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剽窃同好会
王家跑俩辛苦钱用,这叫继以度日;内府如同插了锅底的抽水泵,这就是典型的贪得无厌。
一般来说,随着财富增长,权利膨胀,功劳渐厚,周围的嫉恨也水涨船高,一旦这种不和谐的气氛达到一定浓度的时候,稍稍一点外力就能引爆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防患于未然,兰陵试图通过努力让皇家日益增长的财富合法化,合理化,并低调处理自己在内府扩张中扮演的角色,尽量对外营造一个温和淑雅的长公主形象。
依制纳税,让世人明白李姓所得的是合法的税后收益,即便是皇家也不会利用特权践踏法规。经营模式、财务制度合理化;制定了新的发展战略,通过数年的调整,有步骤的消减在商界的负面影响力,从早先不可一世道如今的主动寻求合作伙伴,由商业对手变成商业伙伴,有计划的与国内商家共同开发经营。角色的变化意味着各界对内府的商业行为有一个全新定义。
合作不光意味着共享商业资源,而经营模式、管理机制等等一系列软资源得到了充分的交流的同时,也将内府处理帐务的方式推广开来。相互有了一定了解后,大伙才发觉内府并不全*仗势欺人来暴敛财富,能把生意做的这么有效率的确有过人之处,有太多值得借鉴的地方。
兰陵也常常感慨,若真说学习态度和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什么国子监,什么弘文馆,包括农学、工学这么些大型院校在内,在商人面前通通可以无视。先进的机制、理念的冲击下,传统商户们在第一时间内就找到了自身与内府的差距。财势是一方面。这点上不能和皇家较劲;除此之外的可取之处都可以通过学习来领会。哪怕一时难以抓住要领,也通过效仿来缩短学习的过程,一切都为利益服务。
“所以说商人是世间最单纯的人。当然,这个单纯也可以理解为纯粹。”看着兰陵逐渐将风险下放,我轻松不少。至少国内暂时不会出现大批有影响力地商户抱团指责内府的暴敛行径。“但是你得记住,一盆水就这么多,商业发展得跟上国家发展的节奏,快了,慢了,这都会出事。”说着端起茶碗,顺手拿了墨块丢进去。“看,水面是不是比刚才高了?看着水多了,不过是个假象。障眼法。内府就好像这墨块,格格不入地扔进去却造成一派繁荣的假象,等大家明白过来后……”
“明白过来后,墨块也已经化到水里了。”兰陵不慌不忙的从我手里取过杯子,轻轻晃了晃,“就是个早晚问题,越早越好。你那个一盆水地说法也不尽然,水盆越来越大,水面越来越宽,等死水变活水的时候就更不存在多少的问题了。”
“哦?”
“哦什么哦?你成天一盆水挂了嘴上,好像懂行一样,其实不过是个半瓶子。早些年你这么说的时候我就觉得有问题,可当时觉得你学识渊博,我也拿不出依据来辩驳,你且说我就且听了,如今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兰陵伸手给墨块从茶碗里掏出来,轻轻擦干放了砚台上,非常满意墨块的质量。“再大的盆子,再多的水,终究有个限度,是死物件,终有干涸地一天。”
“哦?”
兰陵站起身舒服的伸个懒腰,“水流起来了,生生不息的转着……”说这里停住了,斜脸看看我,无所谓地摆摆手,“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图费口舌罢了。”
“哦?”
“道理是死的,学问是活的。你讲清楚的是道理,我拿来做的是学问。你讲三五年,讲完了就完了,如此而已;我则要融会贯通,还要分清楚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能用的,什么是不能用的。因地制宜的去伪存真,即便是该用也得用的合情合理,生搬硬套不是做学问的路数。”说这里得意的笑了起来,趾高气扬的围我转了一圈,“论起稀奇古怪的说辞,你的确比别人强那么点,不过是个新鲜说法,经不起揣摩。琢磨起来不过是把老套路变了新说辞,唬些没见识的人罢了。”
“哦。”点点头,“即便你现在有见识了,也不用这么耀武扬威吧?就不知道尊师重教?比老师强的学生多了,这也是我们当师长最大的心愿。可除了你,还从没见有恬不知耻的学生在老师跟前耍横的,这难道也是皇家的习俗?”
“有什么样的老师,就该出什么样的学生。”兰陵咯咯笑着,越发目无师长起来,“有脸以师长自居,亏得就教我一个。多来三两个女学生可乱套了,从三九到三伏的,就这么几个节气,还真不够给那么些孩子安排名字的,该是个什么辈分呢……徒孙?”
师生恋?那我就得给这个比老师年龄还大的女学员踢出师门,光她这话就够缺德了。“所以老夫有先见之明,用农作物当名字总该够了,甘蔗年岁还小,莫非你还想添些茄子、毛豆?”
“去,”兰陵耳根一红,甩袖子空抽一下,“跟你就说不了几句正经话。”说这里她自己反倒笑了,检讨道:“我也是,心里没来由的就想杀杀你气焰,谁叫你当年小瞧我。呵呵……我可记仇呢。”
记仇?笑着摇摇头,和绝大多数女人相比,兰陵称得上大气;即便是记仇也不会抓在鸡毛蒜皮的事情上,不会顾及这些。“打算说什么呢?以为叫我来是逼了王家朝辽东买地,可说了半天没名堂的事。即便是想给我当老师也得挑个合适的时间,年前都忙,没工夫看你显摆。”
兰陵扭过头盯我看了一阵,伸手顺了顺额头的发丝,猛然问道:“你庭训时候给九斤说些什么?”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假思索,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兰陵忽然躬下腰直视着我。笑的如花似锦:“可你为什么不向上?”
被问的一愣。吃惊反问道:“怎么向上?”
“问什么不向上?为什么不求上进?为什么不像以前那么口若悬河?”兰陵的脸庞压过来,几乎贴住我鼻尖,“不要找借口。不要口口声声没有适应你们唐朝生活之类地鬼话。我在好好学习,你却止步不前。”
“这种笑脸和口气让人厌恶,给面前地人脸狠狠的推了一边。
“别人会给你好名声。淡薄名利嘛,身怀旷世之才却与世无争。”兰陵不气馁的给我手拿开,依旧面对面地姿势。“王家上下,包括你也乐得人人都这么想,用那么点不知所谓的鬼才学欺世骗俗的盗名夺利。懂地可真多啊,摸了良心说,你通了几处?为什么事事都懂的人却事事不通呢。站在门外时候一副智珠在握高人一筹的模样指指点点,为何不进门来亲自试试?你不敢,你胆怯。你知道自己没那么个本事!”
轻松的一耸肩,毫无心理负担的翘起二郎腿,“我早就这么评价过自己,用不着你来重复一遍,学我说过的话很有意思?”
“我当时一位你恬不知耻的谦虚……”兰陵笑脸变地懊恼起来,没来由的推我一把,“没想到竟然是实话!一再的印证你没撒谎,学府里幸亏有刘仁轨,银监里若没有李义府……想想让你这云麾将军操兵带阵地话……”
“你知道我常比士兵们逃的快,因为我骑马……”苦笑着给兰陵拖了身边坐下,“好了,我就这样子,现在说说你的想法,看给你高兴的。”
“天哪……这么多年过来,腾然发觉自己的郎君原来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实人!”兰陵哭笑不得的*在我身上,自嘲道:“老天还真待我不薄呢。你儿子学会背诗词没有?我是指你写的那些。”
“还没有,不过我打算最近给甘蔗传授几首,他也是我儿子。”伸手揽过兰陵,伸了鼻子在她秀发里嗅了下,“你知道我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有时候干不出这么厚脸皮的事情,毕竟……我也给你说过,那些东西和我无关。”
兰陵被自己的头发丝弄的鼻子发痒,伏在我肩上美美打了个喷嚏,双臂环着我肩头笑了起来。“你当时说我就信了。风格不同,文路各异,绝不是出自同一人。我至今也想不通,你怎么收集这么诗词的?好些词句里透着大家风范,见识气度非常人所及,我却从未有过耳闻。”
“你逼的我骗你?”
兰陵摇摇头,下巴搭在我肩上轻声吟哦道;“萧萧凉风生,加我林壑清。驱烟寻涧户,卷雾出山楹。去来固无迹,动息如有情。日落山水静,为君起松声。”
哦,是王勃的《咏风》,俺喜欢这种诗中有画的意境,每每工作劳顿之时幻想下诗中的所描述的山林、沟壑、云烟、潺潺流水……恨不得自己身处其中的捉鸟钓鱼……当然,来了唐朝后有了大把时间钓鱼,也就逐渐淡了。今日兰陵这么似吟似述的一颂咏,给人一种安宁恬乐的心境,能这么一事无成的活着实在太美妙了。
“你喜欢的。”
点点头,享受的*了榻上,一手揽着兰陵,一手轻理她的秀发,“再吟一遍,虽然我文化程度有限,可也能照猫画虎的体会个意思,真好。”
兰陵舒服的呻吟一声,哑哑的嗓音道:“记得数年前郎君就能背诵这诗句了吧?”
“十多岁就会了,师长强迫的。不过年龄大些倒是有了兴趣,”当年的暑假作业,收假后没人必须能背诵十首课本上没有的诗词,现在想想,听感激当年的语文老师。“说起来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可诗还记得呢。”
“噢!”兰陵卖力的点点头,压的我肩膀阵疼,“那就对了,看来长安城里又多了个厚颜无耻之徒。这么说来,王姓还有这么个习俗啊!”
“不许侮辱整个姓氏!上月西市才砍了俩,还不都是姓李的?当自己金贵了?”抬杠。厚颜无耻单指一个人可以。哪有扩大打击面的做法。
“砍是犯了死罪,求仁得仁;可剽窃他人诗句给自己增光添彩就不同,又不能拉出去砍了。又不能下大狱问罪,还人前人后得了名声,该怎么处置?”兰陵笑着扯着我的耳朵。
“还是个姓王的。”
“狗屁,我又没说是我做地。除了你,连我家几个婆娘都不知道这事,至于姓王地长姓王的短?没事找事。”
“又没说你,着急变什么脸?”
“那也不该和尚面前骂秃驴……”忽然反应过来,触电一般抽身坐起,“谁?谁剽窃的?”
“王子安……”兰陵抽个脸打量我。表情古怪道:“一个王子豪,一个王子安,兄弟俩的感觉。不过那小子可俊俏得多。风头更劲些,未及弱冠之年,却已经是朝散郎了。”
“不认识!”也不知道弱冠是多大,还敢叫王子安,分明是想攀附我的名声,决不能容忍另一个穿越者出现。脑子里瞬间就有了安排,区区朝散郎而已,从七品的绿豆小吏,逮住先在众人面前将其大义凛然地斥责折辱一番,让他颜面尽失下,再派人伪装个受辱后不忿跳河自尽的假现场,将此人一了百了!
“哎!”兰陵伸手捏我鼻子摇两摇,“好好的说话呢,怎么忽然动了杀机!”
“没!”矢口否认。打定主意后一骨碌爬起来,整整行头,这就回家安排一番,明日正式约见这个年未及弱冠的穿越流氓。老子的地盘,唐朝人怎么都能原谅,可没有外来户生存的空间,明就送他回去。
兰陵一把拉住我,“心里想什么,瞒谁也瞒不住我。你什么身份?怎么和个十四五的小毛孩一般见识?争风头可不是你地性子,怎么变的杀气腾腾,坐下!”
十四五岁?这让我一愣,现如今十四五岁的屁孩不是网吧里打魔兽就是看JP色请漫画,怎么有心思搞古诗词。教育地不好,大逆不道!可面对个十多岁小孩叫我怎么下的去手,立刻打消了灭口的念头。小毛孩,要啥没啥,孤零零一人多遭罪,还不许人家剽窃几句诗词混口饭吃,我简直太恶劣了。心下有怜悯起这孩子起来,“既然在京里,明你安排个照会,我见见他。”
兰陵警惕的看着我,示警道:“不许造次。”
造次?我不过是想行善而已。晚上想了又想,决定会面期间给孩子个好评语,再当了兰陵的面赞扬他几句。孩子嘛,无依无*的正惶恐,忽然有个和善叔叔出现了,好比得了个避雨的屋檐,往后我在好好教教他,改造改造就成。
一早就赶了兰陵府上,待客的暖阁已经收拾出来。既然当个雅致的局面办,少不了再邀请几位有身份的宾客来凑数,可宾客太有身份的话……我也会不爽。
俩小孩一本正经的坐了暖阁边上学大人模样说话,一个是俺家甘蔗,一个稍微大些的则是……经兰陵介绍后才知道是雍王李贤,刚满十岁的生辰。
俩小屁孩都成了座上客了,一个郡王,一个亲王,往后这亲王还会变成太子,监几年国后被老妈玩死。人小身份大,人臣之礼不可少,只当朝一泡狗屎行礼即可,这种事早干习惯了,没一点心理负担。
刚行个开头,李贤这小子避身而起,小胳膊小腿的来至我侧面伸手一档,身手矫健的返还一个拜见长辈的姿态,嘴里还一丝不苟的念叨:“行前父皇有过交代,得见王叔叔时该行晚辈之礼,”说着从高案头取下一尊木匣,双手捧起过头行至我面前,“既拜见长辈,礼不敢缺。灵山彩玉一方,乃行前母后所托,是为行见之礼,王叔叔不必推辞。”
既然这么给面子,那就不必要推辞了!谁说李贤脑子不够用?看看电视剧里给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小人演成什么玩意了,怎么看都比俺家九斤强点。甘蔗郡王老是的在一旁看他老爸花言巧语的拐骗年幼亲王的礼物,兰陵衣服姑母的慈祥嘴脸半卧了宽大舒适的主席上,笑看这半老一少俩贫嘴。
“爸……”甘蔗话没说出来就被我一眼瞪了回去,赶紧一副恭敬的模样朝老师问安,“学生李笃……”
“恩,”气度非凡的一摆手,蚊声道:“你爸先给你妈问安过后才轮到你拜我,以后场合上都这规矩,记住了。”
甘蔗机灵,趁机给我手拉住朝兰陵公主面前一带,直到我见完礼也没松手,一路跟了我席位上,坐了下手恭顺的讨教学问的模样。
捅捅甘蔗,示意他去小亲王那边,别冷了场子让客人不舒服。正说着,下人通报客人到了,正在中庭候见;兰陵隐蔽的挑了挑眉毛,和在座几位大小客卿轮换下眼神,“能压着点到的都是尊贵客人,既然这样,咱们且迎他一次。”
——————————————分割线—————————————————
老多用了三天时间将《唐男》认真复读了……不得不进行的工作,写了200W字,如今临近收尾,不重温的话,难免多有纰漏。现在先写书,读书笔记后面再说,强迫了自己的文章嘛……也挺那啥的。就感慨一句,太长了,直到今天还没看完。
第四百三十二章 回护
面前这个‘孩子’就是王勃,原装的。按常理,坐在被告席上的应该是王子豪,而不是王子安,但现在没办法解释,私下里也难以言述。
对原作很不公平,盗贴发表的时间比原创早太多,官司闹道大理寺也难以断决,至少不会获得兰陵的认可。相反,身为盗贴者的我心情异常平静,从知道就是王勃本人开始都没出现大波动,下意识带有无耻的先入为主优越感,丝毫没有小偷小摸碰见失主的那种紧张。就像面对街上所有十四五岁小青年一样的心态,甚至还能给出一副前辈长者慈祥端和的表情。甚至产生了一种怪念头:这首诗本就是我这个成熟稳重事业有成的人做的,绝不会出自这么个小青年之手。
唯一的惋惜就是心目中的王勃不该这么一身穿着,即便是普通宴席上也打扮的太随便了。连头发都不好好扎一下,或是匆忙所致,要不就刻意追求这么个效果。
一直不明白,按理我的年龄、心态都已经成熟道不能再熟的地步,可怎么会喜欢一个穿着赶时髦,举止欠稳重,接受长公主邀请竟然不知道提早赶到的小青年写的诗句,匪夷所思。
青年人,哦,准确的说是少年。若只看岁数,包括兰陵在内的所有人都不会迁怪这个身体、心智都没有发育到位的孩子;天真烂漫,不懂事,正犯错的年纪,没人计较。家里犯错有家长管教,人之常情;街上犯错有差衙惩处,天经地义;但身为堂堂朝散郎,顶了从七品的俸禄的人跑长公主府里……既然走了这仕途上,就没人会拿他当孩子看,更不会有知错能改的欢喜结局。
兰陵面上一直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能看出她并不计较客人的打扮。将自己放在长辈地位置上。宽容大度,平易近人,即便是对王勃自我感觉良好地拜会礼节都没有在意。平心而论。面对长公主殿下时,光这个拜会礼就已经很过分了;哪怕你只抱拳躬身,只要姿势做到位也能过眼。可躬身时候抬个头朝对方脸上扫描……想看长公主你行完礼再看不迟,连甘蔗都觉得这个大哥哥有点不妥,小眉眼皱了几皱。
我本主维护王勃的心态,这个时候打个哈哈转移下视线,顺便自我介绍下就把这场面接过去了。
谁知刚出点声响……王勃一看就有艺术家气质,不认生,我还没开口。他先发问了。“想必这位就是誉满京师的王学监吧?”
摆摆手,淡然一笑。既然人家明白,少说两句也好。客套道:“誉满全京言过其实,远不及子安……”刚说道这里就听兰陵在上面轻轻一咳,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场面上有讲究,面对地是刘仁轨、李义府等朝堂大佬,我以平级的身份可以当了笑谈这么一推,没人在意你及不及谁,大不了罚酒三杯哄抬一下宴会气氛。
和那帮老家伙打交道久了,就习以为常的这么个套路,同样地话让新进之辈听了就很不舒服。明明自个、官爵、名气远高于人家,你还腆了老脸乱谦虚,知道的是无心之过,不知道的一位我打压年轻人,明褒暗贬。
若遇见世故点的,听见大佬这话一出来就赶紧依小卖小的嘻哈打个圆场就过去了。弄不好还给领导高层留个好印象,觉得这孩子遇事活套机敏,是个可造之才;既得了青睐,又摊个好前程,一举两得。
可王勃压根就提不到‘世故’二字,我这边还歉意的对他一笑,他却一副被当众羞辱的模样,表情本来就不到位,现在脸上只剩下生冷地笑意,不等我话落地就敷衍抱拳回了客席,连和小亲王、郡王见礼的程序都忘记了。
李贤看的有趣,一脸憨笑着起身提了酒壶走了兰陵跟前,乖觉地模样给姑母斟酒,又跑下来给我满上,倒酒过程中小声道:“王叔叔,对面那位可没什么肚量啊。”
这小子有意思,屁大个孩子就有一副憨厚嘴脸戳是非的本领,也不等我道谢就拎了酒壶跑王勃桌上去了。明显故意整人,王勃再清高,文采再是出众,可论身份还当不起亲王斟酒,这边拿了壶等着,那边端个酒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敢受又不能推辞,一脸窘迫。
兰陵看了这场面竟没有打圆场的意思,依旧笑着,风情万种的朝我一举杯,没管王勃那边受屈,夫妻俩先干了一下。
年轻最受不得窘,尤其是顺风顺水惯了的人。先前误会我嘲弄他,现在被李贤当了大家面弄的下不来台;自己身为主宾,可长公主第一杯酒却敬的是面前这个相貌平庸的老头子……
“娘和先生提及子安兄时,常以大才誉之,少年之楷模。”甘蔗和李贤席位连了一起,不知道俩小孩交流了些什么,大人们还说话,我娃忽然伸了个小脑袋发言了。口齿清晰,声音清脆悦耳,“只一事不明,才华既分大小,却要如何度量,何以区分?让吾辈如何效仿跟进?”
听罢一愣,和兰陵不约而同的望着对方,两厢迷茫的摇摇头,唯有李贤贼眼放光的盯了怒不可遏的王勃看。我娃被不良少年当枪使了,当父母的还无能为力。场面上一个公主一个郡王,身份在那摆着,首先没有我插嘴的份;兰陵也不会因为一个刁钻问题而斥责孩子,毕竟针对的不过是个身份卑微七品小吏。既然合情合理,当妈的自然要给儿子撑腰,兰陵立刻点头同意甘蔗这问题提的好,有深度,迫切想知道答案的模样盯了王勃,弄的才子脸色数变。
很空泛个概念,连朝堂上还众说纷纭,正说反说都容易得罪人,拿出来刁难个涉世显浅的孩子就过分了;而且从甘蔗嘴里问出来还带了居高临下的嘲讽意味,因为李治本人颇不喜欢前诗后赋的轻佻文人,在他治下的大唐实用主义特色鲜明。风气上则以纯良、朴实、勤劳为主色调。像王勃这种艺术家难获高层青睐。
绝不能正面回答,必要时得使出四两拨千斤的手段。要搁我是王勃,想都不想就指了对面那个和公主喝酒地学监就是史上罕有地大才。一句话就把包袱扔出去,还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请教对方成才的全过程。他说地好了就真心赞誉,不愧这大才之名;说的不好肯定损了堂堂学监面子。正好报了刚刚折辱之仇。
不适合做官啊,看着王勃认真考量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这就是文人和文官地区别。文人吭哧吭哧的绞尽脑汁也要作一番解释,死都不会把大才的头衔从手里让出去;官员则不同,不会主动把这种空洞的评语朝身上揽,毫无价值还惹祸上身。
毕竟是长公主的邀约,亲王作陪;王勃能作为主宾出席,必然在他所处的圈子里引起不小的震动。席间宾主言谈举动都会成为关注地焦点。一旦有不合时宜的言论传出去,这孩子往后就不好做人了。
“大才者,立业之才。风云际会逢时而出。古之齐桓公释前怨重用管仲,成就霸主基业;汉高祖得遇韩信臂助,横扫6H。”说之类目光环视了下众人,从容道:“若鲁庄公从善如流,兵败之时诛除管仲,桓公则……”
我历史不错,对齐桓公上一代的家族不伦恋情很感兴趣,至于他和管仲如何如何也顺便有点印象……傻孩子啊,想当韩信都无所谓,至少李世民给韩信平了反;可拉管仲出来不是找事情嘛!当了公主、亲王地面,赞颂唆使兄弟阋墙争王位的当事人是大才,还成就XX霸主,这和当今元首以仁、孝、礼、义治国的总方针就有了冲突!
再不阻止怕得出事!刚打算弄个动静出来,兰陵抢了我前面皮笑肉不笑的打了声哈哈,硬生生将王勃引证论据的前言打断;笑颜依旧,可心下已经不对劲了。李贤、王勃看不出来,我和甘蔗则默契的对视一眼,咱家女掌柜发火了。
“大才,创业立业之才不假,可子安后面这么一比却多有偏颇。鲁庄公兵败时诛除管仲,齐国则难成霸主了?若刘邦无韩信相助,汉家江山仅为镜花水月?”兰陵拍着扶手站起身来,看看李贤,又看看甘蔗,缓缓摇摇头,“所谓风月际会,所谓应世而出,不过是以时论才个托词而已,欺世盗名之辈惑众谬谈;且不论管仲如何,齐桓公立位后赦免谋逆之徒并委以重任,是何等心胸?一国之君有此卓识、度量,何愁霸业不成。即便不得管仲,若大一个齐国就没有可用之才了?”
“韩信,何许人也?刘邦亦能从善如流,刚愎自用的项羽岂能争锋?难不成他人只是摆设,唯韩信一人专美?”说这里看了看汗如雨下的王勃,回眸朝我一笑,“子豪以为这才贤一说,是逢时而出还是应人而出呢?”
“恩,应人!”这咱不含糊。兰陵的意思是把王勃交给我发落了,昨天她还怕我造次,现在觉得还是让我弄死的好。看着王勃发白的小脸心下惋惜,口无遮拦惹祸端啊,年轻的代价。这话在家说、和朋友说、跑酒馆说都无所谓,可你跑了李家人的家宴上公开撇开统治阶级大谈创业立业,还风云际会应时而出,就好像一天雷在刘邦面前闪下个韩信,刘邦抱了韩信大腿哭了求人家打基业,这不叫大才,叫大逆不道。
你得揣摩统治阶层看待事物的角度与芸芸大众的区别,不能想当然的乱比喻。在他们眼里,知人善用的明君治下才会出现旷世奇才,不是你有本事,是人家培养雕琢的好,玉不琢不成器嘛,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陛下英明。
得缓解下气氛了,不然王勃今天能自尽到兰陵府上。举杯朝王勃晃了晃,“子安刚刚说的……哈哈,其实你这个年岁这么想没错,挺好。”说这话没别的意思,侧面提醒下兰陵;王勃还小,正式场合可以和官员计较,可不能在家宴上弄的小孩子下不来台。指了指甘蔗。笑道:“我这个学生偷懒。他刚问你的这个题目是我以前布置给他的,”说着朝李贤眨眨眼,和这坏小子结个默契。免得后面又整我。
“说是问学生,其实我这当老师的也没个合适地结论,这世上有才能地人太多了。真分起大小就显得勉强。在我看来所谓的大才就是当用之才,国家要粮食,能让庄家增产就是大才,比如我就沾了这个光,切恬不知耻的自诩一下,哈哈……”效果不错,话一出来兰陵先和李贤就笑了。气氛一缓和,王勃面上总算回了点血色,感激地看我一眼。甘蔗最喜欢我用这个口气说话。很自然的跑我席上挨着我坐下。“管仲这个人呢,生意做的不错,算盘打地精明;正值齐国内乱将息断商已久,物资匮乏国库亏空,急需恢复与各国的商贸往来助以恢复怨气,所以管仲也可以成为当用之才。”伸手摸摸甘蔗脑袋,低头问道:“你说说,若让为师勉强顶替管仲叔叔的职务,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甘蔗抠了下巴想了半晌,认真回答:“大材小用!”
