第一百六十七章 后勤署竞标会
“新任的这个后勤署负责人就是没左厂长痛快,原来左厂长管后勤的时候,哪来这么多花样?”陈远琪脱下白大褂换上一套西装,今日后勤署开后勤物资招标大会,所有企业的法人都必须参加。
“听说是个原后勤部的小姑娘,估计新官上任三把火。”副手梁萧白给他包里放进两份竞标书,“不过也真是好笑,悉尼的制药企业只有咱们常胜制药厂,让咱们出两份竞标书,这不是左手搏右手么。”
“都听她的吧,不然以后给咱们设卡咋办,今天还有哪些单位?”陈远琪在镜子前正了正自己的领带。
“所有原有装备制造厂商都要过去,三厂那边的悉尼钢铁厂、悉尼武器厂,蓝山的被服厂都会过去,对了,这次还有赵丰利的国营农场跟金参谋的金家村农场,他们两家是唯一有竞争的了。”
“金参谋人不是在广西?谁帮他投标?”陈远琪关心地问道,金家村就在他隔壁,他对这位邻居还挺上心的。
“金参谋委托了交通院的黄佩琪,估计他俩在东南亚的时候好上了,黄佩琪拉着自己表弟朱乔治给他农场注入了不少资金,这下才还清了国营农场的种子钱,如今两家农场势如水火,今天他们两家可有好戏看了,赵丰利是农林院总制,金参谋是军队自己人,哪边都不输啊!”
“厉害厉害……不过咱们是不是也该开发一点兽用药了?他们不管谁胜利,动物总不可能不生病吧,你赶紧加到日程里。”
后勤署大院里可热闹了呢,各个厂家都雇了很多抬装备的人,一下子竟然将大院里围的水泄不通,不仅仅人多,各种牛、马、驴、鸵鸟也在到处瞎逛,据赵丰利坦言,要不是这里物业怕弄坏绿化,他甚至想牵两头大象进来。陈远琪捏着鼻子穿过人群,余光里甚至看到几个戏班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睛看花了。
“安静安静。”高洋见所有厂家都到齐了,“我来点个名啊,不到的就视为放弃竞标权利。”卫兵们关上会议厅大门,底下的几个大佬都偷偷笑了起来,除了两家农场,其余企业都是独一份,放弃就放弃呗,难道军队不用枪,不穿衣服啦?
“本次招标会是由装备署、后勤署根据军法署最新《竞标法》实施,各位有没有什么疑问?”
“没有,赶紧开始吧,我还赶着回去喂猪呢……”
高洋咬了咬嘴唇,“那招标会就现在正式开始,第一项招标的是150名战地医护人员的培训资格。竞标人有悉尼医院蓝晚舟,以及悉尼高等学堂医学院文安澜。”
“姐,你先来。”文安澜抱着拳笑道,蓝晚舟本来撑着脖子开小差,她最近不绣鸳鸯了,准备改绣梅花,那几个绣娘教的技巧还没搞懂呢。
“啊,到我啦。”蓝晚舟从胳膊肘下边拿出竞标书投了进去,他们两边都串通好了,这次不过走个流程,医学院不管是教学场地还是师资力量都比较完备,竞标书上的价格差了一倍,标书封都不要拆,医学院肯定中标。
“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高洋看着俩人。
“没有!”他俩同时摇起了头,“我们就是培训,内容都是按照后勤部的要求来,除了价格,其他都一样。”
“好吧。”高洋有点失望,“那接下来是讨逆军正规序列·列兵方阵·军乐队的竞标,竞标人有义和劳务输出公司的两份方案,请竞标人给我们后勤署展示一下你们的方案。”
义和一脸胡子拉碴,黑着个眼圈,感觉没睡好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学外语去了,他授意助手伊莲娜站了起来。
“后勤署的各位,我们劳务公司一共有两种方案,一种是采用欧洲竖笛以及小鼓手,这个方案比较成熟,因为世界上大部分国家都是用的这个,缺点呢,是咱们的音乐人才太少了,我们无法在澳洲跟南洋凑齐这么多人数,必须花钱请荷兰人从欧洲拉人,所以价格比较贵。”
“那第二种方案呢?”高洋咬了咬笔杆,军队的预算可没想象中那么多。
“第二种可就太好办了,我保证价格便宜、数量充足!”义和亲自站了起来,“样品就在外边,各位可以随我出门一看!”
“同去同去!”屋子里闹腾了起来,在卫兵的组织下,院前腾出一块空地,义和走到门槛前拍了拍手,只见四五个穿红戴绿的中年人排到了大院中央,他们穿着红袍子,扎着绿腰带,头上插着雉鸡毛……
“这是?”大家疑惑不解地看着义和。
“别问!这是军乐团,以前是干红白喜事的。”义和摆了摆手,“大家伙们,把你们的家伙什都拿出来,给大人们瞧瞧,就按咱们之前排练的曲目奏,明白吗?”
“明白了!各位大爷们,小的们来走一个!”那为首的一招呼,其余的人纷纷打开身边的箱子,从里边取出了唢呐、腰鼓、铙、大铜锣,唢呐手鼓起腮帮子就开始吹。
“停停停,吹错了吹错了,不是孝子送母!”义和暴怒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为首的连忙打招呼,小的们,别紧张,先换《掷弹兵进行曲》,再来一首《笑傲江湖》啊。”
院子里顿时锣声、鼓声、唢呐声声声入耳,让人不禁觉得私事、公事、麻烦事事事糟心。高洋捂住耳朵,“先停一停,这个军乐队中标的话,陈总制会弄死我的!”
“唉,高署丞,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公司也不是随便拿个产品上来糊弄人。”义和不满地说道,“我们把原来的谱子全部按照军队的要求改了节奏,你看那腰鼓跟大锣,节奏感多强,还有一个原因,你没上过战场,不懂。”义和停下来点了支烟。“你知道唢呐的穿透力有多强吗?我们用炸药计算过,一个列兵队(连),一共是120人,每排40人或60人,极端情况下差不多60米,在到处厮杀的战场,竖笛声根本没法传到每一个角落,但是唢呐,你就是把耳朵堵起来,他的声音都往耳朵里钻。”
大家无不为义和的妙点子鼓掌,真的,悉尼这样具有开创性的人才不多了……
“可是……我真的没有选择了吗?”高洋看着义和。
“高署丞,你可不要瞎讲,我可是提交了两份竞标书的。”义和连忙摆手,不过内心却偷偷暗笑道,两个标书价格差了三十倍,还不是得选这个……
你永远不知道悉尼的人脑洞有多大,就跟你不知道宇宙有多宽广,在物资极度匮乏的情况下,各厂家都能找出适合的替代品,虽然有时候觉得味儿不对……
被服厂、武器厂以及常胜制药厂的竞标根本没有悬念,最后只剩下后勤驼兽竞标了,高洋也看得出来赵丰利跟黄佩琪之间氛围不对。
赵丰利首先站了出来,“各位,我们国营农场是最专业的的,经过对后勤署招标书的分析,我们国营农场可以为部队在西南地区提供大量的水牛,以及德保矮马。”
“可是这些水牛不是军队自己缴获的吗?你们拿人家的东西左手卖给右手?”黄佩琪讥讽道?
“话不是这么讲的,这批水牛入了前委员会账目之后,就全部拨给了农林院,农林院再次进行分配,这些都是国营农场接收后的水牛,账已经平了。”赵丰利推了推眼镜,“黄姑娘,金参谋跟我之间是有些龃龉,但这不是咱们公报私仇的地方,咱们好好说话行不行?”
“但是我觉得黄姑娘说得也有些道理,那批水牛军队实际上也截留了一批,用来拉火炮,你们国营农场要是拿不出具有改善性质,或者弥补缺憾的产品,我觉得竞争力不大。”高洋想了想,单纯只是水牛的话,行军速度还是提不上来,哪怕只是些驽马也行啊,不讲做骑兵用,提高部队的行军速度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国营农场确实可以提供一批驴跟马,但是驴马的繁育工作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短短两年根本无法繁育出成熟的种群出来,眼下我们每年只能产出五十头驴,一百匹战马,这还是在不断跟荷兰人以及莫迪亚洛克人积极购买的情况下才能实现。”
高洋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大问题,不管是在南洋还是广西,地形都比较破碎,战马行动不便,所以当地人很少饲养战马,但是讨逆军活动范围可不止这几个地方,日后要北上,骑兵化部队不早一些建立,要用的时候就来不及了。“这个……金家村农场有战马产出吗?”
“没有!”黄佩琪干脆地摇了摇头,“我们的拳头产品不在战马跟驼兽上,而且我们也有足够的理由认为,讨逆军在国内采购马匹是不划算的,你们不如在琼州开辟一处军马场,到内地、日本还是西洋人手里买马都可以,从澳洲运过去,还得出运费,死亡率也不低,何必呢?”
赵丰利对这话也无可反驳,“高署丞,要不这样,这边马场出产的驼兽你们可以用来训练使用,现在产能确实上不来,我们国营农场可以跟商务院合作,进行战马引进以及采购事宜。而且,作为悉尼第一大农场,我们无法提供,就再也没有其他单位可以提供了。”
高洋点了点头,“有总比没有好,至少得先给一部分专业化的部队用上骡马。”他看着黄佩琪,“黄女士,那你们金家村是什么方案。”
黄佩琪清了清嗓子,“我们的方案也是比较具有创新性的,提前申明一下,我们的方案不具有普遍性,只能挑选特殊人群使用。”
赵丰利轻蔑地笑了声,具有局限性注定用途不会宽广,采购量不可能大的。
“大家请看,这是我们提供的产品!”黄佩琪从包里拿出一叠图片跟资料,“鸵鸟,鸵鸟化突击部队。”
所有人都愣住了,纷纷站起来围观,不一会儿大厅里就爆发出哄堂大笑,鸵鸟骑兵?这个也太滑稽了吧。赵丰利整个人都要笑瘫到桌子底下,原本看黄佩琪严肃的表情,还以为他们有什么厉害的绝招,没想到这个主意这么不靠谱。
“安静、安静,请我们听黄女士说完。”高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黄佩琪严肃地说道:“正如义和劳务输出公司一样,我们金家村农场也是一家具有创新性的研发型单位。”义和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鸵鸟骑兵并不是拍脑袋瓜决定的,我们是做了足够的实验的,现在推出的是一款成熟产品。而且量大,不限量供应。”黄佩琪翻开产品介绍的第一页,“咱们先看一看讨逆军的招标文件,文件上说需要有一款能够帮助士兵快速行军的驼兽,你总不能说因为鸵鸟是走禽,不算兽类,就不允许竞标吧……”
大家会心一笑,黄佩琪继续说道,“鸵鸟能够承载70千克以下的重量进行长途奔袭,它们时速最快能达到60码,并持续奔跑半小时以上,能够灵活转弯。如果我们专门挑选矮个子倭寇作为骑手,它完全符合军方提出的要求。一名一米五以下的男性,标准体重大概在45千克左右,也就是说还能至少留下25千克装备的空间,现在还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吗?”
赵丰利还是觉得很可笑,“你们的鸵鸟适应性怎么样?别弄过去全部趴窝就不行了。”
“每一种驼兽都有适合它的奔跑环境,首先,它不能山地奔跑,当然马也不行,其次它夏天不能在超过32摄氏度的环境中奔跑。不过现在北半球的小冰河期还没有过去,这个温度也很难出现,可以说它很适合中国的环境了。”
黄佩琪继续说道,“为了测试鸵鸟骑兵的可行性,我们对奔跑的鸵鸟进行了恐惧测试,鸟类的恐惧天性的确是个问题,不过都被我们解决了,首先眼睛蒙布,通过控制脖子来引导方向,乘骑用鸵鸟的耳膜都使用特殊方法刺破了,也就是说,它们都是聋子。”
“最关键的是,鸵鸟繁殖速度快,杂食,不需要特殊草料,后勤压力特别低,我们最初的非洲鸵鸟是引进的莫迪亚洛克动物园的,它们一公配六只母的,一窝就能繁殖六十只,一年就成熟,一年半就可以繁殖,也就是说,后勤署要是一年预定三千头,我们都可以提供,而且就算它防护力低,战场上死就死了,反正可以直接当肉类食用。”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厉害的话,历史上为什么没有鸵鸟骑兵?”
“因为冷兵器时代,它冲击力不如马,负重也不行,不管是刀还是盾,重量都很大,但是我们的鸵鸟骑兵,每人配三把喷子,三枚手雷就可以了。重量上差不多正好25公斤左右。使用倭子鸵鸟倭寇进行侧翼偷袭穿插,就是利用鸵鸟速度快,在敌军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扔完手雷就跑,火力绝对够了。”黄佩琪合上本子看着众人。
高洋心里一合计,没准这个计划还真可行,要不让装备署的人评估一下?
第一百六十八章 黄佩琪和朱乔治
黄佩琪擦了擦头上的汗:“星期五,你去把朱乔治叫过来,猪该喂了!”她卖力地捧起一大捆佃户刚打完的猪草,就要往车上押,如今金家村农场里猪有两百多头,需要很多劳力,但是农场人数不多,劳力价格又贵,根本请不起再多的人了。
“夫人,这等粗活还是我来使吧,您跟少爷回去休息休息。”林有水在一旁说道,他头戴着草帽,手里拿着粪叉,叉草的速度不知道要比黄佩琪快多少倍,让她回去,一方面是出于真心,另一方面也是防止她瞎操作捣乱,刚刚的猪草她这一抱,地上不知道撒了多少,等会儿还得他们这帮佃户清理。
黄佩琪却不以为然,在巴达维亚建澳洲公馆的时候她也是亲力亲为,作为强者般的女人,既然已经把养猪当成了自己的事业,那就一定要干下去,一定要把金家村农场做成悉尼生猪第一家,让赵丰利那个狗日的无路可走。
“朱乔治,你快过来帮姐抬一下猪饲料。”黄佩琪跟林有水一人一边,抬着个大木桶。
“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朱乔治跑了过来把担子接了过去,“也不知道姐夫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建筑队不干,跑过来养猪,这可把我也坑惨了!”
“谁是你姐夫?”黄佩琪拍了拍手,将手上的泥灰在围裙上擦了擦,又用胳膊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我又没跟他结婚,你别因为他是你领导就把姐卖了,我跟他是合伙人,合伙养猪知道吗?将来我们是要赚大钱的。”
“你们合伙养猪干嘛坑我的钱呐?不仅仅拿我的钱买猪,还让我周末过来义务劳动,要是在过去,我铁定告诉你妈!”朱乔治嚷道,“你就是被姐夫几句话骗了,还不承认!”
“你别说了行吗?谁让你姓朱?我就是喜欢让姓朱的养猪!”黄佩琪对喊道。
林有水等几个佃农顿时脑门直冒冷汗,心道这新主母真是虎得很呐,当今天子姓朱,她岂不是也要让他来养猪?得亏在澳洲,放大明被人告密,说不定全家脑袋都得给夷了。
朱乔治自然有偷懒的办法,他手里捏了个小纸盒,里边装了好几只无毒大蜘蛛,趁黄佩琪一不注意,便将蜘蛛扔到了草垛上,“姐,你快走,这里有蜘蛛!”
“在哪儿!在哪儿!”黄佩琪跳了起来,她什么也不怕,唯独讨厌各种昆虫,东南亚待了几个月,本来霹雳国想聘用她负责建设这一块儿,工资不可谓不优厚,但是就因为南洋虫子太多,她最后放弃了。
“我们先回去吧,得找被服厂的人定制一批袋鼠皮手套,不然被蜘蛛爬了手怎么办,想想那毛茸茸的触感,啊呀,就是跟寒毛接触的那一刻…”
“你别说了!”黄佩琪一手掌捂住朱乔治的嘴,“那你跟我去清理猪栏吧……别想偷懒!”黑乎乎的星期五在一旁偷笑,朱乔治老是骗他多干活,一看他被主母收拾,星期五就开心,但是架不住脑子不好使,下次又被朱乔治使唤,一些时候弄个糖块,一些时候弄个玻璃球,今天才记恨上,过两天又忘了…
原本农场里的猪都是放养的,这些新喀里多尼亚黑猪自己会在地里找食,还能清理掉蛇、蜘蛛等毒物,但是有一段时间跑了几只,这些猪越来越野,农林院担心野猪会威胁生态安全,便禁止了猪完全放养,必须圈养,哪怕是半封闭式的圈养也行,这下养猪成本才高了起来。
黄佩琪捏着鼻子走进猪圈,她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狰狞可恶的猪,不管是看动画片还是养殖场,那里的二师兄都是白白胖胖的,她第一次看到这些猪打完时候以为这是一群大老鼠,一个个乌漆麻黑,獐头鼠目,尖嘴獠牙,所有猪都趴在猪栏上死命地叫唤,仿佛一群饿鬼投胎一样。
“有水,你们今天饲料里要加点海鱼粉,只吃草长不壮的,海军现在那边订单来了。”黄佩琪把一袋鱼粉挪到搅拌机那边,两个佃农正在人力搅拌,“记好了比例,不能放太多,否则会拉肚子掉膘的。”
吩咐完毕之后黄佩琪去冲了个澡,然后回到书房,这两天海军司令部刚刚下达了一些订单,这些活需要她来处理,本来想交给乔治,但是乔治说一看到数字就头疼,怎么骗都不干,她只能亲力亲为了。
“海军订单上说要风干牛肉三千斤,风干猪肉两千斤。你们这是又要去打仗了吗?”黄佩琪一边打着算盘一边问正在撸猫的朱乔治。
“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海军里的,况且我刚进去,就一个小小的军法官,哪能知道这么多秘密。”朱乔治把手指从猫咪嘴里扒出来,“姐,你问这个干啥啊,这些是都是机密,弄不好要吃官司的。”
黄佩琪停下算盘,“我想你当个卫戍区军法官就不错,要是出远门打仗,我就去找徐致远走走关系,让你留下来,他跟金参谋关系应该不错。”
“那不行,姐,不出去打仗哪来军功?”朱乔治扔下手里的猫,“你就不要为我瞎操心了,姐夫在外边这么长时间不是好好的吗?”
“谁要你去当英雄,这个国家要你去当英雄?”黄佩琪板着脸,“你妈要是也在这里,知道我把你送战场,非得打死我不可。”说完她眼睛就有些红了。
“姐,咱们这事就不提了,咱们爸妈还得好几百年才能见得到呢。我就是一直待悉尼,那也太窝囊了,我哪怕去姐夫身边也比在这里好啊。”朱乔治安慰道。
“他现在人在内地,那里鞑子听说比东南亚的马来人还要凶残,你是没见过那些小矮子,我在巴达维亚帮他们营造澳洲公馆,不少伤兵从前线上撤了下来,都缺胳膊少腿的,我可不敢让你过去,你要是少了一根寒毛,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那我去琉球行不行?”朱乔治挠了挠脑袋,“琉球那边又不打仗,督军院说就是去跟日本人谈判,那边肯定没问题,你想想你不还去过琉球旅游的吗?那里环境好,有不容易生病。”朱乔治骗着他姐姐,琉球计划充满了变数,弄不好就会跟萨摩藩兵戎相见,但是这些信息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的,黄佩琪只是在交通院工作,哪里知道这些政策。
“不打仗你们过去干啥呀?”黄佩琪放下手中的纸,“我在澳洲公馆见到过琉球使臣,样子看上去彬彬有礼,但是听说跟日本有什么矛盾,不会有危险吧?”
“姐,你就放心,就是去做中间人跟日本人谈判的,我们军法官过去是从事一些法务工作,你就不用担心了。”朱乔治站了起来,双手摁在佩琪肩上。
“那行吧……”黄佩琪想想这个地方去也不错,“你回来时帮我看看琉球有没有小白猪……”
朱乔治简直要晕厥,到底逃脱不了养猪的命运。他没敢在金家村多待,磨洋工磨了一会儿便找借口回到了部队,结果这帮人正在给鸵鸟倭寇项目进行评估。
“朱法官,你来的正好,听说这鸵鸟是你家养的啊,能不能过来指导一下?”陈偲停听了高洋的汇报后也感了兴趣,今天便找了两个日本人进行项目评估。
朱乔治连忙摇手,“我不行,陈总制,我不会骑鸵鸟,你看我这体重,骑不来的。”他仿佛忘记自己第一次进农场的时候干了啥,非得让骑鸵鸟的星期五教他,结果颠的头晕目眩,他发誓以后再也不骑这玩意儿了。
“你过来嘛,不要你骑,就是指导指导他们怎么骑,你姐说明天会过来教我们,既然你在这儿,何必等到明天?”陈偲现在特别想看看效果,有些等不及,既然总制都这么说了,朱乔治只能硬上了。
朱乔治走近看了看,“鸵鸟有种特制的鞍,绑在它们的翅膀上,不过没有也没关系,得让他们夹紧鸟的翅膀,不过这样就很难操作武器了。”几个不足一米五的日本人在一旁点头,“……搜带斯奈!”
“上去之后就把眼睛蒙起来。这些鸵鸟都是从小在农场里长大的,我们在喂食的时候都通过条件反射训练过,以前是背上放重物,后来背上放了猴子,再后边给人骑,所以对被骑行很熟悉。”朱乔治拍了拍鸵鸟背,它稍微弯了一下腰,“就是上去有点需要技巧,这给得骑手多适应几次。”
朱乔治顺便给鸵鸟喂了一把粮食,“反正我姐的意思是,你们不能把它当成真正的骑兵来使用的,只能说能快速投入到敌军侧翼或者后方的搂火倭寇步兵。知道我的意思吗?如果混战使用,就凭它们脆弱的脖子,估计战损率会高的惊人,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你们消耗地快,我们农场的孵化速度更快。”
陈偲沉思了会儿,“我就说这个用途限制挺大的,不过你姐当时也说了,我们得好好验证才行。”
“其实我有个想法。”朱乔治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这个点子是我姐想出来的,她的想法其实不错,关键是她忽视了我们跟敌军武器是不对等的,我刚刚说鸵鸟部队如果遭遇混战,伤亡率应该很高,所以这种部队就不能常设,咱们得找经得起消耗的武士,把这支部队当成一种快速消耗品”
“我们原本人就不多的。”陈偲摇了摇头
“但要是我说,它绝对值这个价格,人数不需要多,一个营的组织,一次投入一个队,一百匹战马在地上跑起来,绝对瞒不过敌方的眼睛,但是一百匹鸵鸟真的很难,因为他们的体重太轻了,根本就不会被视距以外的敌军察觉,等敌军的斥候报告后,咱们的人早就跑远了。”朱乔治按照他骑鸵鸟的经验分析道,“倘若我们只给倭子们配一把刀,三枚手雷,三把喷子,按照鸵鸟的速度跑到敌军后方进行流窜作案,破坏敌军后勤线,征税征粮队,效果绝对要比一般机动部队强。”
“关键是我们没有专门的训练师,你们金家村农场要是帮解决,我这边就可以先弄两个队出来试一试,价格上确实很便宜,都不需要进行普通的列兵训练。”陈偲转头看向特战署署丞谢强以及协兵署于飞,“你们两个谁愿意要这支部队?”
