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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多一半     唐朝好男人txt下载     唐朝好男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失主

    郑弘和秦钰为人都很低调,一般不被逼问是不会在人前显摆军中的威风。我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情听他们讲述战场上的英勇事迹和种种奇遇,可程初和崔彰明显难以感受我此刻的心境,照吃照喝照打听,这边多挖一点往后在别处就多几份谈资。毕竟近距离按触著名战斗英雄的机会不是天天都有,关系越亲密得到的资料就越真实,尤其这自称自己十至十二岁的小丫头最有当战地记者的天赋,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从女宾席上跑过来的。

    “那郑叔叔当时杀了许多吐蕃人喽?”

    自来熟,郑叔叔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辈分,楞楞的点点头,沉痛道:“吐蕃人作战勇猛,我们也没少死人……”说到这里才反应过来面对的是个小丫头,挤出个和善的笑脸,“快去那边和婶婶、姐姐玩闹,女娃家不要听这些事。”

    “那阵前怕不怕?”小丫头粉脸高举,一幅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纯真模样。

    郑弘僵硬的摇摇头,不自然的环顾下旁边的人,一脸老实道:“杀起来就不怕了,女娃问这些干什么?”

    “之前呢,杀起来之前呢?”丫头没有因为郑弘的尴尬而放弃采访,还很自然的朝程初腿上拍了拍,程初乐呵呵的给她抱起来放腿上举着,能看出来在场的都对这丫头的伶俐劲有好感,而问题也提得有意思,除郑弘外没人打算让丫头闭嘴。

    “杀起来前……赶路,怕去得晚了错过战机。”郑弘与其说是回答小丫头的问题不如说是满足周围人的好奇心,毕竟在个丫头跟前说话要诚实许多,惭愧的摇摇头,“其实心中难免忐忑,算是害怕吧。”

    秦钰看出郑弘的艰难。理解的点点头,圆场道:“蝼蚁尚且偷生。不在意生死谁也做不到,只是尽量不去想罢了。此时想想也后怕,阵前凭的不过是口气,事后泄了气,也是魂魄出窍般的脱力。”

    郑弘感激地看了秦钰一眼、欠欠身子算做答谢,不住的朝门上望望,看意思迫切希望出现遗失招领的人。

    小丫头思路别具一格,小大人模样点点头。朝我望过来,“那这位王家叔叔定是没有上过沙场了?

    “啊,咋?”我对她不用客气,人都拐来了,该诬陷的也诬陷过了,瞪了她那双充满童真的圆眼睛对视。

    “这就对了。”童真一闪既没,圆眼睛便作了月牙笑的精巧,红嘟:嘟小嘴一瘪出现几个小牙洞。“这里就您看上去最厉害,秦叔叔、郑叔叔还有程叔叔,崔叔叔这些阵前建功的人都谦和和斯文。您与他们不同。”

    秦叔叔与郑叔叔则罢了,程叔叔和崔叔叔竟然无耻地点点头,好像真从沙场下来的样子,一下给我排队在英雄圈子外。变成唯一外强中干的酒囊饭袋。

    臭丫头,十二岁才换到虎牙,发育还真够晚的。瞎话随口就来,找到失主得好好看看父母是什么模样,能把孩子管教成这样也真不容易。

    丫头回身和程初对望一眼。又看看桌子中间的果盘。程初马上给拉到近前。小手还没石榴大,两只手捧了递给崔美人,“崔叔叔,您比拐人的王叔叔俊朗多了,和画里的一样,一今天上一个地下。要是刚底下遇得您,定欣喜跟着您,就不必被拉的拽节酥,连果子都剥不开。”

    一样的话,从个换牙的丫头嘴里说出来效果就截然不同。崔彰一直香丽,难得俊朗一次,老天爷也忒不开眼了。果然,幽怨的眼神看得我想抽他,这老爷们对个小丫头用强本不是光彩事,再说出去没准还会传成虐持,竟被人妖这么个眼神怪罪。也不用用脑子,石榴是什么果子,这小点丫头若没从娘胎开始练大力金刚指,就是指头不酥也剥不开,至于怪罪我么?内府的办事效率太低了,掐算也个把时辰没音讯,难不成真要我给这妖精领回去作怪?

    “小妹妹,您贵姓?”龇牙笑着,为这个表情已经很努力了。适得其反,关键从没和这岁数女性交往的经验,笑得可能有点那哈,被郑弘在内的一群男士群嘲,至少从大家眼神上看得出。

    “王叔叔一定是饿了,”丫头取过崔彰剖开的石榴递了一瓣过来,“秋日里的韭菜吃了涨气,不经饱。”

    “是么?”刚的确多吃了几口韭菜炒鸡蛋,下意识胡乱剔了几下缝……*,耍我!“小心这边请官差来,到时候给你塞韭菜窝里!”

    “吓着孩子!”秦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给丫头抱过去,还安慰道:“咱们过去,不和这边待,杀人放火的事闺女家少听。”

    涨气,有点。俯身朝楼下看看,游人往来依旧,一派祥和,没一个像丢了孩子的模样。就好像石头缝里又蹦一个雌的出来,老天心里都没数。

    从换牙的情况看,六岁,最多七岁打死!这我放心了,肯定不是王修以前在外面造下的风流孽,这模样、打扮、性情来看,绝不是一般人家的闺女。郑弘的名字在长安广为流传,妇孺皆知,治疗小儿夜啼不止有特效;程初的模样抵达个打扮就是响马,捉鬼的钟馗也自惭于色,一般成年人也未必能从容面对,这丫头却没半分惧意,能从容面对这俩人之余还驱使崔彰剥石榴的孩子在世上……三九以后可以,甘蔗也有潜力,可这到底哪个府上的千金?

    “对面阁上今天来了些什么人?”马鞍状的憨过台一边是崇楼,一边是燕翅台,分列于两鞍头上遥相呼应。忽然反应过来,赶紧派人过去打听打听,这丫头是个有出身的,底下游客里若找不出失主的话,对面台上的可能性最大。

    “回侯爷,本应是庭内留与福王殿下。不知殿下为何迟迟未到,倒是三省里的几位大人……”

    未等内府侍从话音落地,我急迫道:“去对面问,赶紧!别犹豫,八成就是那边跑出来的!”

    孩子丢了没个着急的,我这外人倒是下力气,事都颠倒过来了。两杯酒的工夫就来了音讯,的确有丢了孩子的,不问他都不知道自己孙女失踪了,还吟诗呢。而且老熟人,常来家里传旨的上官伯伯。

    “赶紧给送去!”心里一块大石落地。谁不好捡,捡上官家孙女,明就该捡太平公主了!赶紧还回去,老头心大,这都多把时辰没见人还吟诗,这幸亏我拾了,等老头反应过来不知道怎么血洗憨过台呢。发觉自己话说得失礼了,又加了句。“别让老人家着急。”

    “上官大人有话,既然跑这边就不着急送过去,说老人家的地方娃娃不喜欢,这边陪了姐姐、婶婶照料的放心。等大家尽兴散席时候他自然会过来于侯爷您致谢。”内府侍从乖巧的传了上官老伯口喻,扭身吩咐杂役们给酒水果品伺候齐备,不知道从哪又弄来几篓晚香瓜弄得楼里甜香扑鼻。

    “伶俐的,可说呢,半晌是上官大人的孙女。”颖是最高兴的。对这小丫头的好感倍增,一群女人亲呢的给扶在左右,首饰摸出来插了一脑袋,和个展示台一样晃眼。

    这一下没了禁忌,丫头两边席上受欢迎,除了我谁都能叫去问两句,看样子心里对我有意见,嫌拆穿的她的底细,前后左右的不说我好话,老拿些刁钻的问题找我。正和了大伙下怀。

    罢,平时外面落的好话太多了,今来个刁难的也无所谓,找了失主心情大好,反正后晌就送走了,还没和黄毛丫头计较的本事。

    “程叔叔武艺超群,万夫莫挡。”程初大乐,怀里摸半天一块精美的墨玉小佩挂了丫头脖子上。

    “崔叔叔自不必说,论才论貌,京城无人能出其方,是为魁首。”崔彰有点脸红,不过还是很矜持地笑笑,喜欢得紧,指头上飞快退下个戒指……想想不妥,怀里取了粒打磨楞整的宝石戒面塞了她小荷包里,手下的石榴剥得卖力。

    “郑叔叔威名小女学步时就如雷贯耳,军中勇者无数,唯您事迹耳熟能详,可谓勇冠三军。”郑弘无奈一笑,摸索身上半天也没合适的赠品,爽气的将一把精美的贴身短刺交了丫头手里。看得我只心疼,从纹路做工都是极品,怕是陪伴郑弘多年的宝贝,这就被个丫头打劫了。

    到底是西突厥王族,域外民族豪爽情情依旧,可俺不是爽快人,等下打劫到我跟前就给她香瓜,其他就别想了。

    秦叔叔有眼色,没等丫头开口就给腰上的香木佩饰塞了过去,笑着摆摆手,眼神却好事的朝我这边挤挤,示意不用夸他,想听听丫头怎么说我。

    “王叔叔!”臭女子猛的跳我面前,“王叔叔劲最大,小女莫敌!”

    众人立刻憋红个脸,程初当众一口酒喷出来溅的满桌子都是,秦钰哎呀一拍手,“这盛会难得啊,难得。”说着扭身扶了把手朝楼下俯瞰,郑弘崔彰也同出一辙的排在秦钰两边,肩头耸动的抽筋一样。

    “知道为啥拐你不?因为我能打过你。”就知道她没好话,预备好的超大香瓜强塞她怀里,小身子一个趔趄,“拿着,拿好,等你爷爷过来接你。”

    上官丫头瘪瘪嘴,掂了脚尖朝我耳边尖声道:“王叔叔换过衫子了?”

    一本正轻的点点,“嗯,换了,要不味道太大。”

    “无趣!”丫头没收敛,换个眉眼问道:“爷爷常夸您是奇才,全才呢……”

    “那是,全才的意思就是啥都不全,你就当我啥都不会好了。”正应付着,二女和老四转够了回来,招呼道:“二女,给这小妹妹拉一边照顾,你俩肯定投缘。”

    像这样的就得有个克制,二女刚好有这方面的天赋,房家爷爷在世的时候可比现在的上官爷爷显赫的多,一对眼就发现对方不同之处,俩人有交集。很干脆的被二女领走了,老四一脸诧异。

    上官仪来的时候这边耍得正热闹,没了丫头打搅,我这一桌子上吆五喝六的斗起了天门,郑弘刚送的礼物最重,所以这时候手气最旺,反之,我已经输了几车香瓜的赌资出去,荷包里就剩俩银镍子压低了。

    赂桌上多了个老头而已,都较劲呢。老头明显是行家,三圈下来给小辈们劫掠个干净。颖有眼色的,派遣老四偷偷送了几次赌资,相对从容些;秦、程二位吃不消,夫人那边置若罔闻,毕竟游戏而已,又拉不下脸朝那边婆娘要,找佩饰的找佩饰,借债的借债。老头丝毫没有放过吃夜草的机会,不留一点情面的卷包汇了。

    “你几家都是财主,不趁了时候取点可对不起良心。”上官仪老脸笑得随和,一五一十地将一堆战利品搅到装香瓜的筐蓝里交拾内府侍从。“给老夫送家去,问起来就说是老夫今日大杀四方,小辈们孝敬的,哈哈,哈哈……”

    “爷爷,还有呢!”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跟前。给脑门上的饰品腕子上的镯子怀里的珠子还有我送的香瓜一股脑扔于笸篮里,唯独留了郑弘的短刺在身上,朝郑弘甜甜一笑。指了笸篮里老大的香瓜道:“这个是王叔叔送的!”

    “哦?”上官仪一脸溺爱的拾孙女抱起来放腿上,赞道:“比爷爷还有本事,人小胃口不小。这可不亏来钱庄办的菊会,来时候送,去的时候也满满腾腾,往后这场面可得常办多办,大伙都要来啊!”

    不是来致谢嘛,怎么变了打劫的?一老一少俩劫匪喜笑眼的道了别。你一句我一句的下楼去了,留下一帮穷鬼面面相觑。

    崔彰先笑起来,然后一片哄笑。郑弘不知怎么,笑的最开心,还不舍的朝楼下看了几眼,“想不到,都说养娃子,总归多个闰女才是好的。”

    “也就上官家有这本事,老郑就算了。”程初拍拍瘪瘪的荷包笑意不减,“上官大人不错。若说养儿子,上官庭芝可没才如闺女活泛,和咱们不是一路人。”

    这可能应了一代强一代弱的话,上官仪太强,儿子上官庭芝就弱,这到了三代上又变强悍起来。往后这上官小丫头可不是凡人啊,飞扬跋扈的女尚书可不是人人都能接近的,今这香瓜送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自打回来,一车里都兴高来烈,唯独二女仿佛变了个人,默默坐了旁边不笑不闹的,老四挑衅过来歪个头就进过去了,颖以为她冲了岁,回来还喊了把势来烧了几把符驱驱。

    二女起心事,我明白其中关键。看了上官家的爷爷孙女想起自己以前了,可能二女小时候一般的精灵吧,房爷爷也一样的溺爱;领着,随着,肩膀上抗着,偎爷爷怀里撒娇,跟爷爷诉说委屈,跑爷爷跟前寻求庇护。几乎所有的父母都认为自己是世上最好的父母,而大部分人心中却执着的认为自己的爷爷是天下最好的爷爷;世间最短暂、最幸辐、最甜蜜、最值得留恋的就是隔代亲情;和父母子女间不同,相互间几乎没有责任和义务的滞绊,只有那发自肺腑的真诚。

    内心深处永远都留下一块空缺,难以弥补,难以替代,存满的只有童年那甜蜜的回忆,每每翻出的却是怀念和遗憾。想抛开一切倒退回去,看看爷爷那只对自己绽放的笑意,触摸那张满怀关切的老脸,藏起那根油光发亮的老拐杖看老人家着急的样子,跌跌撞撞在前面奔跑时身后传来那熟悉而焦急的招呼声,“慢点,慢点!别绊倒。”

    我羡慕过程初,就像二女羡慕上官丫头一样。许多事情不经想,俗事缠身的时候没心思想,人前不好意思去想,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一个人笑,一个人哭,一个人感慨,一个悲切,不愿意有第二个人分享,哪怕是最亲近的人。

    二女此刻就是这种心情,独自坐了园子深处陷入思绪中,脸上表情不住地变幻着,或笑容中泪水娑娑而下,或凄凉中轻声呜咽。那是属于她自己的空间,我没有权利参与,远远的看着,直到天色见晚。

    “好点了?”一袭长衫披到二女身上,“若没有胃口用晚饭就再坐坐,我去池子那边转转。”

    二女拉住我袖口朝身边拽拽,悠悠的*上来枕在我肩上,一片静默中感受二女那均匀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肩膀麻木到暂无知觉,二女才站起身来贴我额头上亲昵道:“谢谢您。”

    “不客气,”轻轻抚弄二女脸庞,少了份刁钻,多了份往日难得的醇和,很美。活动活动肩膀,“饿了吧?想吃啥,让他们弄的丰盛点。”

    二女用力的点点头,一脸清爽地挽了我指指渐圆的明月,任性的语调道:“月饼!现在就要。”

第三百五十九章 虫会

    朝二女打劫了几贯花销,又把几个上好蛐蛐罐作价抵让给老四这个黑心财主,这才勉强筹备点中秋蛐蛐盛会上的赌资,可还是不太丰足。都是上官仪那个老赌棍害的,菊会上赢走我大笔零用钱不说,颖那边还暗地给垫付了数次,实在不好意思再为赌博朝婆娘伸手,只好暗地里混钱。

    达莱就算了,虽说如今有俩钱,可实在不好意思朝她那种模样的姑娘下手,太没人性了。摸了怀里几个内府行贿的山楂丸,“嗨,老四,过来。”

    高档货,曾经一颗二百贯的开价被老四鄙视了一整天,这眼看就到日子了,实在不行贱卖了,等赢了钱再高价赎回来。

    “五百文?”老四对了光线照照,就打算揣怀里取钱。

    “拿来!”劈手夺过宝石。开这价不嫌糟蹋了名声,五百文,光打磨费用都不止这价钱,好意思开口。

    “那您说,”老四这两天明显被二女手上头上的大颗宝石晃红了眼,有机会弄个当然不能放过。

    “二十?”我底气不足,咱这是当钱不是换钱,主要面对自家人下不了生手,“大约这么多就够了,你看了给。”

    “好,就这么,十二!”老四比较豪爽,账算得也简单明了,连数字都不带改的,就颠倒下顺序而已。

    够了,若一场不赢的话也能支撑大半天时间。排兵布阵这是门学问,会排人没啥希罕,我周围干这行的多了,关键能排虫虫蚂蚁的才见功力。重中之重啊,谁有啥特长谁有啥缺点我这统帅心里得有谱,遇见哪种敌手得派什么样的将领迎敌对我能力是个考验,不能马虎!

    鼓舞三军士气,异性最重要,但不能过分。三尾的投放次数得讲究科学依据,色大伤身。老四不懂这个,临阵猛练兵,抓来就咬。一天十多场是常事,谁赢得多选谁,一看就是富有铁血精神的女将领,忒不人道了。

    苏定芳最近来得频繁。从我这拿了不少好货色。号称要给程老不死的弄倾家荡产。五成熟的羊肝猛喂,说是荤腥壮胆提神。蛐蛐一个个喂得和螃蟹般横着走,很替苏家的财产担心啊,再这么下去还有大幅缩水的可能。

    据说这次举办得比较盛大,不光纨绔子弟,纨绔家长也来不少。大多是军武里的骨干人员,受程、苏二位老爷子影响比较大的,不光自己生活方式比较血腥,也喜欢参与些竞技类游戏。建议去的时侯顶盔冠甲,免得有输红眼的大杀四方危机无辜。

    重在参与,博彩倒在其次。既修身养性又娱教一体的健康休闲活动需要极力、大力提倡,有助于国民素质的整体提升。虫文化属于中华文明里一颗璀璨的明珠,就算和四大发明并列也毫不逊色,在我看来后世若不将其列入文化遗产范畴内真是可惜了。相对于几幅破画几首诗歌几间破房烂窑就成为文艺复兴的里程碑的说法,若不加入蟋蟀元素在内的话,是单调滴,乏味滴,徒有其表滴,没有内涵滴!

    只代表个人看法,反动派是没办法听懂这些道理。比方说刘仁轨,这老不死就对我的文艺复兴构想持不同观点,张口闭口文恬武嬉烂根基,荒嫖滥赌坏风气,你说人不抽他抽谁?

    喜宴上飞乌鸦,汤锅里掉蛤蟆,朝堂就是因为有了刘仁轨这种没眼色少情趣的外星人才死气沉沉,歌舞升平时侯他一旁挑眉毛竖眼睛,一派祥和时侯他指了新娘骂婆婆,有这种官员戳着是上级的不幸,同僚的悲哀,下级的灾难……

    到处掰掰,没人愿意理他,再长的理也论不到程老爷子头上,皇家排得上号的都得喊人一声程叔叔,你一个三省上的官员算哪棵葱?狗都不啃他刘家的骨头。

    什么叫赌博?凭手气杀运气。耍蛐蛐是技术活,要的是真本事,根本和赌博拉不到一起。看程老爷子乐的,战场上勇猛不及这斗罐里的蛐蛐给他长脸面,领军时侯战无不胜,斗蟋蟀的场子上也丝毫不差半分,十多场下来竟无一合之将,金银不雅观,这场面上不吃来,想上场得朝后堂上兑换竹筹,程老爷子跟前的笸箩里已经快塞满了。

    “老苏!老苏跑哪了?定是怕了。”叫阵,程老爷子今瞅准了苏定芳,牛眼顶了脑门上干喊,对旁人更是不屑一顾。

    “没死!”苏老爷子就站了旁边,一见程老杀才目中无人的样子就恨得想抽佩刀。老头今天有点背,上来连吃败仗,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在跟前待。

    老四就不管那个,和程老爷子有抢东西的缘分,一进门就扑了程老爷子的点将台上找她的罐子,老爷子要不防备就差点给大将放跑了。大伙起先看得惊奇,毕竟满场子除了下人没见过闺女打扮的选手,身后拉了满满一车罐子霸占个点将台还一边和程老战神打架,纷纷打听由来,弄得我有点下不来台。

    “陈家四姑娘啊,怪不得,怪不得。”一位瞎眉失眼的还朝我问,“这陈家是谁家来着?”“水灵灵个俏闺女,敢抢程老将军瓦罐的,怕不是常人家出身。”没等我解释,这边有审美观独特的兄弟搭话了,“看打扮又不是官家,定是谁家郡王带了女儿回京来了,不好穿得惹眼,乱顶个姓混热闹。”

    我赶紧点点头,附和道:“这位仁兄分析得有道理,有道理。定是如此!”

    “这可不能错过了,”这问话的仁兄身材健硕,理理衣襟,独自调整下二头肌的厚度,身后的台子上左挑右挑选了一罐,掀开盖子斜对了阳光,很内行的从耳朵下取了黄鼠狼毫子朝蛐蛐拨了两个开牙,朝我显摆道:“仁兄以为如何?”

    我不好判断,具体看模样的话我一般捉了这种的直接喂鸡,身长腿细,头扁牙短,毛疵水钳带花拉尾,一开牙还唱两声,跟喝了二斤硫酸的感觉。真要抓个比这更难看的还真不容易。看来虫迷的整体素质有待提高。

    点点头,“难得,难得!”

    “要的就是这股子猛劲,替兄弟瞭阵如何?”说着一袋银饼交给随从全换了竹筹准备和老四对杀。看来这仁兄凶多吉少。

    “王家小子,来,过秤!”苏老爷子气急败坏地给我喊过去。正式比赛,选手都是分级别对抗,这一条规则自古有之,蛐蛐也不例外。苏老爷子的羊肝猛喂战术显然吃了大亏,一个个肚大腰圆的超标超量,难免被判到大级别对抗行列,这让苏定芳有点不爽,就为这个已经连败数场,弄得程老爷子那边人气高涨。他这边的铁杆战友一个个脸色发青,都输不少了,只好给我叫来当裁判指望挽回局面。

    “的确是大了点,”实话实说,“要不您换个小个的?”

    “你那边给老夫拿几个过来,快!”苏定芳知道这次难占便宜,趁旁边人多喧闹小声叮嘱道:“换我罐子里,手脚麻利。”

    我还没正式开打,正了解敌情呢,带来地三十六罐都是精心调教下的珍品,随便拿一个出来就了不得,苏老爷子算是拣了大便宜。一开闸亮相就与众不同,光线在蛐蛐翅上泛出淡紫色的流光,看着就邪性,比刚刚肥头大耳的败类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三棱的血牙一开就让程老爷子拧眉竖目地吸凉气,他这把抱了必胜的信心下的注,旁边人跟的散注加起来足足上百贯,虽说不在意这点钱财,可连胜的势头一止未免动摇军心?