兰陵一口酒喷出来,指了儿子就笑的岔气;李贤恢复了孩童的心境,歪了自己席位上手脚并用的拍打地面;王勃初时还憋着,可看了对面这对师生无耻而认真地表情……
笑罢一轮,尤其屏风后面有抓住个笑软滚出来的上官婉,气氛一下就活开了,我也极度配合的将话题朝王勃擅长地领域引领。一系列热身运动完毕后,我立刻变为听众,让他们这些个内行人切磋,我独自享受和睦的宴会氛围。
王勃的才情一旦张扬开来,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感觉这孩子模样也变俊俏了,心态也变平和了,年岁也大了不少,至少不会让人当孩子看待。兰陵有意刁难几次后被王勃从容化解,也逐渐变了刚刚的看法;李贤更是被王勃的才华所吸引,前后左右的跟了问询,一点都不在意自己亲王身份;甘蔗感觉娘这会心境不错,喜欢的在兰陵跟前偎偎,又跑我身上**,唯独避免和上官婉接触;而这聪明伶俐的小姑娘竟对才华横溢的小帅哥毫无兴趣,锅贴一样绕了我追问郑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郑叔叔还得几年,”问烦了,指指场面上,“看,大伙说的多高兴,你不是喜欢热闹么?去坐公主那边,一起说笑多好?”
“不去,”臭丫头挑衅的一翻眼皮,“毛头小子,能有什么本事了,哗众取宠的行径。要谈论这些,回家找爷爷就好。王叔叔,您叫李笃过来,想去看狼。”
看狼?姑娘家都是什么爱好,不学好。
见我不答话,上官丫头来劲了,“王叔叔最偏心!”
“哦,咋?”
“婉婉也跟您求学,明明那么些狼,为什么只给李笃一人?”上官丫头闹脾气,解下个簪子戳案几,“李笃小气,明知道我心里喜欢,也不让一只送来,我又不好开口索要。王叔叔,您代说一声嘛。”
“不。”前头还欠上官赌神十多贯赌资,打算抗道年后一笔勾销,这会送他孙女只狼……老头不杀王府上讨账才怪。别以为令官都知书达理的,一个个上了赌桌上都变小心眼,相互指责谩骂的事情常有。“过年再说。”
“爸,b~a爸,”上官婉扶着小下巴自言自语的陷入沉思,“突厥话很奇怪呢,长安城里突厥人不少,拿几个来问问……说不准爷爷也知道。”说罢清纯的眼光照射过来,泛了异彩天真道:“王叔叔,丫头想去家里看看九斤,好些天都没见他了,怕是又长大不少。”
“嘿嘿……敲诈勒索么,还有脸朝苦主家里跑?”这种祸害孩子属于帮教对象,上官老头惯坏了,我就得帮了赌友端正门户。板个脸问道:“有读过女训没?四五年上就该嫁人了,这么下去可怎么办?小心给你爷爷气出病来。”
“那您可随心,不用还帐了。”上官丫头清甜的萝莉声立刻引起大伙注意,包括王勃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债务人身上。“爷爷说了,好久没见王学监人了,总是要躲过年关才敢露脸的,年复一年。”
“信口雌黄!”赶紧环顾一笑,“大伙继续,在下和上官家有旧账未了,且商谈,商谈。”
“那您是答应了?”上官婉笑的璀璨,伸出指头晃晃,“两只。”
第四百三十三章 齐国之患
才气,也可以解释为天资、天赋,世间绝大部分人都拥有的东西,或者曾经拥有过。说起来很无奈,当大部分人学会面对残酷现实的时候,才气就逐渐离你而去。往往只能在深夜里追憾:其实自己曾经很有音乐天赋,可为什么长大会变成响马?或者一个从小心灵手巧立志当个细木匠的孩子,成年后却铁马金戈的为繁荣大唐劳务市场而奋斗……
看着王勃这小子的背影多少有点羡慕,从我传神的作品里就能看出小时候惊人的绘画天赋,但传统家庭里不允许诞生印象派大师,顶着沉重的生活压力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毅然决然的走上了金融战线。像王勃这种有机会将才气转变为才华的人终究是少数,一个招人嫉妒的家伙。
“你感慨什么?”兰陵站我身后窃笑,她很欣赏我此刻的表情,好像一个发现木乃伊眨眼的考古学家。
“没看出此刻的我非常忧郁么?”拍了拍门框长吁短叹几声,指了自己的鼻子道:“我小时候画画很厉害,家里条件有限而已,其实……其实现在这样子挺好。”
“那是,”兰陵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指甲,“我小时候也很厉害,家里条件有限而已……”抬起头盯我看了一会,淡然道:“有所失必有所得,你若成了画家,我大唐就少了一位混吃混喝的多才侯爵;而且也没看到什么绘画天赋,料不出千家万户挂幅猪头是什么景象。”
“你高看我了。”翻开茶碗晃了晃,又不爽的放了案上,“所谓的多才……大家伙称赞的那些,其实还比不上画猪头的境界。好了,不谈这些,就说王勃这孩子吧;若我告诉你这诗句不是他剽窃的。不过巧合。字句、题目恰好都对上了,你信不信?”
“不信!”兰陵笑了两声,“虽然摸不清你怎么转变的。可看出你席面上维护他。自然不好和个晚生后辈计较,也不用说出这么推辞,有灵气是难得。却不能叫他自己以为是地养了这些个毛病出来,今剽窃这个,明就能剽窃那个,斯文败类。”
“那就算他剽窃吧,我不想追究,你能不能不提了?”很奇怪啊,这话说地宽容大度。心里没有丝毫内疚的感觉,看来我的修养又提升一个档次。“凭这孩子地天资,往后文学上造诣不在你我之下;本着爱才惜才的心理嘛。咱们做前辈的该给后生晚辈个改正地机会,是吧?”
兰陵摆摆手,给了个怪脸,“别把我和你放一起,你多会也称得上造诣了?按理你是苦主,苦主都不追究了,我没必要跟了掺和,和个朝散郎计较反倒掉价。倒是你今自比了一次管仲,明就该有王管仲的叫法了,也不知是管仲高攀你还是你连累管仲,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一丘之貉。”
管仲不是好人?这话对!我从没认为这家伙有哪点好处,可从兰陵嘴里说不来就变了味道,她鄙视唾弃历史人物可以,但不能把我和个反面角色捆绑在一起,会给别人造成误会!
“嘴下留人!害我不用这么直接吧,念多年夫妻旧情上也该给个文明点的死法,何必这么绝情?”搓搓手,朝铜炉上捂了捂,“说话过年了啊,人家齐啥公也知道年上不翻旧账,我得罪你了?管仲得罪你了?奇了,管二哥可是史上鼎鼎有名的辅国能臣,一说就是管乐之才,国之栋梁。千古传颂,求都求不来的人物。我看不惯他是因为小时候被老师逼了背和他有关的课文,你为啥空口无凭的败坏人家名誉?”
总觉得这个年代人地思维方式很怪,前几天兰陵还给甘蔗教管鲍之交,今就在我面前下死力诋毁,还依理依句的振振有词。
先一个出身贫寒行商起家就给管二爷定了性,期间打了家境贫寒上要赡养老母的旗号公然坑取合伙人应得利益,缺德端倪初显。可鲍大哥心怀若谷不计较,还举荐其为官,一当官就露了嘴脸,连续被人家辞退三次;可管仲毕竟是聪明人,看出现在地襄公比较变态,有玩完趋势,本了商人本性,以商论政又提出稳赚不赔的经营思路,他和鲍二哥一人教育辅佐一位准国家继承人,看出现在地襄公比较变态,有玩完趋势,本了商人本性,不论谁得位都能保证哥俩屹立不倒。管仲自己挑选了个很有希望继承大业的公子纠,把自认为朽木的那个小白推给鲍大哥……
管贤弟了解鲍老大为人忠实,这算盘打的也好,周全。可俩继承人夺位的当头上,管二爷又起了垄断心思,自己明明箭法不好还逞能谋逆,没把小白弄死反倒误了自家行程,失了夺位良机,这些觉得活不成了,打伙伙再次逃窜鲁国行骗。而死里逃生的小白即位后头一件事就是诛除以公子纠、管仲为首的叛国反革命流亡集团,委派鲍大哥起兵数十万杀奔鲁国索拿叛酋。
齐鲁本有旧冤,鲁国国君也二百五,让管仲戳火的三两下失了冷静,不顾底下人劝阻起兵与齐国大军抗衡,完败;叫齐国逼迫着诛杀公子纠。按理这事就到此为止,咱管仲该以死殉主了吧?同为流亡同事的召忽老兄都没犹豫,直接以死示忠,可二爷绝非常人,编了进行曲一路跑了回来。
跑回来是对的,小白通知本着革命不分先后,知错能改有觉悟就是好同志的原则不计前嫌,二爷发达了。二哥得势,不知什么手段逼迫鲍大哥半推半就的悄然退隐,自此没了隐患;而后一系列政策出台,着手于经济建设。提高奖励政策引进外资,招商;大力发展经济,凡外商入境均有不同优惠政策,视投资规模而定。经济为主体,所谓富国强兵没错,奔放的政策让国家迅速富起来也是功绩,可因为这些疏于道德品质建设就得不偿失了。没了道德约束,国内贪污腐败盛行、官商同流合污,遇事只讲利益不讲伦常。人与人之间毫无诚信可言。齐国的确因此风光了不少年。但繁了枝冠坏了根基,但外强中干的繁荣不过是过眼烟云,管仲时代一过。强烈的副作用就显露出来。最惨的是一代霸主齐啥公,死后两个月竟无子嗣臣子安葬,大伙忙了夺嫡争势给老爸放那自然风干成了工艺品。行为艺术地最高境界。
兰陵讲这些古代地小故事很有听头,她不按书籍记载里那一套来,理所当然的将自己的看法和推测加进去;在她看来,所谓地史书史记不过是人类与历史相互愚弄的产物,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全新是迂腐,不信的是玩世不恭。她中庸惯了,就各来一半。
“听你这么一说,很有道理啊!”以前光知道管仲丰功伟绩。可兰陵这么一诠释就变了模样;这就是差距,民众与当权者看待问题角度地差距。看来娱乐场所供奉管仲为祖是有一定道理,性服务产业国有化、规范化的同时也大力推动了齐国经济建设,成为富国强兵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如此说来我比不上人家管仲,差远了。明我当众给管二爷道歉,晚生后辈不知深浅冒犯他老人家,请二哥海涵。”
“去!没个正形。”兰陵捂嘴笑着,起身书堆里翻了几本递过来,“你这人没什么学问,书也念的少,有时候说典故又怕点不通你,只好胡乱糟践管仲几句让你心里落个明白。”
“明白?”接过书顺手扔了回去,“明白啥?明白管仲看似拉大放小,其实是丢了根本坏了原则,自此绝了齐国后路再无称霸的资本?”说这里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拍拍脑门,兰陵在借古警今。
“齐国,字桓公后虽安隅一方,却无进取之力,四百余年里再无建树……”
“你不能把这都推人家管仲身上吧?”这有点不近人情,四百年更替多少代人,指了一个骂可不对,就算李家是想达到什么政策目的也不该将个古代人物彻底打倒,太残忍。“前车之鉴是对的,虽然你可能给人家乱扣帽子,可也得捏个分寸才是。别忘了你自己手上地生意比当时齐国红火多了,往后做行商的都该供李唐兰陵公主才是。”
“恩。”兰陵当之无愧的点点头,不计较以后会不会被塞了神龛里,“经商才能看清楚里面地究竟,才能一目了然的分除利弊。去弊存利么……这个你比我更清楚,仅凭道德与法律难以约束。不得不说,商人比官员们聪明,想做到先知先觉只怕不易,既然不能防患于未然,起码得个亡羊补牢,决不可放任自流到最后难以收拾。”
难以收拾?这话从谁嘴里出来都不要紧,但从李家女掌舵嘴里出来就有分量了。最近几年里国内经济高速增长,这与提高商人地位、大力发展商贸密不可分;同时也对传统道德观念造成了冲击,虽然暂时没有被新的价值观取而代之的迹象,但经不起长年累月的潜移默化。
无论结果时好时坏,对统治阶层来说都是个隐患,要么壮士断腕彻底将这种趋势扼杀于摇篮之中;要么采取措施朝有利的方向引导,将主动权牢牢控制在手心,不至于发展道难以驾驭的地步。
“觉得是个威胁么?我是指近些年大伙努力出这么个好前景不容易,“我了解兰陵脾性,果断干练个人,心里从不计较什么舍不舍得,只看值不值得;李家的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即便自己手里产业已经到了这个规模,只要认为损害李家权益,会好不怜惜的将其扼杀。但如今想遏制也不那么容易,动作小了难以根除,动作大了伤国家元气。唐帝国现在又是用钱之际,就算李家有这心思也不能过早表露,以免不良影响。
“不是你那么想的,堵不如疏,这话不全对。因势利导也要大势所趋才见效力,现在还成不了什么大势,堵起来远远比疏导容易的多。”说着朝我呲牙一笑,“怕了?”
“我怕什么?”
“嘴硬,”兰陵见我瞬间没了笑脸,轻松的摆摆手缓和下气氛,“朝廷若真下了狠心办。办法多得是。还没到你们这些人自以为是的时候呢。”
“什么意思?我们这些人指谁?”话听的别扭,忽然被划归反革命集团的感觉,浑身不自在。
“你们这些人呢……”兰陵无奈摇摇头。“就是不受道德约束地一伙官不官商不商文不文武不武,还四处落好处地家伙。你就是魁首,我这个被蛊惑的傻寡妇还心甘情愿的当了多年帮凶。通过我地手又造就一个又一个你这样的祸害。若十年前知道是今天这么个景象,即便下不了手,也该硬硬的挨你一刀地好,至少不用当了帮手。”
看模样一脸凄苦,可话里怎么就感觉有得意的意思?匪夷所思的论调,不过我倒是放心了,以上仅代表兰陵个人看法。李治锅锅还自我良好的筹备新年中。既然这样就不用提心吊胆和这婆娘磨牙了,道德沦丧关我屁事,不破不立嘛。
兰陵见我恢复有恃无恐的表情。拍手笑道:“果然商人嘴脸,还真没说错你。”
切,爱咋说咋说,咱现在也是大亨,大亨肚里能撑船。
“好了,”兰陵起身舒展了下四肢,从容道;“以前是我错了。你早提醒过的,道德操守对君子不对小人,偌大个商界里除了我只怕没一个君子,既然这些东西约束不了你们,那咱们就约法三章吧。”
“立法?”惊愕的望了兰陵,“什么法?”
“商易律疏。我大唐虽有相关律令,但规章老旧,不成约束。”说着从案几上抽出一打纪录边翻阅指点,“商易,自古有之,却无从细典规范,总是一概而括,难以成律。如今不必从前,这么些年历练,也逐渐摸清其中门道,若再无规章律典制约,齐国之患近在眼前。”说着伸手给我眼睛一挡,“不用这么得意,作为黑心商户之一,你王家该庆幸才是。幸亏是我警觉地早,若换了刘仁轨一干人等倡议的话,天下行商之人就大祸临头了。”
这话没错,天下再没有比兰陵有资格发言的人了。朝中不乏具有远见卓识之人,但只能远虑不可深谋,一旦换别人主持,极可能会将唐帝国多年地努力毁于一旦。这年代壮士太多,动不动断腕个一两回就麻烦了,就好比外行行医,手疼剁手,脚疼砍脚……若换老刘的话,手疼砍脚的事情都难免。
翻了会兰陵送来的资料,禁不住赞叹两声,这种赞美之情都是在周围没有人的时候才表露出来,花了两天时间在书房里努着性子才粗略浏览一遍,十分高兴。一是我竟然能看懂这么长的篇幅,说明文学造诣上有了质的突破;二十发现里面的内容已经全面超越我对商业的认知,非常专业,虽没有后世商法那么面面俱到,可对于我这种程度的人来说已经没有建议可提了,省事。
看来兰陵瞒了我不少时日,在没有我参与的情况下弄出一套律疏来,着实扬眉吐气。玩命感叹了一阵,至少面对兰陵的时候,穿越人士的优越感越来越小,许多领域已经有被超越的迹象。
看来我还真是个缺乏上进心的人,却丝毫没有失落的感觉,沾沾自喜的拿了一摞草稿进了后宅,大呼道:“老四!出来,有东西给你。”
“看看,仔细看看,一分一毫都不能放过!”指指点点的交代道:“觉得不妥的地方摘抄下来……哦,把二女叫上一起,对照其中条款相互刁难,反正你俩不和,比比谁厉害。”
“哦。”老四见我说的慎重,仔细将草稿收起来,“大冷天,二女又不愿意朝我屋里去,皮娇肉贵的嫌铜炉里炭火味重,又没有烧热炕伺候她。”
我的错,疏忽了。推开房门进去感受了下,即便烧的是上等竹炭,可多少有些残留的炭烤味道。可能热炕上习惯了,感觉老四房里温度稍微低些,床铺上垫起厚厚一层也不甚暖和。老四不喜欢丫头暖床,睡前让丫鬟将铺盖在我那边的火抗上铺一会再拿来,算是有个热乎。
一脸歉意的在床上摸摸,“我成天忙的,家里的事都惦记不到。你姐也是,这么大方子就没说好好帮你归置。”说着试着将铜炉朝床跟前拉,太重,弄不动。“盘个热炕不?三两天就好,你先……”
“算了,”老四见我给她没个好安置,踢了鞋滚了自己床榻上,“姐夫,给书桌朝跟前推推,我晚上爬上面看,坐底下腿凉。”
点点头,冬季就这点不好,再暖和的房子坐久了都感觉腿上冷飕飕。看看窗外,算了,就不叫丫鬟了,我亲自搬吧,大木头案子怕有个百十斤,上面杂七杂八还压了不少书籍纸张,拉的吱呀作响也没走两步。老四见状下床帮我推,桌腿绊了青砖缝里猛的一停,哗啦,砚台、笔架全砸了地上,香油灯也泼了,乌黑八七的染了一桌子。
我还没反应,老四尖叫一声扑过来抢救桌上重要物件,弄的我怪不好意思,也不知道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胡乱朝出拣,拣一个堆一个,忙乱一阵子俩人终于给屋子弄的乱七八糟,墨汁踩的地面满是黑坨坨。
“这是准备分家了?”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槛上的,看的津津有味,“一桌子灯油,就不怕烧起来,还住不住人了。”扭头朝丫鬟喊道:‘是死绝了?怎么就没人过来搭个手?““叫人再抬个人炭炉来,房里没点热乎气。”朝脏手脏脚的老四瞅了眼,“你去洗洗,过去和二女先干正事,这边让丫鬟善后。”起身朝瞪了颖一眼,“你咋当姐的。”
颖没理我,逮了朝外跑的老四照脑门上猛戳几下,“还知道告状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骆驼与稻草
本章节内容丢失,请联系管理员!
第四百三十五章 成长的烦恼
心想事成,正和颖盼望的那样,下雪了。一早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寒气和漫天飘散的雪花让人神清气爽,再回头看看一脸疲态的颖,我实在太厉害了!
老四正在院子里踩一个大雪包,雪包已经被挤压的和镜子般光滑,九斤不知怎么把俩弟弟从奶妈手里弄出来的,带了俩走路都不规矩的屁孩在上面摸爬滚打,而丫头在奶妈怀里向往的看着男孩子撒欢,伸个手咿咿呀呀的想参与进去,见我出来立刻喊叫着叫我抱她。
丫头的小模样让人欣慰,像她妈。虽然我固执的认为像我以前的样子也不错,成为一名威震大唐的女食人魔也是非常有面子的事。
“看,越长越像你。”接了怀里捏捏丫头鼻子,“我都看的嫉妒,好像你一个人生的一样。”
颖喜欢我这么说,即使没再接再厉生出个男孩,能生个只像自己的丫头也够她自豪一阵了,至少不会因为这个再和二女较劲。说实话,我喜欢闺女,但却总期盼多要几个男孩,看来不但心理变态,连逻辑也变态起来,可能穿越的时候弄伤了哪根神经。
“丫头长的好眉眼,”颖每次将孩子接过去都会仔细端详一阵,然后眉飞色舞的赞扬一下未来的绝世美女,这是我唯一担心的,怕闺女长大发觉自己被一个喜欢自欺欺人的母亲骗了若干年而悲痛欲绝。
二女自然不用在嘴上占便宜,雪包上俩连摔几十个跟头都面不改色的臭小子的确够她自豪的。甚至连九斤对俩弟弟的坚韧都感到惊奇,一次次爬起来,一次次摔倒,冰面坚硬光滑,摔实了连大人都呲牙咧嘴,可三、四兄弟每次都是相互咯咯一笑。然后厥个屁股又立即爬起来。很可怕。
看了二女一眼,服了。伟大的母亲笑眯眯看了俩儿子摔跟头,既没打算把孩子扶起来。也没一点心疼的样子结束这个永远站不起来地游戏,颖都看不过眼了,单手推我一把。“二女不管,您也不管啊!”
对啊!我是孩子他爸啊,早就看不过眼了,气地连这层关系都忘了。冲雪地里一手一个给扯了出来,刚一放手,俩倒霉蛋又朝冰面上连滚带爬的过去了,放佛我是个打搅他们吃苦头的人。二女轻轻摇摇手。示意我不用担心,轻声道:“他俩知道怎么摔起来不会吃苦头,不会轻易摔坏地。”!
伸手蹲下来打算给孩子点防护。却被二女客气的拉开了,恼道:“你就不心疼?”
二女笑着在我身边蹲下来,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道:“他俩不是闺女,往后要给自己挣命,怕疼怕苦可不行,当娘地也只能这样来帮帮他们。”
听我一怔,可二女眼神里没有一点抱怨的意思,是那种浓浓的爱意,看的我心里暖融融。二女是家里唯一能长年保持头脑清醒的人,从见她第一面道现在,从没有因为情绪波动而扰乱思维的时候。连二女自己都承认这一点,用她的说法,幼年时生活环境和凄惨地遭遇造就了这个特长,所以坚韧的性格要从娃娃抓起,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如何安全地摔倒。
这让我变的好奇起来,仔细观察三、四兄弟从爬起道摔倒的整个动作,果然像二女所说的那样。孩子能迅速的依*本能来总结教训,三、四兄弟倒下前总能迅速调节肢体和地面的角度,用腿、腰甚至是背部的力量来延缓冲力,尽量借助周围的一切来避免自己的关节等要害部位承受第一冲击。太神奇了,怪不得上月冲花坛上摔下来就受了点皮外伤,吓的我一位这俩孩子玩完了,为此还狠揍了二女,不过她也该挨打,打的没错。
相比较,九斤虽然习武已久,平衡感比同龄孩子好的多,但却失去了幼儿时期那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偶尔载个跟头就没有那么从容,看来他错过了学习栽跟头的最佳时机,这事颖的错,不怪我!
“当然怪你!”兰陵的习惯性入冬综合症又开始发作了。每到这个无所事事的季节,兰陵就会强迫自己变的繁忙起来,越临近年关,她的情绪就越不稳定,尽管甘蔗出生后的几年里病症有所好转,但并没有完全得到控制,是不是的总要反复一次,就像今天。
我承认这次给了她兴师问罪的条件:大雪好像唤醒了甘蔗豢养的五条狼崽的野性,这帮狗娘养的在吃饱喝足的情况下竟然开始无差别的袭击一切可以袭击的目标,伸手迅猛敏捷,第一个受害者就是我医学研究上的搭档,那个以身试蛆的伟人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被撕烂了昂贵的棉衣,并差点断送了一条胳膊。
下来的受害者是一名柔弱的少女,她复姓上官,幸亏甘蔗营救及时,才保住了一代女尚书如花似玉的小脸蛋,遗憾的是狼爪在她眉心留下了一处小小的记号,叫我说来不算破相,属于锦上添花?好吧,我的确和大部分无良父母有相同的想法,打算第一时间赖掉还在外闯祸后的一系列相关责任。
我得把这群家伙处理掉,一刻也不能耽误。听了兰陵的汇报并探望了两名伤者之后开始庆幸,幸亏有这俩倒霉蛋,这事若发生在甘蔗身上的话,我死都不会原谅自己。
兰陵把我拉回来,质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狼皮褥子,怎么样?”
兰陵摇摇头,“你得和笃娃说,”一边给我朝屋里拉一边关门,小声道:“我已经责备过他,孩子也害怕,知道你来都没出来见你,现在还待了自己院里不敢出来。”
是害怕,想想动物世界里那血腥的场面若发生在人身上的话……想想都让人揪心,何况是个小孩子。既然兰陵已经责备过了,我正好过去安慰孩子几句,顺便给那帮禽兽一并料理了。
“孩子就是怕有人来处置他的狼,求我一早上了。”说着从架子上取了张纸递给我。
是甘蔗同志的认罪检讨保证书。检讨深刻。反省到位,字字血泪,看的人心里一阵阵的翻腾。嫉妒啊,我小时候若有这么好地文采,这得少挨多少打。抬头看看兰陵一副慈爱地表情。不由生气道:“你打算就这么过去了?”
兰陵被我看的手足无措,拿过保证书吭吭哧哧看了半天,一副欠揍的贼娃子模样。
“今天咬地是别人,明天就能咬甘蔗,你信不信?”多年养狗的经验,这类动物不管体型大小,一旦开了牙就再都收揽不住。够好点。还不至于把主人怎么样,可狼就难说了,都没养过。万一出事让大人还活不活了。“分不清厉害,脑子长肚脐眼了,怎么当娘的!”
兰陵痛哭地撮撮额头,懊恼的抖着孩子的认罪书,“怎么办?我已经答应笃娃了,叫我怎么办!”
“惯,就好好惯!”成天逞能,能的连自家娃都管不好,“还答应了,你凭什么就答应?你一人生的?我还没死呢。我去找甘蔗谈,你坐这反省,顺便写份检讨,深刻点,不能比甘蔗的字数少。停,不准狡辩!”
没一个叫人省心的,家里还平不了,这边又闹狼灾,全恶心事。又是侯爵又是长公主,活的没面子,一天外面风光顶个屁用,少生孩子多养猪!