于飞根跟谢强两人真是叫苦不迭,“总制,这种鸵鸟部队说实话非同一般,我觉得放特战署比较合适。”
于飞连忙将锅甩了出去,“我们协兵署都是正儿八经的部队,除了国籍不同,建军思想是跟讨逆军正规序列一致的,这个交给协兵署真不合适。”
“唉……”谢强指着于飞,“过分了啊,过分了啊,我们特战署的人都是有澳洲籍贯的,这些人扔给我们算什么道理?我看还是给协兵署合适,你们到现在还没有骑兵呢,正好给你们玩玩。”
陈偲连忙站到两人中间,“去去去,俩人都别争了,这样,我把序列放到协兵署,指挥交给特战署,你们都不要推辞了,战场评估交给谢强,你要是觉得合适或者好用,我们到时候再做定夺,你们觉得怎么样?”
谢强强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实质意义划到特战署了,不过鸵鸟真滑稽,以后用起来,他们所有人肯定都会笑话他,特战署的名声就要毁了,就是战场上一群比猴子大不了多少的倭子骑着一群大鸟横冲直撞,怎么想怎么滑稽。
朱乔治见帮他老姐促成了一桩生意,心里不禁有些开心,结果嘴上一没把住,“谢署丞,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来教他们怎么骑,这边就我熟悉,哈哈哈哈。”
“行,训练就交给你了!”谢强连忙甩出来这颗烫手山芋,朱乔治怕是忘记了颠簸对他造成的恐惧……
第一百六十九章 捕鲸记(一)
“老板娘,你这个是牛肉吗?怎么摸起来跟砖块一样?”后勤署的采购员将一块棕黑色的不明物体在手里颠了颠,“这都比得上砖块了。”他曾经耳闻老板娘以前是干建筑的,手里这块咸牛肉怎么都觉得是工地上捡来的。
“怎么不是牛肉?”黄佩琪手里拿着一把小刀,从货架上拿起另外一块,然后用力地切了下去,然后又用刀背的锯齿拉回拉了十几次,才切下来一小块,“这都是牛后腿肉腌制的,你们就知足吧,英国人鸦片战争时还在吃拿破仑时期的腌牛肉呢,我们这边的才一年多,很新鲜了。”
采购员想想海军真可怜,吃的这玩意儿真的连猪食都不如,按照老板娘黄佩琪的说法,这个得用热水泡开来,泡一天才能下肚。
“三千斤咸牛肉已经打包好了,全部堆在仓库外边。”黄佩琪将一张签过字的单子交给采购员,“你清点一下,地瓜烧和甘蔗酒各四十桶,新型压缩饼干三千斤,甘蔗五百斤,黄豆五百斤,点完了咱们就把账款结一下。”
采购员很爽快地把字签了,“老板娘,你可真会做生意,半年之前我都快以为金家村农场快倒闭了,你一过来,赵丰利的国营农场不少份额都被你们给抢走了,哈哈,这批货我就先运走了,下批订单你好好准备,海军要扩军,需求量肯定会变大。”
海军在徐致远转过来后带来了不少资源,包括原来“李时珍”号、“先锋”号上的不少海员,新部门成立,什么东西都缺,因此整个悉尼都出现了一批采购热潮,各行各业都加入了这场狂欢之中。
基登·福尔杰是红毛营的一名水手,他并不是第一批“泽兰”号上的人,而是随着澳洲对外界开放,跟着几艘货轮一道流浪过来的,到达悉尼后,他一直在红毛营的皮革厂打工,或者租渔业公司的小船去海湾打鱼,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大家伙过来看一看啦,看一看啦,海军司令部招募水手,所有具有海上经验的都是招募对象,待遇从优。”海军的招募官将一道榜张贴在红毛营路口,这里正处于莎莉山脚下,日本人跟荷兰人回家都会经过这里。
基登凑了过去,“老爷,能帮忙读一下吗?我不认识字!”
这个招募官也是个红毛,“额……意思呢就是大明帝国澳洲海军成立了,现在海军需要招人,待遇十分优厚,两百元一个月。”
“我去我去!”基登从人群里钻了进来,“我报名。”其他人闹哄哄的,家里有点资产的都走了,贫困者报名的占绝大多数。
“先等一等,我有个事情得先说一下,海军士兵也不是人人能当的,本次所有应征人员将会进行一次出海捕鲸活动,合格者才能进入海军,进入海军后,食宿全部免费啦,这个待遇可比东印度公司强太多了!”招募官嘴里叼着根烟斗,“知道我为什么用荷兰语而不用官方汉语跟你们说吗?因为,这样的机会我不会留给日本人,他们只配去陆军!”底下的荷兰人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别废话了,赶紧让我按手印。”基登忙不迭地把自己的手掌印按了上去,“不就是捕鲸吗?我以前就在北海干过。”
招募官将契约吹吹干,“好了,小伙子,这两天去马邋遢河征兵处报道,捕鲸船正在那里上补给品。”
跟基登一起报名的还有好几个水手,红胡子理查德,黑鬼劳森。这几人都是渔业公司的雇工,平时就互相认识,“理查德,你今天过去订购几把鱼叉,我先去征兵处看看,劳森,你回家多带些吃的,船上的食物肯定跟屎一样难吃。”
“头儿,你吃过屎吗?”劳森摸了摸自己锃亮的大光头,理查德在一旁偷笑。
“劳森!”基登停了下来,“你信不信我让你吃屎,快给我滚蛋!”
他们三人到达征兵处的时候,“悉尼号”捕鲸船正在往甲板上装物资,这些黑黢黢的土著劳力肩膀上扛着麻袋,正艰苦地往甲班下边装咸牛肉干。
“姓名!”悉尼号大副张铁蛋问道。
“基登,基登·福尔杰。”他张望着停在海湾里的船,那些矮小的矮黑人正在桅杆上整理索具,他们灵活的身躯宛如猴子一样,用两只腿就可以固定在缆绳上。
“看这里,先生,请告诉我这个字母朝哪一边?”张铁蛋用一根筷子指着一张E字视力表,“你只要用手指指向它的朝向就可以了。”
“朝上!”基登按照指示遮挡住一只眼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测试方法,以前捕鲸船上的老板也会要求水手们拥有良好的视力,但是他们通常只会让他们看城里教堂上的钟现在是几点,这种新奇的方法可能只有悉尼的中国人会有了。
“视力1.0,优秀,四肢健全,符合要求,好了,基登,你可以上船了,等会儿先去仓库领一套衣服。”张铁蛋给他一张纸条。
基登拿了纸条去了仓库,仓库的地上摆满了大的木桶以及很多木箱子,他摸了摸木桶,“你们这个桶用来装酒的吗?”
“不是,用来装鲸油的。”一个仓库管理员答道。
“那我觉得你们要在桶里装上海水。”基登耸了耸肩,“海水能使木板膨胀,这样用起来才不漏,如果是干木桶的话,你们的鲸油可能都要漏光了。”
“有这回事吗?”管理员有些疑惑,他并不是木匠,这些事并不懂。
“请相信我,我以前在北海捕过鲸鱼,而且很可能到时候桶不够用,你们得准备好木板和木匠,如果桶不够的话可以立即制作,用不到的话也可以当柴火,毕竟炼油很废柴。”
“谢谢了,我会把这个意见反应给潘船长的。”管理员笑了笑,然后拿一本小本子记了下来,基登好奇地在仓库里看了一会儿,除了木桶外,里边还有不少腌肉、锅盔、淡水、以及不少捕鲸设备,有些他认识,有些之前根本没见过,除此之外,一共有五艘小艇架在木架上晒船底,船底上刚刷完桐油,需要阳光晒一晒,好浸润到木材里,这里边三艘是捕鲸小艇,两艘是备用的。
“这些是你的装备,不要再看了。”管理员抱给他一个纸盒,“先上船报道吧,这里边不少设备是悉尼机械厂制造的,以前都没有过。”
基登跟他的几名伙伴换好衣服后登上了悉尼号,海军的衣服跟陆军比起来就简洁多了,只有白色的水手服。“悉尼号”是由一艘笛形船改造而来,莫迪亚洛克造船厂重新改造了它的肋骨形状,使其变得更加流畅,速度提升了不少,它一共有两根主桅杆,一根斜桅杆,桅杆上有很多水平平行排列的桁架,用来挂矩形帆,那些塞芒人正在桅杆上系索具,这些绳子都是用来固定桁架以及船帆的,绳子数量之多,以至于一个服役三年内的水手都无法准确叫出它们的名字。尽管基登是一个老水手,但是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新鲜的东西。
“所有新手都过来!”一名水手长喊道,这人名叫陈规,是原来“先锋号”上的水手,这次也一并加入了海军,“等会儿大家先认识一下船上的人,海上是讲规矩的,到时候别认错了人,否则我的鞭子可不认人。”陈规手里拿着一根马鞭,在手掌心拍着,这年代到船上吃饭的根本没有背景清白的水手。
说话间潘学忠带着一众核心军官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大家好,我是本次悉尼号的负责人,我们这次出航期限一共是两个月,以春节为限,同时参与的还有海军司令徐致远跟他们的“三厂””号,白牙船长的“卧龙岗”号,在本次期限之内,哪条船获得的物资最多,就算胜出,胜出者每人奖励五百元,全员无需考核就可以进入海军,大家加油啊。”
水手们纷纷嚎叫起来,五百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够他们攒上半年了,要是有抽烟喝酒的爱好的话,可能一年下来都攒不了。
潘学忠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我旁边的这位是水手长陈规你们刚刚已经见过了,另外这位是大副张铁蛋,二副梅郁,你们这两天自己互相认识认识,我就不多说了,解散!”
基登环顾了一下,船员里有日本人、中国人、荷兰人以及那些塞芒人,除了塞芒人工作相对固定以外,其他人员都是打乱分组的。这艘船因为不仅仅是捕鲸去的,还承担着海军训练任务,因此人员并不少,海军陆战队就有八十名,数量跟水手一般对一半。
他们的食宿一共分布在三个区域,潘学忠以及那些具有上贤达身份的军官们住在船的尾部,中间隔了一个餐厅,然后才是所有水手居住着的统仓,海军陆战队员居住的地方相对于更接近船尾,武器库也在那里,统仓水手是没有权限接近那里的。基登将自己的行李扔到吊床上,他的上铺是一个塞芒人,右边两个中国人,以及一个日本人,“真是糟透了,连一个荷兰人都没有,晚上得怎么说话啊!”,基登内心有些失望,不过仍然跟所有人介绍了一下自己,那两名中国人是南洋过来的,叫王大王二兄弟即可,日本人名叫山田太郎,塞芒人据他自己说叫比鲁,这几人汉语都说得结结巴巴的,没聊几句气氛就尴尬起来,大家只好各玩各的了。
等所有物资都搬上甲板后已经是第二天,距离春节越来越近,每晚出发一天都是对时间的浪费。
“时间到了,可以起锚了。”潘学忠在船长室里看着手表上的秒针,这个时辰是选定好的,现在一秒也不差。张铁蛋拿着高音喇叭朝外边喊道,“起绞盘,上锚!”
水手们光着膀子,嘴里喊着号子,“嘿呦,嘿呦……”随着有节奏的喊声,巨大的绞盘开始慢慢挪动,水手们的汗水落在甲板上,马上又被太阳给蒸发了。铁锚慢慢从水底被铰了上来,上边还带着马邋遢河的泥水,船员们还是不太熟练,导致铁锚有些轻微地晃动,因此又换了两组人,最终才将铁锚固定在锚架上。张铁蛋怒气腾腾,才一开始就出师不利,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那些塞芒人连忙将帆挂了上去,趁着风朝河流入海口驶去,“卧龙岗”号仍然停泊在海湾里等待水手们上船,“三厂”号好像昨天就已经出发了。本次“悉尼”号上的水手有些是第一次上船的新手,因此难免有些不适,不少人趴在船舷边上呕吐不止。
“报告水手长!我有治疗晕船的方法!”红胡子理查德大声向陈规报告道,基登不禁有些反胃,这个方法他年轻时也被执行过很多次,到现在仍然让人恶心不已。
“什么方法?”陈规正在为这些人焦头烂额,这些荷兰人有一些祖传的秘密,潘学忠很喜欢模仿这些小妙招,尽管有些听起来不够科学,但是本着或许有用的原则,大部分还是全盘吸收了。
“我们可以将一块腌肥猪肉吊在绳子上,然后给晕船的水手吞下去,然后再拉出来,一直等到症状消失。”理查德说道。
陈规不禁一阵反胃,“那要是还没有缓解呢?”
“那就一直吞,一直拉出来。”
“呕……”这下连陈规都吐了,他最讨厌吃肥肉,不过也许这个红毛说得有道理,晕船是因为前庭器官不适应,或许胃里恶心可以转移一下大脑的注意力?
海军陆战队的队员们从厨房里取来了不少肥猪肉,整个甲板上鸡飞狗跳的,叫骂声不绝于耳,遭受肥肉酷刑的人纷纷发誓,一定要干死理查德这个狗娘养的……
潘学忠站在船尾看着甲板上的一切,嘴里不禁笑了起来,这是一个多么有活力的团体啊!他对本次比赛充满了信心,“悉尼号”一定能赢。
第一百七十章 捕鲸记(二)
“悉尼”号向西南折去,走这条从未探索过的航线跟潘学忠船长不无关系,自从上次命名“潘家角”后,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发现更多的土地,当然,或许只能说是重新走一遍前人已经走过的路线,但无论如何,他都抵挡不了发现新西兰的魅力,除了潘学忠对新西兰感兴趣外,义和同样对毛利人感兴趣,在出发之前,他特地资助了“悉尼”号上的设备,就是希望在找到新西兰后,能给他们公司改造土著的机会。
“王大,山田太郎,到你们的班了!”理查德跟基登从软梯上爬了下来,捕鲸必须要瞭望员站在桅杆顶上到处查看,很多时候鲸鱼的踪迹只出现在地平线以下,不在桅杆顶部瞭望的话,很可能就错过了。王大跟山田太郎脸色苍白,他们就是那种刚刚进入大洋的旱鸭子,这两天晕船刚刚被腌肥肉治好,可是桅杆顶部比甲板上更晕,他们实在无法承受肥肉在自己喉咙里来回拉动的感觉了。
“这个太不合理了。”王大硬着头皮抗议道,“我们根本无法适应这种颠簸,你们都是老水手了,能不能给我们一段适应的时间。”
“王,规则不是我制定的,陈规昨天将瞭望塔的执勤名单都挂在了船长室外,如果你不服气,去找他吧。”基登可不是什么好人,虽然他们是一个统仓的舍友,没有一点好处就想让他代替执勤,别开玩笑了。
王大迟迟不肯上去,山田太郎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昨天胆汁都吐出来了,眼见两人僵持不下,他也不准备上去了,基登只是轻蔑地笑了声,这俩菜鸟不知道海上的规矩,违背命令等来的只有一顿鞭子。
他们之间的争吵终于引来了水手长,“所有人蹲下!”陈规一声暴怒。
基登跟理查德很顺从地蹲了下来,陈规快步走到王大面前,上去就是一脚,将王大踹得门牙都掉了,满脸是血。“为什么不服从命令!”
王大只痛得直哼哼,嘴里根本说不出话来,山田太郎吓得直发抖。陈规接过副手递来的鞭子,“你们四人,今天全部要受鞭刑,王大山田每人二十鞭,基登理查德每人十鞭,马上执行。”
“这是什么规定?”基登抬起头来,“我们按时执勤完毕,我们没有违反任何水手准则!”理查德同样憋的满脸通红,“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解释是吧,你们四人是不是一个瞭望小组?在明知队友无法执勤的情况下,你们俩就打算这么走了?如果不是鲸鱼,而是敌舰,我们是不是就成了瞎子!”陈规怒气冲冲地拿着鞭子,“刚刚王大挨了一脚,抵五鞭,让所有水手上甲板,实行公开惩罚。”
王大捂着脸,由王二搀扶着绑到了桅杆上,海军陆战队员排成了两排站在周围,基登感觉日了狗一样,终究没能逃过一顿鞭子。
“所谓同舟共济,就是你们每个人的责任都关系着整船人的性命,今天王大跟山田太郎两人不服从执勤规定,在未经请示的情况下私自缺勤,每人鞭刑20,现在立即执行。”潘学忠拿着陈规交上来的处罚决定书读道。
“基登跟理查德虽然已经完成执勤任务,但是任由组员缺勤,私下争吵,导致他们执勤组错过了执勤时间,每人鞭刑10下。”潘学忠合上文件,“你们所有人都给我记住,不管你们的任务有没有完成,发现有缺漏的立刻给我补上,完事后再进行上报,谁要是再敢私下冲突,惩罚加倍!”
海军的小鼓手急促地敲了起来,行刑人手持鞭子朝王大背上抽去,鞭子在空气中啪啪作响,围观的水们无不噤若寒蝉,这讨逆军海军的规矩可太他妈严了,东印度公司也没管得这么多啊。
“陈规,下次注意点,未经批准之前不许对士兵动手。”潘学忠在人群后教训道,“那王大是个新手,到瞭望台上晕船情有可原,你下脚怎么能那么重?踢坏了怎么办?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有殴打士兵的现象出现,你可不要怪我这个老上司翻脸。”
“是,潘船长,我知道了……”陈规埋着头,他根本没意识到刚刚那一脚有多严重,这是海军初创,军法署的宪兵还没有入驻到船上来,否则今天也得有他好果子吃的了,接受了批评的陈规等王大一行刑完,就带着船医将他带了回去,亲自给他清理换药,尽管如此,王大的门牙还是断了,成了豁子。
撇下这个小插曲不谈,趁着天气良好,潘学忠立马命令船员们将翼帆挂了上去,他急着将船开到新西兰海域,但是这种航行方法是不常见的,因为捕鲸船通常不需要这么快的速度,使用翼帆后,船速能够提高四分之一到二分之一节,但是这种帆比较难挂上去,解下来也比较困难,潘学忠也有意让这些塞芒人练习一下翼帆的使用,随着船体开始加速,“悉尼”号最终能跑出六到八节的速度。不过海面上的天气也并不总是晴朗,如果刮起了大风,翼帆必须第一个收掉,不然翼帆桁架会浸没到水中,整个桅杆上的帆具都有被扯坏的风险,这是所有生手最难以学会的东西,因为仅仅船体的倾斜度都会吓坏大部分旱鸭子了,更别提伴随着的海风以及闪电雷暴了。
“前方有鲸鱼喷水了!”瞭望台上的观察员在出海三个星期后终于碰到了第一条鲸鱼,甲板上的船员都兴奋地跑了起来,他们迅速将捕鲸小艇周围的障碍物清空,就等着船长的命令。
潘学忠也高兴坏了,“鲸鱼在哪个方向?”瞭望员迅速打出了一番旗语,“让张铁蛋打满舵,鲸鱼在西南方,“各捕鲸单位注意,迅速将捕鲸索装船,每艘小艇准备十把标枪,快!”
“它跳出水面啦!”瞭望员再一次观察到了那条鲸鱼,“卧槽,是条抹香鲸,大伙加快速度,翼帆挂上!”