    大青花对血钳淡紫,棋逢对手。抱头咬了一起翻滚的难分难舍,纠缠厮打良久,一开双鸣,不分胜负。周围顿时寂静下来,观者一个个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着战局,气氛尤胜两军阵前。二位将军一分既合,淡紫学牙开合如铲,重心低,后劲足;大青花颈粗腿长,冲击力无与伦比,勇猛无前。三个回合下来大青花一双抱头爪已经折了,可斗气丝毫不减;淡紫好不到哪去,后腿拖了一条,水钳只剩一根,趁对峙间竟然拧身给自己伤腿一钳子卸掉当了对手嚼了起来,边嚼边鼓翅鸣胜,旁观众人包括程老爷子在内皆倒吸一口凉气。

    见过残忍彪悍的,没见过这么邪气的,血钳淡紫腿瓢子几口嚼完仿佛补了元气又猛扑上来,重心全压在自己的独轮上硬是将大青花铲了个白肚皮。双方体力消耗过大,断了抱头爪的大青花*了罐边才竭力翻过身来,贴了盆底已经有点脱力,但还不露败像支起双翅给自己鼓劲般的嘶鸣了几声,拖了失去平衡的身躯朝淡紫挪了过去……

    分胜负的时刻了,周围呼吸声都变得急促起来,不知觉中旁观者已经围了数重,头挤头的朝斗罐周围塞,有于心不忍的已经开始和场子,“不分胜负吧,别折了猛将。”

    “不折!”程老爷子没有劝架的样子,双臂朝周围撑了撑挤开个空间,“都不折!此阵已无胜负,只分生死。能得如此敌手,性命何足挂齿?”抬头朝苏老爷子望了眼,笸箩里的筹码朝边上一翻,“无论胜负,这彩金于二位将军棺椁丧葬,何如?”

    “理当如此!”苏定芳话音未落,两条伤痕累累的蟋蟀勇士慢镜头般的又交织在一起,大青花的的翅叶已经断裂部落一旁,依旧用伤残的抱头爪根部紧紧掐在血钳淡紫的侧肋上,惨白的钳齿早就收不回去,直挺挺的被对手压在身下,一动不动了;淡紫躯体上已经滲出几丝蛋清般的体液,用尽全力挣脱僵直大青花的残爪,在对手的尸身旁不失风度的理理须子,拖了残驱在罐内蹒跚一圈,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支起双翅,却没有发出胜利者的鸣声,只留下一个展翅欲鸣的僵硬造型,淡紫色的光辉从身体周围消退。

    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细密的滲出一层汗珠,众人没有散开的意思,对了斗罐里两具渺小的尸身唏嘘不已。算是苏老爷子胜了,虽然大青花在生命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可血钳淡紫还是坚持到最后,有机会打开胜利者的双翅。

    “这才是将军啊!”程老爷子小心地将大青花地尸身捻出来。不忘记那片剥落的残翅,一道放在生前的罐子里爱惜的抱了怀里不撒手,“死得其所,死得其所!”

    “连斗罐给我吧。”苏老爷子端了斗罐小心翼翼地看着血钳淡紫最后的造型。自言自语道:“连自己腿都拿来当军粮的小家伙啊,今这场子里再没有比你更威风的活物了。让这帮战功累累的杀才们看看,谁有这狠劲,谁有过这样的部下。除我老苏外再没旁人!”

    有一点苏老爷子可能忘记了,他这部下十分钟前还是跟我混的。找谁说理去?一笸箩筹码就当虫虫丧葬费了,够一般人家埋好几亩死人的,找谁说理去?苏老爷子今天输了不少,可光凭这一场就把面子全赚回来;程老爷子也没认为自己败了,郑重其事的让人给大青花的罐子包上金箔下葬。勇者就该得到着份礼遇。双方能杀成这场面给众多新、伪虫迷上了一堂生动的观摩课,有这一场垫底,其他角逐地场面味同嚼蜡,和老四对杀的那位审美情趣诡异的仁兄已经不知所踪。在老四那里留下了一堆竹筹。

    俩老爷子露了脸自然见好就收,都一派开山宗师的模样给后起之秀们大谈养虫之道,这一青一紫的两员战将在众人心目中留下的印象太深刻,被画师描绘出生前的模样成为这行里的标范,奉为上品。

    “虫子打架嘛!抱个鸡来就啄没了,也没人说编个金拢子给鸡养起来。”正打算朝斗罐里放虫,清脆的童音在众人背后响起。紧跟着一个老者的声音回话道:“孙女不懂事,莫怪。嘿嘿,莫怪。”

    这谁啊?跑这么隆重的场合出此大逆不道言论!扭头一看,算了,赶紧回身朝对手认输,假装无所事事的样子站了庭院角落上欣赏墙壁。

    “王叔叔!”

    “他今天病了,我正准备去看他。”扭脸朝刚进院子的程初大笑着走过去,“哎呀,咋才来,刚你没见那场打得漂亮……”

    “王叔叔!”

    声音就在我身后,假装听不见,和程初大声交谈,还有秦钰,还有郑弘,还有崔彰,还有曹均?曹均也跟来了,按他的身份有点突兀,后面王叔叔的声响让人心烦。

    “上官家的小丫头啊,”程初蹲下给丫头抱起来,笑道:“今天又走丢了吧?你看,嚇得你王叔叔都不敢拐人了,也带蛐蛐来了?”

    “有一条!”丫头从怀里摸个竹筒出来给里面半死不活的蛐蛐状物体拍在肉呼呼手掌里让众人看。造孽啊,人明明就不是蛐蛐,就是长得像了点,也不用这么糟践吧?给可怜虫子头下脚上的又塞回竹筒,上下摇了摇,不悦地对竹筒道:“王叔叔装病,不搭理人。”说着张开双臂朝郑弘扑扑,“谢郑叔叔的短刺,可好用。”

    郑弘亲昵地给丫头接过去,挂了膀子上高兴的举了几下,“告诉郑叔叔你拿短刺做什么了?”

    “杀兔子!”上官丫头兴奋地从怀里掏出短刺在秦钰身上比划几下,“二娘的兔子,当她面全宰了!”

    听人哆嗦,皱眉和秦钰对视一眼,二娘的日子不好过啊。郑弘和程初则哈哈大笑,交口称赞,崔彰还一旁鼓励她多杀勤练,曹均没经过这么大场面,有点放不开,不知道该和我皱眉还是该和程初大笑,表情极不自然。

    “都是自家人,小弟带老曹来转转,”程初看出来曹均有点怯场,拍了拍上官丫头脑袋称赞两句,朝我道:“今天来的人物多,正好认个脸熟,往后在京城里好搭话。”说着朝人堆里指指,“那边都是十二卫里的兄弟,老曹,随我过去看看。”

    秦钰和郑弘对斗蛐蛐没太多兴趣,也是应了人多凑个热闹,崔彰是顺道过来厮混,反正京里能排上号的文武官员他不认识的还真不多,谁跟前都能拉扯几句。换了好些筹码,从老四那边换了几罐蛐蛐就加入战局,真正的不问成绩,重在参与。

    “子豪今日大发利市啊,”上官仪和他孙女一个架势,手里几个竹筒不知道装的什么品种,看样子被人才攆出来。老头对赌博还是很钟情的,就是专业不对口,有点郁闷。“都一堆一堆的,没斗鸡来得爽快,给老夫哄出来三次,不可理喻!亏得你们在,几个小的都凑齐了,咱们今天继续推天门。”

    啊!今好不容易赢了些,明明斗蛐蛐场子里推谁家天门?上次崇楼上还不够,今天继续洗劫?

    “绾绾,来过爷爷这,大闺女了,别赖人。”笑着朝丫头屁股上拍一把,从郑弘怀里接过去,“快啊,还等什么?饭时没到呢。”

    “这个……”和众人对望几眼,小心翼翼道:“上官伯伯,那啥,还是教您耍蛐蛐吧?”

第三百六十章 中秋、和平

    若按照程老爷子的解释,武将的心愿就是碰到个旗鼓相当的敌手,同归于尽?按这个逻辑推下来的话,文臣就得找个文采出众的对手诗赋对放,临终前轰轰烈烈如对穿肠那般?

    上官老伯显然有不同的理解,作为一个能臣兼天门九段,他认为在适当的时候大肆欺负弱小晚辈比以上两种死法都尽兴。人家都蛐蛐咬得要死要活,他却在场外另辟鼷径地扯我们推起了骨牌,可怜我那蚌精心挑选的各路将帅毫无用武之地,幸运的血钳淡紫大将军果然死得其所,不至于默默无闻地终老于蛐蛐罐内。

    “子豪手乞好啊,再来,再来!”上官老伯兴起,面色红润,搓洗堆砌指法如电,大发神威。

    手气好,好很!一早上就得了这一把便宜,赢了那么点不够上官大人塞牙缝的,富人吃肉,还不叫咱这叫花子喝口汤了?

    里面最痛苦的莫过于曹均,本来好好的和程初混场子扯关系,一圈转下来脸上乐得开花,如鱼得水般的模祥,能和这蚌军中大佬、骨干成员们一场子嬉戏实在不是他这个岭南来的督卫敢想像的。

    于是……悲剧发生了,曹均虽然跟了程初混,可人还是很忠义的,骨子里可能认为是我的人,有今天这么个机遇也是我的抬爱,见我这边推骨牌,很自然地朝我身后一站,仿佛给我观仗暸阵般的架势。

    “这位小将军贵姓啊?”上官大人才得了连庄,心情好,凡是周围喘气有动静的统统是将军,反正今天军武里人多,怎么叫都错不了。

    曹均就吃这一套,上官仪的大名如雷贯耳,这么多人物面前当众喊他将军那是怎么死都值了,休克,哮喘,凡是能发的病症都齐过一遍,大伙推了两圈才从他哨里蹦出个‘曹’字。

    “哦,曹将军啊,久仰。失敬,”老头一边起牌一迫敷衍,眼睛专注地蹬了下首郑弘表情嘴里都不如道自己说啥。

    曹均轻微地晃了几下,不傀是舟船上混皇粮的,没栽倒就算下盘牢*。

    几厢一翻牌脸,上官大人吃上杀下,竹筹朝跟前揽了一堆,老脸拧成包子般结构,笑得畅快啊。客气地吩咐下人在他下手加张竹墩,亲手给拂了拂,亲切对曹均道:“快坐,多一人多份热闹,站了看无趣之极。老夫的庄,这就给曹将军添牌。都来,都来!”

    没来及制止,曹均已经魔障般在上官赌神下手坐稳了,郑弘不由松口气,不用被那双凌厉的老鹰眼死盯了打量,我和程初均无奈地摇摇头,又来个添菜的。

    曹均明显没有在座各位的经济条件好,一把牌后就反应过来,虽然没有赔庄,但进出的筹码不是他一个边防战士能负担起。走是走不脱了。这时候起身惹了老令官发怒活着再没意义,可刚上场子就举债有点说不过去,闷个脸拿了牌没勇气翻,那边老头还催促,“过场子着急,少磨时辰,死话就一下子,快!”

    唉!抓一把筹码给曹均暗地递过去,收场的来了。饭时到了,程府里排下筵宴请与会者入席,看来是解脱的时候了,兄弟几个能松口气了。

    上官老先生是个认真人,在他看来文人就得有文人的风骨,“这边诸位诗意正浓,荤腥下肚难免乱了思绪坏了兴致,不妥,不妥。”他不站起来大伙也不好意思挪窝,推天门都推出了诗意的人是不好得罪的。

    “这样吧,这里景致独特,酒菜不妨送过来,石桌藤椅,小苑竹林,与诸位小将军豪饮畅谈,必思若泉诵,佳作连篇。”

    终于明白上官丫头是怎么走失了,记得憨过台赏菊时候内府下人也是这么传达上官大人指示的,当时不知情,还真以为老头畅游诗海一时疏忽,半天是这幅情形。四下张望,果然又没了小人的踪迹,看来是丢惯了,上官丫头一身野外生存的绝技就是在这种环境下练就的,杀个把免子而已,下次她说杀熊我都不惊讶。看来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趁这空档,我一把竹筹已经暗地递给曹均。翻牌,公母牛一对,杀老头个正着,赔了下手郑弘的‘行路虎’,除上官老头外皆大欢喜,看来曾均上场给大伙带了东风来,应该继续。

    果然变了风向,曹均不愧是混海边*风向吃饭的,比陆军这帮酒囊饭袋生猛多了。还不独,吃上必然赔下,一看就知道是无产阶级代表,分田地吃大户不忘阶级兄弟,上官老财一早上的战果就这么一点点被分摊殆尽,弄得我满肚子诗意,老地主一脸绝望。

    “咦,俺家绾绾呢?”笸箩里竹筹已经打底了,恰到好处地想起自己孙女来,懊恼道:“怎么又跑丢了!”

    身后传来个熟悉声音,“倒是来看看上官大人的世佳作,却是老老少少一伙子约酒赌斗,今日上官大人手风不顺啊,要不要我这边帮个顺风?”

    “见过长公主殿下!”一伙子扔了骨牌赶紧行礼。兰陵这边住得近,两步路的热闹肯定是要来见识见识。

    清爽的淡绿杉子配水蓝褶裙长短有致,勾勒出傲人的身材;走银边的墨绿披肩上堕马髻懒散地蓬在一例,衬着细嫩红润的脸盘说不出的妖娆;桃红的天星坠搭在额头上顺了耳畔拉起几条细银珠流苏轻轻摇晃着,让面部表情更加生动迷人。一手里领了失踪已久的上官丫头,上官丫头手里还拿了个装满竹筹的笸箩,怕有百十来贯的样子,俩人站一起很有意思的组合。

    在兰陵身上找不出岁月留下的痕迹,每次公众场合里都和当年曲江时候一样的风姿绰约,万众瞩目长公主的身份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和私下里楸了肘子让我负起父亲职责的那个娃她妈判若两人。

    “吟诗,呵呵,因诗之余……”上官大人本以为这边除了武夫就是纨绔,没想到会有这么尊贵的人出现,自己在赌桌上丑陋面目被抓了典型,堂堂西台侍郎郎领中书令在朝上也是说一不二的角色,被长公主抓赌当场的佳话往后流传出去可活不成了。

    程初没想这么多,眼珠子掉下来砸了脚背般的股勤,兰膝说要帮个顺风他就拉桌号加扳凳,只怕今天兰陵走得早了丢瑰。喊下人过来换五百贯筹码全堆兰陵面前。崔彰明显也是个见火起风的主,搔首弄姿资之余将上官大人在牌卓上欺压良善行径娓娓揭露,还扯了老实的郑弘一搭一合。唯独曹均有点短路,在屯门时见过兰陵,可这能近距离坐了一桌上赌钱……恍若梦中,智商降至冰点,一句客气的话都没有。

    兰陵给老令官面子,大方地坐了桌前。没人取发牌,我倒是无所顾忌地伸手搓了起朱,兰陵也趁机缓和下气氛,拉家常的口气问道:“子豪最近忙蚌什么?”

    “拐人!”上官丫头*坐在兰陵跟前先替我回答了。

    “哦。”兰陵笑起来,给丫头扶在腿上逗弄道:“丫头说说,拐什么人来着?”

    上官丫头环顾一圈,着重给我挑了挑眉眼,搂在兰陵肩头,贴了耳朵细声倾诉起来,一会指指我,一会又拿了郑弘给的短刺在兰陵面前晃两下,吓得上官老头赶紧赔罪,想给孙女手上的利刀夺下来又怕冲了长公主大驾,焦急无措的模样看得大家直解恨。

    “呵呵……”兰陵边朝上官仪招手边听得笑,临了喜欢地捏了丫头的鼻子拽两下,“可是个古怪小人,你就这么跑着,还不许人给你拐了去?”说着拿了小人跟前的笸箩翻了翻,一汪秋波朝我丢了过来,“所以你就趁了人和你爷爷赌钱,拐了人家的蛐蛐给你贏这么多,往后添嫁妆都足了,不傀是上官大人调教的好孙女呢。”

    “啊!”我和上官仪同时惊呼,宝贝蛐蛐啊,就这么给上官家当了雇佣兵?起身就打算朝外奔。

    “没大事,看子豪急的。”兰陵笑着朝我招呼一声,“来的时候就看一堆堆挤一起,这一分开啊,里面个小丫头正和程老国公峙气呢,你那贪财小姨子两边收钱,算起来要不是我给扯走的话,”妩媚地扫了程初一眼,“德昭,程家基业这就一半姓了陈,一半姓了上官,你往后可包不起这阁那楼的场子了。”

    众人哄笑,程初更是乐得前仰后合,小丫头还一气将笸箩里的战利品表功般朝爷爷怀里塞,乖巧的依偎着兰陵猫着脸笑的精灵。

    算了,反正过了中秋的蛐蛐再无用武之地,随老四那边鼓捣去,这边气氛正好,有兰陵在总是那么热闹。

    “和这小人投缘,既然家里过得憋气,常朝我那边跑跑,”看出来兰陵对上官丫头上心,甘蔗还小,我这边又不能天天陪了身边逗闷,有个小小人陪了说枯倒是个解烦的办法。

    上官仪捋了捋花白的须子,迟疑了阵,“就怕这孩子性子刁钻,惹殿下不快。家里也是鸡犬不宁的,老汉若不带了身边的话,还真不好管教。”

    兰陵捏了小丫头下巴晃了晃,笑道:“还是个匪气的,这正好,我这边可得好好预备个法门,看看是不是能翻了天去。在你爷爷跟前不许遭谎,说说几岁了?”

    “十岁!”

    “过了秋上就六岁了,”上官仪爱怜地看了孙女一眼,“还十岁,十岁就该给爷爷这老骨头拆散了,还不快给殿下赔罪。”

    “刚好,”兰防欣喜地点点头,“上官大人朝务忙时就给她送我那边教养,虽说学识上比不了您那般渊,总能应付个写写画画,六岁个孩子还招架得来。”没等老头反应就一幅定了的模样站起身来,“前蚌日子忙,总是少了礼数,嗣业回来这么久了也才见一面;郑将军可谓劳苦功高,没您放马血战那一场还不定能不能有这局面;世人到是常见,总是让内府几个主管闻风丧胆,后面指望你们这蚌财主时候多呢,说话远洋的船队就回来了,该出钱时候一个也别跑。这边德昭和子豪邻的最近,就不多说了。闲来多走动走动,往后家里推门就来,可别重了身份淡了人情。”朝曹均看了看,“是岭南来的曹督卫吧?京城里若有不便,这跟前哪个都能伸上手,都不是省油的灯。好了,我这边转转就走,你们接了闹去。”说着给丫头递了爷爷,亲切地在小脸上拍几下,飘然而去。

    第一界蛐蛐会举办得非常成功,时值中秋,玩乐之余回家团聚赏月,心情巨好,尤其赢了钱露了脸的如老四之流。

    她趁我不在将我三十多员猛将悉数私售出去,赢了抽头,输了租金照付,坐地无本生意做得的红火,光抽头就不下二百贯,全换了一水的小银锞子雇马车里数得高兴,也不说给我分点,临了谢都不谢。

    “十两,”进府前良心发现,捏了几枚塞给我,见我面色难看又加了一两。

    “宝石还我。”

    又加了二两,只口不提宝石的事,欢天喜地地进去了。

    颖和二女等了过节,后宅里预备得丰盛,三九已经开吃了。尘了地窖里取的面瓜上,俩脚丫子各踩一个酸石榴,耍风火轮呢?

    “张家送了礼来,”颖挺高兴,头一次在节气上收表亲的礼,“陇右上也押了蚌东西过来,二哥信里还提到明年朝廷开始征官棉的事,看能不能……”

    “暂时别想,工部有官家作坊,肯定不会放到咱家加工。”官官相护,连内府都揽不到手的生意,工部的作坊现在经营不善,就指望明年办官货的款子翻身,谁敢抢就能上门来拼命,不惹那麻烦事。

    “那这次咱家可什么都沾不上了,”颗有点失望,给九斤从面瓜上抱过来擦脸,“皮货给了内府,棉货给了工部,那翻脸的怪帽子可是您先戴的,这就让内府拿去赚钱了。”

    “暂时的,着什么急。头几年轮不到旁人,再过几年你不找他,他也找你了,信禾?”

    “不信,”颖夹开个核挑递给我,“这次陇右采办那么多织机、劳力,可下了大本钱,二哥有点担心,怕打理不好坏了亲家关系。”

    “多余。”添织机买劳力是我拍板的,带铜件的是贵一点,可一下给效率提高不少,划算。“我晚上亲自回信,什么大不了的事,亏也亏不死,至于坏了亲家关系?”

    正和颖闲扯着,老四扯了二女跑过来,混了几筐瓜果回家过节了,看样子是不准备再给我分赌资,有点失望。

    “光凭咱一家还是有点单薄了,”颖给怀里九斤交给二女,“夫君有没有想过学内府在远洋上那祥,把蚌股份推出去换了钱正好把作坊扩充下,也不用老是自家掏钱,老看内府和工部眼色。”

    “小有小的好处,你不懂。”现在正是萌芽阶段,受各方不稳定因素影响,计划跟不上变化,王家没有内府那么大底气,也没工部纯官方背景,产业结构过早定型有利有弊,往后一旦有什么变动就有可能前功尽弃。“水深的地方别人先去趟,大风浪他们先经历,咱现在就这岸边转转,一有动静利马掉头。”

    “话是这么说,可船大终究稳当,”颖有点犹豫不决,“泰家、程家夫人都多少暗示过,咱家只要开这个口,他两家的钱就立刻筹齐,总是栓了一起牢*蚌。”

    “曹操这么干过,牢*是牢*,一把火烧干净谁都跑不掉。”权衡下利弊,这帐如今算不来,什么都可能发生,这几年里变数太大,一旦东边用兵就可能影响到织造业,是好是坏还不敢肯定,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发展的好。“别急,再有这话就给两家夫人说清楚,不是王家不肯,等东边有了定论再商议不迟。”

    颖点点头,拍呼二女过来吃团圆饭,有九斤跟前闹着,一家里和和满满的舒心。切过的月饼给管家、账房、达莱都送过去蚌,都是王家一分子,少了谁都觉得禾妥。月饼不错,看来南晋昌的糖霜生意做得火爆,甜得人发膩,小心啃了外皮上一层,馅偷偷丢给脚下的旺财。旺财刚伸嘴接住,天际忽然传来一声闷雷,吓得夹了尾巴缩到石桌底下。

    二女给九斤紧了紧,狐疑地朝顶头望了望,晴朗个夜空就一个硕大的月亮挂得稳当。

    “这蚌日子雷多,中秋里响干雷可不常见。”颖起身朝南边望了望,“没见云彩过朱,闹鬼呢。”

    没闹鬼,也不用给她俩解释,南门外的火器监里正如火如茶地搞试爆呢,最近越来越频繁的声响让人有点不安,强大的唐帝国对领土的欲望永无止境,工部的曹老伯连中秋都不让大伙休息,卯足劲想在东边一展身子。难道这年代的人就不懂和平二字?人秦始皇都懂了,说了,就是不杀,光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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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老多赶的,敲字成抽抽了,昨天放话准时更新,今一早十点坐下来写了现在,赶紧吃点,饿得指头疼。

第三百六十一章 暗度陈仓

    真正有家室的有钱人就我这样子,大钱赚着,小钱借着?