算了,尽量给孩子讲道理,自个情绪不好,不能叫娃也过不安生。说实话,甘蔗懂事早,兰陵的家教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比地,在同龄孩子里算得上完美。独立,有自己的想法,某些时候甚至能跟上成年人的思路与大人站在同一层面上交流;不像九斤那么单纯,得不时的下达一些弱智的死命令来制约。
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甘蔗时候总觉得对不起九斤;同样是自己的孩子,可却享受两种教育方式,不公平。尽管在两人身上都尽心尽力,可九斤毕竟是老大,就好好像一个试验品,陪伴他成长的同时不断总结经验教训,然后将可行可*的方案实施在甘蔗身上,这是普遍现象,也是导致长子成材率较低的一个重要因素。
“爸,”甘蔗听出是我的脚步声,没等我上台阶就乖巧的开门迎出来,小脸上像往日一样的笑颜,放佛是邻居家的狼干了坏事。“作业还没毕,有道题还没头绪,正等您来呢。”
“哦,快给我看看。”捏捏甘蔗下巴,多懂事的孩子。只要我在跟前,沏茶之类的零散招待活全由甘蔗亲手来,偶尔还会客套的向我抱歉冬天的茶叶不新鲜云云,今天尤为客气,专门吩咐给我预备姜茶暖身子,抱怨我不该在雪天里出来,然后开始给我置办高档皮货,反正长公主府上不缺这些玩意。
很老练的小家伙,我一边喝着姜茶,一边笑纳皮裘,耐心认真的解答了一道道本不是难题的难题,享受着孩子时不时飘过来的马屁,课间休息时还顺便点评了甘蔗大家为迎合雪景赞颂我的小诗,谈及了年关上会带他去山庄里游玩的事项,并承诺明年教他一些物理方面的知识,真是好学的好孩子……若是九斤这么干,估计早一巴掌轮上去了,看看兰陵都给我娃教成什么鬼模样!!
我二十岁都没能掌握的社交技巧都被这小屁孩用的炉火纯青了,当年我若有这点本事早行长了,至于在个烤肉摊子上给个破卡车撞飞。
耐心的陪甘蔗演完全程,等他收拾好课本资料后,拍拍身边的软垫叫他坐过来,盯了甘蔗眼睛看了一阵,直到他心绪的躲闪才笑道:“挺别扭是吧?”
甘蔗被我问的紧张起来,低个头不敢做声,最后还是服软的点点头,瞬间换了副嘴脸,变的委屈起来。
“真委屈?”伸手在甘蔗头顶摸了摸,“你娘让我看过那份保证书了,综合你刚才的表现,我给你个真诚的评价——虚假。”不喜欢孩子在我跟前耍这一套,或许兰陵认为自己儿子诚实可信,但我比她更了解甘蔗。撒谎不是后天养成的。连节肢动物都具备的本能而已。所以我不把它看成是个坏习惯,但必须让孩子懂得在家里尽量少使用本能。
甘蔗抬头看看我,嘴唇动了动。又停止了。孩子有点犹豫,临了还是从架子上拿了纸笔出来,“爸。我重新写一张,好不?”
“不好,”把纸笔推开,笑着让甘蔗坐下来,“知道为什么不好?这些我小时候常写,尽管没你写的好,可数量却远远比你多。平均十天就写那么一次。很锻炼文笔地东西。如果你想提高写作能力地话,爸建议你写点别的东西,比方把狼咬人的经过描述一遍。稍微结合点写作技巧进去,让人堵起来有跌宕起伏地感觉,好不?”
甘蔗无奈的看着我,气馁的点点头,“现在就写么?”
“恩,若你有兴致地话。今天我不着急走,给你一个半时辰的润笔时间,就当时临场作文。”拍拍手站起来,把甘蔗才赠送的皮裘套了身上,“爸的文采不如你,可知道怎么让故事变的更精彩,重点就是真实,越真实才能让读者有身临其境的感觉。你可以顺道拉隔壁那个受惊吓的上官姐姐一道完成这篇作文,顺便问一句,那个受伤地护院识字么?”
甘蔗被我弄的羞愧难当,“爸……”
“你先写,写完再说。”拍拍孩子肩膀,“你是个男孩,再过几年就变成男人了。什么是男人?能分清什么责任该逃避,什么责任该承担,什么时候该诚实,什么时候要撒谎……哦,不要告诉你娘我给你说的这些话,是咱俩之间地秘密,?”
这太神奇了,竟然能对孩子说出这么坦诚的话,就这点上还是对自己十分满意的。至于娃他妈就有点过于认真了,等我过去的时候,兰陵正爬了案子上写检查,神经病。
“还没写完,”兰陵从我手里夺回自己的作品,反问道:“狼处理了?”!
“一步步来,顺便过来检查一下你的进度,今我发现点问题,所以不着急。”在兰陵对面坐下,顺了顺思路,“看我这皮麾子如何?”
“又不是狼皮,”兰陵伸手捏了捏,“来的时候没见你穿啊?”
“咱娃送的,怕我这当爸的冷。”敲了会桌面,反问道:“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个孝顺的好孩子?长大了一定是个大孝子,你有福了。”
“怎么想起送这个,想让你高兴不如送几个蛐蛐罐。”兰陵托了下巴看我这身装束,脸色猛的一变,吃惊道:“笃娃贿赂你?”
“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和你当年为了破钱庄贿赂我不一样。你是打算拿钱砸死我,娃属于感情公关,相比之下技术含量高的不是一点。”忍不住笑了,拿过笔杆用力在兰陵手上敲了一下,“不像话!”
兰陵想笑非笑的揉着手指,大多数父母听到孩子成精的消息一般都是这种怪表情,气又气不出,笑又笑不来,呲牙咧嘴像嚼了块生姜。不死心又取了甘蔗写给她的保证书出来看了又看,还拿了自己未完成的检讨做对比,苦笑道:“我娘俩没一个老实的,我还剽窃了孩子几句……”
这下轮到我瞠目结舌,一方水养一方人啊,皇家这潭水深,只要趟进去的全是高手。是我的错,不该让自己的孩子降生在龙潭虎穴里,虽然只是条女龙,可足以培育个虎子出来。
现在没气生,夫妻俩你看我,我看你;离婚分财产时的气氛。抬手看看表,问道:“几点了?”
“啊?”兰陵恼的一摆手,“和昨天一样!什么时候了,还胡言乱语。”拉过我手腕,恨恨的泼了茶水上去,下死力将我手腕上的纪念版劳力士擦掉,“什么时候才能见你有个正形!”
“甘蔗这事我来处置,你不许插嘴。娃就是娃,坐那就该有个孩子模样,不用让我产生和兄弟聊天的错觉。数着一个半时辰,到时候你和我一起过去,自点哑穴乖乖坐跟前,我不想让娃过早成为两面派。”这点我早发觉了,甘蔗有个长处,分人别类后再投人所好。和我在一起是一个样,和兰陵在一起又是一个样,我和兰陵同时出现时……这哪是两面派,简直就是哪吒!
“少把我娃说成那样,”当妈的不愿意了,“成天好了是你的功劳,不好就朝我泼脏水。掰指头算算,你多少日子来一次,亏笃娃天天问他爸来不来,我怎么知道你来不来?知道自己从皇家带出来不少毛病,有时候都不由自己,朝朝夕夕的谁又能顾全那么久!可我尽力在孩子面前改正。你呢?蘸个蒜的功夫,装正人君子全当散心了,有什么资格跑来说几面派!”
“去去,烦不烦,每次一谈这些你就变了泼妇,还有脸皇家。”少女最招人喜欢,少妇最惹人那啥,可一当妈,就恨不得拿榔头定她几下,还不如说点国家大事。“咱俩错对先不论,得让娃明白错对才行。好了,趁这空闲咱俩先讨论下东北的战局如何?要不那个商法也不错。”
兰陵厌恶的抽了抽嘴角,“没功夫说那些闲事,少烦我。”
“啊……”这太神奇了,下次我也这么回答!
第四百三十六章 黑锅
第一次给孩子不知语文作业,这让文盲老爸异常自豪。而文豪老娘则乖乖的坐了跟前装哑女,这感觉非常好。
纵狼行凶的儿子有点不好意思,而受了惊吓的女学生没有一点憔悴的样子,精神抖擞的和老师品评一个跌宕起伏的精彩故事。;y
儿子很长脸啊,若不判对错的话,光这故事就能当精品发表了。看那狼扑的,上官姑娘叫的,甘蔗奋勇解救的,侍卫壮烈负伤的,读者揪心的……一幕幕活灵活现出现在眼前,好文笔,再看一遍!!v(~
“当时李笃把狼踹飞了?”
“不是,”上官丫头朝我做个鬼脸,“小女让他这么写的,总比让别人知道是我被踹飞了强。狼当时就要把我扑倒了,想想怪吓人的。”说着就要撩起裙腰让我查验被踹的部位,被兰陵及时制止。
哦,这挺好,既然经过当事人认可,别人也就无话可说。“这么说在李笃救你前,那个英勇的侍卫已经被狼咬伤了?”
上官想了想,点点头,“不知怎么的,忽然一下子就变成那样,当时李笃和小女都在场,吓的不知道怎么办了。紧接着狼就扑过来,李笃才救了我。”
和兰陵对望一眼,两人眼神里均表达一个意思,一派胡言!刚还吓傻了,转眼间又解救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人家侍卫就那么不值钱?又看看甘蔗,这孩子表情也有点不自然,斜眉翻眼的,不想平时的模样。
上官丫头咯咯一笑,猫一样的动作就*了兰陵身上,“多亏有李笃在呢,要不就见不到殿下您了。其实都是小女惹的祸端。一早就吵这看狼的。李笃都劝告过了小女了,说等喂了狼后再看,可当时没听进去才酿成祸端;还惹的他受您责罚。遭了牵连。”
“一码归一码,他地玩意没看顾好伤了人是他地责任,现在不究前因。只论后果。”兰陵面无表情的拍拍上官小脸,“听你王叔叔怎么断,你俩都是他学生,该比我这个当娘的公允。”
“王叔叔,别责罚李笃,都是小女无事生非。受点惊吓是该当地,”小妖精又挪了我跟前,抓了我胳膊晃了三、五下以增加效果。
摇摇头。“养了就该看管好,除了这事情只说明主人没有能力驾驭它们。你俩都小,还没到承担责任的年龄,所以也没打算责罚谁。若追究根源是我的错,不该让个孩子饲养这些猛兽,进我打算把狼收回,顺便代我这学生给你爷爷和那个受伤地侍卫陪个不是。”说到这里回身看看兰陵,“这样处置,殿下以为如何?”
兰陵点点头,款款施了一礼,“任凭先生发落。”
“爸!”甘蔗急了,回身有叫唤,“娘!”睁圆个眼,欲哭无泪的模样一会望望兰陵,一会望望我,看的人心里拧着痛。
“王叔叔,”上官丫头拉扯我衣袖央求道:“请您收回成命,不是李笃的错。您若真这么断了,就算李笃不记恨,可让小女往后还怎么道长公主府里来。”话往后带了颤音,眼泪吧嗒吧嗒就落下来,声情并茂,演技之高令人叹为观止。
“这孩子,”兰陵明明知道里面有隐情,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给上官丫头拉怀里轻声抚慰道:“处置几条玩意就没脸朝我这来了,这是谁家的道理?李笃也不是心胸狭窄的孩子,一时可能不痛快,可过去就好了,那会有记恨一说。”说着扫我一眼,搂着上官丫头起身,“丫头进受了惊吓,我去劝劝她,这边还依仗先生给李笃多讲讲道理,叫他能转了这弯才好。”站了门前又伸头进来瞪了甘蔗一眼,“听你爸的!”
甘蔗被老娘瞪了个哆嗦,低声啊啊两下,哭丧个脸垂头丧气地坐我旁边,只听院外脚步声渐远,才有气无力的爬了案几上哼哼,可怜巴巴的望着我,“爸,没狼什么事,真地。”
“侍卫怎么伤的?你咬的?”其实甘蔗现在这幅模样才讨人喜欢,比起一早那个小李义府舒心多了。和蔼微笑这,使劲拉过甘蔗脑袋搓揉几把,“打起精神来!不想说的没人逼你,我和你娘也知道你是好孩子。别人怎么说我都不信,也别指望我去问那个受伤的侍卫,就想听听你的说法。”
“狼咬的,”甘蔗无精打采的拍拍桌面,“不过不是您想的那样,是……”
“是什么?”有些事孩子不想说,即使逼问出来对彼此都没好处,赶紧换了个口气,“先别说,叫爸猜猜。你给个底线就行,我顺了你底线朝上猜。”
“没底线,反正不是狼主动咬上去的。爸,我受奸人胁迫,被逼了守诺,您能不能惩奸除恶,给妖人压了五指山下和那个卖艺的猴子做邻居?”说完生不如死的拿头碰案几
“奸人已经被你娘带走了,你就绕了卖艺那猴子一命。”这没办法教他了,天文地理好学,和妖精女人打仗的事还得甘蔗自己总结,当爸的已经力不从心了。“好,我猜猜狼咬人的事;是侍卫犯贱自己招惹的?”
“他敢!”别看人小,这小郡王的架势就在这俩字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平时在我跟前都温文尔雅,今天事情惹上头了,也就不顾及这些细节,王霸之气顿显。
“你指示狼去扑他的?”不排除这因素,这年代有许多杂耍节目,有身份的人常会买回来个稀奇古怪的人来逗猛兽玩,程老爷子就常讲在北边作战时候践踏战俘人权的斗兽游戏。
“我不敢……”甘蔗摇摇头,“会惹您和娘生气,再说那侍卫是看了我长大的,娘让我喊他叔叔,说再大几岁就带我出去围猎。”围猎俩字咬的重,边说边摇头晃脑。
这就明白了,围猎。这年代有身份的人喜好干这些破坏生态平衡的事。你说你打猎。没人羡慕,猎户而已;可一加了‘围’字就了不得了,只要参与进去。人啊,马啊,狗啊的立即有了档次。尤其是参与围猎地狗,好比英公李绩驯养地那几条猎犬,当年程老爷子拿两匹大宛名驹换一条狗都没得手,这可是享配祖坟的东西,在府上享受妾以上的待遇。
除了我,围猎是纨绔们最热衷地运动,像甘蔗这种连身体都没发育的高级别准纨绔也已经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了。而这几头狼嘛。别家驯狗,甘蔗驯狼自然更有面子。这就没什么大不了了,本就是控制野性地一个环节。拿捏不好受个伤是常事,连老旺财在激动时都朝我呲牙,何况几条狼崽。
同情的拍拍甘蔗小脸,这黑锅背的真够大的。“你驯狼的时候让那奸人在跟前看?”
甘蔗摇摇头,有点点头,咧咧嘴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她是不是想要一只?”猛然想起上官丫头缠了我索要狼崽子的事,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我这么大个人都难以招架,甘蔗就更别想了。
甘蔗摇摇头,伸手竖了三根手指,不知道孩子想起什么事,恼地给三根指头塞了嘴里就想自残,吓的我赶紧给扯出来。臭丫头要三只,不知道被揪了什么把柄在手里,弄的我儿子这么小都产生轻生念头,都这样了,太可怕。
~
“然后她做戏威胁你?”
甘蔗面部表情僵硬,木然看着我,估计是碰到承诺内地条款了,我娃在死撑了当英雄。
“好,我不问了。反正这事怎么断你都吃亏,狼处理了你心疼,不处理是上官丫头帮你说了话,你比我还笨!”恨铁不成钢啊,这么小就开始吃女人的亏,长大一定可以积累丰富的经验和抵抗力,不算坏事。也没必要因为疼自己孩子去指责上官丫头,这事给甘蔗点教训也算超值,叫他看清承诺的真正含义,看他往后还敢不敢随便给别人许诺。
“爸,现在怎么办?”甘蔗忐忑的看着我,再他看来我刚刚当众放了话,收回成命的可能性比较渺茫,又不好出言哀求,弄的自个七上八下。
“狼我收了!”不解气,伸手又在甘蔗脑门上拍一巴掌,“等你表现好再还给你,先暂时放你家,代我养着!别高兴太早,现在去给受害者赔不是,你那个侍卫叔叔,还有奸……一并赔了吧,谁叫你遗传不好!”
现在想想,不但甘蔗背了黑锅,连兰陵都可能是个替罪羊。早上我还抱怨兰陵把孩子教成老练油滑的两面派,可看现在这模样怕和兰陵无关,和上官丫头呆久了的话,近墨者黑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这丫头杀伤力太大了,现在又越长越大,模样越出越俊,哭笑于无形,喜怒哀乐控制的出神入化,尤其她那个该死的爷爷竟然和历史上的下场有出入,长久骚扰与公主府邸,并遗祸于王庄,难以镇压,实乃心腹大患。
“说的,就是心思多了些,我倒是越来越喜欢这丫头。”兰陵听我讲述完,开怀大笑,倒像是自个孩子背黑锅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皆大欢喜了。“笃娃驯狼的事我一无所知呢,只道猛兽就当了猛兽养,谁知里面还这么些门道,真错怪孩子了。”
“看,引狼入室不可怕,就怕引那个啥入室,往后难保了甘蔗学坏。”外面雪又下起来,看看身上的皮裘,慢慢脱下来挂好,“娃送的东西本该体面的穿回去,可今甘蔗当了回苦主,平白无故又送了礼,心里一定不好受。你晚上好好给孩子说,等往后送咱俩东西时候要理直气壮,这拿到手里才踏实,他爸不要这窝囊麾子。”
兰陵笑着点点头,挨了我*过来,“说来这家里有个男人就是不同,说是小事,当娘的总没当爹的从容不迫。能看出那丫头使鬼,可我就没法和你那么和孩子说话,不是管硬了就是惯坏了,哪头都不好。”
“过奖,过奖,”还知道表扬人。兰陵的一贯伎俩。我每次都中全套。可听着就是舒服,很享受这样的恭维。“说说,你喜欢上官丫头哪点?”
兰陵懒懒*着在我身上伸了个懒腰。“你说她真那么俊俏?不尽然,模样迎人而已;心思多吧,不过是个丫头片子。我看你家那二女比她还阴沉的多;不过是让爷爷娇纵坏了,*了身上那点灵气为非作歹。”说着拍拍我肩膀,给我脑袋努力的拧到她那边,“妾身小时候也那样,就是使坏地时候比她文静些。”
怪不得,怪不得!看来是基因相克,甘蔗继承了我那种白痴基因。九斤也是,三、四兄弟嘛……但愿她娘地遗传能占主导地位;王家男娃多,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报应。;v`
“报应!”颖欢天喜地的看着飞舞的雪花,“再下大些才好,越大越好!”
“谁又惹你了?”拍拍身上积雪,这雪的确有越下越大的意思。
“云家兄弟俩才定亲,老天看不过眼就下雪冻他家的莲菜池子,等雪停一上冻,放了水地池塘比青砖还瓷实。”颖心满意足的拍拍手,喊过老四来问了几句,欢欣道:“妾身去云家转转,看咱王家有没有能上忙的地方。”
老四站后面给我个怪脸,对自己这变态姐姐已经无语了,一副恭送太后的模样看颖出门。“姐夫,你说的没错,我姐疯了。
“昨天说的,你指我姐鼻子骂,还骂二女,还骂……”老四脸色一变赶紧给自己嘴巴拍住,瞪圆个眼看着我,等待我过去一刀戳死她灭口。
这还了得,贴墙根难道也是个遗传?“停!你要还想我在家里帮你,就立刻把昨天地事全忘记,全部!”
老四闭眼打个哆嗦,赶紧晃晃手腕,胡乱指了个方向道:“姐夫,云家正救莲菜呢,好些庄子上的人都去哒手帮忙了,你带我看看去不?”
好,看看吧。横了老四一眼,杀无赦那种表情,老四知趣的点点头,蹑手蹑脚地跟我后面,临出门时偷偷朝二女房子看了眼,见没人出来,喜滋滋一笑,第一时间把手递给我,接下来就是边走边控制自己情绪,走了大门上发现自己实在有点失态了,又把手要了回去。
“你还坚持得住不?”没想到壮实个姑娘这么敏感,就拉个手而已,她就一路做坏事的表情人看的害怕。雪大,没让下人看见,话说回来,谁会在雪地里干这个事情?
“一下下就好。”老四侧个脸压着自己胸脯,连脖子都变成熟虾子颜色,幸亏有个斗笠压着,“姐夫,好点了。”老四不气馁,又打算给手塞过来,我离她远点,免得有伤风化被填了云家的莲菜池子。见我不自然,老四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反正斗笠压的低,她不怕人看见表情,有点天黑不是我的错那种心态。
“姐夫,云丫头在那边。”
老四远远指过去,之间云家放了水的池塘里分拨朝里跳人,池塘边空地上搭了几间大窝棚,临时箍的泥灶给抹了塘泥的窝棚烘的白气四溢,门口还墩了好几缸烧酒,一帮帮赤了泥腿的老爷们一从刺骨的稀泥里蹦出来就顺手在酒缸里舀一瓢飞速钻了窝棚里取暖,不时有热腾腾的大锅从灶上端下来,老远就能闻见浓浓的葱姜味,还真热闹。
按关中地区的风俗,这场面属于大忙,无论身非贵贱,主家都会出个在家里能挑梁的人来主持。没有别人在外面忙,主家却自持身份的坐煖炕看连续剧的道理。就好比皇家常派太子、皇子甚至皇后出席大型节庆、祭祀,而王家也挖莲菜,每每这时候颖就坐的又高又远一副皇太后的架势,而九斤则成为前线第一总指挥。所以大家现在闻起来王家有些什么人,大夫人自然排了第一,王家长子王三九则紧跟其后,至于王修是谁,民间一般不讨论这个,都是专业认识才偶尔提那么两句。
老四喜欢老远看这种热闹,边看边在一旁发表见解,“看着情形,云家是完蛋了,可是把云丫头多年的心血糟蹋了。”
“胡说啥,就几池子莲菜值多少心血?她家就是三年不收莲菜也没个要紧,不过是才放了水就遇上大雪天,能救几根是几根,免得上冻了糟践东西而已。”池塘边、窝棚内外进出的都是卷了狗皮褂子的光腿老爷们,云丫头即便是抛头露面惯了也不好面对这些,只能带几个丫头老远支的棚子下面帮忙熬个汤热个水,再喊几个壮实的婆婆帮忙盛过去。
的确有点不合理,哪有赢弱的姐姐在雪地里挑头,俩身强体壮的大小伙子连面都不露的道理,看着云丫头不时将手放了汤锅上*热气取暖的样子让人不忍,不知道这姑娘还要给家里操劳到什么时候去。
“姐夫,”老四跳脚朝一群糙爷们里指,“那个是谢宝!”
顺了老四指尖望过去,果然是那个白痴。
第四百三十七章 转型
老天爷保佑,像谢宝这种脑瘫实在不该对云丫头起非分之想。他就根本不知道自己适合干什么,更不明白该在什么场合做出什么样的姿态来让姑娘注意他,恨的我就想冲上去给这白痴俩五百,就指望这进展能在年后成家?秦珏说话就回京了,我可不愿意让这个正平步青云的得意门生气个半死。
在老四斗笠上敲了一下,吩咐道:“去,喊谢宝过来!”
老四得令急冲出去,又吭吭呵呵的退回来,用怪声示意她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干这种体力活,更不该让个诰命夫人冲了一群衣不遮体的糙爷们堆里传话。
哦,指派有误,跟前没个使唤人,我受累亲临一趟。几步出去,吭吭呵呵也退回来,肩膀挤了老四一下,朝路上指过去,“快,快看帅哥
`
银灰的狐皮大麾半敞着,露出里面贴身的青衫,墨黑的貂皮袢子松垮垮斜掉了肩上,衬着融融的浮雪格外醒目;一只手拎了斗笠,轻纱纶巾甩在脑后,任凭雪花飘散在发上,随了体温慢慢消融,打的两鬓、额角的发线湿漉漉的自然下垂,格外清爽;一只手探在高处扶了马缰,将貂皮袢子撑起一个弧度,将将显出健硕的二头肌和一整块轮廓分明的胸大肌……要多精神有多精神。
真真的好身材!加上文绉绉的书生打扮,一人一马雪地里缓步而行,看来张馥把王家庄当了台了。弄的全庄男人都自卑,撇嘴看了看老四,“后悔了吧?”
“是张馥,”老四认识,歪个头看的一脸喜欢,临了学我撇嘴的样子不屑道:“找云丫头的。我后悔什么!”
“那就是嫉妒了。”说这里发愁的看了看人堆里的谢宝,恨不得给那烂人踹了潭子里沤肥。“走,咱回!”
“看看。再看看。”老四蹦跳几下打掉蓑衣上地积雪,漫不经心地在我身上拔啦几下算清扫。还八卦的乱指,“看,张馥朝摊子这拐过来了,他怎么走的那么慢?”
“因为头发还不够湿,”这小子明显是进了庄子才把斗笠摘了地,发型不够自然,得在雪里酝酿酝酿。看,人帅,走位也帅,这么慢悠悠就能掐到点上。刚好转身的一瞬就进入了云丫头视线。
两人目光这么一接,云丫头那张的红苹果笑脸马上就喜笑颜开,卖力朝张馥一挥手就要跑过来;张馥抬起斗笠,在头顶潇洒地划了跳弧度出来,斗笠上的积雪化成雪雾白蓬蓬的散开了,我*,撒花一样!随后富有磁性的男声传来——你忙你的,不过来!
……丹田一阵翻腾,就差喷血了!侵权,被古代人侵权!这……太没有道德了!
“姐夫。张馥朝幼学那边去了,看把云丫头笑的,人家走那么远还笑的喜鹊一样。”老四说是进了王家门,终究是个闺女心态,见不得同性里出现这么幸福地笑容,即便来的不是张馥,她照样会这么说。
这热闹了,谢宝一身烂泥的下死力,雪地里摸爬滚打竟敌不过一句剽窃地——你忙你的,不过来!不过话说回来,张馥可是我表亲,我没理由偏谁,就是觉得……这竞争的不公平,强弱分化过于悬殊。
“你是云丫头你选谁?”回家路上和老四扯闲话。这话也就问问老四,问颖会被掐,问二女她当然选我,问兰陵前得先发明轮椅,太危险。
“不选,”老四自持身份,义无反顾的拒绝这个问题。临了有经不住这意淫游戏的诱惑的,小声问道:“要选张馥的话,姐夫不生气吧?