基登属于第二捕鲸小组,他迅速将标枪又磨了磨,海上的水汽让金属制品特别容易生锈,二十天没看,标枪头上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黄斑,第一小组是潘学忠船长亲自带领,但他们很显然没有经验,只是不停地将装备往小艇上扔,也没有检查一下。
“快快,赶紧反向灌风!”瞭望员喊道,桁架上的塞芒人立马操作索具,现在距离鲸鱼只有一英里左右了,必须赶快停下放下捕鲸小艇,潘学忠爬上他的小艇尾部,陈规这次担任小艇舵手,站在小艇船头,一艘小艇配备四名桨手,他们起先只留在甲板上,一直等小艇放到海面后,他们才会通过滑轨溜下去,放小艇科目之前已经反复演练过很多次,但是在正真的鲸鱼面前,大家还是手忙脚乱的,足足花了三分多钟,而熟练的捕鲸人,往往在一分钟之内就已经在海面了。
捕鲸小艇上分工明确,陈规在最前边充当前桨手,同时也是射标枪的主要负责人,潘学忠在艇尾,负责舵桨,主要控制小艇的方向,四名中间的桨手任务也各有不同,陈规后边的是理查德,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捕鲸人,他必须在陈规射出标枪后迅速拉住捕鲸索,然后后边的索桶桨手开始往绳索上泼海水,不然鲸鱼巨大的力道使绳索上的铁球棒跟船体迅速摩擦,很快便会产热乃至燃烧起来,最后一个桨手是灵巧的塞芒人比鲁,他负责在捕鲸索拉回来时不让绳子缠在一起,这样的捕鲸小组一共有三个,潘学忠他们做好准备的时候,基登为首的第二小组已经迅速向抹香鲸划去。
“快划,不能落后了!”基登担任的是前桨手跟标枪手,王大负责舵桨,王二以及山田太郎则在中间。“谁想向别人认输?射出第一把标枪的组员每人有一百元奖励,快加快速度。”基登在船尾吼道,他们虽然排在第一个,但是船长的第一组以及张铁蛋的第三组紧随其后,差距优势并不明显。鲸鱼们自恃巨大的身躯,往往感受不到来自这些树叶般的小艇上的威胁,它们仍然保持着慢悠悠的速度在这一海域玩耍嬉戏,三只小艇速度很快,不用一会儿就能追上这最后一英里的路程。
“鲸鱼下潜了!”陈规在最前方看到这条抹香鲸慢慢沉入水中,仿佛到嘴的鸭子又飞了。
“不用担心,你看基登的船没有减速,他们还在继续。”理查德一边划桨一边说道,“这帮鲸鱼很狡猾,抹香鲸潜水通常在十到二十分钟之内,在水下它们还会按照原来的方向前进,我们不要停,马上就会在水面继续相遇。”
“鲸鱼又浮上来了!”如今三条小艇彼此都很接近,对方船上的声音都能彼此听到,顺着基登的声音,潘学忠抬头一看,海面上果然出现了一头小山般的巨兽,它现在还仅仅只是背脊露出水面,整个身躯还在不断扩大,鲸鱼喷出一阵水雾,潘学忠只感觉到一阵腥臭的蒙蒙雨落在自己身上,触觉上黏糊糊的,实在令人恶心,鲸鱼拍着它巨大的尾巴,浑然不觉危险的临近。陈规第一个拿起标枪,对着鲸鱼头射了出去,但是角度有些问题,标枪被它黝黑湿滑的皮肤弹到了水里,第二名桨手只能顺着捕鲸索将标枪拉回来。
“干!”陈规狠狠地拍了一下船帮,第二小组的标枪接连射了出去,准确地扎在了鲸鱼背上,剧痛让这只巨兽愤怒不已,巨大的尾巴用力地扑击着水面,它们只是一群懦弱的巨人,很少有鲸鱼敢于转身用巨大嘴巴将捕鲸人吞噬,它们永远只想着逃离,然后将全身的力气浪费在逃命的路上。
“用标枪扎它!”潘学忠死命地控制着方向,不让小艇进入鲸鱼尾巴的范围,第一组跟第三组的标枪也纷纷扎到鲸鱼身上,这些标枪上都有倒刺,巨大的疼痛让这条抹香鲸迅速潜入水中企图逃离险境。
“哈哈哈,悉尼号摩托艇开动了!”潘学忠笑道,捕鲸索被鲸鱼崩地紧紧的,三艘小艇都挂在后边,像放风筝一样在海面疾行。“大家用力拉捕鲸索啊!”三艘船的负责人纷纷吼道,他们需要慢慢接近狂暴的鲸鱼并将它杀死,如果任由鲸鱼狂奔的话,三艘小艇很快便会消失在“悉尼号”的目力所及的范围之外。
捕鲸索像吉他弦一样紧绷着,如果这时候绳索断掉打中某个人的话,重则当场毙命,轻则断胳膊断腿,因此这时候站在船头负责杀鲸鱼的都是船上的领头或者天性勇敢之人。潘学忠手里拿着一把铁铲,跟陈规交换了一下位置,等到了尾巴附近,他迅速将铲子劈下,除非将尾巴上的跟腱劈断,否则这将一直是个致命的威胁。
鲸鱼悲惨地叫着,它的同伴们迅速逃离这一海域,鲜红的鲸血染红了小艇的四周,基登手里拿着一把长矛,对着鲸鱼肺部位置迅速捅进去,然而鲸鱼皮下包裹着一层厚厚的脂肪,想要捅穿并不容易,幸好基登出发之前磨过长矛头,刺了七八下之后,他终于刺穿了这条抹香鲸的腹部,一股血水从伤口喷了出来,将小艇上的所有人都喷成了血人,这应该是刺破了肺部附近的主动脉了。
血水迅速混合到它的肺子里,鲸鱼喷水孔最后一次喷出了一道五米左右高的血柱,它的力气就这样没了,只剩下肌肉残存的意识还在垂死挣扎,它的口中吐出了大量的鱼虾,自己漂浮在血水中一动不动,它终于死了。
基登跳上鲸鱼的尸体,将捕鲸标枪插在鲸鱼喷水孔中,他们等会儿会将这条抹香鲸拉回“悉尼号”旁边进行分割,潘学忠也在一旁帮忙,将这条巨大的海兽捆起来并不容易,众人一直忙活到天黑才将鲸鱼拉回了船边。
“拉我一把!”潘学忠从小艇里滚了出来,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真的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这次要不是基登的第二小组经验丰富,这条抹香鲸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杀死拖回。
“大家别愣着,赶紧将鲸鱼分割拖上来,否则等会儿鲨鱼就要过来了。”潘学忠躺在甲板上吩咐道,海军陆战队的队员们拿着装备等在船舷边上,然而这条堪比小船般的尸体让所有没有经验的菜鸟都手足无措,基登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都听我的指导……”
第一百七十一章 有主的新西兰
海军陆战队员们都站在船边看着这条巨兽,他们好多人在来澳洲之前都没有见过海,遑论这条重达63吨的鲸鱼,杀死一条鲸鱼跟打死一头鹿、杀死一条野猪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是一种人可以征服自然的豪迈感,不信你看,我们就凭手中最原始的长矛就可以杀死一条鲸鲵,还有什么做不成呢?所以说为什么选择捕鲸作为培训新海军的训练方式,因为这种方法最能激发人内心深处征服的欲望。
“别看了,别看了,大家赶紧回去换衣服,等会儿鲸油会让你们后悔的。”基登从甲板上站了起来,潘学忠对他肯定地点了点头。“你们先来四个人,将平衡木板放到鲸鱼身上。”由于鲸鱼身上很滑,寻常人在它身上根本站不住,想要固定它,必须先垫上木板。
水手跟陆战队员们回去换上了特制的炼鲸服,这就是最普通的纯白短袖,大体因为制作成本低,而炼完一头鲸,这套衣服也就废了,所以海军订购了许多这种一次性T恤。
“慢一些慢一些,别掉到海里。”船上围观的人纷纷为四位站到鲸鱼身上的勇士加油,他们需要跑到鱼鳍附近,在上边打两个洞,然后船上的人再将长长的竹篙穿过去。
“已经对准了,放竹篙吧!”四个人对着桅杆上的塞芒人喊道,这些竹竿都挂在上边,通过绳索和绞盘相连,等竹篙跟鱼鳍固定后,四名勇士将会踩着平衡木在鱼鳍接头位置割开一道一米五左右宽的口子。
基登见他们已经割完,放下软梯把他们拉上来,“开始拉绞盘!大家都加把劲,这就是个大橘子,咱们得把它的皮给剥下来。”这条鲸鱼太大了,必须在海里分割完才能部分运上甲板。
桅杆跟竹篙之间嘎吱嘎吱地响着,八个人肌肉虬张地推着绞盘,慢慢的,鲸鱼皮带着脂肪从缺口处跟肌肉分离,它被绞盘卷到了一根棍子上,前后用了两个多小时,这块带着油跟血的脂肪块才被剥完。
“下面的肉怎么办?”潘学忠看着海上漂浮着的鲸鱼尸体,刚刚前后剥了两次,皮下脂肪都被卷起来了,只剩一具散发着腥味的尸体,血沫引来了鲨鱼跟海鸟,它们一起跟人类分享着这份饕餮盛宴。
“咱们肉装不下了,等会儿鲸脑油还得取出来,肉只能放弃。”基登看了下鲸鱼脑袋,这条抹香鲸巨大的脑壳至少占了三分之一体长。
“肉扔掉太可惜了,我们在海上都吃的咸牛肉,能割一点上来就割一点吧。”
“可是等会儿天快黑了,鲸脑油不能放时间长,一会儿就会凝固,凝固后就很难取了。”基登也不想这样,但是明显鲸脑油更值钱,谁都知道该怎么取舍。
“这样吧,你们有经验的去取鲸脑油,我派几个人坐小艇下去割肉,绝对不耽误炼油。”潘学忠说着就爬上了刚刚收上的捕鲸小艇,四个水手手里拿着鱼叉砍刀,防止鲨鱼跳出海面伤人。
基登也不好管船长,取鲸脑油是个技术活,没他跟理查德、劳森,其他人根本弄不了。“劳森,把我们定制的锤子跟铲子拿过来。”理查德则滚着两个大木桶放到吊篮上。
劳森挥舞着巨大的铁锤敲击在鲸鱼脑袋上,这个位置头盖骨最薄,“哐当!哐当!”海面传来令人牙齿打颤的骨头摩擦声,“脑壳敲开了,赶紧把管子伸进去。”
船上伸出一根长管子,这是为数不多的现代产品,鲸鱼脑中的油清澈透明,是为数不多的高级润滑油,但是一旦接触空气,便会开始凝固,因此,必须在鲸鱼体温降下来之前将鲸脑油抽出来,水泵以极高的效率装满了一桶又一桶,足足有五百加仑,也就差不多两千多公斤。
“发财了发财了!”潘学忠怀着极其激动的心情割下最后一块肉,他看到基登腰上绑上了一根绳子,然后垂进了鲸鱼脑子里,里面还有最后一些鲸脑油需要沥干。“赶紧拉我们上去”潘学忠挥着手朝船舷上喊道。
“船长,请等一等。”张铁蛋将软梯扔了下去,“你们先爬上来吧,现在甲板上全部是油,水手们无法推动绞盘。”
“那这艘船跟肉怎么办?”潘学忠有些不舍。
“船长,都扔了吧,把船系上去。”张铁蛋手扶着栏杆,脚下一不注意就会摔个四脚朝天。
船长只能忍痛割爱,带着几人爬上了甲板,甲板上的水手们、海军陆战队员们全部穿着白色炼鲸服,对刚刚剥下来的脂肪层进行分割,他们分工明确,有一部分人负责将大块脂肪分割成小块,大概三十厘米见方,另一部分人则拿着专门的长刀,将厚块切成薄片,看起来跟书页差不多大小。
“见鬼!这个是油吗?怎么一点都不滑溜。”有人抱怨道。
“不要怀疑!鲸油跟牛油不一样。”基登在一旁解释道,“它们既不柔软,也不松弛,你们身边需要放一块磨刀石,以便随时磨刀。”几个塞芒人推着小推车将白色的薄片鲸鱼脂肪码了上去,船后边生了三个大铁皮炉子,里面燃烧着精煤,将大铁锅烧得滚烫。
不断有人将推车上的脂肪薄片拉起来投入锅中,这些小脂肪块在滚烫的热油中翻滚,不一会儿就变成了油渣漂在油面上,两个水手身上系着安全带,手里拿着一个大漏勺将这些油渣滤起,然后再投入到炉子中……也就是说,这些鲸油的生产很大程度上依赖于鲸鱼自身的点燃,然而油脂的燃烧效率并不高,锅炉的烟囱里浓浓的黑烟冲天直上,并伴随着阵阵恶臭,炉子里喷出赤红色的火苗,让燃烧锅炉的水手变得十分狰狞。
“呕……怎么这么恶心”潘学忠用衣服捂住自己的口鼻,然而他的衣服上也全部是鲸鱼油跟血渍,“我的妈,咱们现在简直就是在油锅地狱啊。”
“这两天你就别想着洗澡换衣服了,等鱼炼完油后,咱们直接把衣服扔了,跳海里好好洗洗。”陈规用两块棉球堵住自己的鼻孔,然而炼油的齁味儿仿佛直接糊在气管里一样,让空气粘腻地不像话。
“肉不要了,赶紧炼完咱们赶紧走,这太折磨人了,我下次再也不想参加这种比赛了。”
潘学忠自己的船长室根本不敢进,本来以为捕鲸是个刺激的英雄之旅,没想到弄得这么狼狈。不过虽然大家怨气连天,但是收获并没有辜负众人,这条抹香鲸一共炼出了两千三百多加仑,差不多八千公斤鲸油,这还没包括原来五百加仑的高级鲸脑油,后来水手们在分割尸体的时候,又在它肠子里找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龙涎香,这玩意儿是做高级香水的原材料,往往比等重的黄金还贵。
在三班倒的情况下,炼完这头抹香鲸都花去了三天时间,潘学忠刚刚用肥皂洗完头发,干燥的海风吹拂过他白色的衬衫哗哗作响,他从来没觉得天气是这么可爱,水手们手里拿着抹布拖把,粘着肥皂水擦着甲板,鲸油已经装桶密封,现在都放在船底,那么一头庞然巨兽已经沉到了海底,即将完成它在自然界最后的使命。
“船长,我们还继续在这一带捕鲸吗?”张铁蛋问道。
“不了,我们的所有木桶全部用完了,船舱里也放不下,那些小须鲸,逆戟鲸身上也没有几两油,不划算,我们现在去新西兰吧。”潘学忠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远处的海面已经有了冰山,如果再继续前进的话,很可能就会进入南极海域。
“这……如果去了新西兰,我们会不会耽误回去的时间,超过春节的话,我们就失败了。”
“铁蛋,其实输赢都无所谓,而且海军司令徐致远也在比赛,咱们真不知趣去拿这个冠军?你就赌他不是个小人?”潘学忠笑了笑,“那些输赢根本没有意义,如果我们发现新西兰,这点输赢又算什么。”
“好吧,既然你想这么干,那我就不多说了。”张铁蛋打了右满舵,“悉尼号”朝西南方驶去,盛行西风带的洋面风急浪高,众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到达了新西兰北岛附近。
“前边就是奥克兰,如果我们想要在此建立据点的话,奥克兰是最佳选择,这里港口水文条件十分优越,而且平原比较多,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毛利人的侵扰。”陈规合上地图,“可是咱们这次船舱里都带着鲸油,根本没有建设物资,就算发现了新西兰,建立据点只能等以后了。”
“我们就不能雇佣新西兰毛利人帮我们修建吗?”基登问道,他由于出色的表现,被潘学忠提拔为副水手长。
“不行,毛利人是食人生番,他们不攻击咱们就是万幸了。”潘学忠摇了摇头。
“铛铛铛!”忽然甲板上警铃大作,“什么事,你们快去看看。”陈规将脑袋伸到窗外,只见瞭望台上挂了一面红旗,“卧槽,这里哪来的敌袭警告”他赶忙戴了头盔跑了出去。
海军陆战队员们一个个有序地从武器储藏间里取出枪支,炮手们将炮窗打开,炉子生火,随时准备装填炮击。
“敌舰在哪里?”陈规抬头问道。
“水手长大人,就在海岸边,我现在还无法识别敌舰信息,请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瞭望员答道。陈规自己不放心,又亲自登上了瞭望台,用他自己的现代望远镜看了看目标,果然是一艘三桅帆船,看起来有点像盖伦,这就有点不妙了,自己船上的火力是不如对方的,如果在这片海域有人想做黑活儿,现在根本逃不掉。而且对方似乎也发现了“悉尼号”正在上帆。
“完了……我们这次可能玩大了!”陈规赶忙爬下瞭望台跟潘学忠汇报道。
潘学忠脑门上也是冷汗直流,“不对呀,塔斯曼来了一次就走了,还有谁来过?荷兰人无所谓,西班牙葡萄牙人也来过?咱们赶紧上满帆跑吧。”
陈规一阵无语,他本来还以为船长有什么好主意呢。“也行,我们的帆具在莫迪亚洛克改造过,他们不一定追的上我们。”
“悉尼号”饶了一个大圈,准备原路返回,一直到太阳快落入海平面,都没有甩掉后面的追击者,“不对啊,对方的船速怎么也这么快!”潘船长浑身发冷,不仅仅因为这里纬度高的原因,如果一直甩不掉,一场恶战避免不了了。
“瞭望台又有新信号了!”陈规听到外边有铜哨的声音,他连忙跑到门外,在最后一丝晚霞的余光中,红旗降了下来,换上了一面绿旗,“危险解除?”
“咋回事啊!对面的是荷兰人吗?”陈规用电子扩音喇叭问道。
“不是荷兰人,对面挂的是莫迪亚洛克的国旗,这里应该是他们的地盘。”瞭望台上的观察员同样也用扩音喇叭回应道。
“赶紧降帆,反正逃也逃不掉了。”陈规对水手们喊道,“武装人员不准放松紧惕,全部给我子弹上膛,刺刀上枪,明白了吗?”
“明白!”所有人齐声答道,虽然莫迪亚洛克人是盟友,但这时候谁也不敢托大,就是在这边被他们干掉,悉尼还能有证据?
对方的盖伦帆船慢慢靠近,他们同样也一脸戒备。“请问对面是大明国澳洲总督府的哪一艘军舰?这里是莫迪亚洛克新西兰海域。”
“什么?”潘学忠拿起电子喇叭,“我们是澳洲总督府的悉尼号捕鲸船,你们刚刚说这是贵国领土跟领海,我们不敢苟同。”
“我来,我见,我拥有,这是国际通用准则,是我国首先发现的这里,我国拥有此地无可争辩的主权。”对方船长毫不示弱,“你们是盟友,准许你们无害停留。”
“我们对此表示抗议,贵国的宣誓主权行为是单方面的,是非法的,我们不会予以承认,新西兰不是无主之地,热情好客的毛利人才是此地的主人。”潘学忠义正言辞地抗议道。
陈规一脸见了狗的表情,刚刚某人还说要在这里建立据点打击毛利人呢,才过了几小时,食人生番就变得热情好客了。
“我们拒绝在此地停留。”潘学忠一怒之下立马将船掉头,新西兰不去了,现在得赶回去立马汇报。
第一百七十二章 约见大使
“悉尼号”回到母港的时候已经腊月十五了,本次航行别说奖项,就是发现新西兰的功劳都丢了,可以说是三艘船里最苦逼的一艘。
“慢着,慢着,一个一个来……”潘学忠一过海关大楼就被人围得尺寸难进,本来他还想先去督军院报告莫迪亚洛克人占据奥克兰港的事,现在看来恐怕船上的鲸油不卖掉人根本走不开。
“悉尼洗化厂,现钱,鲸脑油我们全要了,鲸脂两千斤。”
“不行,我们是三厂的,工业需要润滑油,鲸油有多少我们需要多少,你们谁都别抢!”
“醉仙楼要一千斤,给我们留点,现钱现钱。”
潘学忠帽子都被碰掉在地上,他连忙躲到人群后方,“大家别围在这里,去督军院后勤署,那里有人负责买卖。”买卖人一哄而散,连忙乘上马车去后勤署的办事处占位置。
“他们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潘学忠吹了吹帽子上的灰,“这可挤死我了。”
“海关每天都会发布入港货物信息,所有商人刚报关,他们就全知道了,我们先去报告新西兰的情况吧,货物自然有后勤署的人来交接。”张铁蛋刚刚去报关,因此对程序很熟悉。
因为是最后一名,督军院并没有大张旗鼓地迎接“悉尼号”归来,潘学忠也不以为意,在海关找了匹快马直奔陈偲办公室。
“陈总制在吗?”潘学忠将马交给卫兵,“告诉他就说我有紧急军情通报。”
“陈总制正在接见琉球蔡使臣,商讨琉球出兵事务,我要不要先去通报一声?”
潘学忠揉了揉腿,想到反正路上已经耽搁了一个多月,似乎也不急于这一时,便没有让卫兵去打扰,自己一个人在等候室坐着。
“总制大人,萨摩倭寇已经控制了王宫守卫,如果强行入城的话,我王可能会有危险。”蔡翀忧虑地说道,“我们的军队切莫让人知晓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不会鲁莽进攻的,琉球王的安危我看得比任何人都重要,到达首里城后,我们的兵船会停在外海,使节团队先入城,你到时候跟尚按司一定要先安抚好倭寇,就说我们是大明朝廷派过来册封的使臣,等确认好城内布防全局后,我们再进行快速突击。”
“大人,进了城后消息可就再也难以送出去了啊。”蔡翀果然是不信任这个计划的,日本人每晚都会给琉球王尚志质换房间,消息如果这么容易就传出来,他们早就派人营救了。
“这个你放心,我们有的是法子,技术上的事我们来操办,到时候你们务必安抚好国王,可能手段会有些激烈。”陈偲笑了笑,几百个冷兵器鬼子,怕不是只够打牙祭。
“那我等就等待天兵集结了,统摄厅暂定出航日期在二十五日,二十四日晚上我便入驻开拔的军营充当联络使,大人,其他我就不叨扰了。”蔡翀唱了个喏,就要告辞。
“让潘船长进来吧。”陈偲知道潘学忠等在外边。
“悉尼号捕鲸船船长潘学忠有紧急军情相报。”潘学忠一进门就敬了个军礼,身上穿着白色的海军常服,白盔白靴子,跟陆军灰不拉几的衣服比起来果然洋气很多。
“什么军情?”陈偲命人给他搬了把椅子,“你们不是出去捕鲸去了吗?徐致远跟我说捕鲸海域都在南极圈附近,那里出现英国人还是西班牙人了?”
“确实在靠近南极海域,我们捕鲸时航向了新西兰北岛海域,本来想在奥克兰港附近停留补充淡水……”潘学忠顿了一下,“结果发现那里已经被莫迪亚洛克人占领了,他们对我舰宣告了整个新西兰主权,我认为这个行为是无法接受的,是挑衅。”
陈偲皱着眉头,怎么是莫迪亚洛克人?要是西班牙人跟英国人就好办了,他们投射能力不足,占了也无法保持,等下次直接收割人头就行了,关键是莫迪亚洛克就在附近,那投射能力可能比悉尼还要高啊,毕竟人家的船更先进。
“等等,他们有多少人?占了新西兰多少地方我需要详细的信息。”陈偲不得不重视这个问题。
潘学忠回忆道,“他们一共就两艘船,一艘武装盖伦三桅帆船,一艘运输船,离开奥克兰后,我们又环岛勘探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其他殖民地的痕迹,他们应该也是刚过去没多久,城寨还没有建完。”
“他们有没有对你进行敌对行为?”
“那倒没有,他们允许我们无害进港,但是被我拒绝了,如果同意了他们的要求,那不就是承认他们的主权了吗?”
“做得好!”陈偲给潘学忠递了根烟,“今天时间还早,咱们还可以去统摄厅,这件事必须要召见他们的大使解释清楚。先前的条约尼玛白纸黑字写好了,澳洲土地主权不进行分割,这么快他们就犯浑了?”
“那我们赶紧去吧,我也想看看他们是什么嘴脸。”潘学忠义愤填膺,被人追着屁股威胁可不好受。
王仁东那边接到信息后也是一脸疑惑,按道理来说,悉尼跟莫迪亚洛克现在还处在蜜月期,双方约定的各项合作很多还没有展开来,这时候闹出外交风波,大家还怎么合作下去?新西兰那点利益跟实实在在的人口黄金想比,实在不值一提啊!不过想不通归想不通,尽管大家都不希望合作就此中断,但是此事必须要问询的,莫迪亚洛克必须解释清楚,统摄厅当即便下达了统摄令,紧急约见莫迪亚洛克驻悉尼大使克莱蒙特。
“大使先生,我们就贵方单方面宣誓新西兰主权表示不满,对贵方的主权也将不会予以承认。”王仁东一脸不开心,克莱蒙特还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活儿,同样也是一脸懵逼,他甚至连自己国家占据了奥克兰港都不知情,还是在副手的提示之下才勉强状态在线。
“统摄大人……我方对新西兰当然有无可辩驳的主权,在大灾难之前,我们便是一体的国家,我们拥有一个元首,在法理上英王治下的领土便为莫迪亚洛克所拥有。”克莱蒙特开始胡编乱造了。
“无耻!”陈偲拍案而起,“你这是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啊!在大灾难前悉尼同样是英王治下的领土,是不是我国主权也归莫迪亚洛克?”