    日子过得清贫安乐也好,可老话说得好,穷人不得闲,所以既清贫又难得安乐才是百姓生活的主题曲,我现在这样像足了刘仁轨那又穷又臭的瘪三劲,活得一点营养都没有。

    “怎么学的人家带饭了?”颖这边明知故问,一旁打趣着和二女给饭盒打折的清爽,临了又荷叶包了整鸡放了搭裢里,“饭时让厨房回个拢,少吃凉的。”

    “哦,”闷头答应,门口墩墩已经等不急了,刨着蹄子打着响鼻等了上路。还是当马好,没指头搓骨牌。

    过了中秋腰里本来还有几个花销,可总能在适合的时间适合的地点碰了适合的人,几个月下来和上三省赌博老友同济会的各位大佬混得厮熟。上官伯伯就不说了,场场有他;东台郝处俊伯伯素有豪侠之气,以清断明判不畏强权著称,没想到竟是老友会发起人之一,牌风稳健,杀伐熟练,与上官大人东、西双台合壁,称霸赌坛。东事大夫黄佑博闻通史家学渊源,从篡编魏史到钻研老庄之道誉满全京,许敬宗见他都恭敬喊一声阁渊先生,却不想暗地里纵横牌坛多年,牌场上一改为人温儒尔雅之道,牌风勇猛彪悍,大胜大败亦在瞬息之间,而且赌品颇滥,胜则狂妄不羁,败则指爹骂娘,还爱挂账,常伴有间歇性健忘症。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这年头赌博这个行当还是比较崇高的,君子六艺里没有明确,但私下称之为君子七艺,越有身份的人就越好这口,连当今元首夫妻都不免俗。一说起什么事先挂个彩头,预测婆娘肚子里是男是女啊,骑马谁快谁慢啊,打猎谁多谁少啊。吃饭谁饥谁饱啊,只要能扯上反正的都成。

    我还年轻,也没打算当君子,不能被一帮黄土埋半截的家伙带坏。大冬天里口袋装点钱都送了老头家里买木炭不合算,决定戒赌了,除非和我比滋尿距离,这稳胜!

    今年冬天冷,腊月前就没断过雪,棉制品畅销。脚上蹬个鹿皮面的棉窝窝,头上带顶翻毛皮帽子,羊羔皮的软马甲外面套层棉衫,齐肘的棉手套给胳膊护得严实,这就是有钱人的扮相了。说实话,若在外面顶风跑马比一身皮裘暖和得多,就是卖像差点。到了办公场所得换下来,另有场面上的短式样,薄棉马甲、马裤。外套一身体面缎衫保暖又不显臃肿,比起随身搭个皮大氅要方便舒适得多。

    “你就这么进来了?”

    “啊!哪我怎么进来?”

    “门口就没给你豁出去?”兰陵见我这打扮气就不往一处来,三两下就给外面遮风行头剥下来,露出里面一水深蓝锻面的薄棉衣、裤。就是显得精神,有了一千年后所谓唐装的锦绣架势,马甲、马裤的紧贴在身上比长衫显体型,咱体型也算可以吧?“这才像个人样,别说。倒把你穿俊俏了,往后就穿这身出门。”

    “那等了收尸把,还保鲜。才数九就这天气,冷得邪气。”屋里找找,今上官丫头没来,安心了。

    “也是,多年没见这么冷过,冰棱子悬了门头上比椽还粗,”兰陵给脸挤了门缝上感受外面的气温,一下下的功夫就跳回来搓了脸蛋笑起来,几下将行头给我穿戴好,递过个长朔,“帮妾身外面抓几条冰棱子回来,整端的。”

    接个水盆,挨个朝下敲,兰陵爬了门缝里看,摔碎一个就叫唤一声,半晌没个全活的,到是攒了一盆子冰疙瘩,呵着雾气给端进来,“不弄了,将就着玩。”说着掏出块塞了兰陵脖子里,如同被电击般吱哇乱跳,哎哟哎哟地顺了下摆朝外掏,嘴里吸着凉气鼻子眼睛抽了一起。气得起身胳膊粗一根竖起来就朝我领口里飚。

    “美不……哎呀,胡整!”

    “这才美了,”兰陵学了我口气笑地开心,抓一把冰渣子又糊我脸上,“叫你欺负人。”

    爽了,一下从脸上凉到脚底板,搂了兰陵相视大笑。

    “天冷点好,”接过巾子擦把脸,抖抖身上的冰渣子,“棉套帽子手套都卖得好,我仓库里原料、成品都快空了,想朝你这边调点货过去。”

    “没有!屯的时侯怕摊本钱,这时候又朝我这边耍心眼,”兰陵一脸决绝,“明知道旺销就不该朝对头开这口。”

    “那好,涨价。”一摊手,就没指望兰陵给调配,“起一成,三家一同涨,如何?”

    “安什么心?”兰陵气的朝我身上拍打几下,“冻死人的天气涨价,明天就有言官参你,别说言官,我就放不过你这黑心滥肚的。”

    “生意归生意,冻死人归冻死人。你以为不涨价就冻不死人了?买得起棉衣的不穿棉衣都冻不死,买不起棉衣的你涨价与他们何干?”账都算不了,还参我,参我的那边正捂了棉被里赌博呢,还是我的钱买的棉被。

    “话这样说,事不能这么干。你糊涂了?”兰陵伸手在我脑门拍一把,“这可不是你的脾气,想什么呢?一口气说了。”

    “你那边还多少成品棉网套?按市价让给我一半,这总行了吧?”无奈地耸耸肩膀,“不过分吧?”

    “那你可没赚头,”兰陵有点纳闷,端详我半会,“你家真是没库存了?短缺得这么厉害?”

    “你当呢?愁死了,谁知道老天爷耍横,都比去年屯货多了三成,还是没招架住卖,稍微赔点总比断货好。”懊恼地拍拍大腿,“成不?给句话。”

    兰陵点点头,“那你直接找作坊上说就行,还跑来给我打招呼,什么破事都来磨牙。”

    “早就说过了,女掌柜回的话,说最近天不放晴,棉网套跟不上弹。一次给不了那些。问我按棉套的价钱买棉花回去自个弹成不,这不是欺负人嘛!”

    “哦,是有点。”兰陵偷笑了几声,“既然掌柜的放了话,我也不好更改,你就拿些棉花吧,回去自己弄去,委屈下好了。也加不了些手工钱,总比断货的强。要不……你朝工部上问问。”

    “问了,一样的话。全然不顾平时的情分,下次见张郓那小子我就可劲抽他,抽死为止。还有你,算了,抽不过你。”

    一脸委屈地和兰陵讨价还价。这边终于做出最大的让步,按网套的市价拿棉花,扣去加工费算是最大优惠。这边给钱,那边提货,不耽搁。

    出了兰陵府上就朝家里跑,老四已经回来了,工部那边也谈妥了,一样的条件,按卖网套算的话,账面上王家亏了不少,一副两边受屈的样子。

    达莱叫过来,赶紧派人去押货。这些天给作坊里都烧上地龙,不管是当地女工还是买来的劳力都发双份的工钱,就一个字,玩命。

    “你和二女可算得稳当?他两家再没多余棉花干别的了?”

    老四点点头,“即便有也没几把劲和咱家争。”

    “好!”怪笑两声,“干!”

    全部运转开,这边给来订货的商家赔罪,棉套子已经快告罄了,想多订不可能,不过棉手套、棉背心连带去年才时兴的棉裤棉甲子都多的是,各类号码齐全。隆冬来临之季答谢新老用户,一律降半成出售,酬宾活动直到腊月中旬

    二女去年状棉衣时侯无意算了一笔账,一个棉套子四斤半棉花,一条厚棉衣也就不到两斤,算下来能做两到三身。棉套子的价钱每年由三家统一制定,这些年下来已经跌到一贯二一床了。可裤、袄、手套等不同,看做工式样分档次,利润厚得多,缎子面、棉布面的随你挑,贴身保暖不说,样式喜气点还好配颜色,喜欢外面耍帅的有钱人多,胡子的款式拉来就朝身上套,还别说咱这正宗的后世唐装。

    有样板,达莱经过多年的经验积累早在秋末就把型号定下来,袖长、肩宽、腰、胸等部位尺寸标准化,而且各路商户接受顾客现场量身定制,交过定金后尺寸利马反馈回作坊,城区内三日即可提货,咸阳、青渭等地按十二件一批接送,也不过半月上下。棉花套子这种*分量的笨生意就让内府和工部做去,没点创意。

    转折点,不为了这冬天能多赚多少钱,就是要把内府和工部手上存棉收购一部分,让他们看了这头的服饰生意干着急,想跟过来一没闲余的原料,二没王家准备得充分,拆棉花套子跟风都来不及,当这流水线制衣就一下能搞起来了?整整一冬天的独门生意做,有这压底,明年就算两家都学了这么干都落了后手,别看就早这么一年就敢挂老字号的招牌。

    崔彰就特别喜欢这式样,兰陵说的那话,显身材。花红锦簇的上好缎面伏贴在身上,蹬一双鹿皮快靴,挂个大斗篷在身后和个姑娘家一样,若不是我拦着程初就扑上去给崔彰脑门叉簪子了。

    有崔家的渠道加南晋昌的铺面,腊月中旬刚过就不断有回头订货的,这可对不起,酬宾结束了,趁年前请早,晚了作坊一放假就没这么充足的货源。

    “和你这没良心的拼了!”

    “停!”“哎呀……”

    “皮尖肉滑的,恨死,恨……死!”

    “啊……”

    “装死啊,起来!”

    “大姐,人工部都没说啥,至于给我打残废不!我看看甘蔗,看,甘蔗都不情愿。”

    “少作,甘蔗……笃娃睡了,咱俩没完呢,夫人我今晚给郎君守岁!”

    “我高价买的棉花,你又没吃亏,怪谁?”从软榻上弹起来抓了个镇纸握在手上,“这不,我家卖棉衣,你们卖网套,各赚各的钱,至于打人不?要打你也打工部上去,他才和你卖一样的东西。”

    “起头就骗我!”

    “你瓜!好骗。”

    “来劲了。”兰陵过来又朝脊背上砸几下,给我手上镇纸夺过去扔一边,“就光骗寡妇娘俩的本事。”

    这话说的,好不容易占了次上风就变欺负孤儿寡母。好歹我这当爹的还没死呢,女人家你能和她争这个?不屑地歪软榻上盘腿疗伤,看来不打通任、督二脉是不行了,“别*近啊,小心我如来神掌拍~死你!”

    “就这点本事,还神掌。”换了副神情,朝我脑门戳一指头,“你家谁起的这坏点子?”

    “团结就是力量!”

    “算了,年跟前给你打不合适我也心疼,”兰陵龇牙朝我晃晃腕子,“别得意,我明就抱笃娃上王家探望你二位夫人去。”

    “你是能占了便宜咋的?”上次被颖扯了一天顺风,还不知道悔改,打人厉害。口舌上就没颖来得强悍。

    “我才不占便宜,就是吃亏去了,”兰陵坏样嘻嘻几声,“上次的事忘了?到最后谁受罪?别给我说你婆娘占了便宜就见你笑脸相迎,赔了几晚上的不是?”

    忒坏了,坏透了!就说当时兰陵气呼呼走,后来竟然再没提及吃暗亏的事,我还当她当妈转性了。半天就是起了这坏心思。颖是在兰陵身上占多少便宜也不会放过我,二女都不带搭理的,的确受罪。

    “行了啊,你沾便宜时侯我说啥了?咱公家的事公家解决,你这边又殴打又坑害就过分了。谁都不容易,正面上我又争不过你两家,工部就不说,乱糟糟的,可你内府是什么实力?前两年还能杀俩回合,到现在也只能剑走轻灵了,对砍起来都不够你磨刀的。”

    “认输了?”

    “咱俩换换身份,信不信这会内府都把生意做月亮上了,站了说话不腰疼。”

    “也是,”兰陵点点头,“反正你那边就是找我峙气,气死我你好在外面再勾搭个年轻貌美的。”

    “有没有好点的建议?”

    兰陵轻笑着推我一把,“开春后梁将军回来你俩商议去,反正他家里多。”

    “这么快?”

    “你等不及了?”

    “一边去,”揉揉太阳穴,“这次换谁过去?”

    “有人说让程叔叔过去……”

    “少来这套,你再喊叔叔我抽你!”

    “呵呵……”兰陵朝甘蔗指了指,又朝我指了指,坏笑。被我压住抽了几掌,老实了。“程……年岁大了,他自己说的。苏定芳百般推托,说当年在那边杀孽太重,一旦回去必然激起民怨,满嘴胡话。”

    “薛仁贵?”程、苏俩老汉虽说一辈子不对路,可对东边的事却看法一致,却都没反对,只是倚老卖老地推托,全一副给新人锻炼机会的大无畏嘴脸。

    “只有他了,刁民见识了梁建方的手段才会念及当年薛仁贵的好,这一松一驰的,作乱的就少了。”

    “不一定,关键就是看薛仁贵怎么个弄法,我只担心一点……”

    “劳力?”

    点点头,“梁建方的门路好通,可薛仁贵就……不好说。如今陇右一半劳力都从那边过来,一旦他过去卡死就乱了。别说你愿意。”

    “都担心呢。”兰陵翻过地图细看了阵,摇摇头,“算了,走一路看一路吧,实在不行就从水上过,绕过辽城就行了,百济新罗两边收,比前面又贵了些。”

    果然,薛仁贵还没动身,劳力的价钱又涨了一截。许多人私下都闹起来,认为朝廷这次派薛仁贵接替梁老将军的举措欠考虑,梁老将军多好个人啊,把安东治理得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天堂一般。若要在辽东经营根基应当将百济这棵毛刺彻底剔除,也有认为新罗近年来对大唐态度有变,百济要铲除,新罗也不能留情,两个一块拿下最好,一听就是缺劳力缺到失心疯的言论。

    还打啥打,照我说就把大军撤回来,辽城以东全部开放给人贩子自由狩猎区,进去教管理费,弄不好连倭国都给你连锅端回来。那帮杀才装备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有组织有纪律有素质,放了军中绝对是精锐,已经有不怕死的摸到吐蕃边缘抢人的纪录,连唐人不善高原作战的障碍都突破了,还有什么干不了的?

    世界上最有才华的莫过于人贩子,别人卖鸡卖鸭是欺负畜生,这边卖人才是真本事,没能耐的,就像我这类早就被商品敲死了。

    程初抗击打能力强些,不过也快被敲死了,老爷子干的。一开春,曹均终于盼了出头之日,在程初的引领下得到兵部大员的接见,我不清楚当时具体是什么个说法,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曹均和程初同时获得了朝廷的表彰。日益完善的旗语深受资深行家好评,认为这是解决水战军令传达不及时的最佳途径。不光是水军,某些特殊地形上陆军作战、行军也能用上。这就需要熟悉水战的军官先操练一批娴熟的水军出来,而程初这个闷水超过俩时辰的蛙人同曹均一起被朝廷委派了这项重任。

    赶到及时,程初四肢完好,脸部微有清淤,赶紧拼死劝阻道:“程爷爷息怒,不过是练兵而已……”

    “杀才,杀胚!”程老爷子一把给我推个趔趄,提脚上去又是一顿乱踹,程初惨叫声不断。

    “如意了?可是能跑出去了,操练水军还,你去横了这河游过去,快!”

    “程爷爷,这才开春……”

    “闭嘴!”程老爷子揪了程初头发一路奔了坡下,“憋水俩时辰,你王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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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容易,老多自己都佩服自己,又上班又公伤的,怎么写出这么多字的?明天继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 序幕

    望着对面湿漉漉上岸的程初,老爷子瞬息间老了许多。没有了杀气,苍老的面容带着憔悴,花白的须发略显蓬乱,仿佛站立在身旁的不是那个曾经叱咤风云杀人如麻的老英雄,只是个平凡的老人家,一个上了年纪还处处为不省心的孙子操心的爷爷。

    老爷子无力地朝对面跌跌撞撞的程初挥挥手,示意他回去换衣裳。缓缓抬头看看日头,叹口气,步履蹒跚地顺了河岸朝下游踱去。背影里找不到从前的威武,在初春的寒风里显的有些乏力,看得人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悲切。

    在我心目中的程老爷子什么形象都有,独独没有这一幕。难以想像年上还舞了数十斤大斧于程家门前除魔辟邪,号称自己站了门前比门神要顶用得多。一辈子杀多少人都记不清了,再骁勇的猛将站他跟前大气都不敢出,可偏偏管教不下自己的犟孙子,是不是个笑话?

    心里不免有点埋怨程初。大事有爷爷抗着,小事任由他胡闹,闯多大祸回来都不用自己操心,老爷子这边打完骂完出门就给孙子平事,再不占理都能找回场子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这样的日子不喜欢,还想要什么?自己闯闯?可笑很,家长都是拼了老命在外面打基业,就是想让儿孙们少奋斗几年,程初这么个举动有点辜负老人家数十年腥风血雨了。

    我若有这样个爷爷一定谨遵老人家吩咐,他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也算一种自私,起码对程家来说程初的举动有点自私了。

    几步追上老爷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劝慰,跟在后面走了数里才憋出句,“这事怪我。”

    老爷子脚步不停,背了我摇摇头,又是一声轻叹。

    “只是操练兵卒,传授新号令而已……”

    “你相信么?就这么简单老夫何必动怒?他不是在屯田军上也当的教头吗?子豪认为这两样能混为一谈?”老爷子扭头看看我。眼神里没有埋怨之色,这让我心里稍微好受点。“不能怪你,连老夫都没看出他的意图,只当是混了水军里新鲜。他在家里也常羡慕你去过岭南看过海景,倒把众人都蒙蔽过去了。”

    “可以过去说说,留在京城不是难事吧?”凭老爷子一句话把这事平了没有多大难度,其实我去说都行得通。毕竟这里有我一份,面子还是得给的。

    “且看看。”程老爷子摆摆手,“且看看吧。话好说,可别人终究不会这么想,以为程家已经功劳大过朝廷号令了,传开来不是什么好事。”

    程、苏二位可以推托。摆出给军中新秀让位置的姿态,也给上位者反馈个舒心的信息,功高盖世的老功勋们很知足,没有再邀战揽功的奢望。但用兵前的风尖浪口上,不能说你不去还不让孙子去,这意思就变了,只要有心人稍微传几句就成了恶心话,程家是和朝廷赌气呢,有盖世功劳就能视军令于无物了?

    说心里话,程初这是自己找事,谁都怪不了。旗语操典里有我的名字,他打了我的学生旗号招摇撞骗。一说就是得了亲传亲授的,已经青出于蓝云云。我若是主事的人也得派他差使,既然连资深人士都肯定了旗语的作用,水军中一旦试行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肯定得找最佳人选去监传,程初从身份到资历都比一个岭南来的曹均要高得多,不二人选。

    曹均也满意,非常满意。能给程初当副手的确是天大的幸运。首先军武里认可自己的心血,作为原创之一,封赏是跑不掉了;二来程家在军中的声望不是白给的,当副手无疑就和站了程家这杆大旗下没两样,往后稍稍的功劳就能腾达,和岭南无人过问的督卫相比可谓天壤之别。

    老爷子走了半晌,仿佛想通了,扭头问道:“你俩年纪相仿,子豪觉得德昭平日里的不痛快,怕是老夫对他过于苛求了?”

    “不算吧?”苛求这词汇用到这爷孙身上不合适,老爷子是大事全握手心,小事放开不管。程初看似活得自在,其实不然,毕竟已经有家有室的人,又一身好武艺,光在街上斗殴破敌就太说不过去了。跟前秦钰、崔彰早就独当一面的人物,连我这懒汉又出书又学监少监银监的一大串头冲,他自然心里不平衡,平时也在我跟前牢搔,可总是逃不出爷爷手掌心。

    程老爷子也觉得措词不当,转问道:“子豪懂水战么?”

    “不懂。”在老人家跟前没必要充数,没那个底气。

    “老夫也不懂,”程老爷子背手跨立在河坎上发了阵呆,自言自语悲凉道:“乱刀砍过来剁得乱七八糟也能拼全了,水里掉下去就喂了鱼虾,哪找他去?往后他就是想让我打他骂他,老汉一把年纪了连娃在哪都不知道,咋办?”

    听得人心里疼,鼻子酸酸的。实在想不到能从程老爷子嘴里说出这话来,从不拿人命当回事的人,总觉得这帮看惯生死的老帅一个个心比石头还硬,别人的儿孙不知道有多少丧在自己手里,可回过头竟然……老人家心里放不下的也就这些了。

    “您老过虑了,我大唐水师无敌于天下……”

    “无敌就不死人了?”程老爷子不爱听这话,“演兵都难免有个死伤,何况阵仗上面对全一帮杀才,哪有只许我砍你不许你砍我的道理?”说到这忽然大气的一挥手,“罢,管不下就随他,让他外面野几年吃吃亏碰碰铆,只要不死就是造化。你是懂事的,这些天和他多说说活人处事的话;我的话他听不进去,也趁了他在跟前多收拾几顿,让臭小子清楚就是外面多大的功绩回来还是孙子,老夫什么时侯想拾掇他都顺手!”

    我不认为老爷子有错,看看怀里的三九就明白这份心情了。回来的时侯颖就哭天抹泪的,孩子一个没看住就从走廊上滚下去,一米多对个两岁的孩子来说有点太高了,脸着地下去的。额头眼眶鼻梁肿到一起,猪头般哭得稀荒。

    “干什么吃的!谁看的孩子?”出个程初的事心里本就不爽,回来又见娃摔成这样,气朝上涌,瞪了眼睛发飚,周围丫鬟奶妈都低个头不敢吭声,钱管家小心地看看我欲言又止。

    “我不问二遍,”环顾一圈。下人一个个朝后退,俩后宅的丫鬟嚇得打摆子。看来就她俩了!“管家,给拉后院去,我不发话就不许停手。”

    俩丫鬟哭求着已经让婆子拉了门口,颖忽然抽泣着小声道:“妾身看的。”

    颖一句话让我冷静下来,咬牙摆摆手。大伙散了,九斤轻轻交到颖怀里,轻声埋怨道:“怎么就不小心,看给娃摔得都没人模样了。”

    颖抹了把眼泪给孩子放正。端了碗鸡蛋清在九斤脸上擦了起来。孩子疼,不断地哭闹,我给他两手拽住让颖擦抹得方便点,“你也别哭了,男娃家磕磕绊绊难免,摔一下他下次就不敢了。”

    颖哽咽地点点头,“别怪妾身,心里也和针扎一般。”

    “不怪你怪谁?让俩毛手丫头引孩子。刚杀人的心都有了。”想想气也不是从这来的,伸手摸摸颖头发,“不是光这的火,还有别的事。这会想想,只要孩子没事就好。”

    “恩,”颖小心答应着,偷眼扫过来,一幅理亏的模样看得人可怜。

    擦了鸡蛋清,脸上冰冰凉凉,哭闹累了的九斤终于沉睡过去,我和颖才算松了口气。

    五官都完好,脸上蹭破点皮也不要紧,就怕给脑子摔不合适,二天给农学告了假在家里守了九斤观察。眼珠子依旧灵活,知道我是达达,发现有伤的时侯达达变得和蔼许多,娘也变得更溺爱了,还能肆无忌憚地吃零嘴,九斤很高兴,猪头小脸乱卜楞。孩子没事,担忧没有了,心情豁然轻快,连程初那边的事都变得可有可无。

    抱了满嘴污垢的九斤坐了院子当间晒太阳。孩子皮,往后怕是个难管教的,心有所感脱口道:“你说往后这九斤不听话咋办?”

    颖一旁拿了手绢又怕擦疼了孩子,索性放任小脏脸不管,心疼地摸摸九斤额头的淤清。“话不能这么说,谁规定孩子就没有父母强?”颖答非所问地端了鸡蛋清又开始上药。

    “什么逻辑?”