“看,看我就知道,谢宝完了。”拍拍老四脊背,“不生气,反正你也白选。明我也准备这么一身行头,站雪地里冻个半死回来发烧感冒,年前就彻底不用去应差了,多好。”
不是偏谢宝,是觉得谢宝是最应该赶紧成家的人,至于即有型又有身份的张馥,实在没必要和个可怜人争。对谢宝来说,云丫头几乎就算是唯一了吧,可张馥这扮相随便在哪个郡王国公之类的府门口吹几声口哨……就算和直接进去抢都能得手。这年头风气又不闭塞,赏个雪踏个青的带一串回来难度不大。
“其实谢宝相貌不必张馥差,他也习武的人,撂开麾子露几块腱子肉也不难。”老四放佛揣摩到的想法,一回家就上下比划,也不管她姐在不在跟前,胡乱在自己身上找腱子肉的位置。
“就是打算年上不杀猪了?”颖被这妹妹这稀奇动作气坏了,照了老四脑门就是几下,“信不信腊月二十三上杀你?赶紧把身上拾掇干净,谁允你一身雪渣子进门了!”
给老四拉背后,把两人挡开,“又不是故意的,上来就打。就说谢宝呢,没有来打老四干啥?”
颖一愣,猛伸手拍了我身后老四一巴掌,才心满意足的坐回炕上。“谢宝不成事。就算妾身和云家不对头也不盼了云丫头找谢宝这号的,好端端姑娘送了他手里糟蹋了。”说着往炕里挪了挪,朝擦头发的老四招招手,将妹妹抱怀里在眉眼上乱祥,眉开眼笑着在老四脸上拍了拍,“张馥是咱家表亲,端正个好人品,说起来比夫君还大一岁上,若不是张家前些年不趁光景,本了谁都不攀谁都不牵连的过法给耽搁的话,二女早就满堂了。云丫头是个有福的,老四可是把个好亲事错过了。”
最不爱听这话,颖看出自己妹妹还是个闺女,这一高兴就信口开河。蹭了鞋也滚了炕上,把正翻账本的二女搂了怀里,“年上行情不错吧?”
二女喜眉笑眼的点头,抄了个余额朝我请功,数字还真不笑,吓人一跳。“你开始跑海洛因生意了?”二女不知道海洛因是什么东西,不过见我惊诧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得意起来。滚我身上一幅胡有理的样子。惹的颖砸过个枕头来。
“年关上给大伙加一个封子,忙一年都不容易。”颖阔绰的豪气万丈,疼爱地在妹妹脸上亲了口。又给二女顺了脚扯过去,屁股上狠拍两下以示爱意,爱道最后又掐了两把。很。喜滋滋道:“俩丫头越发能干了。夫君还不知道吧,难辨屯门地庄子今年已经见收效了,前后才不到六年功夫……”说这里忽然咬牙切齿的填了一句,“就和该死那谁家的小子一般大!”``
不和她一般见识。不过广州屯门能这么快出效益却是意料之外。我这人惯了,对权啊、利啊之类地东西不感兴趣,本着少一事就算赚的原则大量下放各种权利;一旦顺利移交就彻底抛之脑后,之哟啊没人提也乐得假装想不起来。在普通人家里。这种行为叫懒惰;可家大业大之后就被称为睿智,所谓的用人有方地典范。于是大家都掂量着,除了跟前几个婆娘知道我是真懒外。外面还没人敢敷衍我,包括农学、织造学里的属下,他们一致认为糊弄我的难度甚至大于刘仁轨,也乐意在我营造的宽松环境里兢兢业业工作,我简直爱死这年头的道德规范了!
不是自夸,刘仁轨近些年来总莫名其妙的表扬我,一开始还属于那种互给面子的露骨赞扬;随了时间推移,赞扬地方式也变的含蓄起来,给听众的可信度也逐渐提高;加上和李义府、许敬宗等败类文豪关系处地融洽,这些人自然不会吝啬美化我的措词。当然,大家都是识相人,能拿捏美化于捧杀的区别;招惹一个与世无争,关系网复杂的智者是不明智的。
颖和二女明白,我除了偷懒外并非无事可做,多年来苦心织造经营的人际关系网已经日益完善,有时候都感觉自己像个人形蜘蛛,除了吐丝还是吐丝,东修西补,玩命把网织的看似松散却杀伤力巨大。十多年的经验告诉我,人际网不需要牢*,却一定要隐秘低调,用利益串接起来看似飘摇单薄的关系往往比用亲情、友情的威力更大。为此我花了大量时间观察真正的蛛网,这毛茸茸的小东西实在太聪明了;结实显眼的丝线不过几根而已,只对整个网络起固定作用,不存在任何杀伤力,而真正的杀招是那些又细又粘,光线下几乎难以肉眼察觉的暗丝,暗丝藏匿的越好,效率就越高。
我承认自己是个无聊的人,终日在心里推演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刘仁轨要对付我该怎么回应,李义府想算计我该怎么接招,若形势不利时该怎么自保,旗鼓相当时该怎么占据先手,稳占上风时该怎么痛击对手,彼此僵持不下需要妥协时需要立即舍弃什么来换取什么……太多了,若考虑周全来一次全方位的实战演习的话,我甚至得花三、五天时间来分析调动手上一切可以利用的关系资源,很费脑细胞。`
为此我和二女还常常躲了花园的帐篷啊、亭子啊给家族里所有的产业分类,什么是可以当筹码交换的,什么是在看不清形势的情况下立即放弃的,什么是需要全力维护决不能出闪失的,全面结合市场、甚至道德范畴做了全面规划。没有瞒了颖的意思,只不过二女最适合做这方面的工作。
这就是二女刚刚一脸得意的原因,当时策划的时候,屯门那边的产业被我划归了可交换筹码一类,二女却坚定而固执的认为屯门必须作为全力维护的重点之一,却执意将王家一大支柱企业——花露水作坊放进了筹码类,而陇右那么大的产业则被我俩不约而同的定性为壁虎尾巴。
南边几处投资都一一作为重点经营部分,这不是王家想超前千多年搞特区建设,而是给家族留一个翻身的机会,正是因为南边闭塞不发达又远离中心,才更争取养精蓄锐东山再起的时间,而不是搅在旋涡里任人宰割。
现在的王家已经顺利度过了原始积累时期,尽量远离那些惹是生非的立竿见影式投资,这样的收益现在是百害而无一利,家族早已过了用财富来证明身份的阶段。钱用在明处,收益放在暗里。让外人觉得王家有钱。仅仅是有钱而已,一没威胁,二不用嫉妒。倒是可以当个朋友那种。
“既然这样,明年在屯门附近的几个*水地地方再投些进去。”拉过二女抱怀里使劲搂了一下。用动作来肯定她地眼光,娶个这样的婆娘实在太幸福了。“你全权规划,该用多少支多少,告诉钱老大不着急回来,让他踏踏实实待那边。用王家的名义给钱家在那边也置办一处产业,要大,要让钱家人安心。记住。一定要用王家名义,叫姓钱一家世代惦记着。
颖“哦”地一声,不解的看着我。“老四意思在辽东置办些地,再朝陇右投放些进去,南边才起了头,过几年看收益好坏在决定加不加。”
“恩,老四是对的。”老四是商人,二女是阴谋家,除了吵架斗殴外完全没有交集地两种人。从商业角度来看老四的做法无可厚非,不能因为自己的规划否定老四的观点。老四是养家的,二女是守家的,颖是管家的,我是败家地……要知道有时候在外面的开销挺大,总是恬不知耻的朝老婆伸手要钱是锻炼心理素质最重要地环节。“投多少钱,怎么投,二女和老四边打边商量,商量定了找咱管家婆要,反正家里的账目和钥匙都在咱大夫人手里。
颖仰脸瘪嘴朝我一笑,“夫君总是把事谋划好就假装撒手不管了,妾身一手拿了账本一手抓了钥匙,可已经弄不清收益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全家最省心的人。”
“错,全家最可*的人,”伸手给颖拉怀里一个发力,抱的‘吱哇’乱叫,披头散发的挣扎出来就开始报复,报复完又给二女推开*我胸前。“王家上下百多口人,只有夫人一个知道王家家底,你不可*谁可*。”
“也是,”颖哧哧笑了起来,“夫君从来不管不听,二女、老四成天打架,她俩但凡能好一点,一人一本帐加起来也就知道了。都不知道也好,就我一人偷了喜欢。”
“我知道,”老四见的世面浅,还摸不清王家这潭水有多深,话一出口颖电锯般的眼神就砍了过去,吓老四一哆嗦,下意识就朝我身边*。
“干啥!”伸手推了颖一把,“老四就干这个的,就算没有二女手里的账本也能估个八九不离十,再说和陈家一直合作,估个资产有什么难的。”说完给颖拽怀里贴了耳朵道:“往后家里不许出现这眼神,老四是自家人。”
颖摆摆手,示意我不用管,从我怀里出来就贴了老四过去了,“怎么估你在行,可就不明白你没事估王家的帐是存了什么心思?”
老四被压的一点点朝我身上挪,受了惊吓,眼泪挂了眼眶上还哭不出来,退无可退了一把顿住我胳膊,急促求援“姐夫!姐夫!”
“说说,我得知道。”尽管侧身将姐妹俩隔开,颖依旧沉个脸不依不饶。
这事颖分内的职责,我还没办法把这事岔开,只好给两人推开离远,压了情绪一字一板缓缓对颖道:“你现在就坐这,不许过去,让老四在那边回答你。我再强调下,老四现在是自家人,你是大的,打了骂了都不要紧,但不许再出现刚那种眼神和语气,要杀谁得我做主。”
颖咽了口唾沫,也是努力压了情绪朝我点点头,“妾身知错了。老四,你一五一十说清楚,你是我妹子,我不想妹子跟当姐的心里藏主意,尤其关系王家。”
颖话音未落,老四哇一声哭出来,受的惊吓、委屈一下全出来了,猛哭,开始我还劝,发现这劝不住,索性任她全力嚎啕,哭累就过去了,这丫头适应期还没过,我也没办法教她。
怪不得普通人家穷了苦了都能撑过去,可这一入侯门深似海的话就让人觉得进了鬼门关,尽管我极力让家里人都感受温暖,可现在才发觉这些努力都可能是无用功。
家,家庭,听起来就温馨;首先就让人联想到妻儿,热炕,热腾腾的饭菜,节庆假余里桌上那壶小酒,哪怕鸡飞狗跳着,男人打婆娘,婆娘打孩子,可这些都是正常人过的日子,进屋就能放下惊慌、疲惫的地方。
可现在不是了,现在叫王家,是家族,冷冰冰嗅不到人情味的大宅子,不许要人情味,家族利益至上,里面每一个人都心甘情愿随时做好为家族利益牺牲的准备,牺牲亲情,牺牲丈夫,牺牲妻子甚至父母二女,只要家族屹立不倒,谁在乎牺牲什么,***随便是什么,王家要的就是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别的一概不要。
第四百三十八章 轮回
不禁有点气馁,热炕上感受不到该有的温度,心里凉洼洼的。感觉有点对不起家人,自己这个家主当的失败之极。总感觉自己尽心了,感觉良好的策划,规划,谋划,收益一天比一天多,家业一天比一天大,可到头来连最起码的亲情都难以维持。
`
颖,多好的女人,每次躺我怀里都会感叹老天有眼,夫君如何如何,每次听到这话我幸福的都快爆炸了。男人这东西没出息,伸了舌头累的狗一样满世界打食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史上最凄惨的物种,可看了家人吃饱喝足,儿女安然入睡,妻子在怀里嘟囔几句,甚至是抱怨几句,又马上觉得自己就是超人,明天一定要把舌头伸的更长打更多的东西回来。
不求啥,二女爬身上出坏主意想鬼点子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喜欢,喜欢的不行,那种感觉说不出来,光想想就能让心里暖和一整天。对我这个曾经的穷小子来说,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能娶俩这么出色的女人,就感觉若不能让她俩过好的话,就该拉了肉案子上被剁成饺子馅。刀山火海那是骗人的话,可我敢指了自己良心说,和这个家相比,刀山火海就是个屁,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带了旺财踏青一样的心情趟它个十来回。
不经事的人不怕事,经事的人什么都怕。为什么?经事的年纪上基本都成家了,为了身后这个狗窝,有去趟刀山火海的,有在外面装孙子息事宁人的,唾沫砸脸上都能把笑脸给出来,这不丢人,带一身伤痕和带一脸唾沫回家是一个道理,都比单身时在外面当二横需要更多的勇气。都是带了这个念想在外面打拼。哪怕动物园里装一天狗熊。但家人都永远把你当人看,这就够了。
可现在高官厚禄的,即不用当狗熊。又没人朝脸上砸唾沫,家业起来了,二女满堂了。庄子上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富,家里的名声一天比一天好,连旺财跑出去都有人指了说:这是王家地狗,是条好狗。看门地土狗都成了好狗,可人都怎么了?就好像有锥子在心口剜,我没心脏病,可胸口隐隐作痛。不那么剧烈,却像蜘蛛网一样发散出去,半条身子麻麻的有点不听使唤。就脑子还是格外清醒。`
强忍了身上的不适,不动声色*坐在颖和老四中间,一直等老四哭倦了,连坐地力气都没有,软塌塌的贴在炕角上抽泣。颖超强的心理素质让我佩服,妹妹哭成这个样子竟然无动于衷,冷鼻子冷脸地盯着,一直在等老四当了全家面回答估算王家进项总额的意图。
“姐!”老四哭过了,换过神来,沙哑个嗓子冲了颖喊,“你是我姐!”
颖看看我,又看看几近失控的老四,牙根咬的死死的,用力吐出一口气,“说!”
发现自己有条胳膊竟然灵动自如,好像和什么东西接触了下,感觉颖好像倒下去了,可胸口那种憋闷疼痛的感觉让我来不及注意这些,嗓子眼里有东西朝上翻,一遍遍告诫自己要保持平衡,全力吞咽下去……
看,天又亮了,不睁眼让阳光透过眼皮的感觉真不错,这说明我又偷懒了,刚做地那个梦不好,不喜欢,颖也不说我一声。
不用看,二女的味道,臭丫头伤风了,听她带了鼻音咳嗽,得赶紧抓药。下意识翻身起来照顾她,肋子周围一阵剧痛又将我掀翻,‘哎呀!’喊了声后才睁开眼。天哪,我身体变的不协调了,翻身起床地时候竟然还没睁眼,老年病?
“二女咋了?”嗓子发干,音调乱拐。炕边的二女瘦了一圈,脸上颧骨都出来了,大眼睛肿出来像个水泡金鱼,猛一下都没认出来,惊道:“咋了?”说话间发现自己竟然顺利坐了起来,卯足力气给二女朝怀里拉,胳膊脱力,没拉动,自己先失了平衡一脑袋砸了铺盖上。
我地妈呀!身上零件竟然不听使唤,人干二女哎呀一声叫出来,疯了一样把散件的我朝起拽,颧骨肉一样又被堆回了被窝。二女尖叫声引发了连环效果,颖和老四呼天喊地的跑进来,九斤小脸脏不拉几的就朝我跟前凑……`
看来是我出事了,确定了。鼓足力气,“让九斤出去,渴。”不想让娃看我现在这样子,费力斜眼瞅了瞅窗外,“外面有人也叫进来,只许大人来。”兰陵在外面,其实根本不用瞅我就知道她在外面。
颖捧了我的脸就好像要把这玩意从我身上拆掉,可怜的,本来就娇小玲珑个人,现在成一把柴禾了,小眼睛没了,肿成条缝;唯独老四,老四还没大变化,就是眼神有点呆滞,这丫头自从进了王家没过一天舒心日子,都傻了。“老四,十七加三十六等于几?”
“五十多,”老四揉揉眼睛,才缓过神的样子,轻声道:“姐夫,你少说话,二女给你灌点水。”
挤了个笑脸,不知道有没有笑的效果,“扶我起来,我还不用人灌。二女,沏杯茶来,”渴的要命,强迫自己等待一会,四个女人都在跟前,我不能被人抓起来灌水,这不像话。“给长公主殿下也沏一杯,”
强笑了和兰陵对视着,她也在笑,对我摇了摇头,长长出了口气,“好了,死不了。还得赶去给皇兄报信,全朝都等了给你发丧呢,要死不死的真耽误事!”兰陵尽量让语调轻快些,摇了摇帕子算是告别,过门槛时候脚下一个踉跄,扶了门框又扭脸看我一眼,眼泪吧嗒吧嗒的朝下滴,手帕胡乱在脸上抹了一下,“你王叔叔活过来了,随娘进宫去,快走,不许哭!”
`
用力喘了几下,胸口还有点怪感觉,不过茶水还是管了事。力气回来不少。庆幸醒来的正是时候,弄不好得被渴死。“看看,蓬头垢面的。都梳洗好了再来,”二女跪坐跟前不动,还哭抽个不停。伸直胳膊碰碰她,“去,洗干净了过来,你和老四先去。夫人眯缝眼看不清东西,叫她在跟前坐坐。”
二女、老四刚出门,颖朝我跟前挪挪,给我背后又堆了个枕头垫实在。低个头又打算哭。
“我做了个梦,不好。”说这里叹了口气,“梦就当梦过去了。好吧?”
颖点点头,轻声抽泣起来,小心的贴了我身边,哽咽道:“妾身不能死。”
“好好的,没活够呢,谁叫你死?”我得多说话,躺了四天了,舌头发木,赶紧得先恢复水准,免得发怪音听的自己都不舒服。
颖拉过我的手放了眼前看,我知道一哭就这样子,眯缝眼,看东西费劲。看了半天终于放下来,“您不醒,御医来了一拨又一拨,几个老爷子都过来了,听见有人说再醒不过来就起灵台冲冲。妾身不愿意起灵台,二女带了刀子在身上,又跑了祖坟上坐了一下午,然后回来跟妾身说您要醒不过来她就跟了去……”说这里一脑袋压我胸口上,都不是哭了,我觉得她全身力气都用我身上,等不了她哭完我就该死翘翘。
“一个哭死,一个压死?”
“不是!”颖根本诶听清我说地话,只顾哭自己,说自己地,“二女就能死,她把三、四兄弟交给妾身,想干啥就干啥,可妾身连死都死不成!死不成……”
二女是疯了,这丫头发疯时候没人能拦住,亏得家里还有个知道自己死不成的。想笑笑不出来,随了颖悲痛欲绝的声调,实在也没力气伤心了。唯一值得庆幸地是老四没有跟了掺和进来,要让人黄花大闺女寻死觅活的,我真该下油锅了。
伸手摸摸颖头发,“我就知道你是家里最可*的,一会等我骂二女。”
颖呜咽着点点头,“妾身知错了,再都不敢了。”
躺尸前地事我都想起来了,颖有什么错?真是一点错都没有。一个家族多大家底,这可不是随便让人知道的事,甚至关系到家族存亡;有能力估算的也就几个人,老四估王家家底的事肯定发生在过门以前,若过门后她大可以光明磊落的问她姐姐,哪怕直接问我。
颖对这些事情异常认真,我肯定在老四出口的一瞬间,我的管家婆起了不该起地心思,这恰恰是我最在乎的,这种心思不该用在亲妹妹身上,可能我还不能完全接受这年代的价值观,我活该气死。“好了,你给老四把话说清楚,让她明白你地道理,别让老四心里打结,日子好坏咱都得过……算了,你别去,我来说,她愿意听我的。你就趟跟前睡一觉,哭完和瞎子一样。”
颖神气好些了,摸索着拉了铺盖顺势就滚了我身边,二女和老四探头看看里面没事了,摸上炕来学了颖的模样也掀了被子趟我身边,俩人不知道几天没合眼了,松口气就困倒了,一躺下就睡了过去。`
唯独老四精神头在,这姑娘乐观,恼完喊完吃睡照旧,见我身侧两边都被占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男人死而复生的欣喜之情,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几块点心就递了过来。`
“知道我睡几天了?”
“好几天。”老四委屈的朝我跟前*了*,“揪心,都吓死了。开始怕我姐杀我,后来二女不想活了,我又怕她临死把我也拉去,把自己关了门里不敢出来。最后实在想看看你,心说死就死吧,拼死跑房里看你,你就醒了。姐夫,你吃点心。”
`
“吃完就死。去,喊人给我熬点小米稀饭,萝卜条子弄几根就行。”老四满可爱,光把自己关房子几天的本事就值得赞扬。有了老四,家里兴许能正常点,终于来了个珍惜生命的。像颖和二女俩纯属变态,一个就打算立即给自己解决了,一个还因为不能解决自己嫉妒,这都是什么世界观。
“姐夫,我叫厨房多熬些,我姐和二女这些日子也都没太吃东西。”老四风风火火又坐我脚边,能看出她现在心情不错。至少不用当寡妇了。“我一直没敢和她俩说话。俩人都疯了。”`
笑着指指茶碗,示意她帮我添点水。老四没有干杂活的经验,歪七八扭端过来。托盘里已经洒了半碗进去了。“后悔不?”
“我姐不会听见吧?”老四爬了颖面前详了半天,确定睡死了才道:“我怕我姐。那天不是姐夫拦着,姐就把我杀了。真的。”
`
“唉,”伸手撩了撩颖鬓角的长发,轻轻挂了耳后归置好,免得睡半路让自己头发呛醒。“这会再看看你姐,好看不?”颖熟睡的样子最耐看,这么些年过来,唯独睡熟的模样没变。不禁怀念起当年破落的时候,夫妻俩坐了一起对了账本发愁,别人送点破烂礼物都当宝贝一样收着。总盼了背了人变卖些银子补贴家用。`
老四点点头,“她从小就比我好看,眼睛肿着也比我迎人。”
摇摇头,“我没说相貌。这么些年,你知道我和你姐是怎么过来地不?知道那年去干什么去了?找你爹娘要钱起作坊,这事我现在还记得清楚,那时你才……”胡乱比划了下,早忘记老四当年什么模样了,“这么高,要不就这么高,二女比你还矮些。”
“姐夫,你以前真当过败家子?”一说起过去,老四就兴趣盎然,非要挤过来,压地我腿脚都麻了。
“当过吧,”习惯用这个口气缅怀下别人的过去,很有意思。“不折不扣的败家子,外面还养了女人,这你知道地。”
老四嘿嘿笑了,伸手拉过我条腿学了颖按摩的样子开始运作,看丫头揉的高兴,我也就忍了。“我姐最疼我……”说这里老四停顿了一阵,扭头看看熟睡中地颖,“姐夫,我以前估算过王家的进项,就是去年。我不想给我姐说为啥,和陈家没关系,是我自己想估的。”
不在意的摇摇头,“自己知道就成了,不用拿出来显摆。不怨你姐生气,多大的宅子就有多大的规矩,不是谁不情愿就能随意改的。咱家这宅院里百多口人,在京城算不上大家子,”说这里禁不住叹了口气,“可三、四十年后就难说了。慢慢你就明白了,不是你想地那么简单。”
“我明白,姐夫为什么气倒我也知道。您当时抽了我姐一巴掌才睡过去的。当时姐吓蒙了,扑您身上又哭又回话,我听的明白。她是为了这家好,其实姐也明白您在乎啥,我也以内这个才非进王家地。”老四坦然的看着我,没有丝毫羞怯,“既然照管那么些生意,大门大户见的多了,从没见有姐夫您这样的家主,一个也没见过。连程老爷子那么混账个老头对您都赞不绝口,不过那老混账还欠了咱家两季的纸钱,去了几次都没音讯,还拿走我好几斤烟。”
`
这就没办法讲道理了,既然把作坊开了成家的保护区里,就要先做好有帐难归的心理准备才是。算了,这就当走关系随了礼金,能从貔貅嘴里掏出钱来才算怪事。
坐了和老四说说话也好,小米稀饭兑几根腌萝卜味道还行,喝过去全身一阵暖和,糊里糊涂又睡过去了,再睁眼都入夜了,颖和二女守了跟前看我黯然转醒才松了口气。
看这事情闹的,我现在连入睡都让她俩感到紧张,随时随地都有与世长辞的危险,弄的人有点不好意思睡觉。要不是二女,要么是颖,反正我醒来前跟前总守个人,就好像我忽然变成了玻璃。
“要不妾身陪您去山庄里修养些日子,把冷天过去了再回来?”颖一直把自己当了事件的罪魁祸首,成天一睁眼第一件事情就是向我表达她多么内疚,然后就是不停的检讨她在王家横行十数载里犯下的重重劣迹暴行,弄的自己和战犯一样终日惶恐。
“我一个人去?”试着站起来在炕上走动,对我这年龄的人来说,休假和修养和两码事,盼望天天假期终日无所事事是懒汉们的梦想,可躺了床上当病号让三五成群的围了跟前伺候就成了烦心事,烦的厉害。
`
“要不二女陪您过去?妾身知道老四肯定不行,”颖百依百顺的模样和我讨论山庄修养事宜,太慈祥了,年龄大我那么一点,可没理由一下变成母后一类的东西,“这说话该忙了,家里起码得留下个人操持;加上老四满共四个人,又不能一下都跑去。”
“不去,我手上东西还没忙完呢,没看我正练习走路。”看颖还不放弃,不耐烦的一摆手,“好了,还没到说死就死的年岁上。你要真觉得自己干了错事想赎罪的话,就赶紧把鞋给我拿来。”现在外面阳光灿烂,好些天没出去,身上早就发霉了。
颖有点犹豫,“医生叮嘱了,您这症候见不得凤……”
“屁话,又不坐月子,再啰嗦我就叫周医生来重看一次。吩咐澡堂把水预备上,要热的,找个人领我外面走一圈,出个汗洗个澡,明就能到学里应差了!”说完感觉身上舒服多了,看颖还磨蹭,“赶紧!”