“是啊,我原本以为《明莫同盟同盟条约》已经把话都讲清楚了,如果大使先生你讲不清楚,找个能讲清楚的来,谁都讲不清楚,我亲自去问阿尔伯特!”王仁东是真动了肝火,同盟条约里已经讲明了大灾难之前的边境全部作废,两国之间边境模糊处理,没想到一年没到就出了这幺蛾子。
“额……”克莱蒙特虽然心虚,但是也不能示弱,他跟副手耳语了几句,副手赶忙回大使馆取双方的同盟条约。
“统摄大人,我相信我方不会违背条约内容的,一定是你们对条约的理解有误。”克莱蒙特耸了耸肩,然后就坐在那边不说话了,这时候多说一句就是给人口舌。
“把咱们的条约副本拿过来,今日我就要跟你们一条一条核对!”王仁东简直怒不可遏,这不明摆着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双方工作人员都取来了同盟条约的副本,克莱蒙特打开副本仔细看了一下,条约本身内容又不多,他之前又是干律师出身的,这样读下来,心里便有了数。“统摄大人,我仍然认为我方没有违反同盟条约,对新西兰宣誓主权的行为如同你们对马来霹雳州宣誓主权一样,你不能对我国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只允许你们自己占有殖民地。”
“荒谬,简直就是巧言令色。”王仁东都被气笑了,“我们约定澳洲土地进行主权模糊处理,新西兰跟霹雳能一样吗?新西兰处于澳洲之内,霹雳远在亚洲,如果你们也去亚洲占领土地,我们同样予以承认。”
“总制大人,条约上可不是这么讲的。”克莱蒙特拿出副本,指向第十二条,“我们仔细看,对澳洲土地主权进行模糊处理,任何一方都不得进行单方面宣誓主权,统摄先生,请看这里的澳洲,我方有权认为澳洲指的是澳大利亚。”
王仁东仔细一看,尼玛确实写的是澳洲,当时是为了跟大明澳洲宣慰司地名一致特地写的澳洲,“可是英文是大洋洲,我不想跟你绕文字游戏,中文版本有问题,英文版总没问题了吧,Oia,想必大洋洲的界线你比我更清楚。”
“这一点我也是不认同的。”克莱蒙特摇了摇头,“我不管这个条约是谁签订的,当时又承诺了什么,现在我只认条约,条约第二条里说了,大灾难之前的所有边境线都失效了,我有充分的理由认为,在没有补充说明的情况下,边境线包括了洲际线。”
克莱蒙特走到统摄厅的大地图之前,“贵国的地图上,中国用红色标出,天下辅以蓝色,其中朝鲜、琉球、皆在中国边境线之内,我国什么也没有说过,因为就是遵循了这第二条,统摄大人,我拒绝贵国无端的指控。”
“哼!克莱蒙特先生,请你不要忘记这本条约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它只是给了你长袖善舞的资本,那么,我们不介意用自己的枪与炮去争取,大不了大家再次回到一年前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我希望你能把这话告诉阿尔伯特首相以及查理二世陛下。”王仁东不想跟这个律师抠字眼,既然对方不讲人话,那么咱们也不必做人事了。
克莱蒙特尽管知道这么操作会惹内阁不高兴,但是放这位置上又能怎么办,当面承认自己国家违背条约?还是当面放弃主权?他也就一个传声筒,放阿尔伯特过来也不一定做得比他更好。
“总制,咱们现在怎么办,马上要执行琉球任务了,咱们跟莫迪亚洛克对着干,海军舰艇数量不够。”陈偲没想到克莱蒙特是这样一个硬骨头。
潘学忠补充道,“而且他们的帆船技术要比我们厉害,我在海上一直被他们尾随,现阶段打仗的话,单单为一个新西兰不值得。”
“肯定不能走到这个地步,大陆局势窗口期机不可失,要是耗在新西兰岛上就太不值得了,我们必须让莫迪亚洛克人就范,这样,陈偲,你们赶紧拉一船人去北岛,有港口的地方就先占下来,给毛利人武器该卖的卖,该送的的送,总之不能让他们好过。”
“那要是他们攻击了怎么办,我方要不要回应。”陈偲请示道。
“不必了,在新西兰不要投入很多,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如果莫迪亚洛克人真动手,我们便攻击他们印度移民航线以及补给站,他们承受不住的。”王仁东望向窗外正在等车的克莱蒙特,“如果实在不行,不是还有诺伍德吗?咱们这两个国家早就骨头连着筋了,真想为了一个新西兰同归于尽,阿尔伯特不是这种傻子。”
“行,那外交上的事务我就不操心了。”陈偲戴上帽子,“军事行动上一切听统摄厅吩咐,我们先把琉球行动执行完毕,如果有其他任务,我们再进行安排。潘船长,我们就先走吧。”
“请等一等……”潘学忠一直有话憋着没说,“能不能把新西兰任务交给我,我愿意去跟莫迪亚洛克人以及毛利人斡旋。”
王仁东看着潘学忠,“你可要想清楚了,新西兰孤悬海外,补给困难,如果遭受莫迪亚洛克人攻击,我们来不及救援,这个任务你还是交给白牙吧。”
潘学忠坚定地敬了一个礼,“我坚决要求执行新西兰任务,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如果我们自己都不敢冲在最前面,谁还愿意给我们卖命。王总,你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事情是我发现的,应当由我结束。”
王仁东拗不过他,想想也没有再好的人选,便答应了潘学忠的请求,任命他为新西兰事务全权负责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 出使琉球
“谢将军,张大人,前方便是我中山世土了。”尚喜离家已经一年有余,离琉球越近,心中越是激动,同时也充满了不安,王上到底怎么样了?这次驱逐倭寇会不会成功?一切都还是未知数,说的不好听就是一场豪赌,如今王室还能在首里城苟活,一旦事情败露,王尚质不一定有事,他们这些旁支恐怕都得灭族了。
张明启正坐在“卧龙岗号”船舱里,身边还有内务部的刘公公,以及船长白牙,不过今天大家并没有穿讨逆军制服,全部换成了明军传统装备,并在桅杆上挂了册封使的大旗。
“尚按司,御冠船里能不能多塞一些人,如果可以,咱们直接一举拿下王宫。”谢强问道。
“这……总是不符合常规的,人数太多容易引起怀疑。”尚喜可不敢托大,“往常册封使规模从来没有这么多过。”
“行,那没问题,等会儿到了那霸港后,张大人是正使,李大人担任副使,我会派四十名特战队员进行保护,另外一百二十名持仪仗、赏赐的随从也都是我们的武装人员,你们到了岸上不要惊慌,横竖安全有他们保证。”
张明启做了个揖,“有劳了。”
跟随使团入港的贴身护卫里有十二个仍然是前安保队员,他们使用的也是现代枪支,浑身上下防弹衣捂的严严实实。另外一百多人基本都是全军挑选出来的佼佼者,刚刚组建的强攻营,现在先拿到琉球试一试效果。
“卧龙岗”号原本是一艘福船,大明的册封使总不能乘坐西洋帆船吧,所以速度上会慢一些,后边跟着的“泽兰号”在距离那霸港六十海里的地方就已经停下来了,整日不停地用雷达扫射洋面,凡是路过的船只,一律下帆,否则击沉。
张明启带着一行人从那霸港登陆,港口上其实没什么人,迎接天使的官员都在“迎恩亭”等候,蔡翀将张明启扶上了八抬大轿,后边副使、武侯谢强等等都是四台大轿,琉球各级迎接使则全部步行,
“大人,今日迎接天使的是总虞衡,封禄大夫唐久山大人,后边还有左宗正郑奕,当然这些我都会一一引荐,天使只需接受他们的跪拜即可。”尚喜一直伴随在张明启左右,提醒他各项礼仪,以保证不露馅。
“这两位大人是心向我大明,还是伪清,还是倭寇?”刘公公在旁边冷不丁来了一句。
“这……两位大人自然是心向大明的,对了,郑奕郑大人乃是忠臣郑迥之后,跟萨摩藩有不共戴天之仇,其祖父郑炯坚持抗击倭寇,在万历三十九年被斩首于鹿儿岛。本次我等上下几十人的使团能够出行,无不依赖于郑大人相助。”尚喜对郑炯可谓称赞有加,1609年萨摩藩侵略琉球,他的祖父尚宁跟郑迥一起被押送到鹿儿岛,没有郑迥一路照顾与抗争,尚宁王是无法顺利回国的,但是唐久山就不好说了,唐久山是琉球的总虞衡,乃三柱国之一,可谓位高权重,但是唐久山却不是亲明派,他更希望是大清能够派人光复琉球、驱逐倭寇,咱们不能说唐久山有多愚蠢,相反他很聪明,大明日落西山,已然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按照原来的发展轨迹,继续不切实际地期盼大明出兵,恐怕才真正是异想天开。
张明启见尚喜不说,心里自然明白了几分,不管亲明还是清,只要不是日本间谍就行。他抬头朝前方望去,只见迎恩亭彩旗招展,人头耸动,所有迎接官员都身穿丝绸彩衣,准备跪迎天使。
阿多美平是萨摩藩委任的那霸港“在番奉行”,今日他也换上了唐服,改了假名,换了汉名吴美平,此时带领着一群士兵站在唐久山身后,“唐大人,等会儿该怎么说,我不想再交代,你们要是有什么出格之行,我今日拿你没办法,等天使走了可有的你们好看,那霸港,首里城可没有长腿。”
唐久山站着一动不动,虽说他看不上风雨飘摇的大明朝廷,但是对鬼子更是不屑,“吴大人,我等自然谨遵我王旨意,只是贵番装成中原人士,能不能像一些,净找些獐头鼠目之徒,这被天使发现了,总不能怪罪到我等头上吧。”
“哼,我现在不跟你计较这些。”阿多美平手放在打刀之上,他扫视了自己的手下,这帮武士们大部分都剃的月代头,唐服也穿得不伦不类,说实话想要装中国人确实不像,但是大老又让他们监视琉球迎接官员,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外臣,琉球国封禄大夫、永禄大夫,唐久山、郑奕恭迎天使大驾。”迎敕仪式很快便将阿多美平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跟随琉球大小官员行三跪九叩之礼,不过他对明朝使臣却没多少尊重,如果跟三年前清朝册封使一样,阿多美平还能恭顺一番,毕竟人家确实能打,但是大明的就算了。他手下的几个武士也一样嘻嘻哈哈的,在后边对大明乌纱帽上的小翼评头论足。
张明启没有正式的出使经验,对此也只是心中不快罢,但是刘公公这种久在禁中的老人对此岂能不知?他老人家拂尘一扇,“琉球君臣真是好打算,前日迎清使,今日迎明使,倭寇奉行左右,小鬼欺横上下,好一个守礼之邦。呵呵”
唐久山冷汗直流,阿多美平怒目直视,“这位公公,我等皆是中山世臣,何来倭寇小鬼?倒是大明国奇怪的很,乱民暴起,蛮夷作乱,我等作为海外番邦,实在痛心啊。”
刘公公气地胸口有些发闷,谢强连忙稳住了他,后边还有大动作,现在就在码头动手不太好。
郑奕跟唐久山趴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阿多美平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就是被砍头都不为过啊,但是大明惹不起,萨摩藩同样惹不起,这当中哪有他们说话的份。
张明启久久不说话,他指着阿多美平,“你是何人呐?为何口音如此奇怪?衣衫不整,大热天戴个幞头干啥?”
“大人,下臣吴美平,琉球度佳喇人士,我度佳喇紧邻日本因此风俗习惯上跟本岛稍有差异,但是这不妨碍我等为中山世土尽忠职守。”
“呵呵……”张明启冷笑一声,“这度佳喇也是奇怪,人不学学鬼,吴大人,咱们就不要在迎恩亭耗着了,我看你跪着,膝盖也跟着难受,有什么事等见了琉球王再说。”
阿多美平虽然有意挑衅,但是也不想坏了大老的事,对于张明启或明或暗的讽刺只能装听不懂。接下来迎恩亭里举行了规模庞大的仪式,使团忙碌了一天才得以到达天使馆。
由于三年前清朝册封使刚刚来过,天使馆并未进行大规模修缮,当然这跟萨摩藩的态度也有关,他们不希望大明使臣在琉球的影响力死灰复燃,在整个册封礼仪中各处都设置了障碍,就是不让册封仪式顺利进行。
“张大人,今日迎恩亭多次冲撞大驾,真不是我琉球君臣本意啊。”郑奕找了个机会单独面见了张明启,“我国的情况,想必尚按司已经跟天使说明白了,如今我主大政旁落,一切都看人脸色办事,三年前迎接清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么说你们不是两头下注咯?”张明启心中有些不悦,尚喜跟蔡翀在悉尼时并没有告知他们清朝使臣曾经来过。
“天使明鉴。”郑奕连忙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我王世代侍奉天子,犹如孝子侍奉慈父,岂敢擅自交接蛮夷?三年前的册封事件纯属意外,本来我国世子刚刚登基,便谴使到唐王处,请求面见皇帝陛下,但是唐王扣留我使臣,后来又逢兵败,我使臣全部被俘,伪清为了彰显天命,强行收缴国书,派遣册封使,而我王又在萨摩控制之下,根本无力反抗,只能日夜哭泣,几欲自尽呐。”
“好了,你不要说了,我明白了。”张明启挥了挥手,“如今再多说也无益,本次一定要安排我们见到王上,朝廷知道琉球身陷险境,不见到王上,我等绝不罢休。”
郑奕看了看外边,“天使大人,只要能救出王上,我死而无憾,我现在不能多说了,阿多美平刚刚被唐大人支应到了一边,现在快过来了,我就先告辞,日后联系我会让供应司的红帕秀才传递消息。”
“好的,你先去吧,如果能见到王上,请让他放心,本次一击必胜。”张明启目送郑奕离开大厅。
阿多美平尽管刚刚跟使节团队有了冲突,但是拜见还是要亲自来的。
“请吴大人解除武装。”两名卫兵拦在门口,阿多美平腰上挂着肋差跟打刀,拿着武器就想进门,真当大明怂到这个地步了?
“我是来给天使大人送礼的,这都不能通融吗?”阿多美平假意问道,“我度佳喇人视刀为人魂,见琉球王都不卸刀,还望您通报一下天使,对我等网开一面。”
“卸不卸刀!”卫兵举起手中的双管猎枪对着天空,“我只警告三次,三次不卸,格杀勿论。”他扣动了扳机,“轰”的一声巨响,直接打断了头顶一根手臂粗的树干。
阿多美平被吓了一大跳,刚刚那一声巨响恍如晴天霹雳一般,根本不是铁炮一个等级的武器,身子也不禁抖了一下,眼见第二名卫兵举起了手中的猎枪,他连忙卸下腰间的两把刀,“不好意思,天使不喜欢,我等交了便是。”
卫兵放平手中的猎枪,另一个人上去仔仔细细地搜完了身,才放阿多美平一行进了天使馆,刚刚那一枪着实让人吓得不轻,本来以为大明国已经行将就木,使臣们不敢在国外惹事,因此就想欺负一番,没成想到这么刚烈。
“外臣吴美平携度佳喇长老求见天使。”阿多奉行规规矩矩地在门外行三跪九叩之礼。
“哦?大人来得真巧,我刚刚还在院子里小憩,没成想到晴天下惊雷,哈哈,进来吧,春雷报喜,吴大人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阿多美平弯着腰进了大厅,“天使大人,我等奉度佳喇寨社长老之命,恭贺大明天使驾到,小小薄礼,还望大人笑纳。”
四个武士抬着一个箱子,总共有八个箱子之多,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大厅地面,阿多美平封奉松金安信之命送上如此丰厚的大礼,就是希望张明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琉球王五年一朝贡,萨摩藩保证朝贡不断,张明启不追究,朝廷将会一直都蒙在鼓里,萨摩藩对这次大明使团可是花尽了心思,又是下马威,又是重金贿赂,什么招都使上了。
阿多美平打开其中一个箱子,“这里边是黄金一百两,白银一千两,南珠无算,皆是我度佳喇人供奉天使在琉球期间的吃穿用度,以尽地主之谊,大人尽可不必担心,往常来册封使,这都是惯例。”
张明启挥了挥手,一个队的卫兵将八个箱子抬到屋后,现在不管怎样都要先稳住日本人,而且接下来还要跟萨摩藩谈判,事情肯定不能做的太绝,“告诉你家寨社长老,多谢他的美意,这供奉我就收下了,我这边还有一份还礼,请帮我转交给你家大人。”
“都抬上来。”张明启拍了拍手,十几名卫兵同样也抬了八个箱子上来,这里边都是悉尼的工业产品,比如悉尼洗化厂的肥皂、桉油花露水,悉尼武器厂的出口版燧发手枪,紫色丝绸,鲸脂蜡烛,常胜制药厂的止痛药,麻醉药等等,每份产品都附上了使用说明书,这些礼品当然是希望萨摩藩的大名能够喜欢上澳洲的产品,这样方便日后推销,以推进双边贸易,打打杀杀并不妨碍大家一起坐下来谈生意嘛。
阿多美平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新奇玩意儿,不过闻着这么香的的气味,就知道不是凡品,心道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可比清朝那帮大辫子蛮夷阔绰多了,当即千恩万谢,领了回礼回去复命去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贸易促和
“现在还不能去首里王宫吗?”张明启吃着凉拌猪耳,这琉球菜肴跟和餐一点也不一样,跟福建菜差不多。
刘公公放下筷子,“张大人,事情急不得,根据天官推测,要二十多天后才是琉球王去宗庙祭谕先君的日子,这个日子过了,咱们才能进行册封仪式。”
“琉球宗庙在哪里?”谢强问道。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得找一个知道琉球风土人情的人士,至于如今倭寇控制琉球王到什么程度,非禁中之人无从知晓。”
张明启摸了摸刚留起来的胡子,“可是我昨日听郑奕说,如今宫内已经全部被萨摩藩的武士把持,想要找一个熟悉情况的人不容易啊。”
“张大人,所以这二十天就是就是留给咱们获取情报的时间,如果琉球王告谕宗庙是在宫外,咱们完全可以选择这个时机快速解决战斗,只要王尚质脱险,萨摩藩没了人质,谈判席上只能乖乖认输。”刘公公凑到张明启耳边,“而且岛上仰慕王化的有识之士非常多,我们可以从久米的唐山人入手,他们都是闽中三十六姓的后代,现在被日本人欺压甚惨。”
“有理有理,那么这事还是得拜托谢署丞跟刘副总制了。”三人酒酣耳热,又密谋了一番才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承应司的红帕秀才给谢强拿来了一套琉球服侍,“大人,久米在那霸港外的浮岛之上,过去非常容易,但是出港必须经过市舶司,萨摩的在番奉行必然知晓。”
谢强摸了摸头上琉球人特有的彩织冠,“无碍,我就跟那吴美平同去又如何,你回去告诉郑大人,我等心目中都是有数的,不要太担心。”
那红帕秀才笑道,“什么吴美平,他本名叫阿多美平,是萨摩大老松金安信派驻在那霸港口的狗腿子,给自己取了个汉姓,倒以为自己人模人样了。”
“他前日说自己是度佳喇人,我虽然知道他亲日本,但没想到是个真倭寇。”谢强在自己腰间插上了一把打刀,这是他昨日刚在市场上买的。
“这世上哪来的度佳喇,度佳喇是他们杜撰出来的,阿多氏在万历三十七年参与侵略我国的战争,后来便被分封在八重山诸岛上,他所谓的度佳喇,便是部分倭人在八重山岛上的老巢。”
“那倭人除了在八重山列岛比较多之外,还有哪些地方有聚集?”
“在本岛外边的冲永良部岛以及那霸南边的屋良座森城,冲永良部是本岛的最后一道屏障,当时若不是冲永良部没有设防,倭寇不可能那么容易打上本岛的,而屋良座森城是个双子城,它对面还有一座三重城,两城皆装备了火炮以及鸟铳,外人无法知晓内部兵力结构。”
谢强点了点头,“你知道的蛮多的嘛,在馆屋当个红帕秀才是不是太屈才了?”
那红帕秀才连忙跪下,“将军,小人是翁盛栋将军的族孙,我祖父便是跟随翁将军在龟津之战中殉难的,翁氏一族这五十年来,无不以克复琉球为己任,倭寇的驻防自然铭记于心。”
“你先起来,我不是怪罪于你的意思,今日跟我一起去唐营吧,咱们只谈生意,不谈国事。”谢强将这秀才扶了起来,“跟萨摩总得有解决的方案。”
本次去久米唐营的人并没有很多,除了谢强,只跟了一个商务院的代表,红毛营人士文森特·蒙德里安,他原本是东印度公司的商务专员,后来辞职跟着悉尼一起干了。阿多美平对谢强的邀请感到十分意外,他本是奉命监视册封使,就算谢强不邀请,他也会跟过去的,但现在反而闹不明白这些明国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真是去谈生意的,吴兄,你若想跟着赚钱,我这边路子可多的是。”谢强拍了下阿多美平的大肚子,“怎么着?不想发财?”