    “到时侯九斤大了,文武双全的,肯定比这家里所有人都强。”颖爱怜地给九斤嘴里塞块桂花糕,诱惑小子给脸扭过去,“那时就由得他了,这家迟早也得交给他,您说呢?”

    “不对,再比我强也是我儿,什么都由得他可不成。只要我活一天就得管教他一天,不管对错都管。”话有点不讲理,可的确是我内心里的想法。再说了,我不教他他怎么能比我强?

    “世间老子都一个想法,”这话让颖难得笑了一回,贴了我脸上蹭了蹭,“由你爷俩分掰去,妾身可管不来。就盼了孩子无病无灾的,别着急,往后总有和您打擂台的那一天。”

    “长大了万一像程初怎么办?”

    “什么话!”提手就朝我背上砸了几拳,粉脸气得通红。

    “我是说脾性……”

    “你当爹的,孩子怎么就像了外人!”颖不依不饶,就差鸡蛋碗扣我脸上。

    “比喻下,又不是真的。”将程初的事给颖叙述了一遍,问道:“九斤往后出了这事,我是给他腿打断还是给他胳膊打折?”

    颖听罢立刻陷入沉思,望着九斤久久没有说话。摇摇头,不知道是让我打成残疾人或跑沙场生死难料好。底气全无,小声道:“您不是也算个将军吗,不上沙场也能当将军吧。”

    我都忘了我还是将军,从老婆嘴里说出来怪没面子的,算和平年代里的将军吧?

    见我脸上寡寡的,颖赶紧转了话题道:“别瞎操心,该打的就趁现在赶紧打,等咱九斤长大了,满世界归了大唐的地盘。想上沙场都没这地界,您说是吧?”

    噢!这当妈的厉害,要不说女人有时侯不可理喻呢,光这道理让皇上听见起码给她个一品诰命,李治嘴能乐到耳根上去。不能和颖商议,看来还得独自琢磨,很费神。

    “想上沙场未必是坏事,你凭什么给我儿子手脚打折?”兰陵回答得就很干脆,能看出比颖主见大些。

    “回不来了呢?”关键这年代战事多,大家都不怕死的感觉,不希望自己小孩以后变成这样。

    “世间那么多将卒,那个不是爹妈养的?满处都是被父母打折手脚的儿子。都存你这心思早亡国了,明你就让吐蕃人拉去种棉花!”

    看,就不能和兰陵说这事。曲解我的意思,不是说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嘛,咱有这条件为啥不能换个形式爱国,没钱的才上去拼命呢,对国家来说更愿意要点钱吧?

    “有钱有力,为什么不能两样都出?”兰陵表情就差吊销我的大唐护照。换别人早挂个唐奸的牌子拉大街上春游三圈了。“你就安心教他学问,做人的道理还是我来灌输。一个程初就给你闹心成这样子,秦钰当年出关也没见你这么恶心过。”

    “当时没孩子嘛!这连续要了俩,往后估计要的还多,又不是我能控制的。”话都说得怪,啥叫恶心?

    “今你来就专门找我论这事?”兰陵气地豁我两下,“叫人不待见。”

    “织造作坊的事,顺嘴问点别的。”怀里掏出一张调令递给兰陵,“看看这,张馥好端端的,怎么朝工学院调?”莫名其妙的事,张家哥仨本本分分的人,我这边干得好好的,等时机成熟,朝少监、学监的位置上一提拔,张、王两家皆大欢喜,没想到才几天就节外生枝。

    “哦?”兰陵先是一脸惊愕,忽而拉个冷脸不做声,转脸又笑了几声,阴晴变换之快,让人始料不及。

    “你不知情?”

    “不知情,倒也情理之中,不希奇。”调令递给我,不屑道:“要就让去,工学两年没多少进展,李敬玄不急都不行了,何况后面还有更急的呢。”

    当然知道兰陵指的谁。如今备战在即,工学里拿不出撑门面的东西,可农学和织造学却搞得风声水起,一边粮食产量逐年递增,一边纺织设备层层更替,唯独显得李敬玄有点低能了。

    脑子里把因果细致地过虑一遍,“去可以,人是能干人,我保证兢兢业业没问题,但不许把张馥拉进无谓的纷争里。”

    “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让他去是为你好,你这边不放才得罪人呢。”兰陵不在意地拍拍手,“和他无关,主要是你。以为拉个会格物的就能让工学焕然一新?傻子才这么想。一个人会有什么用?不过是沾了你学生的名义,一点点把你朝他那边拖呢。信不信,这边调令下来,那边就有个少监准备出门。”

    “少监?”这么说张馥过去就有可能提升到少监的位置上?从我看,李敬玄面面上做人还是很有一套,张馥过去肯定会受到礼遇,只要兰陵这边不起争胜之心,张馥在哪干都一样。

    “你别乱猜忌我,工学里的事我不插手。这次若是别人我还争一下,张家就看了你面子,不朝里面起心思,放心让他去。”兰陵知道我的疑虑,话先说开了两边宽心,“最近朝务纷杂,小事上有些人方便动手脚,你我就装作看不到,先随了某人的意思去。”

    兰陵说得没错,果然是朝务纷杂,连我这不上朝堂的都觉得里面有点忙乱了。先是薛仁贵高调出京,加铁勒道行军大总管兼松漠饶乐两路群牧使,一下成为瀚海到辽河区域的最高军事长官,管区内大小十数个民族百多个部落势力纷杂。从单于督护府到松漠督护府连绵数千里几乎都是外族自治,此次陇右大军至西向东横跨千里调动,必须得有一个压得住阵脚的统帅坐镇才得顺利。当然不可能横跨大漠数千里搞长征,其中有向外族展示大唐军威嫌疑。内行人看来不过是有秩序的集散,将周边多余的兵力分批朝辽东集结。

    薛仁贵大总管还没走远,右威卫大将军高侃就被委以陵川道行军大总管,节制哥勿、辽城两州府军,即刻出京,与薛仁贵一西一南对靺鞨形成包夹之势。

    紧接着松漠都督府最高长官契丹部大酋长窟哥同志在营洲老巢也接到任命,持节峭落州、弹汗州、无逢州等十州军事最高长官,统辖周边七族二十六部,随时对薛、高二位总管全方位支援。

    过日子时候家长里短的没知觉,可一到这些时侯就能切身感受到唐帝国的强盛,隐隐透出一股子蛮横之气。才打春的长安城祥和依然,百姓们才从正月的喜庆里回过心神,农具、耕牛都该拉出去透气了,春播秋收才是农家的主旋律,没人感受得到大漠、辽东那边遮天的杀气,没人在意,大家都心安理得地认为平灭几个异国是天经地义的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百姓们不懂这个,只有行内才知道其中的意义,要征服的不光是骁勇善战的靺鞨人,那恶劣而陌生的自然环境对三军将士才是真正的挑战。

第三百六十三章 军功,期货

    方言的底子有,当年大学里也是混过四级的人,看如今这架势弄不好千年后就没外语了,不管是拉钉的还是拉耙的,说不定就统统称之为唐帝国地方语言。于是我这个首都人士很不欣赏吱哩哇啦的欧州(洲)地方戏曲,穿连裤鞋乱蹦的那种,没品位才看那个!

    熟悉方言对往后社交活动有很大帮助,所以今天先教颖说突厥话。她平时嘴皮子胡利索个人,脑子也一个顶别人几个用,就是把‘阿史那度骨咄’个简单单词翻倒不清,连九斤在一旁都‘猪骨头,猪骨头’翻来覆去猛叫唤,当妈的仍旧没点进展。

    “娃都比你强。”拉过个纸条写上,“坐车里念,忘了的话偷偷打开看一眼,知道不?”

    “没这么费劲,就喊郑夫人她还敢不答应了?”颖几下给纸条撕了揉个球球丢九斤脑门上,笑道:“牙都没长全就惦记猪骨头了?”

    算了,我这边还忙,没闲功夫和这娘俩磨牙,想必阿史那度骨咄将军不会在意,也怪绕嘴的,还是郑弘叫起来顺当。

    唐军在吐谷浑和姚川打出了军威,打出了国威。借东北用兵之前,朝廷大肆表彰参与前面两次战役的将佐士卒来鼓舞三军士气。程、苏两家自不必说,食实封数暴涨,程家由以前七百户增至千三百户,封地直追当年长孙家;苏定芳县公进为朔阳郡公加镇军大将军领左卫统军,邑千户;秦、李等大世家之后在战役期间表现出色,秦钰战姚川定云台大破吐蕃、南诏联军,令夷蛮闻风丧胆,光耀门楣;李敬业携蛆而至?救死扶伤如蛆神显圣,三军阵前照样勇猛无前,大小数十阵无不身先士卒,杀敌盈百,众人皆叹英国公后继有人。

    搞垮吐蕃让唐帝国去了最大块心病。这是该得的,封赏再厚都不希奇,长安城里热闹好几天,连我这家里坐月子耍蛐蛐钓鱼的懒汉都煞有介事地混了个云麾将军,一大家子都乐开花了。说实话,刀枪都没端过的人混到这个散阶上有够丢人的,外面一见面别管是不是熟人,开口闭口云麾将军武功盖世、勇冠三军之类的措词就想拿砖朝对方脑门刻,明显骂我!

    这将军那将军,一砖豁过去不砸死俩将军就算失准,见怪不怪了。唯独有两个人的封赏才是真正的大手笔。一个是契苾合力老将军,任葱山道行军副总管时,在程大总管引军南下支援吐谷浑后擎一军之力横扫突厥残部,功勋卓著,加郡公国柱将军,准迁契苾族人于阴山下;二就是郑弘,特准恢复其突厥王族姓氏,监卫左将军侍领东宫前三营加骁骑尉。

    两个外族将领的封赏令人咋舌,阴山为陇右水草丰美之地。当年就为这个地方多少民族混战的族灭种绝,光这一条奖赏就能让契苾族人死心塌地地系在唐王朝战车上。契苾老将军得这音讯几乎陷入疯魔,崇前监通往殿前的车道是一路走一路拜,边拜边哭,两次体力不支坐在地上还不许众人掺扶,李治闻讯亲自行至朔天牌楼下将老将军接住,相扶步入南天门。君臣俩当众臣子面上演感人一幕,一时在京中传为佳话。事后李治赐契苾合力乾州东南田庄一处,以表其忠厚。(乾县有七家庄,原名契家庄,庄民多姓马,自称契姓后人。祖辈以看守乾陵为己任,更朝换代多年仍坚守不弃。民风朴实剽悍,蒙元入侵时,乾州民众为护乾陵不失,乡里汇集两千民夫于土城同蒙元大军周旋近一年,杀敌万余。蒙元兵力不继,随城下盟誓不取乾陵杯土,只求过境。此后乾州民声大震,明、李闯、满清更替战乱时均未波及乾州。直至文革小将、小兵破古,乾州百姓再显神威,打杀各路造反勇将无数,乾陵得以完整传承至今。不想如今不肖子孙武不及蒙元,勇不胜李闯,连德都不如满清,竟有倡议开挖乾陵者。挖挖试试,看有几条命动乾陵一抔黄土。)

    郑弘则不同,这阿史那度骨咄的旧名字一叫出来就等于朝廷承认了他突厥王族的身份,有了这个姓氏就等于有了继承族业的权利,理论上可以在朝廷许可下将以前分崩离析的族人迁回故地重建家业,自己和自己的族人将成为突厥王族的正统,说不定哪一天就有可能被朝廷亲封可汗之类。

    虽然自己这个将军来得很恶心,有心退了换个别的,也不知道朝廷愿不愿意。但还得佩服朝廷在解决多民族事务上的手腕。东部各民族杂居,关系混乱,拓疆首要是获得其领的民众的认同。先是大军过境一展军威,其后马上竖立两个外族将领中的典范诏诰世人,俩人无论是军功还是地位都具有代表性,让外族人看清楚,看明白,大唐是个理性、包容的帝国,奖罚分明,是共步繁荣还是亡族灭种,尔等只在一念之中。

    颖已经收拾停当,见我还坐炕上把了九斤双腿推车玩,催促道:“夫君也打理打理,既然是喜事,当亲临道贺才是。”

    “你带了孩子先去,我等等他们几个。”

    程初、曹均下月出京赶赴卑沙城操练水师,秦钰京城挟风雨两边春游,崔彰最近和内府勾结得忙碌,今天封了郑弘的好日子约好一齐登门道贺,毕竟从车鼻可汗被拿下到现在十多年过去了,郑弘终于混出头,是该好好庆贺庆贺。

    当年被程初扔了门外,被京里纨绔子弟打上门来,走路上被人鄙视欺辱,连同样姓阿史那的亲族都不待见,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如今着门头,这牌匾,连门前地节钺都显示着主人显赫的身份。车驾排放得满满腾腾,九斤当年过满月也不过如此吧。

    与别的客人不同,哥几个一进门就被阿史那度骨咄将军接进了后院,和往日交游没多大区别。

    “阿史那……哪啥啥多……”程初总是爱先说话,绊了中间就开始结巴,恼得抓抓自己泛青的额头,看来老爷子在家没少拿他练手。

    郑弘赶紧上来给哥几个挡住,“郑弘,不论外面他们什么称呼,几位跟前不变。”

    “对嘛!”程初大嘴一咧,扭头朝我几个撇撇嘴,大模大样地先自顾自己坐了,下手上拍了拍,“老曹,来了就不用拘谨,这边坐!”

    朝郑弘拱拱手,道贺的话就不必要说了,没多大意思。就像我从来都不接受郑弘的感激一样。当时我是拿了重礼给办的事,有今天的排场是人家拿命拼出来的,就朝廷把荐举之功算我头上也是它一厢情愿,我可没半点居功的想法。

    就是平时聚会一样。崔彰习惯性得客气了几句,大伙依旧平时的气氛,郑弘面面上该忙就出去招呼,后面哥几个酒菜果品胡言乱语。话头最多的倒是程初。能看出这小子痛并快乐着,三句话不离水军,仿佛一夜间水军已经成为大唐的主力军种,跑着旱船就给周边国度全横扫,还想打人俱兰国(巴基斯坦境内),就因为他家低下的商队在那边倒卖金精时侯被当地政府收了税去。

    趁程初大谈水军,拉了曹均交代几句,把厉害挑明了。想在军中再进一步就得力保程初安康,有事多担待,没事多操心,程初出事比他自己出事都恐怖。他出事程家肯定会照顾曹家妻小,往后家业必然兴旺;程初一旦出事,那就完了,全家都会当反革命镇压,生不如死。

    不是嚇他,是实话,是把曹均当自己看,属于临行前对他的关照。曹均也明白其中利害,私下指天盟誓,誓死护得首长安危,绝无丝毫懈怠。

    只能尽这么大力了,说起来秦钰也是一脸的关切,知道程初性子的没人放心他,不知道程初性子的没人敢*近他,领兵是个技术活,但总觉得程初和技术行业有点格格不入。

    “哎呀,几位小将军都在啊?”正和大家探讨水军最深奥义之时,这声音一出来就条件反射地打了个激灵,老天,您开开眼吧!

    “本说不凑这热闹的,可孙女硬要来给她郑叔叔贺喜,”上官大人很随意地就在我跟前坐下了,“近日朝务繁忙,也没空找子豪切磋。得个空就不好闲着,阿史那度骨咄将军随后就到,就趁个热闹吧,哈哈……”

    曹均脸色有点发绿,程初倒是很期待的样子给上官大人敬了杯酒,那边崔彰和秦钰很默契地点点头,看来准备联手杀这老头了。

    看得出郑弘和上官丫头投缘,俩人总是叽叽咕咕说地喜眉笑眼,短刺柄上绛红的缎带缠绕的精细,到了女孩手里连凶器也装扮得秀气,握在粉嫩的小手里说不出的诡异。

    “王叔叔,王叔叔!”

    “啊,”拿了牌假装犹豫,很投入的神情减少丫头的注意力。

    一只小手伸过来给我牌甩了桌子当间,“鱼都上岸了,有什么好思量的,赔钱就好了。”

    赌门虎女啊,这么小都认得牌路,受不了。

    “您上次拐的那孩子卖掉了么?”丫头边说边爬我腿上在牌桌上露个头帮我取牌,手气不错!

    “没卖,搁家里养着呢。”收了上下家的钱心里爽快,鼓励丫头继续,但要先把凶器收起来。

    别说,丫头技术比我好,连续两把了,全进多出少,看来这个月有希望摆脱贫困,“在公主府上正学您的大作呢,好些地方都不明白,总是想问您。”

    “我胡写的,其实自己也不明白。”收了上官老头赔来的钱,堆了一堆很有成就感,朝腿上的小人鼓励道:“快,给叔叔抓张梅花,全*你了。”

    “那往后问你题目时侯可不能敷衍,要精心作答。”

    “好!赶紧抓牌!”

    “梅花。”

    ……

    大胜!都忘记自己是给郑弘道喜去的。回来就变态狂一样蹲了花坛上数银锞子,沉甸甸压手,很幸福的感觉。

    “怕有十多贯,”老四伸头朝我包包里扫了眼,隐秘道:“我有个办法。”

    “啥办法?”

    “十数贯变数十贯的办法。”老四很深奥地捻了颗放眼皮低下看,好像她真能看成两颗的架势。

    “说说……”话一出口利马有点后把悔。

    钱袋已经到了老四手里,全撒了花台上一五一十的数起来,“十七两。”

    “咋?”

    “您拿去和我姐换十七贯铜钱。”

    “下来呢?”

    “然后拿来给我,我再换给您十八两,这不是多了一两了?”

    “你咋不换给我?我换你十九两。”骗瓜子呢,倒外汇倒我头上了,就不知道我以前是干啥的。国际业务部的三个科长都是俺拜把子兄弟,蹲银行门口的外汇贩子见我也得喊声大佬!

    “随便说说嘛。”老四给空袋子丢给我,“过些日子银价上来了,若趁机换些银子放家里,过个三两年再换出去……”

    “谁给你说银价上来了?”银子不是法定货币,本就流通得少,大面上几乎不参与易市,根本不可能感觉到银、铜之间的比例有明显变化。

    “后半年朝廷不是打算投钱下去开采铜窟了吗?铜一多,银子自然就上去了。”

    “谁给你说的?”惊异地看着老四,丫头消息灵通啊。这才提出的事,三省上正议呢,到她嘴里就下了结论了。

    “您桌上摆的,我不小心看到了。”老四心安理得地朝屋里指指,“刚您和我姐不在,我趁手翻了翻。”

    “那也不对,这可是打算铜矿、银矿一起开,到时侯谁产量多谁产量少还说不来。采矿的事谁说得来?银出产多的可能性很大,不是更贱了?”

    “话是这么说,可中间总有个间隙。”老四嫌站了累,跑过去搬把竹椅坐我对面,“铜是一直采,中间从来没间断过,只要下钱下劳力出产定是立竿见影地涨;银不一样,朝廷禁采多年,如今就算这禁令若解了还得个时间推行,寻矿眼、预备家具,还有多年不采熟练的工匠也不足,三五年里不会有大动静,这期间铜已经出不少了吧?”

    打量老四半晌,问道:“你认识张红兵不?”

    老四摇摇头,“谁?”

    “哦,没事。”放心了,不是我那个做期货耍铜耍跳楼的同学,“下次不许翻我东西……想翻可以,先给我说,得经过我批准。”

    老四满不在乎地点点头,“那您心里有底了?”

    “拿闲钱弄,不许耽搁家里用钱。一点点积累,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倒是个好办法,比陇右上吃苦受累好得多,老四的见识已经开始朝多元化发展了,就刚刚那推断连我都没想到,太不可思议了,老四这丫头的脑子简直就是为了赚钱设计的。

    当然,我没有否定其他人的意思。不过我现在这个银监的职位的确对家里生意上的帮助很大,信息就是财富,何况往往得到的是第一手资料。看来有必要把这个位子拿住,拿紧,直到我退休干不动了再上书朝廷:往后凡是银监府里混饭的不论什么出身,首要不能参与任何形式的商贸活动,必须成立专门的监管部门来监督银监府一举一动。现在假装没知觉,虽然建国初期朝廷就铭文规定过五品以上不入市的规则,但大家好像都忘记这条了,这不能算什么好事。

    “也不能算坏事吧,就好像你家一样,什么都推了人陈家头上,到给你王家养得肥头大耳。”兰陵无奈地伸了个懒腰,“大家族暗地插手行商由来已久了,如今稍微放开些,少了些遮掩,到也更清楚这些家族的举动。”

    “我没这意思,就是问问为什么今年农学和织造学招生权利要上交给司农寺和少府监?想过没有,这样有多少出身低的人过不了这槛子,一下把招生的范围缩小太多了。”

    “也不能光看坏处。有了细密的筛选,不是什么人就随便能进来的。前两年是缺,如今名声响了,报名的多了,就该有个挑选,免得不该教的东西让不该学的人偷去。”兰陵将手里的卷宗扔了一旁,“不光是农学、工学、织造学三家,包括航海舰船的那些学府都开始筛选了,咱们辛辛苦苦折腾的东西,别人边听边偷,倒不摊本钱,顺手得很呢。”

    “拿住细作了?”兰陵这话对,可能是经商时侯开窍了,知道自己下本钱辛苦,开始知道维护自己的利益,不象以前那么大方了。

    “有,工学里才出个这事,紧接着就在我作坊里逮了个,绝不止一个,你那边也得小心了。”

    “织造作坊?”

    “这次是瓷器作坊。织造作坊包不准还多,毕竟用的都不是可*人。”兰陵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漏出多少东西去,现在正追查呢。”

    点点头,“绝不能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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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得指头有点不得劲,赶紧吃点东西,好长日子没有亲自溜狗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奸细?

    “说不定你就是奸细。”

    “去!”颖笑着空打一下,“这么勤快个奸细可不容易,连孩子都养下了,怪辛苦的。”说这抱起打瞌睡的九斤朝厢房去了。

    “二女也像。”

    二女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蹭我跟前抬小脸一幅纯真的模样望着我。

    “好了,”拉过个枕巾给她脸蒙上,叉开四肢倒了炕头上,“咱家没值钱东西叫人偷,爱刺探刺探去,不费这神。”

    和带研究所性质的学府不同,朝王家派再多奸细来也没收获。比起织造作坊,花露水和素蛋作坊的情报更有价值,不过秘方就别想了,有二女保管,我都不知道藏在哪。大不了给酿酒的工艺学去,周围这些国家拿这本事回去没多大好处,有几斤粮食够他们糟践的?

    “要不要妾身看住达莱?”二女顶个枕巾幽魂一样爬了炕角暗处摇晃,连说话都带了颤音。

    “看住她能咋?真是奸细也就偷点织机图纸罢了。不用偷,要了就给她,也得有地给棉花种出来才行。”还是兰陵家的瓷窑更有价值,外面给这手艺学回去可不得了,拉到哪都能换钱换粮。再就是农学和织造学的一些科研成果,这才是外人感兴趣的地方。

    张馥就表示过担心。随了时间推移,张氏兄弟在算学和格物上的造诣越来越高,也更深刻地理解到这两门学科于国于民的重要性。在张馥看,越是重要的东西越要掌握在极少数人手里,不止一次地提出教学对象精英化,教学规模袖珍化,教学内容筛选化,有针对地挑选学生。过程要严格,身世要清白,品行要端正。资质高,天赋异禀之余还得相貌堂堂,如不符合上述条件者请自便,宁缺毋滥。

    建议停止集成化规模式教学,恢复传统师徒间口传心授的教育方式,而且教学内容得分出轻要,针对不同的学生教授不同的内容,避免学生里有集大成者出现。这样就是有泄露也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无伤大雅。

    恩,有理!看着张馥同志认真的表情我有点后悔了,对他我可是顷囊相授,要不要给面前这个集大成的家伙拉牌楼上烧死,或者打成痴呆?