第四百三十九章 穰外安内
“慢点,走慢点,还没康复,小心滑到。”
颖说是搀扶,最后就变成后面拽着我了。雪没化完,太阳一照开地上湿滑湿滑,说是微风,吹来的全是湿冷,我平时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状况,今天例外。
脚探了湿地里挤起一层薄泥,咕唧咕唧响,声音有点那啥……不过我喜欢,实力的表现,多有劲。
二娘子依旧后面跟着,和颖怀孕时候情景雷同,当时是我护着她,今天是她护着我,想想就没面子。本来老四请缨担当守护者,颖害怕她粗枝大叶给我弄死了,一千个不放心,亲自全程陪护。
“忙不?”见她紧张,不明白她紧张什么,没见我平衡感已经回来了,伸手敏捷。“忙了你回去,我一个人走走。”
“医生说您受不得风,”颖极力想让我把个超大的皮大麾披上,一路尝试无数次都没能得逞,央求的口气道:“夫君,可不敢再闹出什么毛病来,给妾身想想。”
神经病。颖现在对两件事耿耿于怀,一是二女、老四甚至与王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兰陵都认为她是害死我的元凶;对于颖来说害死我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没有跟了死的权力。在跟前嘟囔好几回了,说二女多自主多随心,说老四多贪生怕死多没良心,她多凄惨多不划算……
人生观有病变啊!又不是谈恋爱时候俩人脑子都不够用,啊猪列业,啊猡眯殴,咱一起嗝屁吧,啊,好吧!先吐会,吐完再讲道理。让这猪、猡二位冷静下。给他俩结婚生子的机会,打架闹仗一、二十年,对白就会变成。啊老猪你血不多了,啊老猡你还没死,你怎么还不死。等了在你身上拿装备呢!
都什么年龄了,娃都那么大了还说青春期的话。颖也是个人才,夫妻感情好我欣慰,可不能把理朝这个方向抬,抬来抬去就好像我为啥不临死前轮她一刀,这她就觉得老天开眼了?
“看,我现在没死。对吧?”实在没办法的办法。在我眼里颖真的是最可*的人,小肚鸡肠不算,可韧性超强。王家最初是怎么过来的。还不是这小女人把整个家担了肩上,扛不动了拉着,拉不动了哪怕跪了地上朝前挪;始终相信就算我不出现,只要有颖在,王家就不会倒。每次想到这些地时候,我总感觉老天开眼了,这媳妇是积德求来地,弄不好得给老天还三、五千年的按揭才行。
颖最烦我这么比喻,我现在又林黛玉,打不成说不得,气的翻白眼。
“乐观!或者就得乐观。娶妻生子为啥?就是想看二女长大成人。二女长大成人为啥?就是要娶妻生子,哦,顺便看自己父母混吃等死,然后给二老送终;可你不能说因为这你就不活了。迟早有一天九斤他们得长大,咱俩也绝不会同年同日同一卯上一起挂……”说着故作神秘地一顿,把颖拉跟前小声道:“不过我有个好主意,想不想听?”
颖傻乎乎点头,一脸期盼。`
“看,等咱俩老的不行了,俩老不死的约个好日子给兰陵那边的钱庄……挑家最大地,防卫最森严的,这么一……打……劫,白头偕老了,多美?”
“呀!”颖气的叫唤一声,也不管我是不是病秧子,轮起来就砸了两拳,砸完忍不住声笑起来,扶了我笑,笑的不行了又蹲下去……本该她看护我的,最后不得不给这个疯婆子搀扶起来,两人歪歪扭扭乱走。弄的二娘子很郁闷,不知道该上前询问笑话内容,还是把亲密无间的王霸夫妻俩拆开,免得一同出了意外;但二娘子表情上能看出来,咱黄师傅有点不爽,认为我刚刚在说他。
“好点没?”
笑够了,软团团贴我身上,还不住懒洋洋打我两下,“夫君这嘴啊,这么大个弯子几句就绕过来了,叫妾身还朝什么地方拐?”颖嘴角挂了笑,直了直腰,怀里抱地大麾子也沾了泥,上不了身了,只好远远抛给二娘子,“笑的,笑完也过去了。进妾身明白个道理,这往后能过的顺心了。”
“哦?”
颖抹了抹嘴角,笑地口水都出来。“道理简单,就大病初愈还能讲这笑话的人,天塌下来都能活着。妾身可是没您这么打心气,倒是放心了,总该踏踏实实走您前面。庄前不是有个九十多的老头子么?也是这么嘻嘻哈哈的过苦日子,几十年前看着自己婆娘死,后来又看自己二女死,前阵他长孙都过世了,老头还活的精神呢。”
点点头,该这样。只要活的精神就好,不用一天变态的搞什么夫死妇随,颖是个顾全大局的人,几句话转了弯就好沟通了,是个好媳妇。至于二女……以我现在的能力怕说不通她,这丫头的变态是与生俱来的,属于遗传;不过她既然喜欢这么干我也没办法,反正大家都有自己的活法,尽量让家里人过的身心健康。
“老四和妾身把话说通了,您别为这个起心结。”颖轻松的拍拍手,“这妹子有时候……就您说妾身的话,有时候脑子不够用;尽干些稀奇古怪的事。她不说,妾身也不逼迫,昨天又跑来叫妾身放心,说只有她一人知道。其实那天也是鬼上身了,起了邪劲,当时不知道怎么个想法,您跟前拦着都压不下去,是不是家里该做趟法事了?定是有人咒咱家。”
……
这么多年下来谁不了解谁?颖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她还不承认,求个神啊,拜个佛啊,做个法事啊,从来没虔诚过。每到出了问题就想起妖魔鬼怪了,问题以解决又变成鬼神不惧,说起来封建迷信一套套的,纯粹就是个封建迷信爱好者。这种人打死都当不了信徒。
“少胡说。没事找事。”抓了她脖子摇了摇,“想做法事做去,不许胡说八道破坏。”
“就是。妾身最近总感觉不对劲。您看,云家俩小子相继定亲,按理这是个好事情吧?”颖一脸玄幻的织造恐怖气氛。光天化日之下开始胡诌:“可云家自从定亲后咱家一直不顺,先是三、四兄弟差点从花坛上摔死;想想,九斤三岁才能爬上去,他俩那么点大怎恶魔就没缘由的摔下来呢?当时妾身、二女都在院子里,孩子就在眼跟前,一晃神竟然出了这事,没个察觉。”
“停。停。再说下去我真的气死了,你俩大人走神怪人家云家屁事?还有脸说,那天只揍了二女给你饶过去了。进打算让我补上?”外面走走,晒晒太阳,身上感觉好多了,至少能给这婆娘拖着走了,免得把人丢到大街上。“赶紧,回去伺候我洗澡,身上都能下肥了,你做个善事看能不能给我弄干净点。”
“听妾身说完,”颖后面跟了小跑,嘴还不闲着,“掉下来二天妾身就觉得怪,找人在花池子看了看,解了个咒,云家立即遭报应了。灵的很。“
“啊?”我这会就想给眼前人影下个定嘴符,不用找云家要,我婆娘才是真正的妖怪。
“您想想看,多好地天气。云家几个老把势都觉得近期不会上冻,为图个方便就放了池子里地水捞莲菜,谁知水刚放完就变了天,您是这些日子在家里不知道,云家就抢了三十多亩的收成,还有百十亩都东的砖头一样。”说着还跺跺脚,展示一下砖头地硬度。“二天还冻伤几个劳力,周医生忙的都回不了身。”
不理她,揪了她袖子朝澡堂去,一说起玄幻故事,颖是一流,没人有她那么恐怖的想象力。爽很,热气蒸腾,三五下脱光光坐台子上抽烟,老四为自己准备了多套烟具,澡堂里就搁了一副,为了避潮还专门加了个软木口地大瓷罐里。颖摸摸大木盆水温,抢过我烟袋整人给塞了进去,只露个头很被动的听她掰掰。
云家为了报复,请了更厉害的法师过来破坏王家安定团结,差点还给我咒死云云。这太可憎了,云家咋不请个再稍微厉害点的真给我咒死算了,免得受这洋罪。
“好,好,能不能叫我一个人泡会?等泡好了叫你。你现在赶紧请法师来给云家统统弄死才是,没必要对了无辜的人念咒,我得罪你了?麻烦给眼袋子递一下,谢谢。”
“夫君客气的,”一个谢谢弄的颖不好意思,又装又点地,还亲自嘬了两口才引着了才塞我嘴里,自己被呛的翻白眼。可是都占不住她的嘴,断断续续道:“妾身还好心呢,指着云家俩孩子成亲了能让云丫头有个好归宿,邻里邻居地再吵再闹还看个乡缘。我不计较,他们倒下了毒手!”
``
“快快,给撮干净了赶紧让我泡大池子,好离你远点,”木桶太小,我怎么转她都能在第一时间逮住我的脸,很痛苦。“我是病人,病人要少说话。”
“不是这么论法,妾身说,您听了便是。”嘴是不停,手上也麻利,撮的舒服。说是麻利婆娘招人爱不假,但不能浑身都麻利,要是稍微结巴点就好了。`
“也要少听人说话!”无奈又点了一锅子,这烟味道的确不好,但稍微能抵消点压力,“大姐,小弟明带帮兄弟给您把云家平了,今就放洒家一马可好?”
颖咯咯娇笑,毛巾在我肩膀上抽两下,嗔道:“胡言乱语的。算了,夫君不爱听妾身唠叨也罢,您大病初愈的,咱家多积德少作恶,不和他们计较。看张馥人才、相貌、身份都好,云丫头也有高攀的意思,所思弄个就积一次德吧。”
“啥意思?”刚还要给姓云的挫骨扬灰,忽然就变了口气,这弯道功夫直压舒马赫,太厉害了。拧头端详,颖笑起来总是那么好看,是那种心花怒放的模样,云家丫头嫁了张馥就值得她这么高兴?
“打什么主意?我看谢宝也合适,从客观角度上看的话,谢宝比张馥适合些。张家的规矩比咱家大,看老四还是连了一道亲的。才进来几天都被折腾那样了。云丫头去张家不合适。再说四舅拿人你不是不知道,面面上好像啥都看透了,其实苛刻的很。看看张家兄弟在外面的举止就知道张家是个什么家教了。”这我也随便想过,没当事情论,就是捎带思量;进颖说起这话来我才跟了这思路朝下推。“不对。你过门时候我二老已经挂了吧?”
颖嘴张个字,吓地手都停了,见鬼一样。
“不是,我是说过世,过过世吧?”
顺手抽我一毛巾,“哪有这么糟践父母地,这话说出去都能让王家几十年抬不起头。下回可不许了。”面色一转,凄苦无助,满腔悲凉道:“说起来妾身是个苦命的。进门不见公婆,想孝敬老人,得长辈们疼爱,可……唉,这高宅大院冷清的人心里抓挠。”
`
“是乐地抓挠吧?”这么多年夫妻了,何苦说这假话,最见不得她这模样。“咱俩说话,又没外人,就不能把你那脸放平整点,抽成包子了。”心里咯噔一下,长久以来被忽视的盲点终于清晰了,“包子,我问你,以我……娘的身份,她现在要活着地话,会不会把你当新罗妇拾掇?”
“去!”颖终于发飙了,在我光脊梁上拍的噼啪作响,“活着我也是正室,孝敬老人是应该的,敢当新罗女人用就死给她看!”
就知道是这样,可遗憾的是就算四舅好摆平,张馥的老母……姓王,和王修的王没太大关系,可和当年王皇后的王就比较近了。王皇后那一支是平了,可这个王家实在太大,尽管受了王皇后牵连被降成了三等姓,可从这种家族走出来地女人,即便是娘家受牵连,即便是夫家被构陷,也不是一个姓云的小姑娘能招架得了的。
依稀想起曾经和张馥谈过这事,这小子尽管喜欢云丫头,还是非常理智地分析了下自家情况,虽然之口不提老母如何,可回想他当初表情,那种说不上来的烦苦,的确不是一个热恋中的男青年应该有的。
颖啊,我不敢说她安了什么好心,也绝不相信她能安什么好心,自家婆娘什么人太清楚了,用个通俗点的比喻,不是什么好人。
想这里自己都笑了,一家人过一家的日子,关了门我觉得她好就够了,再说我家颖的名声那不是盖的,好不好都有大批拥护者,王庄上喊一声大夫人如何如何,小子就算把下半辈子交代到莲菜池了,每次想到这里都忍不住笑。
“不许插手,不许推波助澜,让云丫头自己选,她挑谢宝是谢宝的福气,挑张馥无论好坏都和咱无关,她不嫁哪怕当姑姑你都不许多事。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坏心眼越少,我就活的越老,积德行善不是你这么干的,同志。”起身拍拍颖,这婆娘就这样子了,我也不想拿她去换个圣女之类的玩意,能拦就拦着,拦不了……拦不了还得为虎作伥啊。
颖无所谓的点点头,舀了水朝我身上冲,冲了几瓢忽然停住了,“不对!”
“冲完再说,求您了!”气的拎了个木桶自个泼,前线将士还顶风冒雪保卫世界和平呢,她倒好,从内部破坏繁荣昌盛的大环境,反动派。咕咚跳了大池子里开始蛙泳,游走的远远。
“夫君,”见我不理她,没趣的跑出去喊人叫二女过来伺候,自己又跑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坏事。
闲不住啊,自家的事刚平,她有活泛开了,算是个保持青春常在的小运动吧。和二女呆一起就不错,丫头从来都不去考虑别家的事,属于内战内行;不可否认,颖内外兼修,属于专业人士。可我就搞不明白了,怎么一个云丫头能让颖上心到现在,云家那点产业……我不认为颖能看上眼,这点上颖已经转变的比较彻底了,有了视钱财如粪土的狭义之气。
二女三两下就钻了池子里,还凫水扑腾几下,溅的到处水花。一口气从我身边钻出来,贴紧紧爬了耳畔道:“老四在外面。”
“那你喊她进来。”笑着给二女手拿开,“缓缓,病才好,力不从心。”
二女叽叽咯咯笑起来,故意拉开点距离做了俩动作,换我给她屁股上抽一巴掌。丫头笑着又把自己埋了水里,冒头娇声道:“姐夫……”
“想死就再叫一声。”弯腰抓了二女脚腕子给她扔远,那边还尖叫,听起来还像是姐夫的发音。
二女一来就换了个气氛,从玄幻盗墓立即转为都市言情,至于老四什么题材还没开发,只要不是网游就好。`
“拉个帘子来,让老四坐那边去?”二女最近对老四这个话题特别感兴趣,虽然处处透着蔑视,可至少在给我传递个讯息,不再排斥老四了。二女在这些敏感问题上处理的都非常独到,比颖的技术含量高的多,知道用什么口气什么手段去把一件看似有害的事物变的无害,甚至有益;而颖就只会掐了对方的脖子死命朝墙上撞,撞死一个赚一个,很卖力气。
第四百四十章 缺失的环节
上回书提到猛将郑弘率领本部六干兵马直取木枣(地名,位于一千五百年后外蒙古境内的达兰扎尔噶朗),于三十里外贵营扎寨,通战书,下战表,与两万叛匪遥相对峙。将士们为收复大唐河山早已将生命置之度外,不惜以寡击众,誓与突厥叛军决一死战!
全军气势高涨,叛匪慑于我军神威,为避锋芒,高挂免战牌,龟缩不出。是夜,郑弘将军齐整三军为后应,约定击鼓为号,只点齐三十亲卫,杀奔敌营!
“郑弘疯了!”老四听得手心全是汗,颖紧张得撮着尖下巴等我下文,只有九斤兴奋地乱摇,小手在我身上推来推去催促;拧头看二女,丫头爬了炕桌上权衡南边的投入问题,根本不在乎郑弘死活。
轻轻嗓子,环顾一下听众,茶杯在炕桌上一敲卖了个关子,清请嗓子,“双方展开了和谈……”
切!老四一骨碌给九斤掀翻,一脸不爽地从炕上下来,“早说啊,费半天功夫就是个商谈,我还归置开春投入的事呢,耽误事情。”说着撒了鞋朝厢房去,半路又折回来,爬炕上不知道翻她姐了几件什么东西拿跑了。
“别说,郑弘也够胆大的,”颖还是有点提心,毕竟和郑夫人关系不错,郑家俩孩子不时朝王家来请个安啥的,感情基础好。“怎么就敢三十个人朝里面去呢?两万啊,谁摔个杯子就没命了!”
`
鄙视!就知道摔杯子的事。九斤每次讲周输打算摔杯子的时候颖就紧张,一紧张就把杯子摔了。
“你当是说评书呢?没把握的事郑弘才不干。”郑弘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不需要当年那种拼了家当找送命的机会。不过这次干得够漂亮,这家伙熟悉当地民情,每次都是赶了春天干坏事。上次给人家个大部族屠了,一个活口不留,这威立得太彻底了,方圆上万里都知道真正的嫡传王孙回来了,用兵如神,装备精良,心狠手辣,无恶不作。
这次又挑了冬天,六千精骑给人家部落两万男女老少一口气挤压到山角上,跑又跑不了,打又打不过,生死两难的时候咱郑屠夫来了善心,亲自过去安抚了下族长。反正以前你们就是跟了我家混的,现在这艳步了,不如跟我混算了,吃香喝辣管够,往后建功立业了说不定还能和西边那群杂碎一样开荒赚钱粮,现在朝廷政策好,对咱们还是公平的。`
混吧,草原上的民族豪爽。有奶就是娘,认的就是这两点。这奶水一足娘就厉害了。属于分化拉拢敌方阵容最有效的手段。
朝廷也高兴,上次杀得有点多,虽然省了钱粮却坏了名声;这次兵不刃血的就给个比较有影响力的大部落拉回来了,给周边少数民族吃了颗定心丸。进一步巩固了边疆的安定繁荣。挺好,也不是什么军事机密,拿回来大家围一圈坐坐,商讨熟悉一下国家大事,不用把时间都花费到耍心思磨心眼上。
九斤意扰未尽。每次讲个小故事什么的就能让这小子兴奋个半死,我肚子里就那么些东西。岳飞变成夏朝人,杨家将改头换面成大禹治水时候的草寇,连隋唐演义我都强行和封神演义揉合一起,变成武王伐纣的一部分。九斤说了,他最喜欢那个姓程的喷火硬射不要脸的老妖精,不喜欢姓罗的那个骑老虎耍枪的,不搭配,骑老虎就得耍棰。
翻来覆去地掏,就空了。现在都得拿军报来现改评书演义了,就这还一天缠了我讲。身体好不容易康复,大家很久没有干体力活了,颖眯了眼在炕上打盹撑了不睡,这信号太明显了,臭小子还要死缠不放,不孝顺!
“戏说乾隆听不?”身手给炕桌子敲敲,示意二女可以结束工作了。
“听,就听这个!”
“滚!”
`
九斤知道自己又被耍了,作个鬼脸一骨碌翻下炕去,跑了。
`
颖背后缠了我脖子笑,“这孩子。当爹的就不知道给娃讲道理,动不动就‘滚’,说出去不怕人家笑话?”
“我咋说?”下炕给房门闩上,一个虎扑给颖按倒,“好孩子,你爸你妈要那啥一下,现在请你出去?这说出去估计就没人敢笑话了。”
“那是,”颖在我身下乱拧,推又推不开,挣扎着给一边的二女掐了一把,“灯挑那么大干啥!熄了!”
黑咕隆咚,没点情趣,逮住谁谁和逮住谁谁区别都不明显,太保守了。关键一炕上三个人不好分配,总有一个闲着的,又不买门票,另一个忙着的就感觉吃亏了,说不许看,你看我我就看你,从此再没亮过灯,全*我一人勉励维持。关键发动机好啊,两缸就这么大动力了,潮气这么大还不熄火,时间长了有点漏油,这不算毛病,省润滑剂了。
“二女,夫人睡了,咱俩开灯做游戏?”闷时间长了,好不容易透次气就喘的时间特别长,一拨一拨的来灵感,灯一开就更有艺术气息。
“没睡!”颖伸脚过来捣乱,鱼水之情正和谐呢,插个棍子来搅局就属于法西斯主义,然后我就用了投保的那只手两线作战,看来我已经具备了同时打赢两场战役的能力,太佩服自己。
所以说九斤还是个孩子,耍枪有啥不好,等他在大些就明白意识流的真正含义了。
出一身汗,干爽的毛巾擦拭地舒服,额头,脸颊,脖子,胸膛……颖总是这么细心,二女光知道叫唤完了和个树袋熊一样夹在我背上大睡,你还不能动,一动她就醒,醒来就又骚扰得你大半夜睡不着。
“别老擦我手。”翻个身,“脊背上擦擦……擦脊背,同志。”
颖哼哼几声,差点给我魔手掰断了,半晌才微声道:“不是明天吃牛肉泡模么,先擦干净……”听得笑了,伸手又在她身上掏了一把,弄颖一个趔趄,赶紧爬下不起身,横了指头死命地戳我。
“又不给你掰馍……呀。别掐,要不你明给我掰。”颖脸皮薄,经不起逗,钻我被窝里乱敲打,旁边装睡的二女被推出去,爬肩膀上咬来咬去。“不闹,”伸手给俩铺盖连起来,给颖贴在怀里搂紧,摸到脸上亲了口,小声道:“老四说不定在墙根上。刚我才想起你这一家子干这些在行。”
“在在去,”颖属于黑暗中的王者。一般关了门吹了灯,她就一下放开了,丝毫不介意墙根是不是有人,当年二女摸墙根的时候她就显得非常大度,很有王者风范。“该让老四知道些。没出阁的时候家里总是全力地照顾妾身,从说话到……您知道,这些都是有人教的;老四就没受这么些关照。我娘又是个大事细心小事粗心的,到咱家来也没走排场,本该我这个姐姐去教。可每次总说不出口。”
“老四多大了,什么不明白?”揽过二女道:“看咱这丫头。屁股都没长出来的时候都懂全了,才几岁就开始摸墙根实习。”
“老四跟二女比不了,她陪房过来的,妾身学什么她也得学什么。”说着伸手在二女身上抓了一把,“鬼精,不学也会。早知道长大出落个这模样,当年就带个丑的来。”
随口笑道:“那你直接带老四就好了。”一出口就意识自己说错了,一骨碌起身推了窗子朝外看,借了后宅门前俩灯笼的光满院子找,还好,还好,老四可能听完重要部分就回房激动去了,谢天谢地。
“夫君可不能这么说,”颖见我光溜溜又钻回来,扑哧笑了,“说起来还是在乎老四。往后说话可别那么冒失,老四模样周正,体态丰盈,哪点丑了?”
“对,周正,丰盈。我的确冒失了。不过这丫头挺有意思,嘿嘿……”每次想到拉个手都能拉软的模样就高兴,明再试试去。
颖扳住我肩膀坐起来,“说正话,您别老那么逗她,要么就端正,要么就圆房,别弄得姑娘心里不舒服。别家怎么样我不管,可这在咱家是个高兴事,不丢人。”
“放谁家都是高兴事,还用你说。”拉颖躺下,轻轻柏打着她脊背,“老四的事你不操心,只要你这边没太多想法就好。算了,你也就是这会舒坦了在站了姐姐立场上说这括,明一早利马变回大夫人。别着急反驳,思量好了再说。”
颖静静想了会,无可奈何道:“夫君说的也是啊,白日黑夜的想法是不同。这可奇了,究竟怎么样子好点?”烦得在我身上拨拉几下,“要不您别管妾身想什么,和老四顺当把这一关过了,往后我要耍性子的话,您多敲打点,到晚上就好了。”
无语了,还有这么分析自己的。分析别人时候头头是道,一轮到她就开始蒙混过关,一骨脑什么错全都归罪到时差上。话都说明白了,白天干坏事不要紧,到晚上就好了,白天杀了人,到晚上官府就给放了?
没办法和这婆娘讲理,颖的理占的是天时,你再地利,人和都跟不上档次,好气又好笑,一胳膊给她压被窝里,“睡觉!”
一早抓了老四就问,“昨晚听墙根了?”
老四唬个脸假装无辜,顺手挑衅下二女,准备利用斗殴把这尴尬问题化解掉。谁知睚眦必报的二女同志今天很大度,冲了老四妩媚一笑,蹦蹦跳跳出门了,跑了宅院门口遇见九斤进来,蹲了地上和娃说了几句啥,只见九斤搭了马步,运了童子丹田气嗷啊一嗓子:“姐夫!”喊完推着二娘撒腿跑了。
颖正端了茶碗在门外深呼吸,被儿子叫唤得一愣,然后茶碗也扔了,人也站不住了,顺了门梁就出溜地上。也不管地上脏不脏,笑得起不了身。
这一嗓子抽筋了,颖这边的表现更刺激妹妹,老四顺手抽了鸡毛掸子就打算去拼命,拉都拉不住。扳了门框子跟我较劲,俩人拉扯一身的汗。
颖好不容易爬起来,歪个脑袋看涨红脸的妹子,看了半晌才疼爱地顺顺老四肩膀,“这瓜妹子,拿鸡毛掸子跑去打谁?九斤早跑了,二女你又打不过,自个气自个,落一肚子难过。”
“不!”老四咬牙切齿,也弄不清自己“不”什么。掸子上的鸡毛倒揪了一大把下来,我看她有把鸡毛朝嘴里塞的趋势,赶紧给手拉住,从指头缝里硬扣出来。
“走走,咱俩出去转转。”拉开这阵势就算了,弄出去给买碗豌豆凉粉吃吃败火。
“不!”气猛了,脑子还回不过来。我早就松手了,人家还扳住门框和木头用劲,指节勒得苍白。头发咬了嘴里也不知道吐出来,看白毛女时候感觉有这个场面。就是穿得比喜儿好点,至于体型嘛,我觉得受尽旧社会阶级磨难的喜儿依旧比老四稍微丰盈些,嗯。
颖见妹妹动了真气。好言相劝道:“站门上让下人笑话,去和你姐夫……”干咳两声,忽然想起还有些吹毛求疵的事没办,胡乱给我交代几句火星话,撒腿也跑了。
剩俩人就好办了。老四没了出气的目标,又把造型弄得这么凄凉。转身泪汪汪地看我,瘪个嘴,“姐夫!”