“哪里哪里,将军美意我怎敢推却。”阿多美平学唐人做了个揖,“唐营的商人多跟国姓爷有生意往来,平常人估计撬不动,哈哈,大明的秘辛想必将军比我清楚。”
“我们跟国姓爷的货不冲突,昨日送给你家主子的货,国姓爷那里也没有出产的,琉球地处交通要冲,是万国津梁之地,不做生意一起发财可惜了。”
“那我倒要一起见识见识了。”阿多美平便应承了下来,萨摩藩当时侵占琉球的最主要原因便是壬辰之战动了元气,财政难以为支,而琉球因为是中国藩属的原因,外贸兴盛,这帮穷鬼才冒了抢劫琉球的心思,长期霸占琉球也是为了控制琉球的贸易地位,因此萨摩藩对赚钱一直很感兴趣。谢强也不是脑子发热的武人,既然统摄厅定下了以贸促统的基调,他自然不会浪费士兵们的生命。
阿多美平在码头为谢强强征了一条船,卫兵们将这条小舟装满满的,都是悉尼新近出产的紧俏货物,当然质量上是不如给岛津家的。
“小心小心,别进了水。”阿多美平还是不放心,借口那霸港规定,又仔细搜查了一下船上的货物,没发现什么违禁品,这才让市舶司放了行。那红帕秀才自然对谢强的吩咐无比上心,看到阿多美平的手下粗鲁地开箱,他们趁人不注意还往兜里揣了几个肥皂,自然心疼不已,便一刻不停地跟在后边。
文森特悄悄拦住了红帕秀才,就几块肥皂,在悉尼两块钱一个,不是什么大钱,真正值钱的鲸油肥皂全部装在锦盒里,这些贵重货物都放在船舱,寻常倭寇根本接触不到的。
“谢将军,唐营里营生做的最好的当属林家、郑家、蔡家根彭家,今天不如先拜访彭家吧,他们经常做南洋生意,跟国姓爷不冲突,一开始就去林家郑家,他们估计戒心会很强。”阿多美平收了谢强几块肥皂、两瓶朗姆酒后就开始为他们出谋划策了,不愧是岛津家的商人武士,红帕秀才难得一次赞同倭寇的意见。
这久米唐营彭家并不是三十六姓之一,而是后来之人,因此根基不是很深厚,中日贸易上无法跟经营日久的老姓抗衡,因此只能做一些南洋中转贸易,将一些安南、吕宋的货物跟日本货物来回倒腾。
彭家家主名子良,其实很年轻,跟谢强差不多年纪,在琉球并未担任任何官职,因此阿多美平一个命令,彭子良便亲自在久米村渡口等候。
“小民彭子良叩见奉行大人。”那传话的武士为了防止其他几家人闹出误会,并没有说大明使臣也会过来,因此彭子良只是以为阿多美平上岛打秋风来了。
“彭火长,你今日注定要发财了,明国有几位商人想私下里找人做生意……”阿多美平搓着手看着彭子良,“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你,你看,平日你对我恭敬,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薄待于你的。”他们俩说着日语。
“阿多大人,多谢多谢,这单生意做成了,必然不会少了给大人的分润。”
“千万不能让蔡家跟林家插手,他们都是国姓爷的经销商,到时候你干不过他们的。”阿多美平叮嘱道,要是被这几大家族垄断的话,他们分润都交给了大老松金安信,乃至岛津家的金库,根本不会漏到他这种小鱼小虾手里。
“明白的,阿多大人,这几位是……”彭子良疑惑地问道,刚刚两人在一旁鼓捣了半天,倒把正主晾在了码头,好在谢强心思不在生意上,这几分钟时间已经把久米的码头布防摸了一清二楚。
阿多美平携着手走到四人面前,“这位是大明册封使护卫将军谢将军,奉宣刘公公。”
彭子良当即吓得帽子都来不及扶,这个狗日的阿多美平说是大人物,本来以为只是几个大海商,没想到真是官面上的人,这要是惹了大人们不高兴,他族人可还都在福建呢。
“草民彭子良拜见两位大人……刚才不知大驾光临,罪该万死。”
“你先起来说话。”谢强讨厌这种说话的方式,用官威能压住别人,但是唯独不能获得有效信息,“我今日不是以官方身份过来的,我们从国内带来了一些新奇货物,需要找个本地商人做代理,咱们在商言商,就不要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了。”
“谢大人。”彭子良站了起来,“几位,码头上风大,倒不如先去寒舍坐一坐。”
“成。”谢强回过头来,“文森特,你找几个力夫把箱子搬下来,我先到彭府。”
一路上彭子良忍不住打量着这几人,谢强年纪轻轻,估计是哪家袭封的武职,旁边还有个算账的红毛,这也不稀奇,听说朝廷里的西洋藩僧都给太子爷入教了,他唯独不敢直视那刘公公,刘公公身上的杀气根跟贵气是由内而外的,往这边一坐,空气都要冷几分。
“大人,不知道这次带来的是什么货物?”彭子良给两位奉上热茶,“如今鞑子封了港,生丝、锦缎、瓷器都成了抢手货,大人手里不管有多少,我都能帮忙出掉,而且价格不低。”
“我们却不是做这类传统生意的,你也知道,如今朝廷还未光复江浙湖广,手里没有丝绸之类的货源。”谢强抿了一口茶,“文森特,你让人把样品抬上来。”
彭子良没好意思说出口,要是是香料、珠宝之类的奢侈品那就遭殃了,估计这些东西是日本人贿赂的,他们想就地销赃,价格上还不能给低,早就知道哪来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把箱子打开吧。”谢强吩咐道。
文森特打开箱子,从里边先拿出了几个红木盒子,“彭先生,请先看我们第一个样品。”
彭子良双手接过木盒,心中估计八九不离十就是珠宝了,不然干嘛配这么贵重的盒子。不过他打开后却是一块方方的物件,如凝脂一般,又散发出阵阵清香,“这不是南洋香皂吗?前段时间有巴达维亚红毛商人携带此物来琉球,价格不便宜,一个就卖银子三两,但是这……”他皱着眉头,“看起来确实更加细腻,闻起来香味也更浓郁,但用红木盒子装起来,就有点买椟还珠了。”
“彭先生真是好眼力,这的确是南洋香皂,不过却非寻常香皂,这是大明澳洲宣慰司生产的物件,香皂也分三等,下等是牛油所制,不含香料,寻常百姓人家也是用的起的,左右不过四钱一块,这中等呢,是取得小羊羔油,或者南方冰极海兽油,其油质地细腻,用起来不伤手,小康之家女眷用起来最合适,市场价大概二两一块,这最后的上等肥皂……”文森特从盒子里取了出来,“彭先生您不妨点个灯。”
彭子良命仆人将蜡烛点上,文森特将肥皂放到火前,只见火光透过香皂,影影绰绰,煞是好看,又过了一会儿,经火的温度一照,竟满室异香。
“这是海中鲸鲵的脑中油做的,知道这鲸鱼脑中油产量如何?一年不过千斤,其自带异香,又辅以玫瑰精油,这价格可就不好说了,非王侯将相,就是一般巨富都是用不起的。”文森特笑着看着彭子良,“彭先生现在还觉得是买椟还珠吗?”
彭子良吞了吞口水,上次红毛贩卖了两百块到琉球,便全部被几大家族瓜分一空,听这话的意思,那也只能算是中下等了,如果能拿到这上等鲸皂,就是卖黄金的价,也有的是人要买。
“彭先生不着急,上中下三等我们手里都有,而且本次是不限量供应的。”谢强在一旁笑道,“你能在岛津家的地盘说的上话吗?”
“鄙人也就一届商人,不过岛津大人时常在我这边购买南蛮酮以及南蛮火铳,因此在萨摩也有几分面子。”彭子良答道。
“哟呵,还是个军火商啊!”谢强笑道,“我们这边也有南蛮火枪出产,质量要比红毛的还好一些,你要是愿意,我们也可以去试试看。”
“大人,这就不必了。”彭子良有些意外,这国之重器怎么可以随便发卖他人呢,他想私下里劝阻一下谢强,阿多美平也觉得有意思,这大明国都风雨飘摇了,还有多余的武器卖人?还是卖给自己潜在的敌人?
“你要是能见到岛津大人,就跟他说,这些生意都可以一起做,不是我嫌弃你彭家,而是你一家确实吃不下,明白吗?有钱我们愿意跟岛津家一起赚。”谢强一口闷光了杯子里的茶,“我大明国怀远四方,能走白道的绝不走黑道,你先去休息会儿,我们再看看其它产品。”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八重山事件
“这些是明国使臣赠送的礼物吗?”岛津光久拿出一瓶香水闻了闻,“不过真是可惜啊,送的人不对……”他将香水丢到一堆绸缎中,“给曹源院和阳和院分了吧。”
“主公……难道我们这时候不应该接洽一下吗?如今德川家的少主幼弱,正是我们外样大名扩大势力的好时机呀。”松金安信跪坐在踏踏米上,“他们一来就跟久米的商人进行贸易,很多货物都是咱们奇缺的,如今德川家禁止买卖,我们再不开拓新的财源的话,财政马上就要崩溃了。”
“唉……”光久手持洒金扇,“我的意思是,送礼的人不对,如果是清朝使臣就好了,不过我心里也很矛盾,如果让明朝使臣发现我们对琉球的侵占,幕府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家纲才十岁,能要什么交代,就是酒井忠清这个老狐狸不好对付。”松金安信从礼单上指给光久看,“主公,大明国龟缩在西南一隅,就算被他们发现了,我们也无需担心,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进行干涉,这不比壬辰之战,如今老虎已经成了病猫,不足为虑,但是他们有我们急需的东西。”松金安信靠近了一些,“他们有足量的南蛮铳跟南蛮酮,现在幕府禁止南蛮贸易,我们没有了外部武器来源,明国的武器是个不错的补充。”
岛津光久拿过礼单,“明国也产南蛮铳吗?如果质量还不如种子岛铁炮的话,那买过来有什么用呢?”
“主公,前几日他们赠送的礼品里有一把南蛮铳,我让一个旗本试了一下,质量可能要比正牌的南蛮铳都好,他们的手铳甚至不怕风雨,可以用火石点燃,而且这次帮明国使臣销售货物的也是个南蛮,说不定他们已经的到了南蛮的铸炮技术。”
“你可以让人尝试交接一下,如果他们能提供的了一定数量的武器的话,可以接触。”光久收起扇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年琉球的供赋还剩三万石还没有收上来,你打算怎么办?”
松金安信难为地退了回去,“今年不比往年,如今琉球的刁民依仗大明的使臣在岛,各个寨社都拒绝缴纳,我们在岛上的代管又无法强迫他们交粮……”
“可是等春天过去了,粮食都要被他们吃完了。”光久摇了摇头,“今年的供赋收不上来,我们给江户交什么,你们先从外围岛屿开始收缴,将码头封锁起来,不要让消息走漏了便是,本岛的税等明国使臣走了再收。”
“明白了,主公。”松金安信鞠了个躬,然后退出去了,光久跟一个侍女耳语了几句,过了会儿,夫人便抱着襁褓中的纲贵(延久)到光久房中。
我们中国人都说隔代亲,其实人都是一样的,光久看着自己咿呀学语的孙子满心都是欢喜,他现在有三十几个儿子,但是这些家伙一个个明争暗斗,都想争夺当主的位子,实在让光久高兴不起来,唯独这个孙子最可爱。
“把这个金锁给延久吧。”他拿出一个明国使臣送来的小金锁递给曹源院,疼爱地捏着他的小脸,“刚刚我让安信将香物平分,那是做给别人看的,我在别院把香皂都留了下来,你带走吧。”
“主公,我看你都纠结了几天了,还在为明国使臣的事吗?”曹源殿逗着怀里的孩子,将金锁给他挂了上去。
“你就不要操心这件事了,即便是明国使臣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跟往年不一样了。”光久摇了摇手,“堂前风大,你带孩子回去吧。”
松金安信有了家主的口谕,收起税来自然不再束手束脚,“阿多君,最近几日你就不要继续待那霸港口了,去八重山列岛收缴供赋吧。”
“不再监视明国使臣了吗?”阿多美平有些意外,这两日没少拿文森特好处,他有些不想离开,这些明国人做事规规矩矩,还有钱拿,可比发配到八重山跟刁民收米舒服太多。
“不用了。”松金安信摇了摇头,“不会亏待你的,允许你从供赋里取千分之一的米银。这件事务必尽快完成,不能让刁民有机会到明国使臣面前告状,知道了吗?”
“哈哈,既然大人你都吩咐了,我怎么敢推辞呢?这次还是按户收税吗?”
“八重山各岛已经检地完毕,按人头收税吧,这样能多收一些。”
“那这次我就不客气了!”阿多美平笑呵呵地接了令,收的越多,他拿的也越多。他手下还有那么多浪人跟破产旗本要养活,如今在日本干哪一行都不容易啊。在那霸港没有耽搁,当日下午阿多美平便带人全副武装赶向八重山列岛。
阿多美平的手下很多都是因为检地后破产的武士,他们原来的家主要么被吞并,要么封地被褫夺,如今有点志向地都跑海上当了海盗,其他没头路的只能惨兮兮地帮人做打手,除了浪人武士,这年代日本大地上还流浪着诸如旗本奴、町奴等不同群体,这些人组成不同的帮派抢劫杀人,互相斗殴,真的是无恶不作、恶贯满盈,而幕府对此也是深恶痛绝,多次下令要取缔各地非法组织。
岛津家作为萨摩藩藩主,自然也无法容忍这些不稳定因素的存在,正好被征服的琉球需要武力弹压,便成立了在番奉行专门领导这些人渣,而家老松金安信则是他们最上面的负责人。
“奉行大人,最近岛上的刁民越来越不检点了,前日我看到他们还想到馆屋告状……”野武士国定忠清嬉笑道,“直接被我抓过去试刀了,这次罕见地出了一把两胴切,哈哈哈,就是我腰间的这把出云。”他得意地抽出自己的太刀,阳光照在刀刃上,反射出令人寒战的光芒。
国定忠清是这帮破落户的头领,连阿多美平都要礼敬他三分,不然控制不了这个团伙。“国定君,这真是把好刀呀,如果卖给某个大人,肯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奉行大人,你这就错了,武士刀是要家传的宝物,我不会卖的。”国定忠清露出一口黄牙,“况且在琉球,我还需要靠它吃饭呢!哪个刁民敢作乱,得先问我刀答不答应。”国定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大人,要不这次咱们干一票大的?”
“国定君!”阿多美平有些愠怒,“最近风声比较紧,而且明国天使都还在,你最好还是收敛一些。”
国定忠清凑了过去,“我说的正是明国使臣啊!我们在岛上有七百多人,人也比他们多,我看他们一个个都是肥羊,要不咱们直接抢了算了。”
阿多美平一拍桌子,“国定君,请自重,对于明国使臣岛津大人自有处置,所有人务必恪守准则,谁都不许乱动,你们最近越来越过分了。”
“好好好……”国定忠清连忙赔笑脸,但是他心里是相当不屑的,“我们不动明国使臣便是了,但是这次总得允许我们兄弟们放纵一下吧,大家肚皮都填不饱了。”
“是啊!不然我们凭什么来卖命,还不如去江户进六法组呢!”其他人纷纷附和道。
“六法组算什么,那不过是一群倾奇怪异之徒,我认为夜盗加贺甲斐守跟坂部三十郎才是真强者。”那人站到船中央,用手指着众人,“你们这些家伙知道最近江户城中大家都在说什么吗?”
“丹前澡堂的头魁吗?”
“我可去你的,城中有人写了这样一首俳句,你们听来,”他清了清嗓子,“深夜行者为何人?若非加贺甲斐即是盗贼,抑或坂部三十!哈哈哈哈”
“够了!”阿多美平手放在打刀上,“藩主训诫过多少次,你们难道还没有从庆安事件中吸取教训吗?再讨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由井正雪的下场就是你们的后尘!”
国定忠清不屑地转过头去,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大人,随你怎么说就是了,只是你从来不曾体验过饿肚子的滋味,小的我可是常常上顿不接下顿呐……哈哈哈……唉,不说了,省的给大人添麻烦。”
他们一行二三十人谁也不说话,直到船靠在八重山主岛的码头上,“开工啦开工啦!唉,大家抓紧时间了。”国定忠清跳下船帮,将缆绳绑在木桩上。
两个武士扶着阿多美平进入船舱,这上边有很多他的熟人,自己还是不要出面比较好,国定忠清吼道,“这次我们直扑大良美寨,他们仗着人多,好几次暴力抗税,既然检地都已经完成,就没有放过他们的理由。”
浪人旗本已经得到命令,哪能再耽搁,一个个拔出武士刀怪叫着冲向大良美寨,这哪是收税去的啊,分明就是砍人去的。
今天本是大良美寨的梁萧白当值,他也是久米三十六姓之一,现在被委任成此地的亲云上,“快去让大家把粮食藏起来,倭寇来了。”梁萧白朝寨子里吼道,本来还在路上玩耍的孩童,行走的农夫无不跟白日见了鬼一样,纷纷朝家里赶去,连狗都赶紧刨狗洞藏起来。
“嫂子!你赶紧回家,赶紧让爹娘把粮食藏起来!”梁萧白推着一个大肚子孕妇就走,她本来是给梁萧白送饭来了,没想到走的慢,就耽搁了,“你们其他人,赶紧把我嫂子送回家,我跟阿多大人有交情,先顶一会儿。”
送走了他嫂子梁吴氏,梁萧白再次登上寨门,“大人,别打了,别打了,我是饶波直树,我是奉行大人的属官。”
“什么奉行大人,再不开门,我就要放火烧寨子了。”国定忠清从属下手里接来一根沾了油的火把,“你们连藩主大人的命令都敢违抗吗?”
“不敢不敢。”梁萧白在寨头连忙告饶,“咱们能不能先把刀收起来,寨子里还有不少孕妇跟老人,吓坏了不好,大人,要不您给个数,我让长老们送出来。”
“放你娘的狗屁!”国定忠清将火把点燃,“你以为还按照以前的标准吗?既然检地已经完成,那就得按照新的标准来,按人头交粮,每个男丁五石粮,女的两石,你们寨子多少人自己算。”
梁萧白跪了下来,头磕地梆梆直响,“大人,给百姓们一条活路吧,一亩好地收成不过三石,差地不过一石,我们就是饿死也交不出这个粮啊。”
“藩主大人的规定,有谁敢违抗呢?”国定忠清一屁股坐了下来,“兄弟们,去田里跟网里看看还有什么?我们就在这里吃午饭咯,楼上的,要是到申时还交不出粮,我们就自己进去取了!哈哈哈哈。”其实光久下达的供赋是一名男丁出三石粮,一名女性出半石粮,但是松金安信那边需要卡一点,阿多美平需要卡一点,他自己手底下还有这么多人要吃饭,要这么多已经很客气了。
梁萧白抬头从寨墙后边偷偷望去,“快,你们两个快去本岛求见大明使节,岛后边的崖下有两只捕蟹船,你们快走。”
“亲云上大人,我们进不了馆屋,还是你去吧。”两个壮丁求道。
梁萧白摘下自己腰间的香囊,“这个,你到久米村找梁家,他们会帮你想办法,你就跟他们说,梁家在八重山的田都要被倭寇祸害了。快去!”
他自己连忙跑下寨门,撒腿往家里就跑,他老母亲嫂子都在家,尤其嫂子挺着个大肚子,万一受到惊吓小产就完了。
“娘!快把粮往后山地窖里搬,倭寇来征粮了!”梁萧白上气接不上下气,他扶着门框,“嫂子你就不要去了,别动了胎气,我哥去哪儿了?”
“你哥去本岛给天使送给养去了,他有没有事?”他嫂子梁吴氏挺着肚子问道。
“你别担心,本岛安全,我先去帮娘藏粮食了,你乖乖待在家里不要动,我们马上就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国定忠清看了看插在地上太刀的影子,才只是约莫未时,“兄弟们,日头到了,那些琉球蛮夷还不送粮,这是自讨苦吃啊!哈哈哈,等会儿进去,但凡有反抗的,格杀勿论,钱、粮、女人自取,留够给上边的就行了。”
“同去同去!”浪人们跳了起来,纷纷将太刀打刀在衣服上蹭了蹭,以期望等会儿杀人的时候能够锋利些。
“大人,国定疯了,他们准备攻打寨子了。”一名侍从叫醒了正在午睡的阿多美平。
“什么?”阿多跳了起来,咱们跟上去,不能他们乱杀人!”
“大人,来不及了呀,这帮浪人已经疯了……他们放火烧了寨门,已经杀进去了。”
“完了完了,你赶紧招人去竹富岛叫守备,千万别让本岛的人知道,你们其他人封锁港口,明白了吗?”阿多美平急得直跺脚,这万一流传到大明使节耳中,怕是自己会被直接勒令切腹自尽,他又不敢跟这些浪人硬碰硬的。
“老爷,小老儿家里就这么多余粮了,春天刚到,你们都拿走我一家该怎么活啊!”一个老头抱着浪人武士的大腿,他肩膀上挑着鸡,腰上挂着米袋。
“松野,快上前吧,这个死老头一刀砍了,不然都被人抢完了。”另外一个旗本奴喊道,他后边跟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手里抱着早就没有呼吸的婴儿。这个叫松野的年轻人还是第一次干抢劫这种事,显得有些生涩,迟迟不敢下手,那旗本奴有些恨铁不成钢,上去一刀将老头的头颅斩下,“下次你再这样,我就不跟你组队了!”
国定忠清对这种小门小户当然没兴趣,他径直冲到了本岛最大的地主梁伯贤家,那些个软脚虾家丁哪是刀头舔血的倭寇们的对手,没用两分钟大门即被攻破,梁老爷带着孙子仆人占据着最后一进院落准备做殊死抵抗。
“把金条交出来!就饶你们狗命。”众喽啰山呼交钱不杀,国定忠清手里拿着一串珍珠,他贪婪地闻着珍珠上的体香,这是梁老爷小妾的贴身物品,此时它的主人已经不是知身死何方了。
“大人,说好的交钱不杀!我们交钱,你让诸位大爷离开一段距离,否则我……我到死都不会告诉你金银藏在哪里!”梁老爷双目赤红,他不过是琉球的一介小地主,跟本岛的梁家虽然是同一族,但已经不是一房所出,因此关系也比较疏远,家里没什么像样的防备,财产也不过是囤了几坛银子。
“敌人抗税!放火烧死他们!”国定忠清奸笑道,“你跟我还提条件吗?死路一条,赶紧给我放火烧,谁出来就给我射死!”旗本奴各处收集薪柴,将前院里的椅子桌子全劈了,淋上油脂堆在院落周围。
“说不说下落,说出来给你全家一个痛快,不说直接烧死……哼哼”
梁伯贤感受到墙外滚滚热浪,看到自己两个孙子,“儿唉,孙啊,阿祖对不住你们啊,横竖出去都是死,阿祖先送你们走,我再跟着一起来。”
“阿祖,阿祖,我不想死啊。”两个孙子依偎在梁伯贤身旁,老头手里拿着块大石头闭上眼睛砸了下去……
阿多美平等待在渡口,但凡逃到此处的民人都被当场斩杀,“大人,守备队怎么还不来啊,这次国定这个恶鬼要把岛上的人都杀光了,藩主那边瞒不住的呀!”
“八嘎!”阿多青筋暴露,“松金这个老贼让我来干这个任务,现在横竖是个死,我还不如投了明军!”
他手下的浪人们都愣住了,“大人……这,明军听说根本没有战斗力,要是被当主追上,咱们可就完了,而且我们还有家人在当主府里呢!”
阿多美平揪住他的领子“那你说怎么办,怎么办,守备只要一到,咱们就再也逃不了了。现在逃跑的人一律不准斩杀,全部给我装到船上,我们运到那霸港去。”
“是!”他几个手下齐刷刷答道。
梁萧白并没有能躲过一劫,几个旗本奴跟浪人在半路截获了他跟送粮的老娘,老娘说什么也不肯撒手交粮,结果被旗本奴一刀砍成了两截,梁萧白上去拼命,被人一刀把给打晕了过去,他命不该绝,滚到了一个臭水坑,两个浪人嫌下边蚊蝇满天,拿了粮食就走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奄美岛阴谋
“阿多美平这个废物,整个大良美寨都被国定这个王八蛋烧光了,他怎么敢不向藩主切腹谢罪!”松金安信手里拿着一根烧焦的木杖,他的心都在颤,如今阿多美平逃走了,自己就是整个琉球的旗本奴跟浪人的负责人,将来要有人背锅,他是头一个。
“大人,要不要现在去追击国定忠清,他一定还没有跑远。”竹富岛守备关元太郎问道,“阿多美平这个家伙如果跑到明国使臣那里去就不妙了。”
“不行。”松金安信坚决地摆了摆手,“现在不能让当主知道这件事,如果当主知道,咱们便全都完蛋了,你们现在将岛上还留下的船全部收集起来烧掉,然后封锁该岛,任何试图靠近的人全部格杀勿论。”
“这……”竹富岛守备也感到有些过分了,“岛上的粮食都被抢走了,船一旦被焚烧,他们可就没有取食的手段了呀,剩下来的人都得活活饿死。”
松金安信用丝绸帕子捂住口鼻,风里全是烧焦的肉味跟血沫子味,它们就跟有生命似的,看到人就往肺里、胃里钻,直叫人反胃。“关元大人,这时候你还能想到其他人的生死,真是高风亮节啊,你就不担心自己的小命吗?最近幕府下令严厉斥责各藩纵容浪人武士跟旗本奴,这个节骨眼上出这种事情,你还在关心这些该死的琉球破落户?”
关元太郎吞了吞口水,“明白了大人,到时候咱们就报备八重山反贼聚众作乱,残杀无辜,您看这个结论成吗?”