    “你怕谁学走了?”不好好在工学里上班,跑织造里鼓动我当学霸,看来李敬玄这领导脾气好,搁刘仁轨早给他记八次旷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张馥见我口气不善,给我讲述了工学里发现奸细的全过程。总之是个留学的,学成后唐政府也给了人家相应的职位,算是边在大唐打工边完善学识。来大唐本就是学明算的,一个是当时学这个的不多,二来留学期间努力刻苦,所以在这小圈子里逐渐混出了名声,被国子监聘为侍讲,这么以来也算是教授级的人物了。

    成立工学时,李敬玄运用在弘文馆里打下地人脉基础大肆搜罗有关方面的人才。而这个异国教授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也进入了学府。这本无可厚非,既然牵扯了算学,在人才凋零地时候用一两个外国人不是大事,关键在于这外国人有点过于好学,老是问些他不该问或别人不好回答的问题,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好学不是什么坏事嘛,偷军械图纸工艺了?”不可否认唐帝国在军械织造方面傲人的成就,冷兵器的锻造打制上,中远程打击机具上,护具勾连设计上,都代表国际最高水准。

    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人家拿了什么机要,除了我算学出版物的几本手抄和一些有关格物的笔记,家里关联的东西一样没搜查出来,但张馥认定这家伙就是个窃贼。因为在张馥进入工学院到奸细被捕的一段日子里,发现那教授不但在算学领域有惊人的造诣,连格物学的水平都令人吃惊。

    莫须有?这就有点眉目了。不排除奸细的可能性,但里面肯定参杂了学术界相互挤兑的因素,偷了拿了都无所谓,关键不该是个异族人。你一个外族跑了人大唐资深学术圈里逞什么能,不拾掇你拾掇谁?

    张馥有不同的看法,这样的人即便不偷不拿,一旦回国也会给大唐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何况在工学院里这些年耳濡目染,一般人给他个工艺复杂的军械都仿制不出来,但放了这类人就不同,见过几次就能大致弄清其中原理,有心画些图纸出来钻研的话,后果难以想像。

    这还是莫须有。世间学喜欢格物的多了,在我来以前这学问都传了千多年,人家在这方面有点水平就非得诬陷成奸细,有点不公平。张馥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他是李敬玄当宝贝调过去的,是当未来少监培养的骨干力量,至少在科研项目和成果上不会隐瞒。所以张馥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接触这些机密资料不是难事,他看懂的别人也肯定能看懂,他能仿制别人绝对会仿制。

    就不想想人家一个海外学子的难处,千里迢迢就是到你这学本事来的,多学多问有什么不对?你爱说给说两句人家感谢你,你不爱说让滚人家也没本事打骂你。好不容易碰个行里的年轻高手当然要围了你问这问那,祸事天降,被当了奸细拿下,想活着回国怕是有难度。

    想到这我不禁笑了。早上买的胡麻饼夹羊杂碎递了个过去,张馥自打调了工学院就没了这口福,也不客气,拿起来放开啃,待客的茶水连续了两碗才没被噎死。

    “既然没搜出来证据,那就说明已经被转移了,肯定是有接头的早就递回了国内吧。”

    “对,那边都是这么猜想的。”

    “哪国的?”

    “新罗人,居长安十二年了。”

    “一伙子来几个?”留学都一批批,哪国多少个是有名额的,还必须每年朝大唐入多少贡品才有资格,不可能单独一个来去自如。

    “二十人,除了他都回去了。”

    “当年这二十人都是学明算的?”

    “就他一人明算,”张馥沉吟半晌,“尤其这点上可疑。”

    “要我说啊,要不就找个没人的方埋了,要不就给人放出来该干啥干啥。”这不是说人家可疑,是新罗对明算不重视。既然学成回去也不会被国家大用,不如留了长安这个文化之都里继续修习,毕竟有资格在全球最大学府里充当侍讲对个弹丸小国里的学者来说是莫大荣幸。随手翻了个卷宗假装开始忙,不想在这上面和他磨牙,“回去后该怎么教怎么教,只要是工学院里的人多少都得学点这方面的知识,能不能再进一步得看他们有没有兴趣。口传心授还不给徒弟悉数传授的作法是师傅缺德,咱这不是作坊里收徒弟学相公,是学府,要的就是学生往后比你这教席强,这才是目的。”

    我没可怜那个新罗人,一点都不可怜,只当是赔偿我当年的高档手机了。可该说的还要给张馥说清楚,他是我表亲,也是我学生。不想看着他学识日益广博,见识却变得狭隘起来。

    无论他理不理解我的意思,至少这年代的学生不会和老师犟嘴,带了一脸疑问地点头称是,很困惑地走了。

    从这点上看,张馥的见识和兰陵相比还有差距,我这边稍微叙述一遍兰陵就立刻明白其中的关键,一边笑这新罗学子冤枉,一边骂瓷窑里细作可恨。

    各地土质不同,出产的瓷器也各有特色,兰陵在各地建立的瓷器作坊不少,出事的瓷窑在莱州附近,确实抓了人也捉了赃,可半个字都没问出来就叫人家拿墙把自己撞死了。说起来是从基层干起的,日子久了才慢慢提拔起来,接触的业务比较广泛,弄不好已经给里面的门道摸透了,比较晦气的事。

    “这么说来不一定是国外人干的,人都死了你也没办法取证。”

    “恨就恨到这了,连谁派来的都不清楚,拿不到背后指示,找谁出这口气去?”兰陵不爽,给吊篮推得摆幅胡大,里面甘蔗乐得手舞足蹈。

    “小心掉出来,”伸手稳住吊篮,埋怨地朝兰陵手背打了一下,“那边摔得脑袋西瓜一样,再摔一个我可就打人了!”

    兰陵咯咯一笑,挑了眉眼横我一眼,“知道心疼孩子了?今才像个话。”

    “我当爹的总和奶妈有区别,把我当成什么了?”

    “觉得你幸灾乐祸的口气?”兰陵歪个头朝我打量,“工学里就算了,我瓷窑里出事倒合了你意愿一样?”

    “那是,你瓷器卖得贵,黑心钱猛搂,往后说不定马上就有个便宜的出来了,反正有人打这主意就不会任由你一家卖,是吧?”

    “我就要看看谁家敢!”兰陵杏眼睁得溜圆,“别叫我逮住,死一个才是开头,总得死个干净。”

    “你凭啥?人家不承认,就说自己钻研的。你长公主叫谁死都不难,可话里的道理你说不圆,”伸手朝兰陵眼皮上抚了下,气鼓鼓的样子真的很好看,“退一万步,就是学了,你就给人全家杀了?当年我家酿酒的办法漏出去,我杀一个人了没?”

    “哼!”理不亏,可又说不出杀人的理由,由不得兰陵憋气,“怎么就有这号人,吃谁家饭砸谁家锅。”

    大多数时候皇家人其实也是讲理的,但不讲理起来破坏力惊人。我话说得轻松,心里也替偷手艺的后台捏把汗,这年头能替代律法的东西太多了,全家因为这个死光光的可能性也有。

    笑着抚慰道:“你还算好,敢说这话,也敢超越律法自行报复,想想别人心理就平衡了。比方我,我遇见这事怎么办?还不是认倒霉。”

    “不认,你想怎么干我都帮了!”

    “看,不讲理吧?”给兰陵拉边上坐好,“先得谢谢你仗义。下来呢?你帮不上的人咋办?就好比我庄子上个农户遇了这事,偷手艺的还是我,他找谁帮忙?”

    “总是少数吧。”兰陵听我话没反映过来,“你偷你庄户手艺了?”

    无力地叹口气,揪了兰陵鼻子拧了拧,给她拧得软倒在榻上哼哼,“比方,打比方听不懂?我是说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该找谁。”

    兰陵迷了眼睛伸手给我领子拽住朝下拉,看样子她没听明白我的话,只将脚勾在我腿上绞缠,粉脸上泛起红潮,绛红的嘴唇嘟嘟着朝我脖子上喷着热气。这人凭空起了酒劲,弄得我也忘记刚打算说些什么了。

    斗志昂扬,千军万马不在话下。本以为一番征战下来,再是山险水急也直冲宵云了,难得将遇良材,总是该趁手时难趁手,该得势时却失势,几经婉转。这道是:柳泣香残东风渐,山前急雨过溪来。

    生命在于运动,挺好。谁规定皇家的手艺就不能被盗用了?那点收益对兰陵这种人来说不过是个玩笑。就是想找个理由生生气,然后再消消气?反正我现在看不出她有半点不妥。惬意地埋头在枕窝里,肩胛间还红潮未退,象牙般白皙的双臂伸展开来,一边弯曲的长腿逐渐贴近,粉红的脚趾调皮地在我腰上轻轻挠画着,说不出的可爱。

    “妾身决定饶他们一死。”带了轻微的鼻音,轻漫中给人一种贴心的感觉,很舒服。

    一般这时候谁死了我都不在意,不知道他们指谁,爱咋咋。

    脚趾稍微加了点力道,挠得我一缩身,“说话呢,别装死。”

    “不管,”给兰陵搬个翻身,簇拥在怀里抱住,“躺会,最近忙得没工夫,刚美一会就少东拉西扯。”

    兰陵低头笑了笑,在怀里翻了个身双臂缠绕在我腰际,湿润的嘴唇轻轻触了触我脸颊,轻轻哼了声将身体重量全部交给我。

    “比以前胖了。”

    “怕是有些,”兰陵笑着支起身子为我减轻点负担,身形稍稍朝上提了提,作怪地又猛压下来。

    “啊呀,死了。”在她腰上拍了拍,提醒道:“谁都能胖,你得小心。一胖容易犯老病,自从有了甘蔗就不甚练武了吧?”

    兰陵扭头看看吊篮里的甘蔗,笑了,“这孩子到扎实,那么大动静还睡着了,你不提还忘了屋里有个小人。”

    “就没把他当人,再大几岁就不成了。”给兰陵放倒在臂弯,轻轻捏弄她腰肢比以前丰腴些,“其实你骨架大,到不显气。”

    “是比从前懒了,早起天不亮都不愿意睁眼,以前可是定时起的。”说着侧身做了个高难度的软体动作,笑道:“倒是迟缓些。自打有了孩子就少了那份心劲,性子也慢下来,首饰掉了都不愿意弯腰,拿脚踢了缝缝里假装看不见。”

    “哪?不要给我,正闹穷呢。”拉过衣衫在里面摸了摸,掏个银挂饰放了枕边,“不是给你的,给甘蔗带上。前两天顺手打了俩,一个给九斤,一个给甘蔗。”

    “哪可替甘蔗谢谢您了,”兰陵拿过银饰端详了阵,轻轻在我身上挤了挤,“老当您不在意,没想到暗地里操心。”

    当然在意,不习惯挂到嘴上而已。虽然一直把俩娘做比较,可俩娃在我心里不分长短,没有远近一说。现在想想,若说三个女人谁对我更重要,连我自己都说不来,谁都不能缺了。

    兰陵见我不说话,歉意地爬我脸上亲了口,“其实这里面郎君最辛苦。说个笑话,别人家有发愁这权势的,有发愁名声的,唯独你发愁这跟前几个女的,怪有意思。”

    “这可提醒我了,明就削尖脑袋钻营,当我没阴奉阳违的本事么?”

    “夸你呢。”兰陵笑着坐起来,拉过衣衫帮我着身,“知道你本事,亏得跟前有三个厉害的,换一般的女人看不住你,还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这么些官员里没见过你这么胆大的。”

    “胆大?”这话不像夸我,有家室的男人当不起这俩字。

    “在你心里没个拘束,别人不敢想的你却不当回事,别人不敢干的到你就没了忌讳。上不敬神明,下不忌生死,皇天厚土在你心里一文钱都不值,这叫什么?”兰陵笑着给我腰带扎了个死结,还狠狠拉一下。

    “没良心!”

    “对喽,”伸指头朝我脑门一戳,“所以你不声不响也让人觉得危险。”

    “不会,都对我评价很高,一派和气。”

    “越了解你的越感受得来。你知认的道德和我从小理论的道德不同。”

    “现在呢?”

    “现在我也糊涂了。”兰陵轻轻叹了口气,“我如今无可救药,不知道往后笃娃会被教成什么样子,总有点不甘心让孩子和咱俩一样。”

    明白兰陵的想法,她看事比大多数人透彻,不是一味地只看外表,知道从不同角度去观察事物的本质。就像我,无论是真博学还是假博学,让兰陵来看都是有利有弊,努力想在其中去弊存利,可却落得个同流合污,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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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去商洛出差,不一定有码字的时间,今晚老多尽量赶。明日大家就不等了,毕竟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一定。周六,周日里保证更新,这个肯定没问题。

第三百六十五章 越制

    兰陵的担心还远在天边,可程老爷子的忧虑近在眼前。和秦钰当年出征前不同,面对蠢蠢欲动的程初我实在给不出太好的建议。他总是能虚心听讲,转脸就抛却脑后,上了马就把这些人苦口婆心的叮嘱当了耳旁风,白费力气。

    幸亏有曹均,这多少能让人安心点。送出长乐坊没上官道老爷子掉转马头回去了,对老人家来说送孙子上路不是个好彩头。平时一样的表情,一样的语气,临了还踹了一脚警示,把临别的伤感冲淡不少,一句快去快回让人觉得程初不过是出门打二斤醋,用不着这么隆重的场面。

    心情是轻松些了,可谁都清楚程初这次出行没那么简单。一旦唐军在辽东进入战备,水军就得担起海域警戒重任,周边势力绝不会坐视唐军在辽东攻掠不顾。靺鞨诸部沦陷,那周围势力均衡彻底被破坏,面临重新洗牌的境地,除唐帝国外没人愿意看到这幅景象。

    首先是百济和围绕百济的利益集团,倭国在其中的表现最是活跃。从地理位置看,百济是倭国通向内陆的要道,在地缘上靺鞨、百济、倭国三方联系最密切,将唐帝国在半岛上的新罗盟友包夹起来,形成一个无奈的军事联盟。

    早些年高丽的灭亡就让这个地缘联盟变的脆弱起来。一旦靺鞨遭受攻击,这三方势力在局部地区上微弱的优势持彻底被推翻,对新罗包夹之势不复存在,整个部署陷入被动。得不到靺鞨支持的百济很快就会被新罗揍个鼻青脸肿,而倭国也从此失去按触内陆的机会,整个海岸线将会由唐、新罗两家把持。

    没人愿意和唐帝国做邻居,百济不愿意,靺鞨不愿意,倭国马上也要面临这样的选择。靺鞨灭亡就意味着判了百济死刑(其实早就该枪决了,因为我的出现才改判死缓)。没了百济这个屏障,相邻狭窄的海域里将会游弋无数唐帝国战舰,心血来潮的时候去倭国家门口转转,或直接进去串个门谈谈心联谊一下邻友情谊之类的,远亲不如近邻嘛,相互总要有个走动不是?

    心病不光是那边有。新罗这个盟友对大唐增兵辽东也有顾虑。夹缝中求生存的国度都不容易,无轮是大唐还是靺鞨对新罗这个鸡鸡大点的国家来说都过于庞大了。俩大人拼命,旁边却凑个奶孩,你说这拳来刀往的不出闪失不可能。出了闪失就那啥……还没地方躲。

    本来两边打的不温不火,双方都在承受之内,忽然来个助拳的。对面不拼命才怪。百济最苦,知道自己危在旦夕,不拼不行,玩命;倭国为了避免出现新邻居和自己谈心,准玩命;靺鞨更不用说了,直接被超级大国列为主要军事打击目标,恨不得自己有八条命都玩进去。一早形成这局面。新罗最遭罪,而辽东和半岛有可能开辟两条战线。有大唐水师忙的。

    现在看起来,最忙的是有关国家的外交使节,不求说服唐帝国偃旗息鼓,能力争在冲突发生前给自己国家取得个政策上的缓冲就是进展,拾往后发展留下一丝希望。

    新罗在外一副大唐铁杆的嘴脸,新继承王位的金春秋国王对李治用的是晚辈口气,而金德曼(新罗善德女王。大多认为卒于647年,之前传位于侄女金胜曼,金胜曼于654年又传位于金春秋。但有国内不同史料记载善德女王同侄女金德曼庭内纠纷激烈,被迫于647年让位于侄女。但身体依然康健,并于653年勾引、怂恿侄子金春秋将侄女金胜曼赶下王位,自己得势于幕后,并于四十岁高龄为金春秋侄子产下两子一女。因新罗史料在国内外说法不一,新罗后人又善于篡改美化缺陷,故其所出皆不可信。于朝鲜半岛承传史料相比,国人记我更有威信。)前女王陛下针线话不赖,以前请救兵时候就刺锈个求援信,飞针走线的习惯改不了了,这次照旧。

    大致的意思是:这些年得了大唐援助,我们这几家打的也风升水起,很有意思。打着打着也习惯了,就当全民健身运动吧。不敢劳您牵挂,战事虽然一时平息不了,但有上国关照,应付起来还是游刃有余,说括就开春了(绣的时候还冬天),托李家洪福,新罗近年岁入不错,孝敬上国的贡品也已经预备好了,一旦春暖解冻即刻押运上路云云。

    “很灵秀个女人。”兰陵对这个善德前女王还是有点好感的。“这不是送书呢,只单单为送个刺绣,上面绣的什么话都无所谓。”

    “因为针线活做的好?”我没亲眼目睹这东西的资格,可也不该绣些语无伦次的东西送来,纯属献艺?一直弄不清堂堂个女王就这么爱卖弄自己的女红,而且专门递给宗主国的皇帝看。这年头对这个事是有讲究的,一两次还罢了,次次就显得有点说不出什么感觉,反正有女人接二连三的给我送刺绣,颖和二女非得捉刀杀上门去不可。

    “给你说说也无妨,”兰陵倒是很八卦的模样给我叙述一段前国家元首间的往事。

    金曼德于贞观六年继位,正是二八年华,据说身材曼妙、貌美如花,附庸国君主更替,李世民作为瓢把子,当然要意思意思,可一般都男的当国君、头次出现个女性,还这么年轻,不知道送什么合适。顺手取了幅牡丹图交给使臣,认为拿这个送大姑娘比较贴切。

    画传到了新罗,青春烂漫的女王陛下非常喜欢,挂了堂前请重臣赏析,并指了画里三色牡丹道:此花无香。

    大伙不解其意,纷纷询问。女王解释:画中无蝶,此花定无香气。果然,从长安引了的牡丹花盛开时候丝毫没有香味,众臣交口称赞女王聪慧。

    自此善德女王绝口不提婚配,臣下若问之,只对画一笑,下令举国效仿唐服饰,行唐礼仪。学汉字,和大唐用一个国号,一切以宗主国为榜样,至此一生未嫁。

    听的我摸不着头脑,随手送个画就罢了,和嫁人有什么关系?

    “送者无心。收之有意啊。”兰陵捂嘴轻笑,横了指头戳戳我后脑,“你啊,你们男人啊。总是来去如风的,什么时候知道体贴女人家心意了?”

    “少说我啊,我可没那么大本事。送画就不嫁了。我明送你八幅。”

    “去,缺德!”和兰陵玩笑惯了,说这话无所谓,可新罗女王就不同,她得时刻揣摩上国君王的意思,和这么个庞然大物做邻居,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亡国亡族。李世民随手送画。新罗女王却认为这花无香、画无蝶是暗喻自己一生无偶,是唐国君主欺负女人家。拿个画调戏她。

    即便如此,女王也得应承,挂了这画不婚配就是给唐国君王回话了,意思是这花一般的年纪就给陛下您守着了,虽然到不了近前侍奉,可着遥遥之中也算个画里的夫妻……听的人心里抓挠,怪暖昧的。

    怪不得和这边打招呼不用纸笔只用刺绣,递个话还传针引线。别说,这边李氏父子就吃这一套,新罗被高丽、百济联手猛揍的时候。女王一喊“夫婿救命”,这边大军马上就开过去解围,解到最后解烦了,李治顺手给高丽一灭,女王称心了,许久也不吭声,高高兴兴和她侄女争权去了。

    唯一想不通就是这辈分,给李世民当画婆娘,可给李治也绣,这有点说不上来的意思,可能新罗女王认为她就是嫁上国君王的命,不管辈分,只管身份。乱啊,国与国、君与君,全都这么无聊,要说这唐朝风气不同呢,光我这么个样子坐了公主家,搁别的朝代早大卸八块了挂肉摊子上了,还是唐朝好!

    说起绣工,兰陵肯定比那女王好,甘蔗比我在福,兰陵的手艺都用他身上了,我要敢带回去一半件就得被批斗个把时辰,直到我发怒变得蛮不讲理才结束。

    最后估计颖就是打算给我弄个火大才称心,总是能得意洋洋地指摘我恼羞成怒,然后抱了九斤在我面前乱晃。有啥办法,顶个九斤看庄后杀猪去吧,杀得嗷嗷叫唤偶尔脖子里带把尖刀满院子喷血乱窜还是很热闹的。九斤也喜欢这场面,叫唤的声音比猪还大,常常弄得猪很没面子地郁闷而死,一时被众屠夫奉为天人。

    有道是:一人杀猪全家享福,猪脑袋,下水,全是屠夫的份子。近年庄子里养猪的都大气,和往年年跟前才杀有了很大区别,宰一口留了自家份子,然后拉了几家作坊门口一早上就卖光光,随便庄子上转转就能嗅到煮肉的香气。

    “败家子!”蹲了门横上的老爷爷一边桃了碗里肉片朝孙子嘴里塞,一边数落一旁儿子没事买肉的奢侈行为,“身上钱都交了媳妇手里去,拿你手上就糟蹋,不过事称哪门子肉!”

    儿子孝顺,低个头进去了,二娘子老远看得的哈哈大笑,朝手里几挂猪下水乱晃悠。

    “笑啥?老人家说的没错。看你一天左手出右手进,要不是大力丸的配方养着,供奉那俩钱不够你糟蹋。”伸腿踹了一脚,给脖子上九斤举了举,“赶紧回,小心你婆娘又拾掇你!”