“好,好,没事。”随便找了个手一拉给可怜娃放了炕上坐好,随手拉了个巾子帮了擦眼泪。
老四给巾子撩开一脸委屈道:“有怪味。”
妈呀,拿错了,赶紧给扔远。箱子里重新翻条新的出来,丫鬟早上端的清水还在,摆了摆,端老四脸胡乱一擦,“今吃牛肉泡馍,让厨房先给烙几张饼子,咱俩先掰。”`
老四点头,撅嘴上炕生闷气去了。
这丫头有个好处,不和人生隔夜气,今天打得劈头盖脸的,明见你还说话,至于明天再打,后天保准又说。其实想想,老四这性子比她姐好多了,没有那么多计较,从来不把生意上的拐心眼朝家里用;也不像二女喜欢把事情都塞了心里不吭声,总是在第一时间里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给自己和别人制造思想负担。
真的,和这姑娘在一起没压力,你问到哪,她说到哪,问到她有不好意思的地方她就红个脸给你说:“我不说。”
`
“哪昨天晚上你就是在墙根底下了,对吧?”
“我不说。”低头继续掰馍,掰了一会儿见没我速度快,顺手从我碗里捞了一把拿走,“门窗堵得太严,听不太清楚。”
“冬天,不堵严漏风。你就没二女有经验,都夏天听,带点零嘴,抹点花露水,又听了,又吃了,还没蚊虫叮咬。昨晚一定很冷吧?“
“有点,我带了手炉,”老四不敢看我,头塞了碗里掰,顺嘴咬了口才出炉的热饼子,“姐夫,我这么叫你都成笑话了,看早起九斤嚎的,满院子都听见。往后进来出去都没脸看下人。”
“一会我收拾他,这娃脑子不够用,你别计较。”没办法,苦主找来了,自家孩子闯祸时候当父亲的怎么办?
“收拾九斤干啥?是二女教的。”老四怪我偏心,又从我碗里抓了一把走了。
“她俩一起收拾,没问题。”
“那你收拾二女时候我在跟前看着,行不?”
……这个要求有点高了,圆场道:“都自家人,你打我我打你的,过去就算了,我知道你不记仇,当面收拾二女也不好,是吧。”
“偏心,肯定因为二女叫唤得好听!”
看来老四都不知道自己说哈,话一出来差点一口痰给我噎死。刚还抱怨音响效果不佳,这会就已经排出名次了。
“这个……这个事咱有空了好好谈,”赶紧给老四碗放了桌子中间,细心给教授她掰馍的知识,千万不敢再问贴墙根的事情了。颖可能是对的,陈家对老四青春期性教育工作没做好,虽然外面生意上来往的人不少,不可能说一无所知,但了解上存在环节缺失,不具体,导致贴墙根的时候都不能获取全部的资料和讯息。
她说道羞于出口的话时候就扭捏,脸红,在我看来这些话题都没什么大不了;可偶尔她脱口说出令我扭捏,脸红的话题时候,自己竟然毫不知情。
看来我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对待老四这种一知半解女孩的过程比较复杂,同样,也一定很刺激,嗯嗯,看来找到不用熄灯地理由了。
“姐夫,你咋了?”
“我回味一下味道,”砸砸嘴,不错,“回想上次吃肉时候的味道。”
“你一说我也饿了。”老四把碗推了桌边喊丫鬟给她端厨房煮。
那边正搭灶化油,准备工作时间比较长,俩人对个空桌子有点无聊,我正想起个比较健康的话题和她聊聊,老四先动弹了。盘腿挪我边上,缓缓把手递过来叫我握着,整个过程犹如幼儿园里大班男生欺负小班女生,当然,现在阿姨没在跟前,但我敢肯定阿姨绝不会离得太远。
第四百四十一章 操之过急
蛇无头不行,头太多乱行。一直搞不清九头蛇是这么运作的,这神话编得有点不符合常理。身为成熟老男人得知道怎么样让这个家变得有凝聚力。王家的战斗力不是*团结友爱产生,而是在王子豪大人竭尽全力的穿针引线下贯穿了家庭重要成员的利益交集才得以维持至今,极具挑战性。
王大人说要有光,于是二女把灯点着了;王大人发现光很好,就把年度报表翻开了;颖跑来制造紧张空气,质问南晋昌的报表为何因人而异,资产损益表里竭尽所能的混淆数据是什么意图。
石破天惊!一派专业术语,吓得我和二女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应付,防恐演习中从未演练过的状况。她什么时候能看懂这些的?一直以为,颖对账务的理解仅仅停留在有借必有贷、借贷要相等的入门层面上,今天中的什么邪,注册会计师附体了?
“行骗多年了吧?”颖小鼻子小眼地瞥了我一眼,矛头直向二女飚去,“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吧?做假账做到家里来,南边的收益私自卷走多少?打算拿了账面上的进项另立门户了?”
二女吃了一噎,不动声色地朝我跟前挪挪,又被颖单独扯出来眼对眼地质询。
“的确,账记得有点怪怪,”赶紧给账表支起来摇头晃脑岔架,回身拍了二女一掌,“二女,你拿了账本去老四房里核对下,核不准不许回来!”
二女得令,鞋都没来及勾,一溜烟跑出去,偌大个炕头上就剩下研究军报的王将军与皮笑肉不笑的王夫人,王将军说要水,王夫人无动于衷。
指了南诏的边防文书信口开河道:“看,前线的将士们干得不错,苏定芳老将军已经半推半就地连下百济两州,那边多次派人求和了。”
“那是,总比有人半推半就地谎报军情好些,”颖从自己的宝箱里取出王家总账,好整似暇地放了炕桌上翻开,一脸天真地问道:“夫君,您尊为云麾将军,若有人谎报军情该是个什么处置呢?”
“这个……一般来说就臭骂一顿,若再严重些就臭骂两顿,”挠挠耳根子,傻笑两声,“你夫君这云麾将军来得没名堂,就不用为难了。其实这账务和军务一个道理,完全可以忽视过程,只要结果对了就好。是这个道理吧?”
颖恍然大悟地一合掌,“哎呀,兵法大家说出的话果真不同,遭谎都遭出兵法来着。横竖只要结果,那妾身先给自个吊死了,省得三五十年后九斤他们费事。”
“要帮手不?”自个喊丫鬟沏壶茶来,亲手给颖倒了杯送了手里,惆怅道:“与娘子饯行,一路好走。”
颖气瘪了,伸脚胡乱踢腾几下,又给丫鬟喊来吵着要厨房冲荸荠粉败火。然后就掐我脖子轮圆了在脊背上擂,没点主母的样子。
只当捶背,小胳膊小手的,打完她先累,累了正好叫二女回来睡觉。没办法,自个不占理,揪了短处上就得老实点,免得遗祸他人。
“木头!”颖打几下见我不吭声也没趣了,推几把也推不动,恼道:“等夫君分辨呢。”
“被拿了活的,还分辨个屁。”无奈一摊手,“今你占理,杀剮存留悉听尊便……哦,对了,吩咐厨房也给我冲碗荸荠粉,多加点果干。”
“想从夫君这边占理可不容易呢。”颖见我摆死猪架势,无可奈何地拉*枕半躺在一旁,“早清楚您和二女什么打算,妾身又不是不讲理的人,问又问不得,打又打不动,整日里装傻都装地不顺心。既然是家里的事,就不能和妾身说说?”
“你也没和我说,你先坦白,什么时候开始查账的?”
“还用查?”颖气笑了,“妾身可是商人家的出身,到王家这么些年,翻账怕比胡账房都辛勤。以为换了个记账的法门就能瞒天过海,前后这么些年再看不懂可就白活了。今次抓活的,赶明又抓活的,就为了朝南边撒那么些钱而已,家里的钱您想怎么使唤都不过,可瞒了妾身总不好。”
“没多少收益,”咧个嘴不好意思地干笑,“谈不上收益,三、五年里都是铺垫,十年上能陆续回来点就不错,若朝廷在那边没有大动作的话,二十年里都不定能回本。”
“那屯门呢?”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探望偏瘫患者那种眼神,“连屯门那边的信都是假的?为哄妾身高兴?”
“那不至于,屯门是真的。可总体上不是屯门一处,好些地方至今还闹野人,说不来是什么情形。”说着从箱子里扒拉出张简易地图来,指了几处*近海岸线的有待规划地点解释,“不尽然都是南边,随了往后海运越来越宽敞,沿途水路便利的地界都会逐渐繁华起来,现如今无人问津时候好归置,等往后怕轮不到咱家插手了。再有,九斤他们往后大了,京里能不能出头还是两可,总有个养精蓄锐以图后势的地方才是。”
颖表情渐渐缓和下来,通情达理地点点头,“话虽如此,可动作大了不免让人警觉,问起来到落了不是。”临了轻叹了一声,“可别小看了旁人,如今人是越来越聪明了。”
是啊,尽管说不出个所以然,可下意识里觉得周围的人都变得聪明起来,没有以前好糊弄了。
颖担忧的问题我早考虑过,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意思很扼要,先谋而后动,不打没把握的仗。
战场上如此,人情上亦如此;做人、理家、产业经营上更该如此,王家主要成员要尽力作到这一点,这才能保得长久。当然,这需要我竭力树立个榜样出来。不存在动作大小的问题,整个过程几乎都是透明的。和兰陵商量过,和李义府也探讨过,与刘仁轨还长时间辩论一次,主题是发展大唐南部的重要性。甚至还写过一篇长达三万字的论文,从地理山川结构到地方特有资源的利用价值,以一种偏激不合实际的爱国形式出发,让众人觉得既有一定道理又难以全盘接受,而王家则摆出要以身殉国的架势作先行者,很可敬。
没人有想法,刘仁轨还因为这个劝过我,说我的意图是好的,为国为民不惜牺牲家业也值得称赞。可绝不提倡这种二百五的爱国精神!大唐要举国昌盛,南边也一定要繁荣起来,但如今还达不到这么个条件,不可操之过急。戒骄戒躁脚踏实地才是做臣子的本分。
“挣钱为什么?”
刘仁轨被我问地一楞,看模样在暗自盘算自己的家产,对于才有点闲散银钱用的刘家来说,我这个问题过于深奥。
“刘学监不忙答复,这个问题在下也没有考虑透彻。”年前一次重要的工作会议后,和刘仁轨闲聊间我忽然灵机一闪,“不瞒刘学监说,这些年王家的确置办了些家当。不偷不抢不贪脏徇私,家里日子也过得舒适,钱用起来也没有负担,庄上农户的生活也一年强似一年,这没错吧?”
刘仁轨点点头,他对于王家的积累模式还是比较赞赏;除过花露水外倒也符合利国利民的说辞,没太多能挑剔的地方。至于刘家庄上那个造纸作坊也是从侧面了解王家的一扇窗口,这些年来刘仁轨逐渐认识到造纸作坊对地区发展所做的贡献,先不论有多少人通过纸张得到了多少知识,光解决农户在农闲时间里的收益问题就是有目共睹的,康泰安乐的日子就是惬意。
“在下自认没有圣人的觉悟,可吃饱穿暖之余还剩下那么点良心。王家没到钱多去糟践的地步,但拿出一部分回报社会的能力还有。”伸手在炭盆上烤了烤,热呼呼,炭盆上支了个铁架子放了两块馍上去。
刘仁轨笑了,老头最喜欢属下这种心态,尤其我这种高干出身的纨绔子弟能在他的影响下变得坦率朴实,难能可贵。也学了我的模样烤了条锅盔,屋内飘溢着馍香,俩人仿佛农家小院里拉家常的气氛:“子豪所谓的回报社会何解?”
“上至当今圣上,下至黎民百姓,这就是所谓的社会。与朝廷无关,与政令律法无关,与声名身家无关。”将焦黄的馍片翻了个身,味道真香,我就爱吃这个,与朴素无关……“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再干净的财富也伴随着一个索取的过程。而这个索取的对象就是整个社会。上至圣上,下至黎民,涵盖面非常广。”说着捻了块烤好的馍块,手脚麻利地拍拍上面烤焦的部分,热腾腾掰了一块递给刘仁轨,不经心的模样淡淡道:“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这种想法,在下也不具备滴水之恩当报以涌泉的胸心,可多少拿出来一些表表敬意的念头还是有的。”
尽量把口气放平和,缺少雄心壮志又不乏坦诚良善的那种情操,这最合刘仁轨的口味,不做作,朴实无华的报国之心,超越真实的真实。
刘仁轨抚抚抬头纹,欣慰道:“十年上的功夫,油头油脑的那个王子豪终究长大了,怕有十年了吧。”
点点头,看刘仁轨这表情有占我便宜的嫌疑。官阶来说本来只高我半级,却恬不知耻地摆出一幅老爹的架子,还是那种恨铁不成钢型。
“若论才干,子豪十年前便不在老夫之下;朝中亦有微词,大才何不委与重任?可知三省里荐贤书累积盈尺,半数均与你有关。”刘仁轨看看手中的烤馍块,又随手放了案几上,“朝中有人方为官,自古为此埋没多少贤良;唯子豪例外,不愁朝中无人,可谓左右逢源手眼通天之辈,顺风顺水三、四十年下来,位列三班不在话下。”
“哦?”这评价似褒似贬,从刘仁轨嘴里出来就有点阴阳怪气了。
刘仁轨见我脸色数变,含笑摆手,解释道:“唯独这仅存良善之心,怕也随了权高位重日渐消退,终有一日成为老夫这等独夫。”说这里自嘲般哈哈大笑,“子豪这回报社会……新说辞,听似荒唐却另有一番道理。仅一表敬意之心就难能可贵,让我等尸位素餐之辈汗颜,汗颜之极。”
老头人不坏,也知道自己毛病在哪。却趋于形势难以纠改,或者说根本没打算改变。人的名树的影,一旦确定树立什么形象、走什么路线就得义无反顾地坚持下去,政治上的东西说不上对错,贵在坚持。
刘仁轨不等我谦虚几句,捻了焦晃喷香的锅盔打算离开,行至门口又转身道:“回报社会是个好措辞,可也要三思后行,切勿操之过急。好说辞不一定得好结果,如同这烤锅盔,拿的是个火候。”
*!又感慨又赞扬了半天,临了不三不四地扔句话就走了。还鄙视我欠火候?老不要脸的!意图估计已经被老不死看穿了,不过是给留点面子,劝我不要太过火。
最看不起刘仁轨这种道貌岸然地家伙,玲珑剔透个心思。什么都清楚,非要装出刚正不阿、不畏强权的二横模样。别人以为他一根筋,脑子不好用,殊不知老不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纵观周边竟然找不出一个好人,电视剧里那种专为干坏事而活着的纯粹反派多可爱,怕就怕刘仁轨这种大义凛然地败类。
“当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了?”兰陵垫个脚在书橱里乱翻,甘蔗踩个高脚案几帮他娘一起翻,光我一人闲着就脱离群众了。虽然不知道娘俩搞什么破坏,也义无反顾地贬了袖子也加入进去。
“就是这个,”兰陵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册子,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找什么?”
“本能,”撇撇嘴朝册子上扫了眼,还当什么有价值的文献,不过是一本当代的音乐教程,没劲。
“我小时候用过的,闲置多年了,今天翻出来给笃娃用。”兰陵一脸幸福地将册子放了案几上压封皮,自信道:“打明儿个开始,我亲自教笃娃音律。放眼长安,除了我还真找不出个合适的先生来。还有,往后不许你在孩子跟前唱那些淫词滥调,看都学成什么模样了。”
我教啥淫词滥调了?吻别多好听,再说也有唱英雄儿女,难道非逼我唱国际歌不成?
可怜娃,同情地看着一脸懵懂的甘蔗,白白顶了纨绔子弟的名号,真不如生了庄户家里来得自在。只能祈祷甘蔗继承了我的音乐天分,好叫目空一切的老娘知难而退。
甘蔗拿了册子朝老娘道谢,这边又给我行了礼,知趣地告退了。这孩子最近胡有眼色,弄得我和兰陵有点不知所措。
“孩子大了,”兰陵不自然地朝甘蔗背影夸了句,“懂事了。”
“别是感觉到什么吧?”有些事总要面对,可我还没做好这方面的准备。和兰陵一样,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孩子点东西,可又拿不准会是个什么结果。
“不清楚,”兰陵犹豫地摇摇头,无奈道:“慢慢来吧,或者渐渐就猜到了,到时候水到渠成也好。”
“对,水到渠成的好,”这话题让俩人都有点不自在,“咱谈点别的。”
“好,谈别的。”兰陵立即附和,有时候回避责任也不算错,毕竟谁与甘蔗谈都不合适,能拖则拖,“年上我带笃娃去山庄,你去吧?”
“说不来,不一定能去。”尴尬气氛还没消除,对话略显生硬,有走过场的感觉,“即使去也一大家子,你又见不得我家那两口。”
“怎么说是,是她俩不待见我。”兰陵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揉了揉腕子,嘲讽道:“也不知你前世造什么孽,得了这么俩夫人,该是还债的时候到了。”
“作孽深重啊,不是俩,是三个。”若无其事三重复,“三个,恩。”
“哦,忘了还有老四,”兰陵一脸客观地纠正道:“怎么把老四这闺女忘了,还是闺女吧?”
“算上老四是四个,怎么把个好闺女忘记了。等你三个都打死了,我正好带老四归隐山林,这罪孽也算洗清了。”
“王修同志,痴人说梦啊。”兰陵一脸同情地拍拍我肩膀,“南边下的大手笔,怕把王家三、四十年的走向都归置好了吧?想归隐山林,下辈子吧。”
“我为民牟福利,与王家无干。再说了,就算我有别的打算,可最终受益的是国家,是百姓。满京城谁愿意把钱朝南边蛮荒之地撒?连朝廷都不愿意,是吧?你不投资,不去开化,永远都是跑野人的地方,如今犯错误的人才流放岭南,大唐不能永远都把那边当成流罪集散地吧?”
兰陵轻笑,“慢慢来吧,切勿操之过急。得让朝廷走前面,你走朝廷前面算是什么道理?好钢用在刃上!等北边战事平了,朝廷自然会照顾南边,那时候再有动作不迟。有这想法的不是单你王家,内府里也有规划,可现在不是时候。”
“最怕这个,现在躲内府跟躲瘟神一样,好歹给别人个自我流放的空间好吧?再这样下去的话……”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日不落内府?
“你干什么?”
“回,回去反省。”
“急什么,”兰陵朝我跟前凑凑,细声道:“笃娃好不容易懂事了,又不在跟前……”
“我想唱歌,淫词滥调那种。”
“唱来听听,其实我也喜欢听,就是别在孩子跟前唱。”兰陵宽容大度的*我身上,轻轻在我耳窝里吹送热气,“来个舒缓些的。”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
第四百四十二章 瓶颈
从兰陵府上回来时总会经过庄子后面那片池塘,几乎每次都能看见云丫头忙碌的身影。清塘、放水、晒塘泥,十多个老爷们在塘边上蹿下跳,丫头与云府上的管事则站一旁指挥,不时调换下人手什么的。
按云家如今的家底,只要不是逢上大忙,云丫头完全可以在家里享享清福,外面的事情交给下人办就好。腊月天站了塘边有够受罪,即便日头低下都能感觉到阴侧侧的过塘风,吹身上和小刀子拉过去一般。
每每看到这些,不禁觉得云家俩小子太不懂事。按理说,别家的事我不该过问,可俩壮实小青年窝家里吃喝拉撒,天寒地冻的叫个赢弱女子出来受罪,不像话!亲姐姐啊,含辛茹苦这些年给俩弟弟拉扯大,这些苦楚别人不知道,当弟弟的还不清楚?
好不容易长大了,家业也起来了,该出来给姐姐分担些,争口气的时候,怎么就不长点良心?怪不得老四看不过眼去,连颖偶尔都私下里为云丫头抱个不平。当然,颖觉得不平的时候,钱管家立刻会对云家未来的接班人产生看法,什么事一经钱管家的嘴里出去就变了味道,云家好吃懒做的俩没良心小子如今臭名远扬。
“可惜啊,这丫头若是个男丁,云家早前几年上就发达了。”钱管家正带了地方上几个人丈地,见我过来立刻指了塘边的云丫头当了地方官吏的面开始抱不平,朝众人道:“几位老弟不知道,这多年前云家遭了天火,父母双亡家产全无还背了一身债。那么点个小丫头拉扯俩弟弟是个什么情形?苦啊!若不是侯爷、夫人帮衬还了债,早让上门的债主卖了,哪有今天的风光?”
钱管家是地方上的头脸人物,一翻话让几个小吏对我一阵乱礼,什么文成武德、泽福苍生之类的屁话滚滚,弄得我心头大喜,吩咐好生招待几位无品大员。这是该当的,王家再显赫,地方上的关系一定要处好,众口铄金,不能在乡里摆架子叫人落了口实。
这边刚脱身,塘口的小道上转过个弯子就被云丫头发现了,一边卖力朝我挥手,一边小跑过来。刚想喊你忙你的……想起这台词被张馥剽窃了。想换个问候语,丫头已经到了跟前。
“腊月天里也不歇着?”
丫头脸上被塘风吹成暗红色,还提个装几节鲜藕的篮子朝我手里送。云丫头有意思,地里出荸荠的季节她送荸荠,产莲菜的日子她又送莲菜,总是自家地里的出产,乡里相亲用不着客套,和彼此身份无关。
“说话开春,放不下。小女忙惯了,家里坐不住,说出来看看,一看就是一天。”云丫头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挑了挑额前的乱发大方地笑了笑,“您才下差?”
“哦,谈不上差不差的。”随手将篮子放了地上,没话找话道:“弟弟们婚事年后办?”
“春忙上过去就办,”云丫头满脸欢喜朝自家方向望了望,小心翼翼问道:“到时候不知道王家大哥……”
“去,一定去,我和夫人都去。这可是咱庄子大喜事,不能耽搁。弟弟们这一成家,你身上这担子就能放下了。该是轻快的时候,这些年不容易,也该找个合适人家享清福了。”说着下意识朝塘边一群老爷们里找了找,谢宝这白痴果然在,正蹲了塘角上不知道干什么,看样子在躲我。
云丫头被我说得不好意思,暗红个脸蛋窘得发紫,尴尬道:“王家大哥说笑了,没边的事。都这把年纪,没敢攀人家合适的,总归还姓云。弟弟们学业忙,不敢叫他俩分心,没过门的俩弟媳都是好人家的闺女,抛头露面的事她们作不来,家业上能帮一时是一时,别的还不敢想。”
什么叫好人家的闺女?云丫头这样的才是好人家的闺女,远近再挑不出第二个出来。年岁不是问题,身边就俩待选的,这些年风吹日晒的早就脱了闺秀的稚嫩,不娇气不做作,朴实大方又能干,谁娶回去谁享福,这么好女孩哪找去?
笑着摇摇头,“该给自己想想了。家里的事也该交给他们管了,没有让姐姐劳一辈子的道理,不合情理。”
云丫头摇头,赶忙解释道:“您误会,误会了。各忙各的事……”正说着,帅哥张馥人模马样地出现在道上,云丫头立我旁边又开始挥手。
“你忙你的,不过来!”张馥这白痴脑子不够用,我和云丫头明明都在道上站着,他还煞有介事地来这么一嗓子,弄得云丫头有点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笑。
“过来!”好歹和我是亲戚,就这智商真配不起这一身行头,丢人啊。地上拾起莲菜篮子扔给张馥,“送家里去,书房等我。”
张馥无奈朝云丫头抽抽嘴角,指手画脚道:“小弟正朝云家去,俩学生还等着,与云家小姐还有要事相商……”
“商啥?”看看云丫头,又看看张馥,几天没留意都发展到登堂入室的地步了?这边都有要事了,谢宝哪二傻子还塘角上扮劳力,造孽啊。
“小玩意,”张馥见我表情古怪,云丫头还百日咳般地咳嗽,赶紧解释,“抽水的玩意,和您想的不同。”
“我想啥?抽谁家水?”还学会打掩护了,满池子都是水,跑人云家抽个什么劲,狗屁不通。
云丫头大窘,忙打断张馥的解释,“王家姐夫又误会了,的确是抽水的机具。”指了东边一片荷塘道:“北高东低,春日灌水时候容易,可冬初排水时候难,尤其东头几十亩塘子就算走了灌渠也把水排不干净,大冬天踩了齐膝的水清塘费力劳神,时间长了还容易害病。前年冬天,弟弟们随了张先生去工学里开眼界时见了舟船上使用的抽水机具得了想法,就想仿制一套帮了家里的荷塘排水。”
“什么机具?”云丫头这么一解释,可信度立即提高。瞅张馥问道:“我怎么不知道?好不好用?”王家也有不少荷塘,虽然管理的没云家细致,可有了抽水的什么东东多少能提高效率,尽量少让农户在水里泡,周医生就常提醒要谨防关节病。
张馥松了口气,“小玩意,是走航运的那帮人从海那边什么小邦带回来的机具,本是舟船远航时候抽船舱积水用的,但大唐的远海舟船庞大,那外邦造的小机关虽精巧,可放了大船上犹如杯水车薪,所以打算照样子改良一翻。”
“我不懂,你再说清楚些。”好胜心战胜好奇心,张馥是我教出来的,现在拿了样怪东西来蒙老师就不行,就算比我强也得我许可后才行,不声不响地就属于大逆不道。
“小玩意,说不上有没有用。”和新型弩机相比,这种小机具明显不是张馥关心的重点,要不人家航海的都拿回来几年了都没个动静。如今却扔给云家俩吃奶的小子去摆弄,“经过几番改良,倒是比以前好用了,不过想给这么大池子的水抽干净的话,怕不容易。”说着看看云丫头,小动作比划几下。
云丫头会意,忙邀请我去她家帮忙指教指教,一来避嫌,二来也去除了弟弟们无所事事的谣言,一举两得。
看看也好,身为远洋商队的股东之一,多一点改进就多一分利润,这是责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手摇的,俩小子都一膀子力气,见我来越加兴奋,澡盆子一般的抽水机放了云家的小水塘里卖力地摇,水顺了桶沿上的过水槽哗哗地流出来,若把过水槽加长些就能给水运到远处,还蛮神奇的。
给俩小子拨拉开,亲自上阵试试。手感将就,因为力气有限,摇起来比较吃力,从上面望去,木桶里面是用木板斜穿起来的螺旋桨叶,不存在密封之类的高精密度问题,就是*高速转动用桨叶,利用水进入容器时瞬间产生的压力来完成整套工作,有点离心式水泵的意思,所以得疯狂地摇把手,一旦慢下来的话,水就会倒流回去。
“这在船上怎么用?”现在我只关心这个,至于云家荷塘有没有水和我无关。
“小船好说,大船就难办了。”张馥在抽水机跟前蹲下来,用力将木桶放倒,“关键是作不大。”说着摇了木柄空转起来,随了转动速度加快,里面的木板击打桶壁轰隆作响,“不耐用,木头泡水里时间长了容易朽,一旦离了水又容易干裂。小点还好说,越大越容易出问题。”
“把域外带回来的原型给我看看,我想知道这玩意在船上是怎么工作的。”面前这玩意明显是给他家荷塘量身设计的,看起来很吊,可放了船上不一定比现有的排水手段强,还得看人家专业产品。
张馥很纳闷,见我迫切又不好推辞,当晚就亲自带人将个大家伙拉了王府里,往院子里一摆和口棺材似的。
研究半天,没什么新意,唯一不同就是这棺材里的几处传动装置是金属零件,也有限得很,能比木头的耐磨些。
“要换成铜件的话是不是耐用些?”叫下人点了圈灯拢照明,吩咐张馥带来的几个人帮忙把抽水机拆开,“摇臂和这条主轴换成铜件该不是太难吧?”