松金安信笑道,“果然是聪明人,就按照你说的这个上报,所有上岛的足轻全部发两枚银小判封口,谁要是敢走漏半点风声,直接杀了。”
“两位大人,刚刚在后山沼泽里发现了大良美寨的亲云上,要不要带过来问话。”一个足轻跑过来问道。
松金安信跟守备对视了一眼,亲云上是琉球跟萨摩共同承认的官职,有官身的人不能随便杀,这可是个大麻烦。”
“你先带上来吧。”
梁萧白散乱着头发,右眼被一枪托打成了一条缝,左腹下方中了一刀,不过只伤了皮肉,但是腿貌似摔成了骨折,现在根本站不了,只能靠人搀扶着过来。
“松金大人,守备大人,阿多美平带领一群浪人武士残杀无辜,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我老母亲被那贼人砍成了两截,他们现在还没有跑远,追还能追的上,他们一定去了鹿儿岛,只有那里可以销赃。”
松金安信不耐烦地听梁萧白讲完,“你是大良美寨的亲云上,为什么不拒守寨门呢?你是不是内奸,跟贼人里应外合才招此惨祸?”
梁萧白一愣,“大人,何出此言呐,我老母亲现在还尸骨未寒,我怎么可能是内应?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先把他捆起来,我们回去再审问。”松金安信挥了挥手,两个足轻上来就将梁萧白五花大绑,嘴里塞了破布然后扔在船底,到时候随便安个罪名,私下里弄死便是。
“大人高见,只是阿多美平去大明使臣那里瞎说怎么办?”竹富岛守备问道。
“哪里还有他说话的份,杀人的是他的手下,而且我有足够多的村民可以当证人,证明他曾经为国定忠清把守码头,并且砍死了很多人,你说明国人会信任他?”松金安信冷笑道。
“哎…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守备叹了口气,“所有人,给我点火,把码头跟船全烧了…”
却说国定忠清那边,他们在岛上胡乱砍杀了一番,最终也没有找到梁伯贤的窖藏银子,只能弄了些寻常物件便上了船直奔大奄美岛,大奄美岛原本是琉球王国的领土,万历三十七年萨琉战争中以条约形式永久割让给了萨摩藩,几十年发展下来已经成了一个繁华的岛屿,不仅仅日本人琉球人在这里生活居住,还有不少红毛人在此地做生意。
“户次大人,我是国定忠清啊!你快开开门。”
这是一处房屋破败的城下町,浪人、旗本奴还有町奴由于生活拮据,大部分都聚集在此地,不过虽然一样穷,但大家有不一样的穷法,比如旗本奴,他们本是各家的武士,但是自从大阪之战和关原之战后,天下大定,武士已经没了用武之地,再加上德川幕府延续太阁时期的检地政策,使很多农村武士失去了土地,旗本奴也没有了赖以为生的环境,只能聚啸山林为害一方,而町奴则完全不一样,他们是完完全全的城市生活的产物,这些人本来就没有土地,在城市里也没有产业,只能靠开设澡堂、妓院、牙行等等非人行业来赚钱,这些行业个个都不干净,因此町奴大多具有黑社会性质,双方倒是谁也看不起谁,但是同样也奈何不了谁。
户次右卫门便是这样一个旗本奴,他先前在京都的二条城寓所当护卫,因为一个失误误杀了将军喜爱的侍女,本来应该被判死刑,将军念他功勋卓著,便罚没了他五千石的俸禄,从此贬为庶人,户次右卫门一路流浪,去年在京都参加了由井正雪组织的暴动,暴动失败后一路向西直到萨摩藩。
门打开了一条小缝,户次右卫门朝外看了看有没有尾随的可疑人员,“你先进来吧,什么事屋里讲。”
国定忠清自顾跑到厨房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全部喝了下去,“户次大人,不瞒您说,我也被通缉了,现在真后悔当时没听您的话,去帮公家当差,结果没一天能吃饱肚子不说,上头还克扣银饷,我今早一怒之下屠了整个村子,现在安信老狐狸估计正在满世界找我呢!”
“哈哈哈,忠清,我曾经跟你说过,恪尽职守的武士只能饿死在街头,而庸碌无能的谄媚之徒却可以高官厚禄,这个世界太没有天理了,你要不要加入我们天理组,一起干吧!”
“户次大人,你们有什么计划吗?”国定忠清问道。
“计划么…你知道我曾经和由井正雪这样的大英雄一起共事过,当时我们准备趁一个大风之夜放火烧毁江户城,不是这个计划不严密,而是因为有叛徒告密,我们的计划才被人发现,由井正雪大人为此殒命,我一直秉承大人的遗志,不过这次我想烧的是鹿儿岛。”
“户次大人,鹿儿岛是萨摩藩的老巢,那里守卫严密,这么做风险很大,我倒有一个不错的提议,你想不想听一听?你要是同意的话,我立马召集人马加入天理组。”
“你是什么计划?”户次右卫门有些好奇。
“我们去攻打琉球,现在琉球防卫空虚,凭我们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攻破本岛,你不是一直想建立武士的乐土吗?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可千万别错过了。”
“不行不行!这个计划太冒险!”户次右卫门连忙摇手,“萨摩藩虽然如今不如往日,但是他们在琉球仍然有三千多人的兵力,而且我听说明国使臣也在那边,册封使的护卫也有不少人吧,我们根本没有这么多的力量可以击败他们。”
“大人,这正是问题关键所在啊!”国定忠清从榻榻米上蹲了起来,“光久那个老狐狸一直担心自己侵占琉球的事情败露,因而在明国使臣出使期间,将绝大部分军队都撤回了鹿儿岛,现在岛上的兵力还不足八百人,这还是分割在各处的,至于明国使臣,他们更加好办了,册封船上全部是赏赐的金银器具,这简直就是只大肥羊,天若予之,不取便是伤天害理,大人,机不可失啊。”
“这…可是我们哪来这么多人啊,就算大奄美群岛上所有的旗本奴跟浪人都愿意跟着我干,那也只不过六七百人…”
“必定要联络町奴一起,他们虽然不过是一群渣滓,但是唯一的一点是,他们跟我们一样憎恨幕府跟大名,事成之后我们是合还是分两说。”国定忠清现在烂命一条,出去就是死,他现在已经无所谓了,能够烧杀抢掠,哪怕是最后的疯狂一把也是值得的。
“户次大人,事成之后您就是琉球王!新的王道乐土就在眼前。”
户次右卫门听到这话哪能不动心,连忙答应国定忠清考虑此事。
此时八重山岛虽然被竹富岛守备关元太郎全面封锁,但是早上的倭寇作乱并没有杀死全部的寨民,这既可以说是件好事,也是件坏事,坏就坏在粮食都被倭寇全抢走了,这么多人没有外来补给只能是个死。
一个老头拄着杖颤颤巍巍地站在焚毁的梁家大院门前,里边一具焦尸手里抱着两个孩子,他的嘴张着,仿佛在跟老天控诉倭寇的罪行一般。
老头名叫毛仁义,曾经在福建上过私塾,崇祯十年跟随朝贡使团去过北京,在八重山列岛上很有威望。
“今天我们大良美寨惹得这么一次大祸害,老夫我心如刀割啊,但是逝者已去,生者还需要活下去,大家知道我的意思吗?我们的粮食不够了……”
“毛先生,您是有学问的,如今我们可怎么办?”有人问道。
毛仁义红着眼睛,“我曾经在首里王宫里阅读咱们琉球的史册,上边说舜天王时期,本岛发生了一起大灾荒,粮食绝收,渔民也没有收获,这个故事大家从小就听阿妈讲,都还记得吗?”
“毛先生,事情还不到这个地步,我们还有回转的余地,天朝使节就在大岛,我们有两艘蟹工船逃了出去,大明国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一个年轻人叩头哭泣道。
毛仁义叹了口气,“你们终究还是太年轻,万历三十七年倭寇占据我岛,大明国从未斥责日本,崇祯十年,我跟随朝贡使团到达北京,期望皇帝陛下能够将十年一贡恢复成旧例两年一贡,这都被拒绝了,说是防止咱们资敌。可是我琉球土壤贫瘠,不靠朝贡贸易哪来饭吃?因为这事,朝鲜国王觉得大明国无力保护属国,私下里跟幕府媾合,大明不再是那个大明了呀,如今天命在大清,明朝使臣没有这个气度。”
毛仁义看了看众人,“采用这个方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今日年纪在五十岁以上的出列,我等先共赴黄泉。”人群中抽泣声不断,稀稀拉拉站出来几个老人。
“老兄弟,我们几人已经半截进了黄土,死就死了,但是人不够啊,其他那些年纪大的跑的慢,早上都被倭寇杀了……”一个老人看了看,眼下清一色黑头发,白发的根本没几人。
“那就按照惯例,伤者跟孕妇出列吧。”毛仁义红着眼睛说道,“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就由我来做好了,等会儿我先在你们前面走,帮你们到阎王殿先点个卯。”
出列的人反而没有了眼泪,他们从小就听这个故事长大,终有一天自己成了主人公,心中反而更加从容了一些。
他们排着队走到了一处断崖边,这里有条地缝,不过三尺宽的长度,下边怪石岭峋,如果掉下去哪怕是被蹭到,都留不了全尸。毛仁义走到断崖边朝下看了看,可真是个好风水,难怪前人将地方选在这里,他转过头,这里边的年轻人有自己的儿孙,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但是能活下来他就满足了,想到此处,毛仁义往前迈出了伟大的一步,跟着他的是其他几个老人,老人跳完后是受伤的青壮年,到最后才是怀孕的妇女。孕妇并不要求跳下悬崖求死,她们只需要跳过这道三尺宽的裂缝即可,一般剧烈的运动后,孕妇便流产了,如果身体实在虚弱,那在饥荒中也不可能活下去,但假使身体确实比较棒,跳过了断崖也完好如初,村民们便会帮她一起把孩子生下来,照顾孩子长大,我们要知道,琉球的妇女需要下海捕鱼,潜水采珠,这并不是扬州城里裹了小脚的瘦马,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孕妇当场跌落悬崖,大部分则在地面流产了,健全的青壮年们将孕妇们抬回村子,男人们活下来,今天我们可以骂他们卑鄙无耻,怎么骂都可以,但在这个年代,每一个村寨,只要青壮年大量死亡,便可以宣布它被正式抹去了,当大姓变成小姓,整个家族也就危险了,所以说,这是女性的悲哀吗?是的,但我更愿意称它为时代的悲哀,金无恙先生回忆的时候如此说。
第一百七十八章 暗流涌动
“罪人阿多氏美平,那霸港在番奉行有罪!请天使降罪。”阿多美平带着几个属下跪在馆屋前面,再也没有当初要带刀进馆的傲慢,只似一条被打败了的老狗一般跟中国人摇尾乞怜。
红帕秀才打开一条门缝,“张大人说了,他只认识吴美平,不认识阿多氏美平,你是不是搞错了,你要是琉球人士的话,有罪应当交由琉球三司,你要是日本人,那便去鹿儿岛自首吧。”
“秀才大人,我要揭发,你快去跟天使说,我要揭发萨摩侵占琉球的罪行!”阿多美平跪行了过去,刚到门口便被两个守护卫兵拦住了。“我手里有证据!有萨摩藩浪人滥杀无辜的证据!”
红帕秀才笑道,“你如今倒弃暗投明来了,当初担任那霸港在番奉行期间,你怎么不怜悯一下琉球的百姓?”
阿多美平嫌这个秀才聒噪,便大声在馆屋门口叫喊,“张大人,萨摩藩造反啦,萨摩藩造反啦……”
“何人在天使面前喧哗。”郑奕让红帕秀才退下,“你先进来吧,张大人跟谢将军有话问你。”
“郑大人,往日咱们情分也不薄,这次你一定要救我。”阿多美平站了起来,不过腿已经麻了,“我闯祸了,奉行所的浪人在八重山把整个大良美寨给屠了!松金安信现在估计正在抓我。”
“什么?”郑奕差点没跌倒,“岛上现在还有多少人?贼人还在吗?你快进来。”
张明启跟谢强等人正坐在馆屋大堂之上,刚刚郑奕进来汇报阿多美平说的事,不禁让两人有些愕然,但心里又有些期待,到如今琉球事务都还没打开局面,本次八重岛事件说不定是一个好的契机,这么说也许对惨死的无辜村民有些残忍,但相对于整个琉球接下来几百年的福祉,只能先委屈一下受害者了。
刘公公在一旁喝着茶,最近几日他通过收买跟贿赂已经跟岛上的三教九流之徒了解了各个势力的相关情况,这些都在张明启掌握之中。
“阿多美平,我先不追究你的身份,你刚刚说浪人武士屠杀大良美寨的村民是怎么回事?赶紧招来!”张明启佯装愤怒。
“张大人,小人前日得到萨摩藩家老松金安信的命令,前去八重山岛大良美寨收税,本次征粮队都是雇佣的浪人跟旗本奴,到达大良美寨后,旗本国定忠清对俸禄不满,扬言要抢劫天使财物,被我严厉训斥了一番,他们的邪念无处发泄,导致征粮变成了一场屠杀,下官人单力薄,几次劝谏,但是国定忠清已经疯了,我无力阻止,只能带了几个村民回来。”
“郑大人,还不赶紧派人上岛救人?”张明启站了起来,“贵国兵丁几时能集合完毕?现在百姓生灵涂炭,都是陛下的子民,我回去怎么交代,你们莫要失了时机,贼人要是再流窜作案,我天朝可要拿你是问。”
郑奕满头大汗,“大人,情况您不是不知啊……”
“大人,您就别强求郑大人了,如今琉球国政被萨摩藩把持,连那霸港的奉行都是鹿儿岛直接管理的,现在哪还有军队啊!”阿多美平看着郑奕,“郑大人,事到如今,大家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岛津家自从万历三十七年占据琉球开始,到现在琉球哪还有自己的军队。”
张明启冷笑两声,“此事萨摩、琉球、大明都知道,但是都装做不知道,是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秀才,给我取纸和笔。”
红帕秀才取来一分空白文书,“郑大人,我将会写一封斥责文书,琉球守土不力,牧民不端,我们将会借由八重山事件接管朝政,直到琉球王受封,你去找尚喜跟蔡翀,务必将琉球朝中的反对力量打压下去。”
“大明天使英明!”郑奕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将近五十年来,天朝终于愿意解决问题了。
“张总制,我们真的现在就要跟萨摩为敌吗?”送走了郑奕,谢强问道,“琉球岛打下来不成问题,但是冲永良部岛上的几个乌龟壳估计要死伤很多人。”
“不,我们不会跟萨摩藩翻脸,等会儿我立马写两封文书,一封给江户德川幕府,一封给鹿儿岛岛津光久,这件事我们只认定是日本流浪武士造成的惨剧,大明是琉球名义上的宗主,在琉球王失政的时候,大明有权接管琉球政务。”张明启看着谢强,“这两日你继续勘察各地防务,我尽量争取不让岛津家干涉。”
“行,本次琉球任务你全权负责,什么时候动手你来决定。”
松金安信处理好八重山列岛的事务后连忙赶到首里,他同样需要首里的政治同盟,要是这边不妥善处理,岛津家就不好交代。
“唐大人,你是整个琉球的总虞衡,本次事件的性质应当由你来进行定夺,我认为最好认定成反贼作乱,现如今竹富岛守备已经剿灭贼寇,此事就不要让其他人参与了。”松金安信递来了一封空白奏折,“你把章盖上去吧,奏章我来写。”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唐久山气得胡子乱抖,“今天中午八重山岛有两个渔民乘坐蟹工船到达那霸港,他们就是大良美寨的村民,松金大人,真的把握当成了泥塑木偶吗?”
松金安信脸板了起来,“唐大人,我劝你还是清醒一些,按照我说的去做,对我好,对你也好,你以为把这件事捅出去对琉球有什么好处吗?一旦明国使臣想借这个机会向萨摩藩发难,琉球就真独立了?大明远在天边,萨摩近在眼前呐,唐大人,莫要一时意气用事。”松金安信自己从唐久山的桌子上取来了大虞衡之印,“唐大人,我知道你不喜欢日本,不过你喜欢明国吗?一个泥足巨人而已,今天你愿意为他们得罪萨摩,可知大明国还有几年?”
唐久山心灰意冷,这正是他担心的地方,今天如果抱紧了大明使臣的大腿,万一哪天大明嗝屁了,大清派人来问话,琉球可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行……”唐久山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可是空口无凭,这样很难让所有人信服啊,尤其朝中的尚喜、蔡翀、郑奕等人,他们是铁杆亲明派,如果他们执意反对的话,我一个人是无法左右朝政的。”
“哼……这些个蝼蚁不足为虑,不通过这次封贡,当主还一直找不出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呢,等明国使臣走后,就是秋后算账的时候。”松金安信将文书写完,并吹了吹墨迹,“证据你不用担心,我们在岛上抓住了内外勾结的大良美寨亲云上,有他的供词,谁都无法质疑……”
两人密谋了一个时辰才结束,唐久山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那两名驾驶蟹工船逃跑的渔民还跪在门外,“总虞衡大人,你快去救救大良美寨吧,寨民们横遭此惨祸,现在又被竹富岛守备给封锁了,再不去救,大良美寨就得死光了……”
“你们的亲云上到底有没有勾结浪人武士?”唐久山心中郁结着一口气,感觉就像胸口压了一块石头一样。
那两名蟹工船渔民连忙磕头,“不可能的大人,亲云上的母亲被倭寇一刀斩成了两截,哪有勾结倭寇自己还被打的事,我们可以作证,亲云上大人没有勾结倭寇。”
唐久山一阵眩晕,没想到自己也成了迫害忠臣的奸佞,“你们……放心吧我会安置好大良美寨的……”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去了,那两名寨民还没有想明白怎么回事,便被总虞衡府的侍卫给拘了起来。
琉球岛暗流涌动,大奄美岛同样也不太平,国定忠清自从逃到户次右卫门这里后,整日饮酒作乐,这让户次很是不满。
“国定君,你能不能办点正事,你这样我还怎么敢把事情交给你?”户次右卫门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瓶,“今日你跟我去西町会一会町奴,赶紧起来穿衣服。”
“你把酒给我!”国定忠清醉醺醺地站了起来,“不会喝酒还想跟町奴打交道?户次君,你就是太一板一眼了,你得像我一样,放下你武士的身段,知道吗,”他一把扯掉户次右卫门发髻上的簪子,“头发也太板正了,你得轻松一些。”
户次右卫门有些不知所措,“这不符合《武家诸法度》的规范……”
“户次兄唉,你怎么能到如今还能把那本破书当宝典?”国定忠清有些恨铁不成钢,“德川如此对你,你还这样遵守他们家的规定?为了咱们的大事业,你就不能稍微委屈一下吗?昔日韩信受胯下之辱,你今日连发簪都不肯拿掉,可见你成不了大事,进天理组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户次右卫门内心挣扎了一番,“唉,就依了你吧。”然后一把扯下发簪,披头散发地站在国定忠清面前。
“这就对了嘛!”国定忠清在榻榻米上手舞足蹈,“来,再喝点酒,喝完咱们一起去丹前澡堂!”
两人闹腾了一会儿,户次右卫门出门的时候已经无法自己走路了,国定忠清一把搀扶着他,两人摇摇晃晃地穿过城下町的中间部分,一直晃到丹前澡堂。
“户次兄,你看,这就是我为你找到的谈判好地方,依我看,就没有在丹前澡堂谈不成的事。”哈哈哈,国定忠清满脸通红,那澡堂的管事连忙迎了上去,“奉行大人,我家主人在天字一号汤池等你。”
“嗝……”国定打了个酒嗝,“知道我身边的是谁吗?大名鼎鼎的风雪四勇士之一的户次右卫门大人,快叫你家主人出来迎接!”
那侍者虽然不知道“风雪四勇士”是谁,但是国定忠清的话还是有分量的,他当奉行的时候没少给澡堂解决麻烦。
“这不是国定大人吗?”澡堂堂主平良真其实是个地地道道的琉球人,因为土地被剥夺,只能跑到大奄美岛上做町奴,从事着这些见不得人的行业,平良真五短身材,面如黑漆,眼如铜铃,须发虬张,真似那水浒里的李逵一般,他两条粗胳膊上文龙画凤,一看就不是善主。
“奉行大人,最近小店刚选出一名花魁,等会儿事谈完了要不要试一试?”
“还是留给我这位老兄吧,户次右卫门到现在还没有结过婚呢,他唯一一次跟女人结缘还是在二条城,不过因为失手,直接把将军的女人给杀了!哈哈哈哈。”国定忠清朝扶着门框的户次笑了起来,户次还站不稳,只能尴尬地抱拳告饶。
这丹前澡堂是给町奴等贫苦人民用的,因此装饰也是很朴素,松木板的隔间将热水池分出了一个个小格子,大水池也有混浴,不过中间也有木板隔开,两边男女不可混用,平良真带着两人穿过澡堂,被热蒸汽一熏,户次右卫门反而有些清醒。
“嘎吱”一声,平良真推开一扇小门,这里边是一个天然温泉,平时只有他自己在里边泡,“这里边安静,有什么事这里说,没有人会听见的。”说完他便自顾脱了裤子进了温泉,温润的水温不禁让他打了个舒服的战栗。
“我们想要造反,攻打岛津家!”国定忠清说道,户次右卫门一脸疑惑,刚想出声,便被他摁了下去。
“奉行大人,您别开玩笑了……官家的饭永远比杀头饭好吃啊,哈哈哈”
“我真不是骗你!”国定忠清也脱了衣服下水,“我现在已经被岛津家通缉了,他们过河拆桥,将我跟户次大人这种忠臣当成罪犯通缉,我们心有不甘。”
“奉行大人,您还是请回吧,我们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可不敢违法乱纪。”平良真站起来马上就要喊送客。
“先等一会儿,平良君!”国定忠清连忙拉住他,“这当然跟你有关系,你忘记你爹娘是怎么死的吗?他们被岛津家的武士拉过去试刀,杀父之仇,难道不值得报吗?,我们浪人武士跟旗本奴已经拧成了一块,就等你们这里的意见了,等光复了琉球,你想怎么办都行。”
平良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肌肉顿时膨胀起来,这是他的逆鳞,谁都触犯不了,“国定君,今日如果你骗我一个字,我亲自扭断你的脖子!”
第一百七十九章 前奏
“总虞衡大人,大明国的斥责书来了。”
“他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唐久山刚刚回去没坐多久就收到了馆屋发来的文书,心道果然跟松金安信说的一样啊,这次大明册封使是尚喜搬来的,他们可不单单是为了册封这件事。
唐久山的几个党羽全都围了过来,“总虞衡大人,明国使臣怎么说?”
他眉头越读越皱,最后生气地将文书拍在桌子上,“这肯定是尚喜跟郑奕几个老贼的意见,他们这是在将琉球往火坑里推啊!明国使臣说要当面斥责我王上失政,要追究大小官员责任。”
“啊?他们怎么敢?”几个老臣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总虞衡大人,我们必须要拒绝!不然让大清国知道我们共侍二主,那岂不是让全天下笑掉了大牙?”