    二娘子如今算个小财东了,山楂丸销路好,老四一月付他三贯配方租金,家里也置办得是模是样了,青砖绿瓦的小院子在庄子上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家。又添了摆谱的毛病,十多贯添匹好马啊,好鞍子啊,婆娘恨的差点拿刀给马砍了,他吓的连夜给马牵了周医生的牲口棚里避难。现在和充公了没大区别,昨天还见另一个护院骑了二娘子宝马在官道上飚车,大伙都爱用。

    周医生掌管的牲口棚早已远近闻名,不光是附近的庄子,连地方上有事都得朝王家庄子跑。一到了配牲口的季节,路上就络绎不绝的有牵了牛马的朝王家庄子来,周医生人好,有本事不藏着,不同牲口的饲料配比和喂养次数都拿了熟石灰疙瘩写在马厩前的大木板上,认识字就记,不认识有问必答。不管是人病还是牲口病,路多远都随叫随到,风雨无阻。

    方圆几十里,一说行善那就是王家大夫人,一说积德就肯定是周医生。钱管家虽然露脸的次数最多,可因为对下人严厉。大伙都怕他,老远一喊钱胖子来啦!哗,连狗都跑了。

    管家现在正忙,没工夫搭理衣冠不整的二娘子。领了一伙子随从在庄内外进进出出。农学的高先生对挖窑洞养蘑话的进程亲临指寻,管家一会是嫌下人不得力,一会是劳力吃干饭不听使唤;来去如风。总感觉他什么事情都管,这么个年龄越活越精神了。

    “鸭鸭鸭鸭……”头顶的丸斤朝了池搪边的方向用力的扑棱,这孩子说话一向是这么的简单扼要。

    云家利用水搪的便利,由去年起就开始养鸭子,打春不少才褪了软毛的小不点,呼啦一大群跟了船后白花花一片,水面里钻进钻出的。九斤最喜欢这场面,揪了我头发就朝池搪方向转。

    去年开业的陈记鱼庄已经营运了半年。起初的旺劲过去后生意惨淡过一阵,随了时间的推移客源才逐步稳定下来。

    有身份地人吃那个是个好奇,两顿过去就再没新鲜感觉,一锅里几把筷子搅和本就不雅观,这年头又不兴饭桌上嘻嘻哈哈的扯淡,几个人闷了头一个盆里扒拉无趣之极,日常吃饭、宴客还是以精致菜式为主。

    一般人家则不同,因为鱼价比禽蛋猪羊都便宜些,花钱不多,味道也能按受。常来的都是些家景殷实的中小户子弟,朋友间围了一锅吃。喝喝的图个高兴,多以学员、生意人、政府基层工作人员为主力。若有家有室的人家想换个口味,都是来这边买点锅料,去集市称点鲜鱼自家摆弄,关起门来倒也自得其乐。

    从鱼庄大帐上看,利润大多都是酒水、底料来的、真说菜蔬鱼肉的赚不了几个钱,但给王家庄子很好的解决了卖鱼难的问题。每天两家鱼塘边来来往往贩鱼的小车不断,赶集逛庙会时候称尾鲜鱼回去的下菜的情形已经很普遍了,不再有鱼塘里长出几十斤鱼精的担忧。

    有了鲜鱼这个进项打底,云丫头很懂得利用有限的水面资源,她家鱼塘里杂鱼多,投鸭子下去一来洁理了水面上的小杂鱼,肥了鸭子又肥了水,一举两得。不敢想啊,数年前那个一把火烧得一清二白的云家在个小丫头的操持下过得红红火火。鸡鸭蛋鱼,数百亩的藕塘,邻了河道上的大藕粉作坊,几经翻修的老宅容光焕发尤胜当年。

    说起来这都是让逼的,天灾人祸不说,和远近闻名的王家大善夫人比邻,搁一般人早垮了。凭借智慧和辛劳咬牙撑过来,拨云见日啊,无尽的欢喜都写在那张润红的笑脸上,夕阳下的云丫头显得健康挺拔。

    九斤对这个周身透着日头味的阿姨有好感,这种气质是家里身娇肉贵的俩娘不具备的,大户人家里养尊处优惯了,缺少活力。

    “今年还行吧?”从云丫头怀里接过恋恋不舍的九斤重新架在脖子上,“听他们说云家的禽蛋铺子就快张了,到时候打个招呼,喜事不能错过了。”

    “小门面,王家大哥定不放在眼里。”云丫头不好意思的*了岸旁柳树上,“上次苏老将军提了小女煮的鸭子还对口,托他老人家的福在灯笼市盘了块店面。”

    “哦,好事。其实也每必要跑那么远,就在庄口起一家就行,如今咱庄子作坊多,现拉现宰的都方便,也不愁卖不出去。邻了南晋昌的两排门脸都不错,要有这打算我给你做这主了。”灯笼市*了外城圈子的要道上,地界好是好,就是里面需要支应的事太多,一个姑娘家怕应付不下来。

    云丫头赶紧道谢,客气的推辞了。乡里乡亲的,又是附近有名的大户人家,在城里拥有家大铺面是家业旺盛,但庄子上围了乡亲做买卖就不尽然了,拉不下脸去。毕竟俩弟弟都大了,跟了国公府张氏兄弟求学,不好因为这事给弟弟们弄得面上无光。

    说起来是这个理,这年代人想法怪,不强求。按颖计算,云家现在一年轻松千十贯的进项,也算是大富之家了,看不上庄子里这点利润,有这个活路不如让庄户们自己赚了。说起来庄子不到三百户人,可现在远远不止这个数,真打算干这营生也不少赚。

    “那得整理个详细出来朝官上重新报一次,免得别人说闲话。”记得当年是二百七十三户,过了三百户就赶越制了。

    “怕有七百户了吧,妾身这边发愁呢。多几十户也无妨,并了云家时候多了百十户也说得过去,可随了庄户家投*的亲友越来越多,说是王家庄子上的又不种王家地,说不是吧又天天几家作坊进进出出。这一报上去就惹事,不报也是个心病。”

    “就咱一家?”

    “说起来就咱一家。赶起来容易,却不近人情了。”颖无奈地给名册合上,“就咱家作坊多,夫君给想想办法,听说今年户部开始核查户籍了,就几个月的事。”

    这得想想,这年头越制可是大事,逮住可下狠手拾掇。

第三百六十六章 工业移民

    什么账都不能细算,一细就头疼。程家当年那么大功劳,凌烟阁里的人物不过领七百户,虽说如今水涨船高,以王家的封爵弄七百户有点过分了,连自己都觉得过分。

    唐立国初,机制大多沿袭前朝。随了时间的推移,去弊存利之余综合自己的经验不断对其改造完善。在李治上台政权稳定后,针对太宗执政时期的一些弊端进行了改革,其中就包括爵位、食邑的分封制度。

    太宗时期制开国侯食邑千户,这千户指的是你封地上庄户的最大上限,而论功行赏时的实封多则三百,少则二百。意思是先给二、三百户供养你,日久天长人口自然会增加,总有增涨一千户的时候。

    李世民执政时期王家大可不必为这个发愁,七百户而已,离千户这个上限还有距离。可一朝天子一朝令,势大权重心怀不轨之人利用这实封和上限之间的空挡耍手段,让国家蒙受不小的损失。鉴于在封领上钻空子的案例不断,李治上台后开始整改,对贵族封地里可用耕地面积进行了统一丈量备案,以耕地多寡来分配封地户数,一来有效地解决了封地上人力资源和土地资源配给问题,二来杜绝了不轨之人投机倒把行为。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满的情绪在贵族间蔓延,在世的老功勋联合起来抵制,托人传话的,大明宫门口静坐的,倚老卖老抱李治大腿哭诉的,还因为这个找借口串联造反被镇压的……正弄得李治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之际,长孙无忌站出来做了表率,不但先报了自家的实耕数,还在朝堂力挺外甥改制,下狠手办了几个闹得不像话的老人,这才给教了乖,大伙老实了。这也导致长孙家倒台时候极少有人愿意为他说话的原因之一。

    说起来是各让了一步。既然政策得以推行让李治有了台阶下,有财势的贵族虚报点实耕数也情有可原。你多报两千亩,我多报八百,反正朝廷也乐得赶紧把这不讨好的工作赶紧弄完。报多少录多少,一拍两合。几家高兴几家愁,这就苦了没根基、财势的小贵族,多报养不起那么大的虚头;不报吧,眼睁睁看了朝廷消减你封地的户数。像王家这种没权没钱的,被朝廷逮住猛坑,到了王修手里就剩可怜的三百五十户的上限,说起来政府也是欺软怕硬。

    后悔,自己该早来几年,以现在王家的财力、地位放了当时,想怎么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生不逢时啊,可恨到了极点!

    颖说得对,下狠心给赶回去不近人情,可不赶又实在拿不出办法掩饰。官上真为这个事和你较劲的话,随便一个帽子扣下来就够王家倒霉八年。得迂回,得把这事平了,开动脑筋。

    “要不和程家商议商议?”颖见我坐了半晌没言语,提醒道:“程家如今实领一千二百户,余下的虚头不小呢,咱家整个放进去都富裕。”

    “不忙,”我有我的想法。和程老爷子什么话都好说,肯定要找他帮忙,可现在关键不在这,王家的作坊还要扩建,庄户还呈增长趨势,程家帮你一次两次,帮不了你一世两世,账不能只算眼前。

    二女、老四叫跟前,把作坊里本庄男性的数字做个精确统计。她们这边统计着,我独自骑了马一路观赏着春色朝西边遛腿,麦田里看看,河边转转,不知不觉就到了个熟悉的所在,当年亲自帮忙改进的大水车不辞疲倦地转动着。

    来了兴致,蹲了水车旁看得兴致勃勃,要换了王家就绝不会只一架水车,效率太低,完全可以给河堤两个灌口的弯度加大,过水的陡坡拉长放缓,顺便加深一下灌渠,这样可以耸立三到四架水车同时供水。看看周边的河堤有削整的痕迹,但工程量不大,循序渐进型,能看出庄子的主人也有这个意思,但囊中羞涩,无力一蹴而就。

    谁叫清廉呢?比起东边的村落,刘仁轨的庄子稍显萧条。受地势因素制约,庄子里佃户也少,河边开挖的藕塘巴掌大小,知道是种莲菜,不知道以为狗刨骨头。

    堂堂宰相,全庄子一百多佃户实在寒酸,庄子两边空出老大的场子只好搞搞绿化,树是没少种,就是让人看得可惜。

    不能比,狗都看着瘦,更别说吃穿用度。不过比上次来看时强些了,至少庄户们也知道拿白灰刷墙,庄里的路也平坦许多,院里家家都养不少鸡,平时能有口鸡蛋吃了。

    可惜这么个地方,哈哈……心理阴暗面开始作怪,眼前的景象让人看得开怀,就想摸酒瓶子出来庆祝一下,举杯同庆刘仁轨穷酸之路永无止境,我才好不时地唾弃他,鄙视他。

    世上没有穷人的话,也衬托不出富人的优越性。刘仁轨朝堂上再怎么恶劣,看看他庄子我就平衡了。随便拉个王家庄子的人到这就能充财东,不说作坊里打零工挣钱,王家每年光朝庄户的软补贴就够刘仁轨眼红,这是本事。

    得意啊,得意得手舞足蹈,毛笔夹了耳朵上打了一趟蛇拳?酣畅淋漓。农学上转转,和常贵交流交流,顺便巡视下春季的试验田里的进度,春的暖阳下打个盹再惬意不过了。和刘仁轨谈谈心,当然,一般情况下都是他主动找我,今也不例外,就知道他一见我就会产生谈心的欲望。

    看把我愁的,不光是农学、织造学的事,庄子里也老是让人分心。一分心就影响工作,一影响工作就想打瞌睡……

    刘仁轨觉得我认识上有问题,公私不明。既然来了学府里就得有领导的样子,不能因为家里的事找借口。我如今的品级已经不好用原来的口气训斥了,但能感觉老刘一肚子火气。

    无耻的笑了,“学监误会了,庄子里也和农学、织造学息息相关,有些事纠缠了一起而已,其中倒不牵扯公私,总是关乎民生大计的事。”一说起民生大计,那话题就长了。附近到学龄年纪的娃娃太多,王家的幼学难以承受这么大入学压力啦;农副产业日益兴旺,打开出口渠道的同时要拉动内需啦;调整产业结构同时要形成有效的产业链,农业产业化啊;产出多元化啊……不能老蹲自家门口吃,一天俩鸡腿仨鸡蛋容易吃出毛病云云。

    刘仁轨哭笑不得,我这幅嘴脸已经看了多年,老不死的心里有数。用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我,但嘴上依旧循循善诱地劝我行善。

    “农学的宗旨就是服务于‘三农’。”怀里掏了事先写好的稿子整理下思路,“农业,农村,农民,国之根本。是吧?”

    刘仁轨半晌没反应过来我这个国之根本是个什么意思,可能和自己认为的根本有区别,但又不能直言否定,只好笑笑,算是敷衍了。

    增加农民收入,提高农业效益,刺激务农者积极性,提升从业者素质为核心,单纯*天*地*朝廷行不通,是吧?

    刘仁轨对我手里的纸片很好奇,他很想知道我在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胡言乱语,毕竟堂堂学监听属下胡言乱语是比较没面子的事,又不好制止。

    合理配置资源,确立主导农产业,重点发展单位产出高、效益好、市场容量大的区域优势产品来满足朝廷、民众的要求,同时也能给农户带来可观的收益,是吧?

    刘仁轨认真地思索了半晌,肯定地点点头,眼神里出现点鼓励我讲下去的意思

    从我对王家庄子多年来的试验论证,因地制宜,不断培育和优化粮食、水果、蔬菜、水产养殖、禽蛋等七大主导产业,按照不同的资源优势重新整合结构与比例,充分利用充分发挥为基准,摸索出农业产业化是提高农民收益带动其积极性的重要途径。产业化把农、工、商有机地联系起来,形成利益共同体,不但有效地规避了自然灾害所带来的风险,而且以农带商,以商扶农的结构一旦确立,对整个联合体系的稳定发展起到促进作用。

    刘仁轨眼神有点茫然,他好像是听懂了,又好像似是而非。毕竟一千多年后,银行开的扶农帮贫报考会上的发言稿不是一个唐朝人能深入理解的,我在其中只做了些符合唐朝国情的小改动。

    看刘仁轨对纸片的好奇心越来越重,不再吊他胃口,递过去我接着打瞌睡。

    字是臭了点,刘仁轨不在乎这个。浅显易懂,除了里面大量的新颖词汇需要我解释外,整个文章要表达的意思还是很合情理的。刘仁轨依照自己的理解重新翻录了一遍,对他来说这样阅读比较省力。

    “不可谋利而废耕。”刘仁轨思索了半晌憋出句话来。

    “这是底线。”我附和地点点头,“王家庄子就是样板,您常来常往的必定知道其中关联。初时发展的确不易,怎么说呢……”左右看了看,凑了近前一脸惭愧的小声道:“是在下主动寻求商家帮扶的,在外面说这个不合适,也就是和您交个底。”

    刘仁轨点点头,“其中略知一二。能听子豪亲口所述,老夫甚是欣慰。”

    “其实不难,只要过了这第一步,往后就顺当了。”努力混淆两者概念,引导刘仁轨步入岐途。让他错误地以为发展农业和借助外界因素之间有必要关联。

    “子豪指的这第一步就是你说的以商帮农?”刘仁轨虽然在我庄子上考察已经几年了,可从表情上看得出,让他效仿王家借助外来力量振兴本庄农业的套路还是有点困难。

    “王家庄子的模式是值得肯定的,”大言不惭地先定下了论据,让刘仁轨在随后的讨论中围绕王家庄子模式展开,这对我有利,“不知学监仔细研讨王庄致富之路的过程没有?”

    刘仁轨点点头,却没开口评论。

    我明白他不说话的意思,笑了,“学监定是认为是花露水作坊的效力?”

    刘仁轨没否认,好像不屑和我谈花露水如何如何。对他来讲花露水不是个好东西,可以列入祸国殃民产品行列,若不是盛我个面子,早就开口批判了。

    无奈地摇摇头,苦笑,“不明白其中道理的必然这么认为,但真正让王家走上康庄大道的是造纸作坊和后来的饲料作坊。当然,花露水和素蛋蛋在里面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说这话有点亏心,我到宁愿庄子上没有造纸作坊这个东西,现在人家效益又转好了,欲罢不能。可不胡乱拉扯也不行,大部分男性劳力都在造纸、素蛋、酿酒作坊里帮工,养鱼种荸荠的也不少。花露水作坊倒没几个,大部分都是原来的老人手。

    其实这个事我大可以找兰陵来把话圆了,但造纸作坊如今欣欣向荣,好不容易夺下的控制权不能随便就交出去,宁愿把造纸作坊的工匠和劳力算到王家庄子体系里,用我自己的办法来解决。

    刘仁轨明白我拉造纸作坊出来是在无理取闹,可我能揣摩他的心思,堂堂宰相家里有个造纸作坊也算是个有面子的事,有规模才能有产量,就能有物美价廉的纸张流向千家万户,让天下读书人都能切身感受到的好处,是功德。所以老刘很谨慎地答应我共建造纸作坊的提议,这是农学两位领导在农业领域外的第一次合作,当然,依旧是那么无私,倾情奉献。

    不单是刘仁轨,就在二天的银监府大佬碰头会上我和李义府也着重的商讨了这个问题。关键在于李义府家里有个小小的造纸作坊,这阻碍了我奉献社会的无私计划,李义府表示遗憾,但还是高度评价了王家作坊纸张的质量。为了平抚我失望之情,老李很热切地提出可以学着王家的样子让陈家来他庄子上建立花露水作坊,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抽他。

    程老爷子明确地表示,他家新庄子里有竹有地,建八家造纸作坊都无所谓,但应付不起那么大劳力,得我想办法。另外他感兴趣的不是造纸,素蛋作坊不妨一道起一个,酿酒的也来一个,如果陈家同意的话花露水作坊也不拒绝,顺便问问藕粉作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老头闲极无聊已经对喝藕粉有了兴趣。

    “见不得你,”程老爷子一见我就有点想程初,“下次让你那个小姨子过来和老夫商议。光弄个造纸作坊有什么意思?看她陈家名下还有什么作坊,一股脑都在程家庄子上起了,来来往往人多些也有个心劲。”

    和程老爷子相比,李义府算是本分人了。我这边就想分流下,他倒想独自包圆。不过老四还是很喜欢地接受了王、程两庄亲善大使的任务,顺便派人去‘荒芜’的刘家庄划了块地方,依照当年兰陵投资时候的手笔又是宿舍又是厂房,比以前的工作、住宿条件更好,去了就得安家落户嘛。附赠素蛋、饲料作坊各一,以刘庄为原点大力扶植周边禽蛋养殖业,全部翻照王家庄子先进模式来。

    “刘家庄子竟已有个饲料作坊,”老四笑说起来就笑,“里面乱塌塌的一团糟,进不去人了。总说宰相呢,以前还派人来咱庄子看过,却不得一丝长进,怕让姐夫当这宰相才合适些。”

    颖一巴掌打过来,“闭嘴!讨打。”

    该什么人走,什么人留,这边都分派得一清二楚。老庄户,在王家庄子扎根多年的当然不能动,近些年新移来的你不能下手驱赶,尽量说服人家自愿。说起另外俩庄子环境,程家的自然不会差,刘家的那边花了本钱起的新住宅,比起王家这边好,但周边环境是次了点,许多人愿意白天过去做工,晚上回王家庄子住宿,这么长时间都有了感情。

    “就这么告诉大家,户是落了程、刘两家,可王家对他们待遇不变。只要造纸作坊在,往后来回调动不可避免,岗位轮换嘛。”这年代人都恋旧,一说叶落归根就眼泪汪汪的,可主家给的条件都不错,没理由拒绝。

    “哦,对了,婆娘孩子可以留了咱庄子上继续求学做工,只要男的户籍过去就行,要人情化疏散。”这只是暂时的。老四正和程、刘两家商议办幼学的事,名义上由陈家负担一半资金。才发现幼学这个东西抓得住人,那两家有了质量更好的学堂,家长们就随了心愿的安家落户了。

    前后折腾下来,王家庄子上刚刚卡到四百户上,多五十户而已,哈哈一笑的事情。刘仁轨也满意,不但是作坊,还带了这么多劳力过来,愿意一边务农一边打工的人家能在刘家庄子上领地种,王家庄子就没那么宽裕的粮田,这让许多当时不情愿搬家的喜不自胜,皆大欢喜。

    比刘仁轨来来回回的学习经验强多了,这些人捎去的不光是手艺和劳动力,还把王家庄子的生活习惯和价值观念一并带去,很快就能让刘家庄子面貌焕然一新。当刘仁轨体会到这些变化的时候,我希望他的臭脾气能有所改观。尽管李义府最近望过来的眼神充满幽怨,看来得抽空和李锅锅多交流交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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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评区出了个调查,大家踊跃参与下,让老多心里有个底。嘿嘿,没别的意思,更没有草草结束唐男的企图,唐男还是会认真写,不过是最近老多收集新书提纲,选择时有个针对性。

第三百六十七章 整合

    一回家就看见九斤爬了台阶前拿了毛笔杆子撬砖缝玩,旁边还扔了几根已经撬折的,小胳膊力气还不足,毛杆插了砖缝里用脚踏。

    大喜,这么个毛孩子就能把杠杆原理融会贯通了,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正要上前表扬一番,搭眼就瞅见笔竿上的铭文了,血气猛地上头,怒发冲冠……长研斋的毛笔是什么价钱,年上兰陵才送来的极品货色,我都没舍得用,怎么任由了九斤糟蹋?

    什么都是钱啊,怎么就不知道爱惜呢!抢救是来不及了,也没法责怪孩子,幕后黑手娃他妈正悠闲地蹲了花坛边上摆弄才结了一圈籽实凤头香,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不禁让人想起了慈禧太后。

    算了,一派和气的,没必要为几根毛笔坏了气氛。绕了颖身后对了花坛打量,生机勃勃。这些年颖渐渐改了脾性,性子比原来随和了,也慢了许多;知道摆弄花了草了的修养心性,倒是比前些年翻修花园时候的鲁莽有了长足长进。

    "行距太近,影响受光。"在颖身旁蹲下来,拿了小铲子将边上几株月季小心地挖出来,给坑垫平了,移栽到花坛的另一面。

    颖跟前跟后地学着,我这边也教地舒心。怎么打叶,怎么整枝,这都是学问。花草是门手艺,养活容易养好难,从个体造型到整体布局搭配都有讲究,既然是供人观赏就得有观赏性,任由铺开了疯长可不行。

    "小心扎了九斤。"颖建议我把月季朝池子中间挪挪,怕花条上的凸刺伤了孩子。

    "不怕,"想起小时候爬邻居墙一屁股掉了一人多高的玫瑰从里,哭又不敢哭,叫又不敢叫,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下单凭超强的毅力走出困境。自此后觉得自己性格变得坚毅多了,能很好地控制住翻别家院墙的莫名冲动。儿时够匪的,这九斤活脱脱我小时的模样,连举止都像,尤其下死力破坏东西时候的认真劲。"就让扎,不扎他不知道疼。"

    "就几根毛笔,至于和娃顶针嘛!"颖铲子拿住给才移栽的月季培了培土,雨檐前的水瓮里掏了盆水淋了几下,有点担心道:"陇右上来了信,由于人手不足,今年破例没再大片垦荒,从劳力贩子手里已经接不下适用的人了。"

    早就预料到这个情景,两路大军给包得严实,东边贩运不过来;因为调兵,陇右又治安良好,大部族不敢贸然对一些零散族群动手抢人。现在陇右垦荒的家族和人贩子都盼着东边赶紧打起来,这一有兵乱就好浑水摸人。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西边,听知情人说,吐蕃现在抗不住了,大小搔乱不断,有好些流离失所活不下去的自愿联系人贩子给他们卖到陇右来。不用五花大绑,给口饭吃就跟了走。

    若真是这么个情景就好了。关键因为气候和地势,朝西走的人口商队太少,一时形不成规模,实在有必要弄个劳工中介公司的商会组织,提高下效率,恩恩。

    "你回个信,既然最近劳力紧张,让二哥对那些人稍微体恤点,平时吃饱穿暖,别用得太过火,有伤病了治好再用,尽量减少无谓减员。"想到这又顺便给老四喊过来,既然是农场,禽、畜养殖都得有个样子,让她从饲料作坊找个得力的派陇右帮了把家禽饲养搞起来;又跑周医生那问问这几年有没有带出新一代名医,人、兽两用的那种青出于蓝的高徒。

    周医生马上给介绍了个,多年来一直跟了他学医,治人的能力有限,可医德和治畜生的水平直追老师。据称前脚刚给活人治死,后脚就给死畜生救活。才二十六岁的年纪,正该放了外面锻炼锻炼,陇右那人和畜生分别不大的农场里正适合他大展拳脚。

    人才啊,人才就该得到尊重!啥都不说了,光看小伙子长那么精神,留庄子上指不定打了周神医高徒的旗号治死我多少乡亲,赶紧发配陇右安全。

    顶了王家二代供奉的身份有多远攆多远,临走时我拉了小神医的手郑重地交代过:要把陇右当作第二故乡。那边水美草肥,牛羊遍地,百姓们什么都不缺,唯独少你这么个神医。王家列你为供奉是尊重你的医德医技,但你过去才会体验到什么是真正的热情,真正的爱戴;救万民于伤病的时候你才会感受到自己真正的价值,去吧,陇右才是任凭你施展的地方,我为你自豪!