张馥皱眉摇头,“一旦着手改良,又打算换了铜件上去的话,怕不是个小开销。现在工学里人手有限,军备上几处都是大开销,实在没多余的精力来搞抽水的玩意。”
“这有什么难的……”话一出口赶紧打住,语气过分了。这不是二十一世纪,以现在的条件搞这个的确费力,不光是换几根金属零件的问题,一旦用了船舶上就是救命的机械,不反复测试个千百次没法定型。这不但要开销,筹工筹料就够工学里忙活一阵。看张馥有点闷闷的,赶紧道歉,“对不起,我失态了。帮我作个规划,看需要多少合适的人手,大约预计个开销出来,不行就放了东边航海学院那边搞。”
张馥立马变得不好意思,回礼道:“不敢,不敢。既然是送了工学来的,那就没理由再推给别家。人手嘛,您既然这么看重,小弟不妨亲自负责,云家俩学生正好能跟了小弟在工学里开个眼界。至于开销,您知道腊月前已经将明年的预算报上去了……”
这没问题,我和张馥都在同一个老板手下混饭吃,咱兰老板有个好处,钱多。张馥赶紧回去整理追加预算备案,我去兰老板家里通关节,至于劳工谢宝嘛,懒得看他,由他自生自灭算了,这家伙不需要人权。
要人权有啥用,抵不上抽水机来得实在。从多年前失事的两条大船上得到的教训,大舰有大舰的好处,可相应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妥善解决。一个是舰体构造的改进,再就是提高排水的效率。
早在隋朝时候,就已经采用半密封分仓结构的船体来提高舰船的安全性,随之而来就是在遇见大风浪时排水不及时的话会导致船体难以保持平稳,排水问题成了造船业一大瓶颈。若能加装更高效抽水机具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船体会造得更大,有能力行驶到更远的地方。而这远洋收益也更丰厚,丰厚的回报会刺激造船业高速发展,而王家……当然,内府会变得更加贪得无厌,良性循环又开始了。
经过我一番循循善诱,张馥终于明白抽水机的价值所在,频频点头,不住赞叹,总之表现得很热切,至少让我觉得他在努力让自己热切起来。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我先笑了,抬手给他斟上一杯,“说起来好听,细想想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至少大多数人还体会不到海这东西带来的好处。”
张馥一饮而尽,点点头,“至少小弟就感受不到。虽说这些年外洋里带回来不少稀罕物件,跑海运的一个个都肥得流油……”说这里赶紧朝嘴上一堵,尴尬地咳嗽起来。
“咳嗽什么?又没说错。王家就是*这个才起来的,满世界都知道。”摆摆手,笑道:“没大道理解释,就如今来看,除了赚钱没别的用途。抽水机具自然没有那个劲弩来得扎实,别说你看不上,连我都看不上。可过些年就不同了,一百年两百年说得久,五十年上就知道厉害,往后张馥这名字得千秋万代地受人膜拜,不光大唐的人,是人都膜拜。”
“啊!”这话让张馥一个机灵,表情就好像一泡尿憋到半路上忽然失控,即爽又难受,难以面对后果又想假装不认识自己的样子,“您说笑了,小弟何德何能……”
举杯闷了口,“全当我说笑。哦,对了,你水性如何?”
张馥摇摇头,又觉得否定得过于仓促,小心问道:“小时候掉池塘里算不算?小弟是自己爬上来的。”
“也算吧,你的航海之梦就是从那个小池塘里开始的吧?后人写《张馥传》的时候得给人家些素材,这样才能写得精彩。”
“什么梦?”张馥有点跟不上节奏,老实道:“自从掉那么一次后,倒是老作噩梦,每次醒来……醒来……都有水……”
“这么看来你水性的确过人,的确有漂洋过海的雄心。最近不做这梦了吧?”
“……”张馥感觉自己被耍了,一脸委屈地笑了起来。
“别笑,八字没一撇就乐成这样,”伸手作了个收的动作,转了转酒杯,缓缓问道:“你和云丫头到什么地步了?”
“啊?”张馥张着嘴,像塞了块青砖进去。
“有没有进一步的打算?年龄都不小了,姑娘要不那啥的话,你打算怎么安置人家?”不是我八卦,对云家也没那么大好感,可云丫头到底是我从火海里救出来的,看了她一天天长大,就冲那声王家大哥都不能看了姑娘受罪。
“没想过……”张馥有点焉,不甘道:“其实也想过。”
“到底想不想?你想,还是人家姑娘也想?”
“想啊,我想啊。”张馥懊恼地给酒壶端过去,对了壶嘴猛吹几口,“可不能不顾人死活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进了张家哪还有她的活路?云姑娘爱朝田坎上跑,爱站了风里雨里朝河沿上望,日头底下连巾子都不扎的人,到张家穹了院子里听我娘训导么?”
“丫头是什么意思?”见张馥失态,拍拍他肩膀安慰道:“这得看人家丫头是不是愿意和你回去过发霉的日子。你不能因为爱惜人家就搞得自个多有牺牲精神一样,人家要愿意到张家呢?愿意听训导呢?”这不是胡说,的确有愿意这么干的人,还不少。毕竟能嫁到张家是个荣光耀祖的事,在国公府里当媳妇,娘家几代人都跟了沾光,连云家被烧死的俩老家伙都能在黄土下得个相应的封头。
张馥苦笑起来,“云姑娘怕是有过这想法。她真愿意的话,小弟也拼了这些年的孝顺名声打算和二老扳扳这道理,可……
()
第四百四十三章 暗度陈仓
张馥是个好青年。品相好,上进心足,才华出众,家世显赫,除过这些鲜明的优点外还有更吸引未婚女子的地方,比方说会制造浪漫气息,虽不那么露骨,倒也深得风花雪月的精髓,至少不像我那么随便,街上称二斤羊杂碎就算浪漫了。
不得不承认,世家出身的人整体素质就是比平头百姓稍微高点,在我眼里衡量,若不把张家老娘这因素考虑在内的话,我倒希望云丫头和张馥在一起,说不上般配,但的确让人放心。
这恰恰也是我鄙视张馥的主要原因。煮熟的鸭子嘴不烂,口口声声只要人家姑娘愿意,他敢怎么怎么和二老扳扳道理云云,我保证他这么想过,我也保证他绝对不敢这么干,不过是现在觉得云丫头对他没有那么迫切的意思了,才一副誓死砸烂封建婚姻枷锁的革命青年嘴脸。
反正嘴硬完后他感觉挺爽的,猛干掉我几壶陈年佳酿,酒劲一上来走不了了,留宿吧!派人去张家通报,就说张学监要在王学监家彻夜探讨学问,赶紧给这死猪拉寝室埋了,没点出息。
客房才归置好,去张家报信的人回来了,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后面还跟了张家管家。一来先见礼,再道歉,说明来意,总之是张馥老娘派过来的,说老夫人能掐会算,要给醉酒后还探讨学问的儿子领回去过堂之类,还望王家给于全力配合。
知子莫若母啊,拿回去就拿回去吧,我给于全方位理解。不过这老太太的行径有点过于跋扈了,就算拿自己儿子也该适当考虑下王家的脸面,没这么耍横的,好像偌大个侯爵府连你家孩子都照料不起,在我家留宿就好像掉了身份的感觉。
我不过想想,颖这边已经发作了,当了人管家的面就开始数落,弄得人老头下不来台,一个劲朝我陪不是,三句话不离海涵。
“什么东西,国公府上的规矩定了咱家头上,是王家伺候不起个学监?”嘴就不带停的,人家都出门老远了,颖还按不住火,“当年张家背运的时候是什么个模样?没有咱拉他一把,还学监,怕是连锅都揭不开吧!”
“行了。”给这丢人婆娘拽屋里,“人家求咱拉了?小事情,嘟囔个没完,消停!”
“有没有良心,”颖还一脸不忿,三两下蹭了鞋*了炕角上闷气,“说出去是咱王家低三下四,死皮赖脸地攀亲戚。这不,连话柄都落下了,大半夜朝府上来拿人,要来她为啥不亲自来?叫几个下人过来是谁家道理?”
听得我笑了,回身朝颖鼻梁上刮了下,“亏得是下人,真要是老夫人来了,你怕连大气都不敢喘。”这年代身份压死人,有钱有权不一定有那份气势。别说是长辈,就凭人娘家的出身,和皇后娘娘面对面坐着都能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来。
颖恼火地哼了一声,半晌无奈点点头,“怕是。说起来这张馥怪可怜的,还好妾身出身低微,要不九斤可怎么活啊。”
“你都没想想我怎么活,还九斤。”这四舅的变态性格八成是被夫人百般折磨所致。用程老爷子的话说,娶超级世家出来的女子压根不用挑剔长相,往那一坐就是神佛,周身盛气凌人那种邪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三五十年不知道自家夫人长什么模样,想想就不寒而栗。
能让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杀才不寒而栗的女性,着实惊人。像我这种就直接了断了干脆,亏得王修老爹有见识,谢天谢地。
“干脆撮合云丫头和张馥得了,”颖不放弃,张馥老母的威慑力让她很满意。
“多嘴小心我抽你,出身低就少发言!”这就是好处啊,这话四舅可不敢常说吧,哇哈哈……
颖早就不在意这些,悠闲地挥挥手算是应答,“今张馥拉来那东西什么个用途?手舞足蹈地喝个大醉的,为个木箱子?”
“你不懂,说了白说。看吧,不一定有用处,现在只是想想而已。”也不怕张馥不尽心,抽水机原型现在我家里,实在不成的话这改良经费王家出了,万把贯钱要搞不定的话,到时候再讹诈那帮股东不迟。
颖最不喜欢我敷衍她,好奇心又比寻常人强烈,死缠烂打地追问,不得不给她解释一遍,没解释完了我就困了,喊二女铺床。
“别急,”颖炕上滚出点地方让二女干活,爬我脸上翻我眼皮,折腾得人没法打瞌睡,“您是说院子里那堆木头能抽水?”
“啊,是啊给颖的手打开,翻个身将脸藏起来,“瞌睡了,明再说。”
“云家俩小子在家里都摆弄两年了?”颖掐了我脖子努力想让我保持清醒,“两年时间都没人知道?”
“啊,小玩意,就是知道也不上心,张馥根本没拿这当回事。”头塞在枕头里都被颖搬出来,一贴凉毛巾又捂了上来,弄人一哆嗦,张口就骂。
二女在炕角上坏笑,颖手里的毛巾又准备捂上来,赶紧抵挡。
“醒了就好,”颖给毛巾扔给二女,盘腿在我身旁坐下,安抚道:“夫君别动怒,你们男人家粗心,该想的想不到,妾身就帮您提个醒。”
“狗屁,赔我的瞌睡!”伸手朝脸上搓几下,完了,没状态了,一时半会睡不着了,恼道:“说!”
颖沉吟一阵,“云丫头前几年还指望弟弟们读书得个功名,是吧?”
“屁话,人丫头受苦受累这些年,还不是指望俩弟弟得个出息。我还指望九斤得功名呢!”没好气,没一句值钱话。
“可这两年就偃旗息鼓了。记得有一阵她还提到能不能让俩弟弟跟您去农学里学些东西,再没提过吧?”颖戳着自己的尖下巴装深沉,可惜没胡子,要不就更像了。
“俩小子如今是张馥的学生,工学学监的高枝总比咱家好攀多了,免得看你脸色。”这不难理解,我是云丫头也会这么想,放了年轻烂漫的张馥不用实在可惜,至少比求王家这黑心邻居好得多。
“那也说的过去,可既然有张馥的门路,早该进工学高就了,怎么多年还在家里待着?既不去应考,也不去工学,宁愿背个一无是处的坏名声在家里*姐姐养活?”颖说到这里猛一击掌,“就是这抽水的机具!”
“胡说八道!”这婆娘有失心疯,脑子进水的那种。人家孩子就想解决自家荷塘的放水问题,再说机具我也亲眼见过,不过是按原理仿制而已,谈不上重大革新。
“一定是,”颖一把拽过二女,勒令道:“说,是不是!”
二女委屈地点点头,一副二傻子模样。
不和她理论,找被子睡,成天没名堂地乱猜忌。
“那您歪着,妾身给您讲其中的道理。”颖见我没心思和她破案,主动妥协了。三两下脱了衣衫钻我被窝里很亲密地分析道:“张馥是什么出身?即便张家蒙冤受屈多年,该有的家教都没缺过,他再聪颖也脱不开世家子弟的习气。就好比您知道抽水机具重要,可他偏偏看不到眼里,因为见识不同,权衡一个物件的价值也不同。”
“是,这可不代表张馥没见识,人家工学里忙军备抽不开人,谁还理会个远洋舟船上用的小玩意?”易地而处,我同样会先完成眼下最紧迫的任务。朝廷现在需要的不是抽水机,而是高质高效的锻造技术和武备改良。
“没说张馥少见识。不过保不住云家就朝别的地方想。您刚说了,云家俩小子本就知道这抽水机具是外邦舟船上用的,如今这海商又是暴利,德昭在东边海战之功路人皆知,舟船的用处不比从前了,是一天大似一天。”颖列举证据,掰了指头盘算道:“张馥不用琢磨这些,可云家定会朝这层面上用心思。云丫头是什么经历?从鸡蛋到莲菜,别看都是些不起眼的生计,可那个不是先早早计算到前面的?那可不是一般的丫头,真若是抽水机具得了大用,谁的头功?不光朝廷对他云家另眼看待,像咱们这些航运股东也不会亏待了他,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照颖这么一圆,还真是合情合理了。这么说云家那俩小子给我看的不过是个假冒伪劣产品?两年,两年时间里光为个莲菜池子排水的话有点得不偿失,说起来能糊弄,可经不住想,大好年华就浪费到莲菜池子里那点水上真说不过去。
*,云家缺钱!才和张馥大概计算了抽水机项目的开销,不是小数目,以云家的进项支撑不了这么大的投入。全醒了,没一点睡意,一定是缺钱,云丫头先后问过我和颖卖的地事,以丫头的禀性绝对不会打没把握的仗,绝不会把自家赖以生存的根本压到个子无须有的发明创造上,这只能说明俩小子就要成功了,已经有把握了,而这个时候经费紧缺,云丫头才横下心来出售自家好不容易垦下的池塘。
***!不由自主握拳在炕头上砸了两把,吓颖个机灵。笑,狂笑,服了!那么个小丫头,红扑扑小脸,提了篮莲菜亲切地跑跟前叫王家大哥,叫人打心眼里冒好感,家长里短地和你诉苦说心里话,都没法不喜欢她,连风度偏偏的张馥都产生和父母掰掰道理的想法,一身的本事都恨不得教给云家俩苦孩子。这也是丫头拉拢张馥的另一个目的。有了张馥的名望和家世,俩学生的成果会很快受到旁人注意,又和工学无关,纯粹是云家自己的成果,投资很快就会收回来,而赚头非常惊人,名利双收了,全都被这丫头耍了。
没天理了还,笑过又笑,踢腾地颖坐起来胡紧张,以为我又失心疯了。
“别怕,没事,想到些有趣的事。”披了衣衫坐起来,想想抽水机的结构图还在书房扔着,罢了,不用惊扰别人去拿了,这会用功也迟了。
“夫君想什么?”颖见我笑的脑门冒汗,心疼地在我额头擦拭着,让二女下炕端杯热茶伺候,“无缘无故笑得害怕,可别吓人。”
“你不是想要云家的地么?”
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夫君又笑话了,可毕竟是咱王家的地界上,别人撑那么大块好地终究不舒服。再说了,那以前是咱家的产业,却被旁人拿去当了进项,心病,入土都不好给过世的二老交代。”
“你还真不谦虚,”满意地伸手在颖脑门上拍了一把。好婆娘都这样,只算自家地,不算别人的。持家有道的典范,“去,明叫管家过去谈,该是多少你叫云家开,保证便宜。”急用钱的人不在乎便宜贵贱。若张馥真打算亲自挂帅搞抽水机具改良的话,云家几年的努力就会大打折扣,头功肯定不会落在俩名不经传的小子身上,所以她急于在工学项目展开之前拿出成果来。
“啊?”这是我头次支持她干坏事,还表达得这么干脆,颖有点不敢相信,“您又笑话妾身?”
“去吧,把价钱压低了,不叫她云家得一文便宜。钱管家指望这事不是一两年了,交给他肯定万无一失。”搓搓腕子又想笑,给颖揽怀里温言道:“你收了云家的地就达成心愿了,云家拿了咱家钱也满心喜欢了,两全其美的事,乐得成全。”
“嗯!”颖欢喜一点头,爬身上狠狠亲我两口,“抽水机具的事也不能叫他家得逞,既然您打算工学搞,那咱家农学也起个这项目才是。又不是光船上要这东西,农田里缺水更用地上,巧立个名目就行,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自然不能让云家得了这好处去。”
公私不分啊,农学啥时候成咱家的了?也不问问刘仁轨答不答应,咱这婆娘还真不是一般人,连点子都出得阴损,就是恐怕有点晚了。
午上站了路口上朝塘子那边望,钱管家一早欢喜雀跃地带人过去了,这片池塘不久就会易主,怕是再也看不到云丫头站了塘边的模样,没人提了篮子跑过来喊王家大哥了,不禁有些遗憾。
丫头操劳了这么些年,在这边成千上万遍地走,这河,这以前的荒地,如今都成了农家的大出产,庄上的人一提起莲菜就情不自禁说起云家大小姐的好处,如今都成了王家的产业,红扑扑的小脸怕真该退居二线了吧。
“王家大哥!”正寻思着,云丫头的身影从池塘另一头出现了,依旧那副轻快的模样小跑过来。
“不过来,你忙你的!”冲了丫头摆手,往后怕是没机会喊这话了。
丫头没理会,说话就到了跟前,朝自家指了指,“钱叔一早就带人去家里了,小女没法接待,叫弟弟学了和钱叔打擂台,自己跑出来看看。”说着轻叹了一声,瞬间又绽放出燦烂的笑容,“能把地交给王家大哥,有王家嫂子那么干练的人操持,总是个好交代呢。”
“舍不得吧?”丫头的语气模样让人心里不舒服,是人都不舍得!当命一样的照料多年,如今却要为几个钱变卖掉的时候,那真是拿刀子在心头刺的滋味。
“嗯!”丫头毫不掩饰地点点头,“舍不得。一早就出来了,就这么一圈圈地走下来,好多遍记不得,记不得了。”说这里声音发颤,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想给个笑脸出来,可挡不住眼泪吧嗒地掉,扭头不好意思地擦了起来。
不愿看到丫头发窘,稍稍离开两步在坡头蹲下来,等她稍微好些才道:“都要强,和你嫂子一样个人。”顺手捡了颗石子扔出去老远,笑道:“知道早先王家是什么情形么?没有她里外操持早就败了。你也一样,还记得你带了俩弟弟来王家道谢时候的情景,磕完头拧身就走,当时记得你也这么笑的,可一把糖葫芦都不叫孩子吃,那时你才多大?”
云丫头背个身咯咯笑了两声,轻声道:“记不得了。您救火时候给小女捆了车上,自个带了朝院里去,好些人跟了后面听您分派呢。”
“该当的,过去多年了,在说就没意思。”扭头打量云丫头,群边裤脚都被霜打湿了,怕一早就这么在塘边走,走到正午都没干,“日头下站站,晒会暖和。”
“嗯,”丫头朝我跟前挪了两步,顺势就枯草上坐下来,腿直直地伸在前面拔了个懒腰,“停下来才觉得困了,都没瞧见出日头。今云家趁了嫂子的意,往后怕是能给小女个好脸了。”
“别指望,”俩人对视一眼,都笑起来,“一山不容二虎,这庄子上放不下俩厉害女人。其实这么些年里你嫂子还是照顾云家的时候多,承的是个乡情。”
“嗯,嫂子好面子个人,说起来多亏大哥多年的维护了。”说着拧头朝我一笑,“往后再不敢和嫂子对阵,小女也该在家里找个清闲,弟弟们念我这姐姐的情,小女也得让他俩尽心。”
“尽心是对的。我还是那句话,找个好人家嫁了,你是远近闻名的好闺女,不愁没下家。若真等这卖地的钱见了效益才放心的话,怕还得个两三年。”话说开了就没太多顾忌,钱到手就该有动作了,早一时晚一时区别不大,“凡是不求人啊,这脾性可不好。”
云丫头一惊,双眼圆圆地瞪过来,“什么卖地的受益?是城里店面上缺那么一笔,转圜一下而已。”
“也算是个借口,”笑了,“不过老得把画好的图样朝工匠铺子里送可是个大开销,你家城里连铁匠铺子的生意都有了?”
云丫头脸色骤变,立即起身,“王家姐夫说笑了,小女听不明白。不知道他们谈的怎么样了,得赶回去看看,弟弟们可斗不过钱叔呢。
()
第四百四十四章 情
丫头脑子还转不过弯,受了惊吓的模样,就这么回去的话就算卖地得了钱都不踏实。
“且慢,”硬生生给她叫住,“你怕什么?”
“谁说我怕了?”还嘴硬,站老远一副和我评理的架势,“又没作亏心事!”
“那就对了。”笑着一摆手,“回去告诉俩小子,拿了钱别磨蹭,抓紧定型,若迟了就麻烦了。工学一旦搞起来,效率可比他俩高多了,说不定农学也要参与,到时候慢那么一步就白费了这么好的池塘。”
一翻话下来给云丫头说得动摇西晃,可怜楚楚地就地蹲了下来,一言不发。
“闹得,谁抽你筋一样。该是什么进展就是什么进展,你以为老钱是受了谁差遣去买地的?”嘿嘿笑了两声,给足了运筹帷幄的意境,“小聪明耍一次可以,多了总该露馅。好端端个事,总东算西算的,弄得自个和别人都紧张。”
云丫头抬头斜我一眼,总之不情愿,头次见她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很有趣,这才像个姑娘样子了。
“既然都翻不了供了,就给我说说是个什么想法。”和蔼一笑,朝前方荷塘指了指,“地也卖了,钱就有了,抽水机具也眼看大功告成了,即便和王家多年恩怨也到头了,也没什么好埋怨的。你放心,张馥当年是我带出来的,他脾性我了解,好人,热心肠,又是为学生好。只要机具有功效,准会不遗余力地将云家的功绩报上去,是吧?”
话说到这就是我不爽了,丫头是好丫头,就是身份低微,身边找不到可*的人在不占云家便宜的情况下将这抽水机推广出去。但一码归一码,可不该将张馥当了桥段利用,弄得这表亲颠三倒四朝王家醉酒不归,说不定这会还在老娘跟前罚跪呢。
听我带了讽刺的腔调,云丫头眼神立刻暗淡下来,轻声呢喃道:“您又误会了,不是您想的……”
“那这误会定是你刻意造成的,”没理会她解释,朝跟前草地上拍了拍,“坐过来说。起码我不怕别人误会。”张馥是我带出来的孩子,虽说年龄相仿,但既然担了这个头,就不能看他在外面被人当枪使。今既然见了云丫头,就得事先给她把话说清楚了才行。你要愿意就给张馥个表示,哪怕说不出口叫我带话也行,多少叫男方有个准备。要是根本不存在这想法就让人家心里有底,别老让张馥觉得门楣不般配而委屈了女方,没完没了地内疚,没这么折磨人的。
这边闷葫芦,一问三不吭,光摇头。
“搭个话,谁知道你摇头什么意思?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娃,再不好意思得能分个轻重,不能把人半路上吊着。”
“您误会了……”
“我误会不要紧,别让张馥误会就行。”
“那就是张学监误会了……”云丫头鼓足勇气打嗓子眼吐了几个字,哼哼唧唧地就打算离开。
我就知道)!“回来,话没问完就跑。从哪学的这些坏习气!”