“我们岂止是共侍二主,再加上萨摩,如今已经是三主了……”唐久山瘫坐在椅子上,心中不禁发出悲鸣,老天如何对我琉球不公啊!本国不过孤悬海外,只图桃源之乐,然而强敌环伺,太平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矣。
“总虞衡大人,现在必须早做决断。”一个年轻官员叩拜道,“萨摩虽然勒索我国家,但是王政和社稷还在,我们可以卧薪尝胆,日后再谋决断,倒是此大明已经是非彼大明,我听本次出使大明的官员说,来册封的不过是大明海外一宣慰司,其爵位甚至还不如我国一介按司高,他们凭什么可以决断我琉球事务,我看谋夺我社稷才是事实。”
“他们有永历陛下的圣旨在,大明朝廷将南洋东洋的各藩属事务交由澳洲宣慰司管理,我们已经确认过文书和大印,做不得假的……”
那年轻官员后退一步,手指向西方,“如今天命在大清不在大明,况且,现在我国到底尊奉哪个明?是鲁王系还是唐王系,又或者是福王系?他们自己都搞不清楚,我们为何要不明不白地接受这个册封使的命令?”
唐久山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如今我琉球已经没有半片刀甲,大明虽然日落西山,但是我看此次的册封使护卫也是精锐之师啊,想要跟他们抗衡,恐怕没那么容易,而且明国一旦动手,萨摩怎么可能置身事外,鹿儿岛还有几千武士,到时候我琉球百姓横遭兵祸,有多少人会流离失所,我于心不忍啊。”
“大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今日不早做决断,日后必然遗害无穷,如果等他们在琉球站稳了脚跟,萨摩、大清、明国在琉球打成拉锯之势,我琉球百姓才是真正死无葬身之地啊。”
“如今想要抗衡大明朝廷,只有借兵这个选项了。”唐久山想起刚刚松金安信跟他说的话,“不能让萨摩正规兵介入,这样我们会失去民心的,岛上奉行所的浪人跟旗本奴还有六七百人,我去找松金安信,让他们以度佳喇人的身份行事。我们各家豢养的武士也能凑齐两三百人,大明使节护卫不过两三百,应该够了。”
“总虞衡大人英明。”
“你们先回去负责各家武士跟家丁的组织,我来应付尚喜蔡翀以及郑奕一派,不能再耽搁了。”
蔡翀尚喜自然也是第一手拿到了消息,他们都跟郑奕商量好了,正好拿着天使的斥责文书去首里逼宫,王上必须现身,只要尚质王出现,大明的谢将军保证能将王上救出,本来郑奕是不信这种屁话的,但是尚喜跟蔡翀信誓旦旦表明大明天兵可以十里之外取敌狗头,后来谢强又亲自演示了一下恩菲尔德的狙击,虽然不过两百米,但是经过他一润色,似乎马上距离又要加个零儿了。
“尚按司,貌似总虞衡并不想跟我们一起……”郑奕早上去找唐久山,想要把他拉入倒萨阵营,但是吃了一个闭门羹,总虞衡府管家说唐大人病了,无法见客……
“总虞衡是越老越糊涂了,他年轻时想要到大明搬救兵,如今救兵就在眼前,却不敢起事,本次事件后,他也该回乡休息休息啦。”尚喜无限感慨,唐虞衡是他年轻时的偶像,如今却泯然众人,可悲可叹矣。
蔡翀却不以为然,“唐虞衡志向远大,如果他只是不愿意跟我们合作也就罢了,就怕站在我们对立面,以他的号召力,可能对我们不利啊。总虞衡出使过明国多次,次次失败,他如今已经是铁杆大清派,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相与的。”
尚喜笑道,“他年纪大了,蚍蜉撼大树,螳臂当车,自不量力而已,以明国使臣护卫的力量,他们怎么阻止的了。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守礼门问王上安,到时候王上不出现,大明军队就师出有名了。”
“行,但是为了防止狗急跳墙,我们也要早做打算,初期天使不好动手的我们来,各位把田庄里的庄户,家里的武士都武装好,万一这期间有人抗拒天使,我们得先上,另外大明刘公公还有事需要安排给我等,此事不能外传,众人随我去院后!”尚喜做了个揖,“有劳各位了!”
他们三人商量完毕后各自回家换上朝服,然后纠集了一帮各自派系的大臣前往守礼门,守礼门本是设香案迎接册封使的地方,今天选在这里不得不说政治意味很浓。
“咚!咚!咚!”门前的两门大鼓被敲得震天响,整个首里城的百姓都被吸引住了,这两面鼓通常只有天使册封的时候才会被敲响,但是今天不是宣布的册封日啊!百姓们指指点点,纷纷朝守礼门赶去,都想一探究竟。
“琉球失政啊!我等罪臣请求王上给百姓一个交代,给大明天使一个交代!”蔡翀跪在在最前头,头上扎着白色的孝带,“倭寇前日屠了大良美寨,无辜百姓流离失所,王上到现在都没有应对措施,是我等臣子的罪过,我等恳求王上出面!”
“什么?大良美寨被倭寇屠了?……”
“嘘,什么倭寇,慎言呐!也不看看在谁的眼皮子底下!”
“你们先聊,我兄弟家还在岛上,我得回去一趟!”
“哼!几十年来倭寇横行也没见他们当官的有什么作用,今天跑到王宫前哭闹,定然是阴谋!”
人群里议论纷纷,这个消息恍如重磅炸弹一样在整个首里城掀起了一阵慌乱,家里有亲戚在八重山的纷纷租船前往大良美寨,其他人则害怕倭寇打到大岛上,将行李收拾收拾准备逃难,而更多的人则跟着蔡翀跪在守礼门外,请王上出面,距离上一次国王出宫已经半年多了,大家也确实想看看王上近况怎么样。
“门外何人喧哗!王上身体有恙,请所有人速速离开,否则武力驱逐!”一个金甲将军手持仪刀站到门前,他后边还跟着几十名王宫卫士,这当中其实有不少是日本人,“奉王上口谕,蔡大夫、左宗正、尚按司聚众扰乱宫廷秩序,各人回家闭门思过,倘若惊扰天使,罪无可恕!”
“我要陛下亲口说!陛下要是出面,别说回家闭门思过,哪怕就是砍了臣的脑袋,我也毫无怨言!”
“对!我们要见王上,我们要见王上!”人群被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给点燃了,以前萨摩藩前来征税,对百姓也是各种欺压,但是无人敢出头,今天有人起了个头,自然被压抑的情绪瞬间释放出来,整个首里都在火药桶里。
“大人,要不要驱离?”那金甲将军被逼得连连后退,眼看就要退到守礼门后,“我等职责是保卫王宫,不能让乱民踏入王宫一步,但凡有踏进守礼门一步的格杀勿论。”
“该行动了。”人群里几个汉子低声说道,他们都是内务部的人,一人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喷子,对着当值金甲将军胸口就是一枪。
“砰!”巨大的枪声让所有人一愣,那金甲将军胸前当即被打出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惊叫声、硝烟味一时弥漫在整个守礼门外,人们四处逃散,有人嘴里在喊,“倭寇杀来了!大家快跑啊!”
“倭寇打进王宫啦,王上被倭寇挟持啦!”人们边跑边传各种谣言,有说是甲贺流忍者干的,有说是宫里的倭寇下克上,准备挟持王上,还有说是有人造反了,反正各个版本有鼻子有眼,根本不像临时编的。
总虞衡府很快便得到了消息,唐久山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不是政治对手,而是立马过去责问松金安信是不是他搞得鬼,松金安信自然满口否认,并且信誓旦旦告诉唐久山,现在这个状况自己也快兜不住啦,这么大的动静,岛津光久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怕是要被切腹谢罪了。
“唐大人,现在速速带领那霸守备队占领王宫外围,包围馆屋,不能让明国军队靠近王宫!”松金安信立马想到这可能是明国人搞的事,琉球越乱,民众对天朝接管的呼声就越高,现在万万不能让他们得逞。
唐久山哪能不明白这当中的道理,现在也不称病了,连忙带人包围了王宫。
“你们赶紧给我让开!”馆屋的卫兵看到一队队人马包围了过来。
“大人请见谅,城内发生了倭寇侵扰事件,总虞衡大人怕倭寇惊扰天使,遂派遣我等保卫馆屋。”那为首的军官说道,这人正是萨摩藩任命的那霸港守备。
卫兵们见状立马关上馆屋大门,所有武装人员全员出动,立刻占据了屋顶、墙角等至高处。
“现在立马给白牙发消息,让他把“卧龙岗号”开到奄美大岛跟琉球本岛之间,但凡有船只想上岛,一律击沉。”谢强手里拿着望远镜看着外边的部队,他没料到敌人速度这么快,不过也没啥,岛上的敌军数量是一定的,这里多了,那里就少了,他甚至很期待龟缩在城里的倭寇出来决战,这样可以一举解决问题。
“现在冲出去吗?”张明启有些焦急地问道,他当初不是很同意这样的激进方案,但是不管是琉球本土人士还是谢强刘公公等人都认为宜早不宜迟,便跟尚喜蔡翀商量出这么一出闹剧,琉球越乱,天朝越有理由接管。
“不行,现在还不能动手,我们必须等他们自己打起来。”
“谁打起来,不就我们这么多吗?”
“当然是蔡翀尚喜的人跟唐久山的人,我没想到背后竟然是这个老头子。我听人说他以前可是个大大的忠臣呢,为了琉球独立前前后后跑了十几次大明,怎么这次就想不开了呢?”谢强有些惋惜,看来总虞衡大人是晚节不保了。“他们打起来后,我们就有了出兵调停的理由,总得有一方是忠,另外一方是奸,张总制,还记得咱们讨逆军的旗号吗?”谢强笑道。
“尊皇讨逆!”张明启眼前一亮,“不管是大明皇统还是琉球王统,只要有了这个名号,怕是天下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那他们什么时候打起来?”
“估计快了,就在这两天之内,我们跟尚喜那边有无线电联络,两个内务部的联络官就在他们那边,所有的行动都由我们指挥。”谢强拿出了作战计划,“张总制,萨摩那边的外交我希望能尽早稳定下来,我们解决琉球本岛不过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行,不过营救尚质王有把握吗?”
“放心好了,营救尚质王由我亲自带队,这十二名队员都是安保队精挑细选出来的,我们这次还带了船上的大疆无人机,无线电定位器,到时候只要尚质一现身,我们立马能知道他在哪儿。”
张明启揉了揉太阳穴,“这两天辛苦大家了,琉球行动成败在此一举,成功了各位都将青史留名,失败了我们回去可就没法交代了,琉球事关整个悉尼的大战略方向,行动不得有失,明白吗?”
“明白!”众人齐声答道,院子里肃杀一片,激动人心的时刻要开始了。
第一百八十章 萨摩倭与澳洲倭
“防倭民勇营最近不得跟那霸港守备队有任何摩擦,二月二十六日统一行动。”无线电步话机里传来了谢强的声音。
郑奕眼睛瞪的滚圆滚圆的,他悄悄在尚喜耳边问道,“澳洲人有什么法术,能将小人塞到那铁盒子里?”
“这……”尚喜对这个问题有些头大,他在悉尼的时候也曾经思索过无数遍,格物格了几个晚上也没有格出个什么道理,“你知道海外总有些奇人异事,我估摸着宋人出海应当是碰到仙人了,他们还会做铁牛铁马呢,那澳洲有个左大人,专精此物,据说做一匹要耗费一年阳寿,好些个童男童女都被他抓到道场续命去了……”
“那这岂不是邪术?咱们……是不是敬而远之一点比较好。”郑奕被这海外奇谭下了一跳,如今他脑海中的左武卫长得青面獠牙,铜头铁脑,不然怎么能压制得住那些钢铁巨兽?
“郑大人,那都是蛮夷童男童女……”尚喜咳嗽了两声。
“两位大人,行动计划都明白了吗?这两日一定要保持克制,过两天会有倭寇在馆屋附近闹事,你们到时候再出动。”联络官放下文书,“那些倭寇你们可千万不能伤害,做做样子就可以了,他们都是我们的人。”
“澳洲也有倭寇吗?”
“是的,那些是澳洲倭,跟日本本土的萨摩倭不一样,到时候澳洲倭都会头戴红色发带,务必训诫所有人做好识别。”
“明白了明白了,大明富有天下,有几个红毛跟倭寇也是常理。”
防倭民勇营自成立以来已经有了两三天,各家家丁加上报名的勇壮差不多两三百人的样子,几个久米大商人资助了一些武器,架子首先搭了起来,不过能如此顺利,我们不得不感谢唐久山,唐虞衡防备大明澳洲人,却是打心眼里痛恨萨摩藩,这两日防倭民勇营成立,他多次叹息,要是合作对象是大清就好了,因此对各家武器走私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按照他的设想,最好是明国人跟萨摩打个两败俱伤,琉球从中独立。
“唐大人,松金大人诘问您放武器船过去是什么意思,他说不要忘了,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请不要擅自行事。”一名松金安信的家臣问道。
“知道了……”唐久山躺在椅子上,“那些都是乌合之众,成立防倭民勇,百姓的呼声很高,如果进行限制的话会引人怀疑。让松金大人安心。”
那霸守备队这两天也没有闲着,无时无刻不盯着馆屋,自从几天前王宫守备被打死后,松金安信对大明使节的忌惮越来越深,他甚至不想让琉球王出现接受册封,让世子出来就可以了,不过这个意见当然被驳回,就算中国人答应,琉球人都不会答应的,那到底谁是王?
鹿儿岛城中最近氛围也诡异地很,琉球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岛津家不可能一无所知啊,但是至今没有什么动静。
“当主,三日前的事情是个意外,那是红毛南蛮船上的海盗干的,明国人故意嫁祸于浪人武士,希望引起琉球人愤怒。”松金安信几乎五体投地地趴在岛津光久面前,几个藩士跟重臣围坐了一圈。
“松金君,你的祖父第一个打进琉球,如果你这样欺上瞒下的话,松金家可能就要被你葬送了。”岛津光久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八重山大良美村的惨祸是不是你的人?”他重重地将一本文书摔在了松金安信脸上,“真以为我糊涂吗?什么事情都想瞒住我?”
“当主大人,小的也是迫不得已啊,如今幕府正在想方设法寻找各藩的不检点行为,然后削藩废藩,虽说我们并不惧怕幕府,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件事我们给压下来,干掉明国使臣,谁也不知道啊!”松金安信抖如筛糠,脑门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哼!”岛津光久冷哼了一声,“明国使臣已经给我来文书了,各位看如何处置?”
“大人,千万别相信明国人的鬼话!”松金安信抬起头来,“他们在琉球本岛要求问责国王,扶持尚喜、蔡翀、郑奕等人成立防倭民勇,这明摆着是冲着咱们萨摩藩来的,切不可让花言巧语给骗了。”
重臣跟藩士们议论纷纷,他们不少人在琉球岛上还有不少产业,明国人要是这么搞的话,这损失就无从算起了。
“大人,家老说的有道理,我们必须出兵威慑,明国人如果拿走琉球的话,咱们会失去九万石的赋税,如今的财政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是啊,当主,琉球已经被我们管辖了四十余年,怎么可以他们想接管就接管,而且还是一个没落的王朝?”
岛津光久却开心不起来,“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来的大明使节是哪些人吧,幕府闭关锁国,却不是让我们做闭目塞听的聋子跟瞎子。”他从一个红木盒子里掏出一把燧发手枪,“就在十天之前,我也有跟你们一样的想法,大明国行将就木,有什么好惧怕的,不过当我拿着这把拳铳去问南蛮的时候,他们却告诉了我一条不一样的信息,这个大明恐怕不是真的大明。”
“什么?”诸藩士无不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那现在就出兵去剿灭他们!”松金安信心下暗喜。
“你们意会错了。”岛津光久站了起来给这把火枪装弹上底火,对着门外的一个鸟巢,“轰!”地一声巨响,一根树枝应声而落。
“你们觉得能造这种武器的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大明吗?”他用嘴吹了吹硝烟,然后递给一个臣下,让大家围观。
“南蛮说,这种火器他们也能造,但是这种质量的却造不出来,诸位再看拳铳把子上的铭文:大明澳洲宣慰司枪械厂,永历五年造。你们听说过澳洲宣慰司这个地方吗?”
众人皆摇了摇头,首先大明太广阔了,向他进贡的国家不知凡几,“坤舆全图里也没有这个地方啊……”
“南蛮说这个澳洲人口不多,却极为好战,从他们进入南洋开始,已经打过三个国家,灭绝过一个国家,跟我们知道的明国完全不是一路人。”岛津光久笑了笑,“不过也没必要太过担心,他们的人数太少了,恐怕只有几万人,威胁倒不是很大。”
“那当主的意思是?咱们到底该不该跟他们打?琉球总不可能就这么送给明国吧。”松金安信有些糊涂了,听当主的意思是,好像还有点惺惺相惜之感。
“打还是要打的……”岛津光久止住想说话的度支藩士,“你们放心,我不会大动干戈,只是还不知道这只小虎有多大的力气,如果是个强藩,咱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物归原主又如何?他们愿意给我们提供武器,这些武器原来都需要向南蛮购买,如今在南蛮贸易禁令之下,正好可以走大明这条空子。”他看向松金安信,“松金君,你在琉球岛还有那么多浪人跟旗本奴,他们对于我藩是个不稳定的存在,就让这些武士去他们该去的地方吧,人们不是常说,武士就应该像樱花一样绚烂,用他们的血去浇灌明萨友谊吧。”
“是!”众人心中一颤,各自领命归去。
所有参与方都在紧锣密鼓地关注着琉球局势,唐久山并不知道萨摩背后已经将他给卖了,仍然在死心塌地反明拥清。
小笠原五郎头上扎着一条红色绸带,他前边还站着十二个同样装束的日本人,这些都是讨逆军士兵,他们今天有一项特殊任务。
“兄弟们,当年天草四郎时贞起义,我的父母就在其中,他们被幕府下令斩首,要不是刽子手一时心软,今天我怎么可能站在这里呢,后来啊,我跟父母又漂流到了红毛人的澳门,但是红毛人不守信誉,又将我们驱逐,最后是大明澳洲宣慰司接纳了咱们,给咱们地,给咱们粮饷,今天带着我们又回到了日本,我想先问一句,你们是日本人吗?”
“不是!”底下的倭人齐声喊道。
“很好,我们是大明国澳洲人!吃的澳洲饭,喝的澳洲水,那就得给大统摄卖命。这次回日本,是我强烈要求来的,咱们的父辈倒霉了一辈子,都没有等到这次机会,这次回来,咱们要争一口气,不是要证明我们有多了不起,只是要告诉幕府,我们失去的东西,一定要亲手拿回来!”小笠原五郎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现在立马拔刀出去砍死所有的日本官员。他的队员们同样双眼通红,小笠原队长所说的东西不是他一个人经历的,而是一群人的命运,大家都深有感触。
“现在我们就出发。”小笠原一声令下,十几个人从小门鱼贯而出,这地方是馆屋的暗门,平时没人知道,但是红帕秀才却轻车熟路,这帮澳洲倭全部身穿日本传统装束,高调地出现在大街上,反而正牌日本人为了避开敏感时期,全部穿上了华服。
“防倭民勇营,有没有就位,有没有就位?澳洲倭已经到达预定场所。”
“已经就位了,可以行动。”联络官朝尚喜等人做了个手势,尚喜点了点头,一队巡防队立马出发,这支巡防队很奇怪,基本没带什么兵器,却扛了一面大铜锣。
“兄弟们,等会儿不允许滥杀无辜,馆屋应承司的人都是琉球人,不是日本人,大家进去主要打砸为主,人可以打伤几个,但是不允许打死人,明白吗?”
“明白了!”众人一起回答道。
倭寇可不是那么好装的,你总不能一路秋毫无犯去装倭寇吧。这群澳洲倭路过的地方也是鸡飞狗跳。
“什么,老子吃你几个破瓜还要钱?我在江户下馆子都不要钱!”
“喲!这是哪家的花姑娘啊!哈哈哈哈。”
那霸守备队的真日本倭看到了很是眼红,大家纷纷站着看热闹,毕竟大佬没下令逮捕日本人不是,有些把持不住的浪人武士甚至身体力行,亲自加入到了这场倭寇大狂欢。
小笠原五郎一路避开重要布防结点,绕到了应承司,这地方位于港口边缘,一般用来储存货物,红帕秀才就是这里的司丞,他在行动前两日就将司里的老弱放假回家了,留下来的都是平时比较机灵的那种,要是碰到个死脑筋非得跟倭寇拼命,那死伤估计无法避免。
“所有人,给我砸,砸完再给我烧!”小笠原五郎边说边拔出自己的打刀,抡起刀背便朝一个门子后背砍了过去。那门子见来人气势汹汹,根本来不及喊,便被人一脚踹晕过去了。
应承司里到处都是美酒跟瓜果,这些澳洲倭专门挑大的脆的,抱起来就往地上砸。
“快把包里的铜钱往地上撒!”小笠原五郎打跑了最后一个留守小官,然后解下自己背后的黑色包裹,本次倭寇侵扰事件要伪造成一起针对大明使节的抢劫行动,应承司是给馆屋提供物资的,里边自然有大量的购买经费,当然因为是演戏,现在都撤走了,因此便由大家往地上撒铜钱伪造假象。
“哐哐哐!”门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铜锣声,间或夹杂着各种喊声,“倭寇进攻大岛了,大家快跑啊!倭寇上岸抢劫来了,快跑快跑!”
小笠原点燃自己手中的火把,一名手下正在往库房里淋油,那里还堆着很多烈酒,等会儿一点就燃。
“你们快走,按照既定路线,出门右转第二个门,进去把衣服换了。”
队员们一个个撤离,外边乱糟糟的,但是应承司就跟真空地带一样,不管多热闹,都没有任何人过来干扰澳洲倭的活动,等所有人都走光后,小笠原从院子外将火把投掷向库房,顿时火光冲天,把整个琉球那霸港映得通红。
防倭民勇营早有准备,立马包围了应承司,还带来了几具新鲜真倭尸体,这些人穿着一样的服装,就等那霸守备队过来交涉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英雄相惜
“门外的无关武装人员赶紧散开,否则我等保持使用武力的权力!”一台高音喇叭架在馆屋的屋顶上,刚刚那场骚乱很快就波及到了全城,防倭民勇到处搜捕疑似倭寇,那霸守备队的浪人无不剑拔弩张,想要砍死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琉球暴民。
不过这大喇叭着实让人害怕,嗡嗡嗡的像个大铁牛一般,“守备大人,馆屋里有妖怪,兄弟们都不敢往前。”
那霸守备烦躁地拿着把扇子扇着风,“他们怎么说?你们其他几个赶紧去岛上找几个老道。这次来的大明使节妖风阵阵,望之不似正人。”
“大人,来不及了,明国使臣说,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要是我们交不出纵火行凶的凶手,他们要自己进城抓人。”
“这个要求也太过分了,我们身边哪有凶手?”守备队长扇子越扇越急,“听说防倭民勇那里有几具尸体,让竹富守备带人去抢过来。”
由于街上大骚乱,防倭民勇们手里都拿着大铜锣挨街挨巷地敲,“倭寇作乱,门户关紧,一人窝藏,全家处斩!哐!”