    在周医生羡慕的眼光里,在王家侯爷语重心长的鼓舞下,激动得泣不成声的未来医界第一杀手终于踏上了征途。转身拍了拍周医生肩膀,"在王家庄子里委屈周医生大才了,若说这开馆授徒,王家供奉里唯您最有资格。只要是好学有德的年轻人,医生不妨多收几个,也好让您的才华有个传承。"

    "才华?"周医生听了一楞,看我的眼神有点心虚。

    肯定地点点头,"不是恭维,自家人没必要说客气话,我说有就肯定有!"回头就交代,往后家里每月朝牲口棚加两贯经费,起码能包住收几个新人的开销,不含糊。

    周医生表情有点激动,也的确是几个供奉里最露脸的,连手把手教的新人都成了供奉,还被主家隆重地送了陇右,赫然间成了独当一面的人物,太有成就感了。

    不理会周医生发痴,拉了颖就进了后宅,"回信里加一条,新派去的医生要照顾好,要尊敬,牲口和劳力任他随便整治。但是,自己人患病另找医生,切记,一定要慎重!"

    颖担心地点点头,下笔如飞,信笺送了传信的快马送回,"怎么不说清那供奉就是个治牲口的?"

    "给周医生个面子,免得他伤心。毕竟人家是学治人起家的,教的徒弟只会治牲口不是成了笑话?咱心里有数就对了。他在那边治的一多说不定就开窍了,小伤小病死不了几个,放心。"我也没底,可就陇右而言,大牲口还是比劳力重要些。兽医是首选,治人是副业。

    这就像刘仁轨认为的那样,务农是主业,在主业搞好的前提下可以适当地参与些造福百姓的副产业。他最近就很关心纸价,常一人偷偷摸摸跑了纸张店里调查,平时他没兴趣进这些地方,我若是不被九斤弄坏高档毛笔,也不会关心这些。

    刘仁轨不会和我谈作坊的事,但他会派人和老四谈,认为纸价还是过高,愿意把刘家的那部分利润拿出来摊入成本,能降就降。这事让老四乐了好几天,别人一说起刘仁轨就一脸肃穆,但别在老四跟前提这名字,一提就会被岐视。

    "宰相不必什么都懂。再说他也不是管这行地,毕竟是好心,对吧?"隔行如隔山,要搁了李义府就不会提这么幼稚的建议,懂与不懂间差距太大。

    "今还问了我好些话呢。"老四见的大人物多,到没有因为和刘仁轨搭话就变得兴奋,"东拉西扯的没个要点,知道的是个宰相,不知道以为是个务农的。"

    "务农的咋了!"一杆子豁翻一船人,臭生意人拽什么拽,没翻身呢。不过是有俩钱见了点市面,这年代还轮不到行商的看不起农民。

    颖这边也一巴掌扇过去,训斥道:"就凭这话,明让庄户扔塘里喂鱼都不亏!务农的怎么了?"

    二女笑嘻嘻,啊呀啊呀地在老四面前幸灾乐祸;九斤见小姨受窘傻不拉叽旁边叫唤起哄,嘴咧开笑得能塞个蒸馍进去。

    老四瘪个嘴,不情愿地朝九斤脑门敲了一下,猛地给二女推了椅子上,得意地跑了。

    颖掩嘴笑起来,朝我跟前凑凑,"近日这丫头可是见了人物,程、刘两家里跑,都知道看不起庄稼人了。您说刘大人那么高身份,有什么事值估问她个小丫头?"

    我咋知道,刘仁轨爱问的多了,就找不到他不过问的事。说出利润摊成本里就能降价的话有点太不可理喻,不过显示出老刘正在对这方面起兴趣,就是关联事物的思考上还不到位。

    有些话从老四嘴里说出来比我合适得多,轻了重了的,谁会和个丫头计较?也有例外,程老爷子就很计较造纸作坊为什么把他家的竹子价钱压得那么贱,能看出老头现在很无聊,故意寻点事找老四玩,一老一少很臭味相投的样子,吵起来各不相让不时还闹点小别扭。

    "行善了?"兰陵晃着手里的怪首饰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临了递到我手上,"看看这个。"

    "行啥善?"莫名其妙地接过兰陵递来的首饰端详一阵,"玻璃渣子嘛,当什么好东西?"

    兰陵咯咯一笑,"你就和人不一样,人家都喜欢,就你一副能耐样子,什么都不放眼里。有本事照样也炼个渣子出来看看,光知道骗刘仁轨算什么?"

    "切!"不屑地给玻璃挂饰扔回去,"我怎么敢骗精明强干的刘大人?造纸作坊的事如今王家全权做主,你老实拿你红利,少插嘴。"

    "针尖大点的红利,哪个眼睛看得上了?"兰陵皱了眉眼一脸鄙夷,"当初就是个造纸作坊把我拖下水,如今又故计重施。这事你干得到是手熟,谁跟你一起时间长了都没个好处。"

    "说话小心啊,良心何在?"

    "良心这东西就不好说了,"兰陵随手给玻璃挂饰扔了匣子里,懒洋洋*在塌上上下打量我,"什么事值得我这一毛不拔的郎君做出这么大善举呢?妾身可得得好好想想……"说着笑吟吟挑了我一眼,嘴里还只顾的怪声怪气,"什么事呢?"

    "不嫌费劲?"量兰陵也猜不出原委,"没本事就不要想,乱猜可不行。哦,问你话呢,今年陇右垦荒的进度可不如往年了,既然辽东驻军要交官棉,不扩大种植面积可不行。"

    "驻军要多少棉花你算过没?"兰陵懒洋洋斜我一眼,"以陇右现在的出产应付这点官棉绰绰有余。好像你多着急的要交官棉一样。"

    "肯定着急,为国出力嘛!"这话咱说出去理直气壮,就一副不让交就拼命的架势,"不过话说回来,大家积极性这么高,朝廷多少有点鼓励不过分吧?一小点鼓励就成,总不能让我贬了袖子去陇右垦荒吧?""

    "知道你想说什么。"兰陵轻笑了一阵,摆摆手,"亏不了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别嘟囔了。"

    "啥话!你在陇右的庄子不喝人血一样。都喝就别分大小,好像比别人高尚一样。"堕落不分早晚,当年说这些的时候还隐隐有点揪心,现在一点内疚的感觉都没有,理所当然的感觉,"还有啊,南晋昌才并了家卖首饰行当,刚你那玻璃渣子要是不好卖的话,我行善给你找下家,咋样?"

    兰陵爬了枕头上笑得岔气,手脚乱晃眼看就断气的样子,给笸箩里的甘蔗都惊醒了,小眼瞪得溜圆惊恐注视着母亲,嚇得都不会哭了。

    看给孩子嚇的,抱了甘蔗提手就朝兰陵一记,"会炼玻璃渣子就乐成这样?吸取教训吧,保密工作最重要,明大伙都学会就该你哭的。"

    兰陵伸腿朝我腰际戳了一脚趾,"知道,用你罗嗦。想代销也行。内府什么规矩拿你家花露水,你就什么规矩从我这拿琉璃。我呢,得叫下面人估个价出来,头次交的那个钱叫什么来着?"

    "代理费!你这黑心婆娘!"

    "对,就是这个费,一次要在我这压挺多,是吧?"兰陵丝毫不在乎我的形容,对黑心婆娘的称呼很受用,笑道:"噢,可算是有让你王家掏钱的时候了。你说我当时就那么笨,卖我瓷器的时候就忘记让你掏这个钱,也准备一并收了,反正现今想掏这钱的人家多,不少你一家,是吧?"

    掏吧,当年也是自家定的规矩,这不能说轮到自己就耍赖。把这接下来是个财源,南晋昌已经在二女手里迅速发展壮大,虽然有崔家和内府门下的生意面前还没有称老大的资格,但已经隐隐露出王八之气,已经算是头脸上的大生意了。

    老四更精明,趁了这次和程、刘两家合伙之际大刀阔斧地调整了造纸作坊的产业结构,针对不同档次的产品给三家作坊分了类别。程家背*了大片竹林,作坊也专产竹纸。自从造纸行业里出现王家这个庞然大物后,业内出现不小的调整变化,为了不在竞争中落败,有实力的作坊都加大了产品改良的投入力度,造纸工艺有了长足长进,以前又脆又糙的竹纸质量提高不少。王家的作坊一直走在造纸行业革新改良的最前沿,老四卯足了劲准备用物美价廉的改良竹纸打开低端市场的销路。

    王家作坊照旧,但为了配合作坊的整体运营,需要在产量上重新作出调整,这点上老四拿捏得非常到位,各种数据放了跟前分析得透彻,我看得都赞叹不已。

    鉴于上次闹白蚁时官方不少重要典籍被虫蛀的教训,官方和大家族录记重要资料时常采购有防虫效果的黄麻纸,在其中混入樟树皮和椒皮防虫效果绝佳。此类纸张造价高,需求量小,总体利润不如以上两种,但牵扯的都是世家、官府,一旦获得认可是给造纸作坊树立口碑的最佳途径,不但要造还要造出水平。刘仁轨庄子最能感受到肃穆严谨一丝不苟的氛围,老四认为在刘仁轨庄子出产的黄麻纸想不获得认可都难。

    这是老四第一次独立策划非垄断行业的大型商业计划,显得异常精心,厢房的灯光往往亮个通宵,颖有时候心疼妹子想去劝都被我拦下了。现在这三家造纸作坊的经营对老四来说是个挑战,我的意思也是任凭她放手磨练,赔、赚不放心上,难得是经验,是财富。

    看了老四在石桌前发愣,平时饭桌上一马当先的人物有患厌食症危险。主要饭桌上少了老四的骁勇表现,一家吃得都不太香。我筷子抵住一份蘑菇肉片顶了老四面前,开导道:"利润里有一半是兰陵公主的,反之,亏损她也有义务承担一半。所以你放开干就成,不怕赔,赔进去不过是点钱,赚回来的可是本事和经验,这账怎么算都划来。"

    "还没赔呢。"老四缓个神,给个热锅盔分两片掰开,将一碟蘑菇炒肉都倒了里面夹住,低下盛个汤碗吃得汁水乱溅。

    平时这样子颖就一筷子敲过去了,今却一旁剥了俩茶叶蛋放了老四盘里,"知道吃就好。几张烂纸把人磨成这样,生意不好做就不做了,没造纸作坊也饿不死人。"

    "姐!"老四不快地朝颖看去,"好好的为什么不做?吃饭呢,你就少说两句。"

    "这女子,还知道饭桌上不能说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颖和我对视一眼,掩嘴笑了起来。

第三百六十八章 幼教

    “别动,看着!”给九斤小手打了一旁,继续我的艺术创作。

    咱还是很有艺术天赋的,动手能力也强?心灵手巧之人,像我这种艺术家就得拿纯金倒出来个真身供起来,直到海枯石烂。

    可惜这一身好本事了。明珠投暗的心态替自己惋惜,其实我从小就立志为艺术事业献身,或者当手工艺从业者也行。没见小时候充满灵气的作品无数,什么弹丸发射器啊,可以把一根火柴打得很响很远的军工产品啊,装在同桌文具盒扑棱作响嚇得女生吱哇惨叫的扣子、皮筋拧一起那种跨时代发明啊,不胜枚举。不是吹的,爱因斯坦小时候比我差远了,要是我邻居的话,肯定给他洋片连赢带抢搜刮光光,哭着回家。

    看见九斤就仿佛看到自己小时候的影子,若把老师骂、老妈揍、暗无天日的后院里练字、十数年如一日被罚站教室外等记忆删除的话,我的童年是甜蜜的。不可能完美,总是有点遗憾,只要遗憾不大于甜蜜就值得回忆,我不愿九斤在我这个年龄上没有勇气回忆自己的童年。

    当然,这不能说颖的教育方式不对,一切从娃娃抓起的话是没错,可两岁个小人认识那么多字都是奇迹了,不必要逼他再写下来吧?胳膊还没毛笔长,有点强人所难。

    “再动让你妈拉你写字!”蹲我跟前不老实,差点给我精心打磨的竹蔑踩断。恐嚇很有效,九斤马上老实蹲下来,忐忑地朝石桌边检查自己功课的母亲大人望了眼。

    “父子俩捣什么鬼?”看来颖对九斤的功课比较满意,也挨了九斤蹲下来看我做手工,拾起几条竹篾比划几下,“打帘子么?”

    “鸟拢。”从颖手里拿过篾条开始在蜡头上做型,半圆的,圆的,带点弧度的,设计的精心。这年代还没形成养鸟的风气,有兴致地站了枝头下欣赏欣赏,园林内也都是刻意留些适合鸟类筑巢的地方吸引雀雀安家。百鸟齐鸣好给自家园子里加一道景观;除了珍稀鸟兽,像我这般造拢子关起来欣赏的不多。

    这么些年早把这茬忘了,昨天领九斤在花园转的时候发现树梢落了几只虎头凤叫得好听,九斤指了上面问我要。这才想起自己也曾经是花鸟界的后起之秀。这么好的条件不亲手打制几个精致拢子养点鸟雀实在对不起自己,人活着偶尔给自己图点乐子不过分,再说九斤也喜欢。

    “好好地给雀雀装了这里?”颖拿起我盘好的底座轻轻掰了掰,“这么不好吧?”

    “咋不好,叫得好听很。”指了对面的木锉让九斤递过来,接口道:“修身养性的东西,你不懂。”

    颖摇了摇头,起身想拉九斤走。九斤正起兴趣死活坐了地上不起来。颖无奈在九斤面前蹲下,教育道:“咱不玩这个,想看雀雀娘领你去园子里,几百只都是咱家的,不用关了拢子养。”看九斤没反应,在孩子头顶比划几下,“看,弄个箱子把你塞进去不让出来,愿意不?”

    九斤傻呼呼大声回答:“愿意!”

    “这孩子!”颖哭笑不得给脑门戳一指头,“没心没肺,一会二娘回来就给你塞井里去,还愿意!”

    “哎,那有这么比喻的?存什么心?”爱鸟护鸟是好事,鄙视我行为不让九斤参与也正确,可不能乱给孩子灌输二娘有给他塞井里的念头,这不明摆了破坏九斤心目中二娘的形象。

    颖满不在乎地哼哼几声,这边拉不走九斤,就索性也搬个凳子来坐了我跟前看,一会会也起了兴趣。

    “夫君竟会这些,制得精巧,*竹器养家的工匠到您这都不敢提手艺了。”说着帮我抬了个底子插竹篾,“现在能看出拢子模样了,若上一层清漆再好看不过。”

    “这个不上漆,是塔拢,”指指旁边一堆没成型的竹件,“这个是滚拢,都是抓鸟的,养鸟的还没造。”

    抓观赏鸟要斯文,后世黑心抓鸟赚钱的都是拉网子,一次百十只朝网子里赶,让好些鸟弄伤致残,千百个里挑不出几只整端的,卖不掉就全都给雀雀祸害死,看得人心疼,诅咒网捕的全家死光光。

    塔拢、滚拢都是*机关抓鸟,里面放置食物或母鸟,野鸟一落架就会被一面活动地竹排翻进拢子去,毫发不伤。真正爱鸟的会在鸟类繁殖季节把拢子挂了树梢上诱捕,看不过眼或者种类不对直接拢门一开给人家放了,直到挑到自己喜欢的为止。

    很高雅,至少我这么认为。不过这种做法也常遇见些无耻的鸟类,比如说麻雀;麻雀数量众多,时间一长他就摸到捕鸟人的心态,一脚踩进去就不着急出来,先一口气给诱鸟的食物吃个干净,再调戏母鸟一番,反正知道你不要他,吃喝嫖一条龙等你放他出去。刚放一会,他一饿又来了,周而复始,一个个被抓鸟的喂得肥头大耳,还每天等你,迫不及待。

    “又是麻雀啊!”颖和九斤现在有了新玩意,我每天早起上班前给塔拢、滚拢挂了花园,看守的任务交给母子俩。自从这拢子一做好我就把孩子每天必须写多少时辰字的规矩改了,每写三十个字,颖就给孩子领了花园里看看有没有收获,没收获回来接茬写,几个来回下来既写了字又和麻雀交流了,劳逸结合。

    九斤也喜欢,颖也高兴,平时压到桌子上打了学,现在一早就爬了石桌先认真写三十个字,然后闹了颖领他去园子。一连月余下来九斤毛笔字进步巨大,家里的麻雀也营养过胜。一早呼啦一群跟了等我挂拢子,前脚没走利就已经有钻进去的,这边钻不进去的还打架,弄得虎头风一家不敢近前,不知道这一群麻雀和这怪人耍什么把戏,还是远远避开的好。

    “夫君这办法好。”颖拿了一打九斤的墨宝正仔细装订,要留存起来和以后的比照,“一月下来一个雀雀都没祸害,孩子字倒是精进不少。拿出去都没人相信是个两岁娃写的。”

    其实……俺本意是打算祸害雀雀的,不过既然表扬来了也不推辞,外面功劳咱可以推,家里功劳那是当仁不让。“知道了吧?带孩子还得和我学。该打该骂不手软,可这学问是循序渐进的功夫,不能学了别家死板套路来,得让孩子自己愿意。”

    “是这话。夫君到底见世面的人。”颖欣喜地朝我跟前坐坐,若有所思道:“若说起出身不同,见识就有差距。妾身出身商贾,虽说操持家业上勤勤恳恳,可这心里就是没您明白,往后九斤还得夫君多管教。”

    说得我脸红,比出身咱有点底气不足,怎么说陈家还是有钱人。在我那年代说不定能在中央二台露个脸,我就是个银行职员,一天求了陈家朝银行存点钱贷点款什么的,做梦都没敢想过娶富豪家的闺女。

    不过九斤这一代就彻底洗白了。银行的老爸和商贾出身的老妈生出来的贵族孩子,光看写的字就贵气,以字观人话,小子心胸很宽广。

    这点上甘蔗就比不上九斤,往后估计是个受苦的。兰陵为了给儿子创造耳濡目染的环境,成天拿了大部头文章在跟前念,一念就多半个时辰,直到孩子睡着为止。太累了,不睡咋办?看得我都心疼,趁了好季节没事出去转转,比家里虐待或抱了别家显摆好多了。

    “这么个小人,怎么就写得这么规整,”一回家就看见兰陵抱了甘蔗在后宅的石桌上和颖探讨九斤的书法。见我回来笑了点点头,“学监大人倒是清闲,这日头才偏就下了差使?”

    “啊……那啥殿下!下官回来拿个东西,立刻……这就走!”我招她了?窜过来让我遭罪她才高兴?进屋偷偷给鱼竿藏了袖口里手上胡捏了个本子就朝外面走,路过俩女人时候刻意扬了扬,“材料忘了带,织造学里公务繁忙,招呼不周,殿下海涵,海涵。”

    “王叔叔!”刚抬脚过门槛的瞬间,后面一声魔音让人顿生凉意。

    扭头看,上官丫头拉着……准确的说是扯着一脸不情愿的九斤踉跄而至。赶紧露出富有亲和力的微笑蹲……袖子里有鱼竿,蹲不下来,只好弯腰朝丫头脑袋上抚了抚,“长这么大了啊。好好玩,九斤,快带了姐姐看你鸟拢去,我还有事要忙。”

    “袖子里是什么东西?”

    “啥袖子?”臭丫头一搭眼就看出我举动怪异,放开九斤就伸手扯了我袖子朝里面摸,刚想给上官丫头挤开,兰陵却抱了甘蔗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啊,袖子啊。竹子……教杆!农学里教学时候用的,回来一并取了。”

    一来回的功夫,九斤已经跌跌撞撞地朝颖跑过去,看样子对这个姐姐不是很感冒,逃难一般。上官丫头到不在乎,非得拉了我袖子看教杆,兰陵还站了后面煽风:“要就给她看看,又弄不坏你的。”

    恶狠狠瞪了兰陵一眼,拗不过只好拿了鱼竿在上官丫头眼前一晃,“看,竹竿嘛,有啥好看?快和九斤玩鸟拢去,可有意思了。”

    “朝廷都明令禁止捕杀雀鸟,您身为堂堂学监为何致法令于不顾?”上官丫头一边小大人的口气质问,一边握了鱼竿一端贼心不死。

    “哦?有这法令?”没记得吧,疑惑地望了望兰陵。

    兰陵肯定地点点头,顺便给了个鄙夷的眼神,“钓鱼竿嘛,谁家的教杆?手里还拿了不知谁家的账表,跑织造学里就教这个?丫头今天来问你难题来的,就别躲躲闪闪了。”

    “……”兰陵眼尖,我都不知道手里是账表,更是恼火地恨飚了兰陵几眼,无奈被上官丫头缴械。

    颖坐了老远假装看不见这边,母子俩正在石桌前看字帖。上官丫头好奇地给鱼竿里面的竹节朝出掏,嚇得我赶紧夺了手里,转移话题,和蔼道:“给叔叔讲讲,朝廷什么时候颁布不许捕捉雀鸟的法度了?是小鸟不许捉呢,还是连野鸭子、大雁都禁止了?”

    毕竟是个六岁多的丫头,再伶俐所知也有限,被我问住,扣了小下巴犯难。兰陵哧哧怪笑几声,转身过去和颖交谈。

    “爷爷说了,有吐蕃先例在前才禁令捕杀雀鸟的。王叔叔当然明白吐蕃什么先例,那自然也知道指什么鸟禽了。”上官丫头很快走出困境,用外交词令解决了问题,拉了我跑向另一个石桌。

    说起来都是过家家的问题。大多是有关定理的,定是兰陵说不清其中道理才推托给我。可我现在还没带女学生的欲望,尤其学前班年龄的,“好好学,往后你再大个十岁就知道学这些没用了,不如走走针线,学学刺绣来得实用。说起来兰陵公主的针线世间罕见,往后和殿下多学学这些比证明大三角和小三角相似有意思。”

    “恩。”丫头听话地点点头,“可觉得这个比针线有趣,若不然等十年后发现这些没用了小女再研习针线、刺绣?”

    噢!看把好好的姑娘都教成什么了,一说就是教她念了什么书,练了什么剑法,不知道往后是打算当女教习呢还是女飞贼。兰陵明显不是个负责的老师,口口声声说我给她教坏了怕影响甘蔗以后的成长云云,可怎么就不怕影响上官丫头的成长?