云丫头彻底焉了,手足无措地站跟前蹭脚,没办法圆场:“王家大哥息怒,小女不是您想的那样,可……可……又不能那么个说法……”
还什么个说法,国公府的后起之秀被个乡下丫头放了鸽子,这都成笑话了,再解释都没个原由,只能说丫头起了坏心。
“您知道……”吭吭啊啊说不出所以然,我啥也不知道,看架势除了张馥发飙抢亲外再没别的解决办法了。
“张学监是好人,一等一的人才,相貌身家无可挑剔……”
还真没法挑剔,看来云丫头心里还明白。
“当年弟弟们跟了他求学,那是老天有眼,云家的福分,小女为这个高兴得整晚合不了眼。”
那是,你整晚不合眼是高兴,叫张学监死都不合眼就更高兴了。
“小女辛苦就是撑了这家,就是期盼弟弟们往后出息了能有个安心。当年那副情景您看眼里,就是叫小女这会死了给弟弟们换个好前景的心甘情愿。”
所以说可怜人总有可恨之处,该怜悯的怜悯,可不能因为自己报了死的心思就拖我表亲陪葬,这太没天理了。
“您知道张学监是个什么身份的人,能屈尊降贵地教授乡下人……小女这当姐姐的自当全心在跟前侍奉着,生怕让张学监受了委屈,一点都不敢。”
我也相信丫头全心全力地侍奉,张学监又是个身体健康的大龄青年,你逢迎得好不是错,可给人张老师弄得心猿意马就不对了。再说了,亏的是张馥这家教,要搁了咱初哥,早就黑头黑脸地变人狼了,到时候看你丫头怎么收场。
真好笑,盯了云丫头看了半晌,这丫头还真的委屈:“你就不知道什么叫日久生情?侍奉三、五天不要紧,三、五年上就觉不出人张学监的意思?这会意思出来了,朝我家去耍酒疯?我得罪谁了?”
“啊?”云丫头睁大眼睛,“张学监不是那种人啊。”
“你知道就好!”这丫头还真是铁打的心肠,按理孤男寡女的多少有点感情出来,两人相处这么久竟然没心没肺地说人家误会,“误会不早说,眼看弟弟要出成绩了就更不能说,免得人家一脑之下拂袖而去,多年的投入没了可*的人撑着就亏大了,是吧?”
丫头瘪个嘴,半晌艰难地点点头,眼圈又红了。
这就通了,丫头开始没起什么心思,是咱张老师家访贯了没来由地发春,结果春到一定程度后自我感觉良好开始胡思乱想,这时候又是云家翻身计划的节骨眼上,咱这丫头大局观比较强,牺牲自我保全大局的精神和咱张老师周旋,然后又良心发现逐渐开始若有似无地疏远张学监,弄得咱学监大人酒醉不归在王府上耍无赖。
“也就是你作两手准备?”
“什么准备?”丫头被问楞了,不明所以。
“要咱张老师识时务的话就等成果推广后把话挑明;若张老师居功强求的话就半推半就进了张家自我牺牲,反正你刚才已经打算以死换弟弟前景了,得罪张学监就太不明智了。”
云丫头被我问得无言以对,青个脸气得哆嗦,用力地‘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好,不管你心里想什么,但做法和我的道德观有冲突。按理这些事我管不着,但张王两家是表亲,张馥是我带出来的人,从名分上讲是我的学生,不能眼睁睁看自己的学生被我认为的好姑娘当桥段利用。
没别的要求,立刻去和张馥澄清这误会,将云家私下里搞的那么些名堂和他说清楚,记住,一定要说清楚,不然张馥不但会对你有看法。也会对自己青睐的学生产生看法,你不想弟弟们跟了你受埋怨吧?”
丫头摇摇头,拿不定主意,求救般地看着我。
“你放心,张馥心里比你痛苦,你这边先退一步他就松快许多。以诚相待,就照直了说,该道歉道歉,该诉苦诉苦,罪过全揽你身上也无妨;男人不怕你拒绝,就怕你骗他,说完尽释前嫌。往后两家依旧落个好相往,他依然会尽心尽力给你帮忙。”张馥是什么想法我最清楚,很理智个人。丫头婉言推辞才是个好台阶,他现在最痛苦的不是面对云丫头,而是自家那个杀人不见血的老娘。这边心里话一说,那边立刻松一口气,失望难免的,可总比两头没着落强得多。
云丫头想了又想,死盯了我点点头,“王家大哥,小女这命是您从火堆里拉回来的,您做主!”
“放心,张馥真恼的话,你这抽水机具的买卖我包了,不让你吃一分一毫的亏!”话说到这就开了,该谁是谁的,我是为他俩好,从没打过别的主意。
“不是买卖,云家没打算从里面赚钱……”
“赚名声也算买卖,别和我提大公无私,要大公无私不如送我得了。”面前这丫头是既惹人喜欢又狡猾狡猾。穷的时候想钱,有钱时候想名声,一点都不纯洁,谁娶了谁走运,“去,预备预备,我这就派人找张馥来,你俩说清楚,你松快也让别人松快。刚老远看见老钱带人回去,王家怕该到地方上重新报下地产了。等咱苏定芳大将军得胜回朝时候知道再吃不上你作的好饭菜,非得给我大卸八块不可。”
苏定芳还没得胜,咱钱叔先败下阵来。老头气得翻白眼,见我回来前后跟了诉苦,至于夫人如何如何就更别提了,这么个小事都没谈妥,老钱悲观地认为自己依然辜负了夫人的厚望,失宠就在眼前,活不成了。
“再卖力活两年,”拍拍老管家肩膀,笑着宽慰道:“怨我,还真不知道云家俩小子长了骨气,知道珍惜姐姐多年的成果了。”
挺好,挺好。俩小子头次遇见这阵仗,几句话下来就让老奸巨猾的钱伯伯占了先机,若不是云家那老管家撑着,早就一败涂地了。钱将军早该班师回朝,可中途就出了邪,一旁默不作声的老二给老三叫出去商议了老半天,俩人再坐了谈判桌上后态度忽然强硬起来,不卖了!
老钱一开始还以为俩小子耍花枪,很大度地涨了筹码,谁知人家是真的不干,最后老头没了底气,又身负这么神圣的责任而来,一再退让,由最初的咄咄逼人变得几近央求,最后人家来一句:我姐拼死拼活挣命的产业不能败了我俩手里,传云家千秋万代的榜样,再缺开销也要守住!最终被俩小子哄出家门。
老钱也算横行一方的强硬派,这灰头土脸地出来,即丢了面子又辜负夫人期望。临行前还夸下海口,谁知道叫俩毛小子折辱一番,自觉老脸丢尽了,本打算在庄前自刎谢罪,可身上又没带趁手的兵刃,只好回来见侯爷夫人小侯爷一干人等最后一面后,再赴黄泉。
这瞎话编的,纵然脸皮厚度莫测的我都有点反刍的先兆。不过就是个买卖,谈不成也不必要找趁手的兵刃了断,打坡上头下脚上地跳下来一样的结果。唯一难办的是云丫头回去能给俩弟弟骂个半死,得罪谁别得罪钱老不死啊,往后庄子上难混了。
看,刚说完云丫头就领了俩弟弟上门赔罪,咱钱老板皮笑肉不笑地站跟前把老架子扎得硬朗,这边丫头先上来陪不是。俩弟弟也听话,姐姐怎么说就跟了怎么念,搞得钱叔一副英雄气短的得意模样。
这才第一关,王家大夫人还后面等回话呢。颖今天志在必得,云家又早有话在先,今来这么一出明显是让王夫人下不来台,想从根本上平事就得过颖这一关。二话不说,先问地契呢?
我最乐意看这场面,早先回护云丫头是同情弱者,可明明就不是!这是远近百里唯一能和王家大夫人周旋十数年不落下风的硬角色。一个是韧性十足,不达目的不罢休,一个是柔中带刚,扬长避短心思万千。呼叫二女、老四前来观摩,俩人都好好学着点,BOSS战。
随后的情形让人失望,没有预想中的刀光剑影,云丫头先赔了罪埋怨俩弟弟不经事如何如何稚嫩,紧接着怀里掏出地契摆了桌子上,当了王家众人的面教训俩弟弟做人要讲信用,既然是云家先开的口,就没有把买主朝外赶的道理,还望夫人海涵云云。
颖一时没想到这么轻松就K.O对手,架势还没拉开就结局了,既然人家上来服软就没了较劲的道理,颇有点失望地回了笑脸,立刻传管家过来签字画押,这一手货一手钱的买卖颇显王家财大气粗的威武门风。
“姐!”这管家还没到跟前,云家老三冒失发话了,“不可!”
老二没等姐姐反应过来,一把给地契抓起来塞怀里,拧身便走。云丫头一把没拉住,差点被弟弟带个跟头,前脚还没站稳,厉声喝道:“站住!”
颖给云丫头一嗓子吓个哆嗦,搞不清对方什么路数,纳闷地朝我望过来请示,看要不要发飙。
赶紧冲颖摆摆手,心里已经明白了,看来云家俩小子今天动真格的,再继续纠缠下去弄不好出事,忙让丫鬟上去给气个半死的云丫头扶住。到底年轻,冲动过去就后悔,俩弟弟见姐姐这气得上不来气,赶紧回来围了左右。
“拿出来,”云丫头给扶她的丫鬟推开,捂了胸口瞪着俩弟弟,“别叫我说二遍。”
“姐!”老二手在怀里哆嗦,最后索性死死地攥了起来,“姐,咱不卖了,咱回去,俩弟弟卖不下去啊!小时不懂事,您拉扯着过来了,我和三弟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这哪是卖地,让兄弟俩把亲姐架出去卖了一般,是卖人啊!谁家没几个兄弟姐妹,可谁家兄弟姐妹都有爹有娘,唯独我兄弟俩只有一个当姐的,坐堂上您就是爹娘!每每回来看我俩用功您就喜欢,三九天出去熬那片莲菜池子您也喜欢;总给我俩拿莲菜池子比云家,说这是云家的地头,是拿不长草的荒地垦出来的宝贝,云家一把火烧成白地的时候谁能料到就翻身了呢?”说这里擦了下眼角,拉老三跪了丫头脚地下,“每次您这么比方的时候都是笑,冲我兄弟笑,冲下人笑,冲王家夫人笑,乡亲都知道您爱笑,脾性好;可谁知道这些年您辛苦,谁又知道他王家一句话鸡蛋太多该降价的话,您就蹲了鸡舍边上哭了一早?哪只鸡您都认识,一只接一只地杀,杀完您抹抹泪转身又是笑,笑给谁看呐!笑得我兄弟俩偷偷哭了一宿,割得人心里都是口子。那时您只当我俩小,其实早就明理了,装不知道罢了!”
云丫头早就哭得不成人型了,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泣,老三站起来给姐姐扶住,“姐,咱回。咱啥都有了,要功名我兄弟俩去考,要名声我兄弟俩去奔,咱够了,哪怕明一早我兄弟俩打赤脚下池子摘莲菜都不丢人。谁说非得出将入相才算好光景,泥腿子也是人,云家现在就是好光景,求不到富贵人头上,咱回!”
眼圈湿湿的,老四抹着泪朝颖跟前去,颖偷偷给妹妹手拉住,捏了个巾子帮老四擦几下又给自己脸上抹几下,拍拍长椅的扶手让老四坐下。钱管家手里还提了纸笔,胖脸扭了一边上用力挤眼睛,不时提袖口蹭蹭;二女毫无表情地站我身后,看看颖和老四,又看看哭成一团的姐弟三人,用只有我才能发觉的声响叹了口气,紧接着小手紧紧地攥我肩膀上,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颖忽然用力清清嗓子,“云家不容易,我知道,庄子上的乡亲都知道;可既然坐了这堂面上就该说堂面的话,就只问一句,这地卖是不卖?”
()
第四百四十五章 逆转
若说这么些人里我最佩服谁,那就是我家颖了。这阵仗下来铁人都能哭化了,她也跟了哭,拉老四手一起哭,感人啊,我都差点吧哒俩眼泪下来,可哭完另是一副情形了,立场坚定,公私分明。
回头看看,刚还一脸木然的二女嘴角稍稍翘起个弧度,悲切带忧的眼神下竟然似有似无地挂着一丝笑意,除了二女,没人能做出这么诡异的表情来。一个边擦眼泪边问人家卖不卖地,一个是悲喜具行于色,只有老四傻愣傻愣的还吧哒眼睛,这边老泪纵横的钱管家已经爬了桌上开始起草字据了。
看着云丫头红肿的眼睛不禁摇摇头,或许这场面能打动阎王,可打不动王家女掌柜。也好,该什么场合说什么话,既然他云家是奔了卖地来的,凄凉悲切都是题外话,生意毕了再同情不迟。
别看云丫头哭得撕心裂肺,可正事不含糊,颖一落口就没带犹豫的,“卖!”
“姐!”兄弟俩异口同声地质问,扭头对颖道:“不卖!”
“奇了,这云家如今是谁做主?”颖大方地端了巾子擦眼角,哭腔还没过去就已经摆正心态,“怎么三个人倒出来俩结果,是该和谁画押?”扭脸朝钱管家道:“钱叔,字据先停了,这正主都分不出,往后官上都不敢收这凭据,先得垂询清楚。”
好了,不用看了,颖这一开口就把先机占尽;云家自个都没协调好还跑王家谈生意,早先求着人家买,如今又一个卖两个不卖的,传出去都是个笑话,该同情都没法同情。
俩小子嫩,感情丰富可以理解,可不明事理啊。到这个时候还和姐姐唱反调,你就是一百个不愿意也不该跑王家客堂上出丑。回身捏捏二女小手,朝老四递了个眼色,夫人已经控制局面了,闲杂人等统统撤退。
老四刚想挪身,颖忽然伸手给妹妹拽住就按了扶手上,一嗓子悲怆地长叹一声,“谁家都有兄弟姐妹。当姐的都明白这份难处,身上背的是家也好,背的是姐妹亲情也好,难得云姑娘这些年辛劳操持,也难得俩小的能体会当姐的这份艰酸,都不易。王家人宽和惯了,出援手上不求图报。多年上周围乡亲能帮一把的从不小气,最见不得这揪心的场面。”说着给老四揽跟前帮了擦鼻涕抹眼泪的,一脸溺爱地朝妹妹耳朵上揪一把,“多大个人还不知道整齐!云家妹子既然叫我一声姐,我就该有当姐的样子,在坐没外人,就说说云家城里的铺面多大个亏空,王家这边虽不宽裕,光景终究比云家强些,看能搭把手不。”
云丫头正寻思颖这话的意思,俩小子脸上的表情倒先缓和下来,二女在我身后一声轻笑,我则默契地拍拍二女手掌,王家观世音大夫人的嘴脸又来了。
云家打死都不能开口要这个钱,什么店面亏空全是对外人的说法,这钱一旦拿手里跑回去出了成绩,连见我的脸面都没有了,若让人给旧账翻出来,跑王家打了借口行骗的话,更别说往后想扬眉吐气的活人。
“也罢,”颖根本没给云丫头说话的机会,朝钱管家一招手,“钱叔,咱家赁云家池塘的租不用等到期头上,算算清楚,一并先交给云家妹子拿去渡难关;至于这卖地一事就先放放,多时和弟弟们商量定了多时再来找钱叔,他老人家作得了王家地主。”说罢悠悠起身给云丫头掺扶起来,长辈的口气吩咐云家俩小子,“一个个人高马大了,再别惹你姐姐哭,这些年操劳下身子骨虚,平时跟前多照应些。你俩春忙后就该成家,该顶了前面,让你姐好好歇歇,她能当爹娘拉扯你们,往后你的也该当爹娘孝顺。凡事替你姐多想想,有难处径直上王家来,别死撑着。好了,钱叔吩咐前院把我的马车备好,给云家妹子好生送家去,顺便把吐蕃送来的那个花花草草的补药也备一盒,看哭得站都站不稳了。”
云丫头彻底没话了,这哭也哭了,苦也诉了,真情也流露了,生意也黄了,还呈了王家这么大个情,只能千恩万谢下朝门外走。颖是仁至义尽,一气给丫头送出大门,硬推了车上才罢休,弄得老钱出门就哭天抹泪的说夫人大仁大义,自己在王家这么些年尽是得了侯爷、夫人的照料,朝哪找这么个菩萨去,死都得死到工作岗位上也不定能报答这恩情。
“停了!”见不得这老家伙朝天上拍马匹的嘴脸,这么老了心里什么不清楚,睁眼说瞎话都能眼泪汪汪,德行!
“侯爷,您说云家这么一来若打消了卖地的念头可不合算,您和夫人心太善了,老汉就怕这事上家里吃亏。”前脚擦干眼泪,后脚就不思量好事,其实我喜欢老头这一点,的确忠心耿耿地为祸一方。
云家进退两难啊,这下卖不卖都不占理。不卖钱从哪来?卖了也没人同情她,旁人只道是王家又帮了云家一把,何况颖估计也察觉到什么,瞬间就改变策略。
“不着急要了,”颖给老四兜跟前正姐妹情深呢,还回想刚刚云家姐弟那一幕,自称一想起来就受感动,就想抹眼泪,“平白无故卖什么地啊,就她家在城里那几个铺面,一把火烧干净也轮不到卖地找贴补,刚老四这醒提得及时。”
“知道你姐妹俩厉害。好了,就别搂一起恶心,老四跟我过去规划下明年的事项,二女尽快把南边的事筹划好,动作大了招人注意,动作小了打不下根基,你全权负责。”赶紧给这些事忙完,今年要有空的话全家到南山过个清闲年,九斤吵着要去山里打猎,二娘子都开始给爱徒制作小机关了。
“忘了!”颖一把给我揪住,“张馥在书房等您,这一打岔就全过去了。”
哦,是我早先叫来的,没想到出了这么一幕,自己也忘了。没办法给张馥解释,催说他去云家一趟,云丫头有些事要找他商议。
“小弟刚刚在客堂外站了一会,”张馥不着急,手里来回翻转个玉佩,漫不经心道:“云家逢什么难关,逼到卖池塘的境地?”
“城里店铺怎么周转不开了,谁知道。”端了茶碗顺了口,淡淡道:“你一会过去问问不就清楚了?”
“怎么以前没看出来?”张馥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她家几家藕粉、荸荠粉的生意都过得去,家里也一直从云家的店面买东西,就忽然要周转了?”
“你问我呢?”
张馥摇摇头,“乱想。来时候正听见他们姐弟争执,陪了外面还伤感那么一阵,”讪笑道:“看来云家姑娘从头到尾也没拿小弟当回事啊。这么大的动静都能求到王家,却从未对小弟有过只言片语。”
“要强个姑娘,正好你去她家里坐坐问问,知道得清楚些。”起身拍了拍张馥肩膀,“昨天没给舅母打死?”
“哈哈……”张馥起身大笑,“惭愧,下次可真不敢再拖累您了,今早还被俩堂兄嗤笑,丑丢大了。”说罢朝我一拱手,“昨晚那事后小弟也想通透,无论云家姑娘意愿如何,小弟这边得先偃旗息鼓。拖累您不耽良心,可拖累了人家好闺女就百死莫赎,小弟这就去云家致歉,往后还能留个相往。”
去吧,这多好,该是什么就是什么,除了云家没有卖掉池塘外,该解决的都正在解决。从王、云两家的过节来看,颖其实没有那么重的念想,可每次提了云丫头这个人身上就变得毫不相让,都和家族没关系了,个人恩怨,不知道哪来这么些个不满。
可能是发觉这丫头和自己是同一类人……“老四,你干啥!”我才出去几步,她就开始摆弄我鱼竿,颖跟前看着也不说阻拦,要命了。
“老四教教妾身用途,整日只见夫君钓,往后等收了云家的塘子,这满处都是咱王家地界,再都没那丫头出没的影子就心静了,也朝咱家鱼塘里钓上个三五天去。”颖最爱说咱家如何如何,咱家的庄子,咱家的庄户,甚至咱家的农学,可每每说起咱家的塘子就没了底气,今又耍了大牌,又当了菩萨,还以退为进地揪了云家筹钱的短处,这咱家鱼塘四个字说得中气十足。
“看你那点出息,问问二女就知道了,南边置办的产业都够你跑船的了,为这烂塘子叨咕多少年?”
“不,妾身就要塘子。银钱多的是,南边给兴庆洋置办下来都不稀罕,自家庄子都拿不全才膈应。虽不知道云家要钱干什么用,可妾身料定那丫头定然会再找上门来,大不了再陪她哭一场,哭完还得买卖。”颖悠闲地在炕上撑了鱼竿一晃一晃学了我起杆的动作,“还是夫君好眼力,这杆子用的就是服手,老四答应照原样送妾身一根呢。”
“那换个样子的好,为夫与娘子换着用,”高兴地在老四脸上搓两下,“要不一并送九斤一根,打算让他学钓鱼,你自己给自己也预备一根,咱一家子出去钓鱼多排场?二女,二女!你要不要?”
二女狂点头,老四脸都绿了,掰了指头计算后认定她是家里最穷的人,曾经的大笔私房钱被她姐拿去充了公,要了几次也没要回来,现在只能节衣缩食地过日子,手上有没有鱼塘可以卖,很凄苦。
“你不凄苦,云家那才一家子苦主,”颖笑着给妹妹鼻子上捏一把,伸手给鱼竿拆卸了,掏了干净巾子学着我的模样擦拭起来,一边享受清洁渔具的乐趣,一边若有所思道:“也别说我是铁石心肠,若搁了前两年的话,看见今客堂里那一幕说不定就呢撒把手,真筹钱给她渡难关了。可如今不比往年,不是咱王家为富不仁,是云家这事来得蹊跷,她什么个家底我心里有数,城里几个铺面?笑话!什么铺面这么值钱?当真是南晋昌的规模?你要钱借钱都好说,王家不缺那几亩地的开销,朝庄户上贴的都不止那个数,可满嘴不带实话的,指望从谁家那得怜悯?不是看不起她姓云的,也不是说丫头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关键她人活得不实在,这些年没有夫君一味地袒护,早就没这个姓了,还以为她真成了人物。”
“关我屁事!”一把给鱼竿夺过来,“擦都不会擦,有朝接头上桐油地方猛转的?小心给我油面打烂了。”
“妾身是什么性子,您最清楚。”颖笑着把手巾递给我,“不怕在外面逞能,就怕您心里结怨。妾身真在云家弄出个一二三来,夫君嘴上可能不说,可心里定对妾身多出点看法,是不?夫君是干大事的人,一胳膊轮过去百十个云家都灰飞烟灭了,可真要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的话,您第一个不答应。”
这话听得人长叹口气,感慨万千。不论颖是讽刺也好,衷心话也罢,可真是道理!我的同情心也只局限于眼皮底下了。王家现在随便一个手笔撒出去说不定就多少个小家子颠沛流离,在陇右的进项完全是*喝人血维持。喝血都是轻的,真是吃骨头都不留渣;二女持掌的南晋昌多年来一直飞速壮大,每进一步就有多少小商家遭受冲击,敢说没有家破人亡的;就现如今心慈面善的朝南边投入都不算善举,想在新地方站住脚得恩威并重,善人笑脸都是作给外人看的,背后不知道得有多少恶心事。
除了点头只能点头,伸手顺顺颖头发,苦笑道:“记得家里才起来那阵么?赚点钱回来什么都敢想,修园子,买庄子,钱花出去即心疼又高兴;如今日日、月月进项不断,可光看了是个大数,至于这钱怎么来的都不想问,不敢思量,都知道家业大了好……”
颖笑着推我一把,“快收了这腔调,妾身就这么一说,夫君倒认真了。日间行路都不知道踩死多少虫虫蚂蚁,更别提夜里。云家是命好,就好比脚下真有只虫虫被看见了,赶紧收了脚跨过去,这就是善举,其他没看见的还得照踩不误。除非你不行路了,原地站着一辈子?庙里的和尚都做不到。”
咦,这么一解释心里就亮堂了……看来我不但脸皮够厚,心也变得够黑,又忙点头,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娘子真乃阎罗再世啊。一家子正其乐融融地展开厚黑学研讨大会,下人跑来通禀,张馥求见。
有够快的,还寻思张馥是不是在云家吃个分手饭,这看来晚餐得加双筷子了。
和结束恋情的雄性接触得小心,察言观色,只听不问,人家愿意说多少不能强求,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眉宇间的确有那么一丝忧伤,嘴角上多少挂了点凄凉,表情似乎有那么些失落,但让人欣慰的是步伐没有半分踉跄,看来打击是有,但不致命。
“说清楚了?”
“都清楚了。”
“喝一杯不?”
“得陈年佳酿。”
“就昨天那种?”
“就昨天那种!”
“少在我跟前耍深沉!”
“是!”
酒过三旬,张馥倒没一句埋怨,筷子一放下竟然笑了起来,指着自己鼻子问我,“小弟算是个人才吧?”
“少年才俊,他日前途无可限量。”
“多少有个家世吧?”
“你这是笑话我呢?”
“也知书达理吧?”
“多少认识几个字。”
“通晓事故不?”
“比我差那么一点。”
张馥一拍大腿,又一副不爽的模样,“可她云家不过是个土财主,按眼下这情形怕连财主俩字都不趁,怎么就叫她占了先机?”
了解,了解张馥意思了,他开口晚了,云丫头先把话说了,现在不是感情上有多大的挫折,是自尊心受到了挑战。同情地拍拍张馥肩膀,语重心长道:“好姑娘,你得让着人家。佛曰: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切勿再生执念,凡事亦随缘。”
“什么佛?”张馥听得新鲜,成天见我满嘴跑白话,今出来这么一句雅的,抽个嘴想笑。
“温州佛……你管那么多干嘛!我在慰籍你,多时轮到你考我了?”
“倒没听闻过这句,若无别人知晓的话,子豪兄将这句借与小弟,何如?”这是个厚脸皮的,刚被对象踹了都没痛苦完,又想把没主的雅句占为己有,实在可以成佛了。
我大方,如此这类的东西多了,自家兄弟,借就伤感情了,直接拿去。谈笑两句,也知道张馥是在努力调整心态,我也失恋过,乐观的男性失恋都这样,尽力营造个轻松的气氛来掩饰内心的伤痛,气氛起来了,伤痛也去得快些,一两日就烟消云散。
“想明白了。既然是好姑娘,小弟也钟情许久,即便是个土财主出身,也不能错过了这一遭。”说着回身找了个茶碗出来,一口气给酒斟满,不等我反应过来就咕咚咚干完,“这婚事就算应了!小弟这就回家和二老扳板道理,什么门当户对,邪气!”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