“你们真的敢动手?我们是度佳喇人,不是倭寇!”不少日本侨民惊恐地发现原本懦弱的琉球人今天一反常态,不过倭寇余威尚在,被人这么一吼,好多民勇便退缩了,只敢到街上抓几个落单的破落户交差。
谢强从院子里将无人机摆上,这个机子还是新的,到现在都没用过,为了加强信号,技术人员还在院子里搭了一座小型信号塔。
“赶紧通知尚按司跟唐久山接洽,务必保证琉球王人身安全。”谢强收起对讲机,“你们几个赶紧把无人机放出去,现在就要找到琉球王踪迹,突击队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两名士兵将盾牌在地上顿了顿,谢强点了点头。“目标琉球王宫,出发!”
这次还是突击队第一次实战,因为在首里城区,野战部队也确实发挥不了威力,当时的册封使随从人员不过三四百人,那霸港奉行按照往常册封使的随从规模,给放了五百多人的进入天使馆,而且册封团的行李可以肆意搜查吗?不给你扣上一顶蔑视天使的帽子就算仁慈了,因而整整两个突击连,全员全装备地运到了馆屋。
两名队员拉开大门门栓,后边一个小队顶着盾牌从门缝里扔出两枚辣椒胡椒粉催泪弹,那霸守备见这帮人全副武装,暗道不妙,赶紧命人抬上拒马横到大门前,守备浪人们纷纷拔刀准备血拼,无他,松金安信给的命令就是出门的格杀勿论。
两枚催泪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入人群中,人们还没来得及躲避,这两枚胡椒炸弹便爆了开来,刺激的胡椒粉末加上辣椒粉末一下子变弥漫到空中,守备队的有人捂着眼睛嚎叫不已,有人捂着喉咙直呼有毒。
“咳咳咳……”守备队长强行睁开眼睛,“铁炮手开火,不能放他们过去!”
“砰、砰、砰!”几声枪响,突击队的一号转轮步枪手开始开枪,乱糟糟的的那霸守备队基本都没有着甲,被转轮步枪打中的非死即伤,他们立马退守到墙角,“守备大人,明军太过古怪,竟然还有连发铁铳,咱们抗不过来,要不直接撤到冲永良部岛吧。”
“不行,家老的命令是不能让明国人出馆屋一步。”守备挥了挥手,“所有人全部据守附近房屋,放近了跟他们肉搏。铁炮手在街道拐角打完就撤。快后退后退。”倭寇们听到命令后一哄而散,纷纷钻到小巷子里。
王有财跟他老舅陈麻子依然在一个小队,他们两个一个是双管猎枪手,一个是转轮步枪手,“队长,倭寇们退到巷子里了。”
“赶紧切换队形,贴着墙走!”队长说话的时候瓮声瓮气的,这个消防盔一样的头盔让他还不是很适应,“王有财,你去查看一下敌情。”
王有财挂上步枪顺着墙根探出拐角,迅速扫视了一眼,他刚把脑袋缩回来,对面武士的和弓便射了过来,“队长,对面有超过十个人,基本都是远程武器。”
队长点了点头,他朝后边喊道,“后边的,等会儿我们先跑到对面,等敌人开完火之后,咱们集中转轮步枪将他们打垮!”然后下达了作战手势。
陈麻子深吸了一口气,他拍了拍跟自己一起的小伙子,两人一头冲了出去,剩下来的七八个人紧随其后迅速通过过道。
“砰、砰、砰!”过道里的铁炮手纷纷开火射箭,有个跑的慢的被铁炮打中了腹部,躺在了过道中央,“转轮步枪手开火!”
两个队六支转轮步枪一共是三十六发子弹,这个火力密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对面,旗本奴铁炮手还在装弹,这几十发子弹一下子便将他们全部打成了筛子,投弹手又往对面扔了一枚铁锤手雷,直炸得血肉横飞,连惨叫声都没有了。
王有财跟陈麻子两人趁机将倒在路中央的倒霉蛋拖了过去,“有财,撕开他的衣服,把止血粉倒上去!”
“啊呀……”倒在地上的人哭叫不已,那白色粉末跟面粉一样,王有财咬得满嘴都是,他老舅连忙用绷带给他包扎完,“先放这边,后边有医疗队的,队长,咱们得继续向前了,后队的已经冲了过去。”
队长点了点头,他们迅速跟上后队,这帮倭寇真是难缠地很,很多武士躲在街道两侧的房屋后边,趁着队员们不注意就扑上来肉搏。
两名手持双管猎枪的队员警惕地看着四周,那种突然从草堆里或者房梁上跳下来的,直接一枪轰成渣,两个连一共二十个小队沿着小巷向守礼门前进。
唐久山震惊地看着那霸守备队被打成了渣,松金安信却在一旁镇定自若,旁边还带了一个秘书,两人将明军的攻击方式不折不扣地记录了下来,“明军进退有序,其势凶猛,火器犀利,有连珠铳者,铳子连绵不绝,有喷火铳者,凡触之者即裂……”
“松金大人……看样子那霸港口顶不住了,我们是不是得回撤一下兵力,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利用王宫的高墙大院还可以抵一阵子,王宫附近还有火炮。”唐久山越看越焦急,“当主的援军什么时候到?”
“援军马上就到了。”松金安信手里拿了一支单筒望远镜,头也不回地看着城中各处爆发激烈战斗的地方,唐久山见这样也不是办法,便跟他说想去巡视王宫防务,只是嘴上不说,心里直犯嘀咕,前几日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子,今日神定气闲,难道是真留了后手?
“竹富岛守备进来了吗?”唐久山找到王宫守备问道。
“守备大人过来了,他问您王上怎么处置?是移宫还是……”那小官有些不敢看唐久山,“大人,守备大人的意思是,咱们还有一名质子在鹿儿岛,如果王上在此战没也是不打紧的,我们令立新君便是!”
“谁教你的?”唐久山怒目圆瞪,“你说谁教你你的?”他揪住眼前这个小官的领子,“我警告你一句,老夫跟松金安信合作,终究是为了我琉球,王上是琉球之本,谁要是敢动他,老夫就是散尽家财也要弄死他。哼!”
“唐大人,报,尚按司求见!”正在两人争执的时候,尚喜过来了,唐久山愣了一个神,“他来干嘛?”
“尚按司说他不是来劝降的,只是想跟您聊聊琉球,顺便进宫问王上安。”
唐久山苍苍白发,他看着守礼门的方向,战斗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尚按司……他难道不知道,本次谁失败谁就是谋反吗?”
“唐大人,尚按司说不管亲明还是亲清,总归是为了琉球的未来,殊途同归而已,切莫被一时意气冲昏了头脑,他现在只想去见一见王上,问他一声,龙体无恙否?”
唐久山放松了自己握在剑柄上的手,“是了,我也好久没见王上了,让天兵能否慢一些,给我跟尚按司还有王上一杯酒的时间。”
尚喜得到许可后,孤身一人到达宫门,只是头戴方巾,一介儒衫,手里提了一壶老酒,一斤猪耳。“总虞衡大人,别来无恙啊,听说你想喝酒,老夫将家里窖藏了几十年的黄酒给挖出来了,今日趁着春暖乍寒的时候,咱们好好喝一杯。”
唐久山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刚刚问过了松金安信,这个倭子还算明事理,允许咱们进去,还想跟咱们一起喝酒,被我给拒绝了。”
他们边走边聊,从宫门到尚质王的寝宫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但是尚质却跟唐久山说了很久,大概七八年前,唐久山准备投靠大清开始,尚质就正式跟他决裂了,这一段路却是这几年来说话最多的一次。
“两位大人,王上在里边等着。”一个宦官站在门口,本来寝宫周围还围了一圈倭寇,但是现在都撤走了,竹富岛守备关元太郎亲自把守宫门。
“进去吧,松金大人说,今天没有时间限制。”
他们两人朝关元太郎做了个揖,这处寝宫比较偏僻,平时很少有人来往,尚质王移宫到此也是匆匆之行,因此院内杂芜丛生,不过桃花樱花却也开得繁盛,这一眼望去,却没有衰败破落之感,满眼都是生命力。
尚质身穿普通的玄色丝绸衣服坐在一个小亭子里,脸色有些苍白,他好久没见过外边的太阳了。
“臣唐久山(尚喜)拜见王上。”
尚质仔细观摩了他俩一阵子,“两位爱卿快起来,孤听这外边隆隆作响,是春雷吗?又为何不见小雨呢,都说春雨贵如油,孤好久没唱到春雨的味道了。”
“王上,春雨等会儿就要来了,臣尝来了一瓶好酒,我跟总虞衡大人有很多事要跟您聊呢。”尚质打开酒瓶,给两个人都满上,然后自己先干了一杯,表示里边无毒。
“两位爱卿,今夕是何年月啊?”尚质端起一杯酒。
“大明永历六年二月二十六!”
“大清顺治九年二月二十六!”
唐久山跟尚喜两人同时说道,两人不禁一愣。
尚质笑了笑,“不是庆安五年(日本年号)就好,两位爱卿有劳了。”说完他对着两位干了一杯。
“你们两位一个是前朝重臣,一个是我王叔,有你们奔波在外,琉球社稷总归是不用担心的,这两日松金安信找过我了,他说琉球要变天,我竟有些惊恐,以为孤可能就要归天了,没想到今日阳光明媚,春雷阵阵,孤是错了。”尚质从桌子前退了下来,然后跪在了席子上,“两位爱卿受孤一拜,为我千年王统。”
“使不得啊,大王。”他们两个人连忙跪倒,“这都是臣子的本分。”
“报!”就在君臣三人痛哭流涕之际,王宫守备插着令旗迅速赶来,不过看到尚喜跟尚质王又不敢说。
“没有外人,你说吧。”唐久山有些不好意思,搞得自己很像权臣似的。
“大……大人,明军已经打到守礼门了,就快逼近宫门了。”那小校尉气喘吁吁地答道,“明军火力太猛,我们的几门火炮直接被他们炸毁了,王宫已经没有火炮了。”
“陛下,你看,这不春雨就要来了。”唐久山自斟了一杯酒,“这次还是尚按司大人功劳大,尚按司,亲自跑到大明搬来的救兵。”
“甚好甚好……”
此事谢强他们已经从王宫后墙跟着无人机指引进入了王宫,这帮人手持AK跟恩菲尔德,简直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特战队,现在目标在你一点钟方向的院子里饮酒,尚按司跟总虞衡也在。”
谢强疑惑地问了句,“还在饮酒?”
“是的,将军想要不要给他们一点时间?”
“算了,省得夜长梦多,把护卫位置告诉我,我先把琉球王抢出来,他们要喝酒我给他们摆上一桌。”
“好的将军,拐角两个,大门前有八个,后边有四个,其他只有他们三人旁边有一个头领。”
谢强估算了一下,外边都好解决,唯独这个旁边的头领怕他暴起伤人,“这样,我去制高点,这个头领我来狙击,我枪响的时候,你们同时行动,出发。”
谢强手里拿着把恩菲尔德爬上了一个宫殿的第二层,他从倍镜里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又怕这一枪吓到国王,因此等了又等,一直等到这头领远了一些才开枪,“pang……砰砰砰”
尚质手里的酒杯应声而落,这几声巨响让他惊惧不已,腿都禁不住抖了起来,只见那监禁官直接被打了一个窟窿,躺在地上就不能动了。
“我王莫怕,春雨来了!”唐久山一把护住差点掉下亭子的尚质,“莫怕莫怕……”
第一百八十二章 跳虎将军
谢强抬起头朝四周看了看,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重兵把守,那些浪人武士似乎布防重点并不在寝宫这一块。
他第一反应可能是这当中有诈,或者琉球王被掉包了,但是观察了很久也没见敌军杀过来,尚喜总是认识琉球王的吧,看他样子也不似作假,于是便收起了步枪。
“里面情况怎么样?”谢强跟门口把守的两名队员问道。
“队长,都好,情况控制住了,就是琉球王有些惊吓过度,再加上长时间的软禁,人有些惊悸的症状。”
“明白了,这次辛苦了,我先进去看看。”谢强把步枪递给了队友,跨过门槛。
“外臣大明澳洲宣慰司谢强见过王上。”他单膝下跪,手里抱着头盔。
“谢将军,你来的太及时了!”尚喜一拍手掌,连忙将谢强扶了起来,“天兵打到哪儿了?”
“我还不太清楚,我们特战队是自己行动的。”谢强拿起身上的对讲机,“任务已经完成,能不能看一下城里的战况,王上想了解一下情况。”
无人机从院子上空绕了一个圈迅速向守礼门飞去。尚质本来就心悸,这下更受不了了,看到谢强连连后退。
“谢将军,择日不如撞日,刚刚温的酒还没有喝完,不如共饮一杯?”唐久山目送无人机离去。
“唐大人,我们还别是别耽误时间了吧。”谢强看了下手表,“琉球百姓需要有个交代,我们外边还在战斗,喝酒就留下次吧。”
唐久山自顾坐了下来,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谢强,一杯拿在自己手里。“将军,一杯酒的时间。”尚喜也在一旁劝道,“大伙都打了半天,累了,将军不如休息会儿吧。”
“咕咚!”唐久山一饮而尽,“老夫二十一岁便出使大明,一共出使了七次,次次无果而终,今日能看到天兵,死而无憾矣。”
谢强并没有饮下自己的那一杯酒,“但是大人本次勾结萨摩抗拒天兵,按大明律,谋反罪当诛九族,当然我澳洲宣慰司仁德,你要你愿意伏法,并不牵连家人。”
唐久山将乌纱帽脱了下来,“感谢南洋将军好生之德。”
尚喜有些伤感,他扶着尚质坐了下来,“将军,唐大人此次做法有些糊涂,但却不是勾结萨摩啊,能不能给他一个体面。”
谢强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这事我说了不算。”他听着外边隆隆的爆炸声,“还是回馆屋再说吧。”
“将军,不如让我君臣说两句话,我们也好久没见了。”尚质在一旁求道。谢强见是琉球王请求,也不好拒绝,便点头同意了。
尚质将唐久山拉到一边,“爱卿,此事不怪你,你是先王遗臣,为孤一直斡旋于各方之间。”他从袖子里递出一把银簪,“这是孤用来自我了决准备的,如今用不到了,今日孤不忍心见你受辱,你拿去吧。”
唐久山颤抖着接过银簪,“谢王上恩典。”然后给尚质作了三次揖,拿起银簪决绝地捅向自己的颈动脉,鲜血喷了尚质一脸。
“王上!你怎么了?”尚喜看到尚质摇摇晃晃地回到亭子,身上还满是鲜血,连忙焦急地摸来摸去,看有没有伤口。
“孤无碍。”他拨开尚喜的的手,对谢强做了个揖,“将军,孤不忍心看到唐虞衡受辱,擅自让他自裁了。”
谢强愣了一下,“王上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这里没有外人,就说唐大人战殁了吧,也算是死的刚烈。”特战队员都是谢强的兄弟,自然知道回去怎么报。
直到琉球王被救出来的时候,王宫仍然没有被攻入,也仅仅是打进了外郭,双方僵持在瑞泉门附近,陈麻子躲在屋后,头顶飞矢像蝗虫一般扑了过来,随着三支守备队的后退,他们的防线也越来越小,力量也越来越集中,而且过了外郭之后,到处高墙壁垒、河湖深堑,给突击队的进攻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队长,这个位置不好打啊!敌军都云集在城墙上,火力凶猛,我们的弹药都快打完了。”陈麻子压了压盔檐,不仅仅他们这队火力弱了不少,其他队也快熄火了。
一个背着小旗的传令官跑了过来,“先别冲了,谢将军他们任务已经成功,咱们先缓一缓,“卧龙岗”号上的海军陆战队已经登陆在那霸港,火炮也下来了,都留着小命吧!”
陈麻子这才松了一口气,既然上头不需要立即攻克,各队的队长便拿着夏普斯到处打黑枪,散落在门外的倭寇们时不时来一次万岁冲锋,大家也算打得有来有回。
船上有十几门青铜拿破仑八磅炮,但是整个首里城河网密布,城市高低不平,街道也比较狭窄,这些炮根本拉不过去。
白牙看着水手们吭哧吭哧地将火炮往码头上吊,“赵长官,等这个炮上岸,前边的兄弟们估计就支撑不住了。”
这次海军陆战队队长名叫赵鹏飞,原来是船上操作自动化机器人的,因为其对女性与生俱来的敌意,去哪个部门都被女性同胞们怼,一气之下便参了军,而且是到现在为止一个女性都没有的海军。
赵鹏飞内网IP名叫跳跳虎,自从参军后,大家都戏称他跳虎将军,不过这名号也就军中几个大佬敢叫叫,白牙还不够格。他作为第一批海军陆战队军官,尤其徐致远对他还是寄予厚望的。
跳虎戴了一副墨镜,嘴里叼着自己卷的雪茄,“城里有女人吗?我说是参与叛乱的妇女!”
白牙一惊,“赵大爷,咱们海军才成立没多久,您可别犯路线错误啊,宪兵跟军法官的眼可长着呢!”
“倭寇女子等会儿都要倒悬在城墙上我才解恨,哪个敢抵抗,全家炼人油!”跳虎吐了一口唾沫,“倭寇为什么会打琉球呢,我看要不是倭子女人太丑,他们绝对不会干这种事,我一定要跟军法官提一提,这个算是从犯吧,都得审判。”
“赵大爷,先别讨论这个问题了,岸上已经发了催促命令,问你火炮什么时候能运过去。”白牙有些着急。
“就不用炮了,你跟谢强回复,就说我有好法子,等会儿我跟几个哥们从下水道潜进去,这等火炮得等到什么时候。”他把烟扔到水里,“去把我行李舱打开,里边有一套我的潜水设备,再不用氧气都得跑光了。”
白牙也听不懂什么意思,不过连忙派人把跳虎的设备取了过来,跳虎麻利地穿上抗压服,背上氧气瓶,其他几个部下可就没这么好的设备了,他们身上扎了几个猪膀胱,里边打的富氧空气。白牙还是头一次看到蛙人,这滑溜溜的衣服看起来怪瘆人的。
谢强那边考虑了一会儿便同意了跳虎的计划,没办法他们就算从王宫向外也打不出去,因为王宫跟内城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他们弹药也不多了。
跳虎带着七八个人划着小艇从港口入海口进入,这个时代的城池设计上,城内的下水道一般走自然水道,因此可以从河道作为突破口。
“水下有铁栅栏!”跳虎一个猛子潜了下去,说实话水位还是挺深的,按照这个时代的水平,人们根本没法潜到这个深度进行破坏,而且首里城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估计守军自己都不知道这里有水道暗门,何况侵占这里几十年的萨摩藩倭寇?
跳虎从小艇上取下一把钢筋钳,腰间挂了两枚铁锤手雷再次潜了进去,这个水道在河面以下七八米,跳虎用钳子钳断了两根后发现太费时间,便直接给手雷挂到铁栅栏上,又用绳子拉着拉环浮了上去,“呼……把船划远一点!我要拉手雷了。”
他将绳子用力一拉,水底两声闷响,过了会儿便有几条鱼浮了上来,跳虎也不客气,直接将鱼甩到船上,自己又下去检查了一番,“兄弟们下来了,水道可以走了。”队员们纷纷提着猪膀胱跳入水中。
水中的那条通道并不算长,大概只有三十几米的一个上坡道,几人顺着跳虎脑袋上的矿工灯排着队游了过去。
不过水道越往里边越窄,墙壁上滑溜溜的,“呕……”几个队员吐了起来,“赵队正,这味道也太难闻了吧!”
跳虎带着氧气瓶倒无所谓,忍不住了就咬住吸一吸,“兄弟们,等会儿到了城内,倭寇女人随便抢,别说是我说的!但是,谁她妈敢要黑牙齿的,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几个队员笑了起来,悉尼的女人实在太少了,要是能在琉球讨个媳妇回去也不错。
“前边怎么走啊?”队员们发现下水道出现了分叉。跳虎拿着首里地图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手表,“咱们走了三十几分钟,从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向东,不能继续向东了,不然就得跑到王宫里去了,咱们选择向南,那里应该有各种衙门,就在内墙附近没多远。”
队员们继续涉水前进,水道也并不是总是在地下,如果遇到天然河流,便会直接利用起来,这正好给大家一个辨认方向跟方位的机会。
“前边的下水道应该是衙门里的,正好靠近瑞泉门,咱们就从这里走。”跳虎自己带头钻了进去。
“队正,不对啊,我怎么感觉这是一条排粪口呢?”一名队员忍着恶心问道。
跳虎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晦气,要是有人在这里上过厕所,我一定要给他们挂城墙!咱们继续走,都走到这边了,怎么退回去。”
队员们腹诽不已,这尼玛水道墙壁上全都是屎,到时候就算拿了攻破首里城的头功,但是别人问起来也不好吹牛逼啊,问你你咋打人家的,你说你从人家茅坑里爬上去捅了菊花,寒碜不寒碜。不过军令不可违,既然队正下了命令,大家只能照办了。
众人反正一路已经把肚子里全吐光了,便忍着巨大的恶心跟着跳虎前进。
“到了到了!”跳虎看到一束光由上而下照在地上,这估计是茅坑了,“你们几个给我搭把手,我先爬上去看看。”
跳虎站在一个队员的肩膀上,双手往茅坑边上一撑……
“我忍不住啦!”忽然一个倭人嚎叫着跑了过来,说话间就坐了上去,跳虎一看不妙,就在闸门打开之前的一瞬间,连忙掏出双管猎枪,对着上边就是一枪!
“轰……”跳虎闭着眼睛缩着脑袋,那一枪下去,三毫米厚的胸甲都能打个窟窿,更别提一个无甲目标,那人当即便没了声音,血雾混杂着不明物体洒了跳虎跟下边队员一身。
“操,赶紧上去!”跳虎把枪往下边一扔,整个人像蜘蛛一样攀住墙壁蹬了上去,外边的倭寇听到里边的爆炸声纷纷冲了进来,只见一个红黄相间的人穿着奇怪的服装站在茅房中央,跳虎掏出腰间的穿越者专用手枪便射,一下子便打到了五六人。“大家快上来!”他将绳子扔了下去,队员们一个个爬了上来,“等会儿跟我一路打到瑞泉门,手雷都带了吗?”
“准备好了!”众人齐声答道,跳虎扔掉氧气瓶,脱掉脚蹼就冲了出去,倭寇们基本都藏在藏兵洞里,也没想到背后会来人,几人一边跑一边拉手雷,看到洞便往里塞,这七八个藏兵洞根本没用几分钟便全部被炸得七七八八,里边的倭寇哀嚎不已,为了防止伤人,大家又往里边补了几颗手雷。
跳虎抽出背上的定制大砍刀,一路斩杀而去,靠近门的人根本没料到后边有人,顿时被杀的哭爹喊娘,大几十人的一个守备队顿时被杀得做鸟兽散。
“开门开门!”跳虎跳到门洞里,跟几个人抬起巨大的门栓,外边的突击队员见到里边战斗非常激烈,早就做好了准备,一见门打开了一条缝,立马冲了过来,瑞泉门内外零星的倭寇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城门就这么被攻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