    手里也没本女训,要我说就给上官从小教这些,往后少出些乱子。迟了,已经迟了,这次是认个门,兰陵家离得太近,随便找个人就给丫头护送过来,一次次地来,一次次地问,九斤对这个姐姐已然有点害怕,而我则养成了上班带鱼竿的习惯,一下班就去鱼塘钓鱼到天黑。

    颖蹑手蹑脚地给熟睡的九斤安置好,老气横秋地捶了捶腰眼,“这些天到是省心了。”

    “省谁家的心?”好不容易逮个虎头风也被熟知法令的上官丫头放走了,门檐上挂了一排精致的空鸟拢当装饰,一点也没省心的感觉。

    “九斤啊,”颖搬了竹椅半躺在我旁边,“上官家的丫头怪伶俐的,字啊文章啊会得多,一来就逮了九斤教。平时咱们教九斤都皮得偷懒,可就是听上官丫头的话。这不,爬了那写了一下午,这才累得睡了。”

    “今又来了?”庆幸我深怀钓鱼遁绝技,虽说下了点小雨,可我依旧坚持钓鱼不回家,果然躲了过去。就是苦了九斤了。

    “您是不待见这上官丫头吧?”颖提手轻轻在我胳膊上拿捏起来,“下午二娘子就在池塘边瞧见您了,怎么硬是不回来?”

    摇摇头,“这倒不是,”上官丫头伶俐劲也招人喜欢,我不是不待见她,是不待见所有六到十二岁的儿童。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就烦,就想找个箱子给锁进去,锁严实。可能是我心理上有障碍,不知道九斤到了这个年龄会不会让我打死,估计和以前家里住在小学旁边有关系,每次下班正赶了学校放学,那声音啊,别提了,和挂玻璃一样。

    “那就好好待人家孩子,家里一坐等您一下午,又帮了带九斤又陪了妾身说话的,小小个人说起正经话来还一套一套,比二女、老四俩三榔头打不出一句话好听话强多了。”

    看来我的担心变成现实,这丫头赢得了除了我和九斤外所有人的好感,连颖都有帮了说话的意思。就不明白一个不到七岁的丫头哪来那么好学劲,我那个年龄还流了鼻涕跟了大孩子屁股后面当敢死队呢。

    “试试吧,”敷衍地甩了甩被捏得舒坦的胳膊,“她愿意学,我教就是了。”尽遇见怪事,上官大人那么大学问,不在家跟了爷爷学,跑来找我练字都写不利索个文盲学什么劲。

    其实上官丫头没有我想像中来的那么勤快,隔三岔五被兰陵接来的时候来那么一两次而已。说话时候透了一股灵气,学习时候却一板一眼的认真。和一般学生怎么教就怎么学不同,这丫头有自己的主见,稍有出处就立刻发问,立场坚定,问题刁钻。

    每次上官丫头来的时候九斤就爬了跟前顺道听,肯定是听不懂,可有上官丫头这个榜样,总能坚持在跟前听完,次次如此,让我很是感动。

    “九斤了不起,这么大点那来那么大耐性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往后肯定出息!”上官丫头走后我在颖面前夸奖九斤,由衷赞叹。

    “什么出息,”颖听了掩嘴大笑,“倒是和您一个脾性,能偷懒时绝不放过。”

    “偷懒?”

    “那当他干什么呢?坐了跟前就能不写字,整整俩时辰什么也不干。”说着朝炕上努努嘴,小声道:“这会装睡呢,一直赖到天黑就把一天混过去了,呵呵……”

    看颖给孩子逼的,这么小都知道耍心眼了。心疼道:“让娃再玩几年,别管教得太死,教育孩子不是你想像的那样。”说着朝炕里吆喝一声,“起来,随爸爸去园子卸鸟拢,说不定抓了好看的。”

    话音未落,一个小身影就从炕头翻滚下来,跌跌撞撞地就抓到我衫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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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绕城高速大雨瓢泼,进了城却发现只滴了点雨星星,不公平,家里明显没城外凉快。吃饭,吃饭,在杨陵累了整整一下午,受不了啊。

第三百六十九章 红颜?祸水!

    最近现个问题,身兼数职的我竟然比以前清闲了。这真是个奇迹,早先还发愁这监那监的会被公务忙死,在事实面前不由得又庆幸起来。

    农学少监是兼职,为了保证织造学再创佳绩,刘仁轨不愿让农学的事物占用我太多时间,有空过来安排安排就了事,可怜的常贵本来就瘦,又要替我分担大部分职责,如今远看是竹竿,近看是骷髅,碗大个窟窿就能钻过去的感觉。

    织造学里更悠闲,俩少监铆劲,负责调停就成了,再有什么复杂的事物就交给张家哥俩办,我只负责验收,好了表扬,坏了总结,到一路上相安无事。不时拿了最新的设计回来家里钻研钻研,造个样品啥的,顺便还提高自家作坊技术人员的水平,一举两得。

    银监就好说了,让人心情愉快的职务。碰头会开得奢华,山珍海味满桌子摆满放开玩乐,没点异域美女献个艳舞弄个风搔就不叫开会。光从这点上就能看出李义府办事能力超过刘仁轨。俩人公务上都兢兢业业,事事不落,可同样的事情交给刘仁轨就办得山崩地裂,到了李义府手里总是和风细雨。差距啊,一样的效果,刘仁轨就显得生猛,而李义府则美感十足,充满艺术气息。

    与当朝公认的俩能人搭档,我在中间就不用太卖力,很省劲。有替我惋惜的,认为我湮没于刘、李二人的光辉中,过人的才华难以彰显,生不逢时云云。

    对于这种说法我一般都谦虚作答,萤火之光岂能和皓月争辉成了我的口头禅,明里暗里都给俩搭档高高捧起。所谓能者多劳嘛,既然能干,就多替了分担些,我一来年轻,学识上难以和俩宰相一较长短;二来生活、社会经验都不足,乐得当这个口头上晚辈。

    大量的闲暇时光供我打发,无聊时舞刀弄剑真有当将军的架势,拿公家时间给自己锻炼身体太合算了,访遍京城里的武将名帅修习武艺。显摆武力当了九斤面一刀砍断围了老树根下当年才发的树苗,被小子惊为天人,看我的眼神和以前都不一样了,敬仰中带了几分崇拜。

    “九阴白骨刀,等你再大几岁老爸就传授与你。在此之前要好好习字,别让你妈老拾掇你。”大侠的气势还刀入鞘,想了想,又抽出刀来给砍断的树干削了削,一根笔直的小木棍递给九斤,“没事随了二娘子叔叔轮轮,他的武艺也是为父传授……小心跌倒!”树枝太长,九斤接手里刚想转一圈就差点给自己绊倒,两岁多点个毛孩耍这个有点前卫。

    颖在旁边看得可笑,从我腰里拉出刀来很矫健的挽个刀花,对了另一条更粗的树苗“哈!”,应声而断。拾了断枝在一脸崇敬的九斤面前晃晃,一把抢过九斤手里的木棍诱惑道:“想学九骨头刀了娘教你。不过先得把今天的功课做了。来,跟娘写字去。”

    抢生意?连卖艺的道德都不讲了,还九骨头刀,啥人!

    颖刚给九斤安置到桌子又朝我小跑过来,“这都忘了,听崔家夫人说这次海商红利已经出来了,钱庄来人问您什么时候得空,他们亲自到家里走手续。”

    “哦,”兰陵已经给我招呼过了。内府把航海红利分出来放了钱庄里。钱庄已经开出单据,需要和各股东认个印鉴,往后是要取要存都可以,随用随拿。索性没事,不用人家上门,我亲自跑一趟,顺便看看钱庄的生意怎么样了。

    这是变相给钱庄树立威信呢,往后股东们的红利都和钱庄挂钩,一次不放心取了,二次不放心取了,总有适应的一天。多次后跑钱庄就成了习惯,无论存取都会在众股东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参与航海的都是些什么人?什么身份?如果把这些人的观念扭转过来的话,这基础就打得坚实了。

    口碑,这首先就落口碑,无论在钱庄里放不放钱,却能感受到钱庄的效用,这目的就达到了。服务行业往往做的就是这份感觉,一切从一个模糊的印象做起,把陌路变成潜在客户,再把潜在客户发展为主力客户群体,循序渐进中不知不觉就步入商家的圈套。古人干这些并不比千年后的人差,而且在细微之处更显人情,尤其商家和客户间建立起来的情谊是千年后不可想象的,并不是后人理解的那种纯粹的买卖关系。

    一杯热茶,老友般的几句寒暄,临走时候掌柜后面亲切地招呼一声,“王先生,招呼不周,让您没买到趁心东西,下次您得来看看小号有没有长进。”

    古人谦虚,连做生意都不说包您满意的话,明知道你满意还要道个歉,给你留个念想,觉得这生意人就是厚道,不张狂不夸嘴,更不会下作到认钱不认人的地步。不管买不买,进门就是客,一样对待。

    钱庄也是如此,不管背景如何,人家是当生意来做。热天里门口支个别致的长凉棚,井里悬了滲凉的酸梅汤,供随了财东来办事的下人歇脚解乏。过往行人有累的随时进来,什么都不问就倒上一碗,人情随处可见。

    “随我进去,你躲什么?”

    “侯爷,小的就不去了……”二娘子有点为难,朝凉棚指了指,里面人都认识,进去给您丢人,就那边喝口酸梅汤。“

    哦,我都忘了,二娘子以前在这里充过富豪的。

    说来也巧,一被迎了楼上就看见才从里面出来的崔彰,看来这位也是亲自办手续来的,见了我马上露出迷人笑容,花一样就扑了过来。

    “外面人多,世人兄里面叙话……”一般来说我尽量避免在人多时候和崔彰独处,可今天看他有这么个打算,我也就半推半就了。

    和感情无关,崔彰用了整整两年时间来观察钱庄的运营状况。从最早筹建到正式挂牌营业这段时间里一举一动都没逃过崔彰的监控,说起来他到是比我更有资格当银监,我都没这么下力气过。

    “世人兄有这么个打算?”

    崔彰点点头,门口叫了钱庄工作人员赶紧给我把手续办好,拉了我就朝竹耙市后面一处环境优美的酒楼里商谈。

    看来崔彰是来真的,坚定地表示崔家准备学了内府起钱庄,连计划都完善过了。

    “世人兄可想好了,有了内府在前,咱们这些人可争不过人家啊。”担心地看着崔彰,家大业大不假,可和内府比起来差距太大。不说别人,同样的钱庄业务让王家来选都会以内府为首选,银行这东西说起来服务都在其次,主要看的是实力,实力就代表了信誉和安全。

    崔彰不在意地摇摇头,“面对面争不过内府是必然,可为什么要和它争呢?大唐这么大,内府插不上手的地方多了。退一万步,就算内府给这大小州、县都占完,小弟也有办法分一杯羹出来。”

    这话对,我也清楚崔彰的本事,若说精明人崔彰第二,还没人敢称了第一去。“那这到不麻烦,照手续按部就班来,以崔家的实力不是困难事。”

    其实他既然留心这事肯定已经了解了其中的程序,得到官方认可就行,不用直接找我办。崔彰不会单单为这个找我,一般来说直接和银监最高负责人商谈的时候就肯定有花招要耍。

    果然,崔彰话锋一转就谈到另外一个领域上,“内府的钱庄朝繁华地界走,崔家为避其锋芒,只好朝边远的地方去,是吧?”

    这到不见得,毕竟是个新产业,内府再霸道也没胃口吃独食,崔彰这话有点过于虚伪了。很想听他把我朝什么地方引,附和地点点头,“世人兄说得没错,可边远的地方……”山沟里?

    “小弟就想问清楚,”崔彰定睛注视我一阵,问道:“子豪兄这个银监,是监理大唐疆域内的钱庄呢,还是连疆域外的钱庄也一并监了?”

    “哈哈……小弟还没监理人外国钱庄的本事……”话说到这忽然感觉不对路,崔彰这话问的太古怪,域外钱庄,他什么意思?莫非……

    “小弟再问问,若是崔家的钱庄在域外开了分号,那域外的分号是不是也按照银监府的规矩来呢?”崔彰一幅学生发问的表情,手上还只顾给我斟酒。

    被扎了一针般地哆嗦下,能想像我此刻的表情,可能有点呆滞。

    难不成有国际业务部的同僚一起穿越了?可当时吃烤肉的只我一人啊!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前卫的问题,可俺只了解国内业务啊,对人家国际业务部如何运作是一窍不通,光知道从那换点外汇倒卖。

    被问住了,又不能说不知道,否则会被崔彰嗤笑。胡说也不成,你胡说他当真,往后应运下来出了乱子是崔家负责还是我这银监承担?

    先缓缓,调整一下思路,“世人兄莫非是想在域外开分号?”

    崔彰坦诚点点头,“西边商队多,这路途遥远,难免有个小磕碰。如今说是货来货往,可以货易货量度终究有限,有了趁手的商机想多办点货就打了手。去年有个胡商就是想多带点纸张回去却没有多余的货物来交换,赊货却没人愿意替他作保,最后求到了小弟门下。”说到这笑了,“那胡商在当地也是个富豪,崔家乐意给他担保。当时小弟就想到这一点,若是可以他可以把钱财办成钱庄银票的形式拿过来,也不会这么窘迫了。”

    这倒是,做生意的都有打住手的时候,不是说没钱,是不顺手而已。但这国际贸易牵扯个货币汇率换算问题,就算金、银等硬通货在不同国度的价值也有差异,不是崔彰说的那么简单。

    崔彰哈哈大笑,“这个子豪不必担心,小弟就问问这异国的钱庄要不要遵守我大唐的规矩,若要守大唐规矩小弟就……”

    “世人兄是想听小弟说不用守吧?”

    崔彰无耻地点点头,“说起来就是障眼法,给往来的客商提供方便,也给自己方便。”

    “异国的钱庄……”既然朝廷没有这个规定,那肯定是不用守。崔彰问得很滑头,总是强调这异国俩字,好像他现在忽然变了外商一样,“异国有异国的法度,但国内的钱庄要账务分明。一旦出了什么差错可得公事公判啊。”

    “哈哈,公事公判,子豪兄总是这么谐。”崔彰杏眼一亮,举起杯子朝我碰过来,“有作奸犯科者绝不姑息。”

    融会贯通的有点忒快了吧?钱庄运作方式刚才给内府教会两年,这边崔彰已经打算拿去偷人家外国人了,还顺便将我一军,厉害。虽说不懂国际业务的运作方式,但也明白一个国家在没有形成自己的金融理念时,却被外国资本家在本国开设银行的后果。这已经超过经济掠夺的范围了,伴随了与大唐日益频繁的贸易活动会产生恶性虹吸效应。

    而且这年代各国都没有形成明确的货币本位制度,给了崔家更大的牟利空间。这就是崔彰一再追问域外的钱庄要不要守大唐规章的原因。无论国外什么形式的金属货币到了手上都会用对他最有利的汇兑比例折算,流入大唐后他会再次用铜币的价值对手上的财富进行二次兑换。如果他心更黑一点,就会用两国不同的兑换比列分记两本账,随时用来混淆概念搪塞银监府的监察工作。

    最可恨的是这边没有办法和国外政府进行沟通,不可能对崔家的往来账户进行有效监督,所以他国内的钱庄再奉公守法都是个幌子,账目无迹可查,他怎么报都行,属于金融无赖。

    才说清闲了,又钻个崔彰出来搅局,而且一针就扎了银监府的漏洞上,面对我这个一把手都能把话说得无耻之极,可想崔家在国外会变成一幅什么嘴脸。

    “有什么好发愁的?你就没人家崔彰精明,成天就会跑来欺负我。”兰陵得知这一情况倒是一点都不在乎,“心思一点都不活泛。”

    “懂啥?要不你当银监试试。碰见崔彰这号的就恨不能给豁成弱智。”

    “你不是说过嘛,钱庄是把分开的水塘联系起来的水渠,这话是个真道理,用大唐的水渠连别家的水塘,等时间长了,水塘也就变成自家的了,是吧?”

    哭丧个脸无奈地摇摇头,“我到不是发愁崔彰,我是怕接二连三的出现崔彰这种跑别家挖水渠的。如今这块是银监府制度的盲点,等崔家得了好处,这眼红的都去,乱套了。”

    “早呢。”兰陵笑起来,“崔家什么根基。其他人跑出去不吃亏才怪,你当域外那么些国家是好相与的?不过崔彰这么一手到给内府提了个醒,总不能白白走了好处。”兰陵的眼珠转得和二十多岁时一样机灵。

    目的达到了,当我是好相与的?祸害这东西不能让它落单了,一旦发现没了对手就变得肆无忌憚起来,到时候糟践外国无所谓,就怕连大唐一起祸害连累我。要的就是兰陵也产生这个念头,没见她说水塘变了自家的时候就流口水,就是给这俩祸害往一起引呢,相互有个制约监督我才敢放心给崔家发放试营证书。

    不能做得太明显,话锋一转脱离了钱庄国际业务,换了幅嘴脸问道:“这次红利咋比头次还少?好不容易探熟了路,赚这么一点可不对。”

    “有就不错了。”兰陵皱眉不爽地拍拍扶手,“信掐了,不打算让太多人知道。船队过望乡台的时候遇了风,折了两只大船。说起来小些的船都挺过来了,偏偏把大船打翻,那可是比咱俩去岭南见的楼船还大呢,想不来世间还有这么大风。”

    想都没想,脱口道:“人呢?”

    “没了,”兰陵有点难过,话里闷闷的,“听他们说当时什么也看不清,等出了风就什么都没了。”

    电视里见过,确实不是这年代能救援的。两艘大船啊,快五百人就这么没了,“善后呢?”

    “一家三十贯,”兰陵不自然地低头看着脚面,“三十贯不少了……”

    是不少,但和这些股东拿的花红比直接可以忽略不计,“怎么问起来你才说?瞒住干啥?”

    “毕竟不是好事,”兰陵不敢抬头看我,低个头干了错事一样小声道:“跑海运才旺起来,这边大船都出事了,往后谁还敢朝外面去?”

    “那就找自己原因嘛,三十贯就给家属嘴封了。这是船员,要搁了我让风吹走给你三十贯你愿意不?”

    “那还拿不到我手里。”兰陵被我说得有点委屈,“又不是我刮的风,朝我问什么?原因也在找,船不行怪谁去?”

    “偏偏是大船出事……我没怪你,就是心里不痛快。”想都不想就给怀里红利本本掏出来扔给兰陵,“就这么些,平摊了给遇难船员家里送去,一家一百贯是有了,能安生过下去。”

    兰陵看看我,撅嘴给红利本扔回来,“轮不到你大方!”

第三百七十章 端午逸事

    自认不是大方人。和绝大多数纨绔子弟不同,我深知赚钱不易,生平头次一掷万金壮举没有感受到丝毫消费的快感。

    好似还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道理;又好像花钱赎罪,自打听了兰陵的叙述后,心里产生的负罪感就难以平复,歉疚感直接影响自己的情绪。

    钱拿到手里压在心头,五百人,五百条命,冠冕堂皇是为了大唐航海事业英勇捐躯,可我们这些人心里明白,说白了就是在利益的驱使下为了航海事业背后这些贪得无厌的股东们送了命。王家恰恰是其中之一,而我又是发起人。

    “预料之内的事,你曾经也说过这是*运气赚钱,死人是难免的。”兰陵努力让自己一幅淡漠的表情,“不能说折了这些人我们就停下,也不是说咱们停了往后就不会出现这么个情形。”说着将股红的本本塞了我怀里,“三十贯已经大大超出朝廷抚恤阵亡士卒的界定了,给一百贯你是得了安心,可后面再出了同样的事是不是还按照一百贯的规矩来呢?许多才跑海商的人没有王家这么财大气粗,他们可付不起这每人一百贯的抚恤金,你这是给后面的人出难题。”

    兰陵说得在理,既然航海的序幕拉开了,就算我不干也有人因为这高额回报挤了朝海里跳,五百人仅仅是个开端而已,往后死了海里的人数不知道要翻多少倍。能定了这三十贯抚恤金的额度必定是权衡过的,我这行为的确冲动了。

    可拿在手里又不安心,五百条同胞的命让这花红变得有点难以接受,王家啥钱都赚,陇右的血腥钱都心安理得地入了库,可这次不同,命和命不同,谁贵谁贱还是很在意的。

    “算我捐出来的,投了船舶、航海的学院里去吧。”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出事是咱家具不好,认一次不能认二次,先不论这点钱放了这么庞大的事业里能不能起到作用,心尽到了就好。“起多大作用就算多大作用,不用记到王家头上,就当无名氏捐助了。死人免不了,但可以通过努力少死几个,比方这次为什么大船出事小船却无恙,这就得好好钻研钻研。水师里军阶越高坐的船越大,总不能一个浪头下来给水师统帅卷个渺无踪迹。”死五百人是悲剧,可一浪打翻指挥舰就成了笑话,程初还在水师效力,我可不愿他和笑话扯上关系。

    “该给学院的钱已经从股红里扣过了,不用你一人出。”兰陵再次拒绝我的好意,“这钱是该得的。若死几个人就成这个样子的话,那还什么事都不干了?好了,不和你在这上面罗嗦。天气就热了,我下月抱甘蔗去南山过些日子。若是真大方的话就把你家的庄子送了我,我正好把俩庄子并成一个宽敞。”

    “不!”破坏气氛,正全身心沐浴在哀伤里却给人硬生生拽出来,很不爽。掐算下,正热闹的节气上跑南山有点可惜,还给九斤和甘蔗打了避祟躯邪的银饰物,这得当父亲的亲手给孩子带上才管用,“过了五月节再去吧,前头还不算热,一人跑去怪冷清的。”

    “难不成你能跟了去?”兰陵不满地瞥我一眼,“就是避这热闹,最近可真是热闹得厉害了,我可没心思再参进去添乱。”

    热闹?除了五百名船员失踪外,其他好好的啊,不明白兰陵指的什么,“怎么了?谁又给你添乱?”

    “我好好的,除了你,到还没人朝我这寡妇门口添乱。”兰陵忽然换了个笑脸把甘蔗抱过逗弄几下,嘴里叽里咕噜地和甘蔗交流火星话。

    “胡拉乱扯,不想说就别说,”可能又是李家破事弄得兰陵不高兴,我也就顺带过去不再追问,学了母子俩的火星话加入进去。

    今年五月节办得比往年热闹,朝廷是下了本钱来渲染这盛世景象。曲江、紫竹苑、云台、西苑等好园子好景致都下了力气装扮,还破例在外城里结了三里花市出来,有身份的进了苑、景吟诗斗酒,平头百姓也能三五成群地看个花游个园,各得其所,各有其乐,顾全得周到。

    崔彰包下曲江畔的两处好所在,今年场面大,他又交游广泛,为了给崔家即将筹备的钱庄造势,能请的都请来了。可少了程初,兰陵又去了南山,虽然还是一帮子人玩闹,却总觉得少了什么。

    心里寡寡的。和来宾客套一番,总提不起兴致,秦钰、郑弘等人也都是要职在身难逃这官场的调调,一时间这边仁兄大谈风月,转眼又和那厢的前辈探讨鬼神。应酬嘛,平时的立场都暂时抛却了,话怎么好听怎么说,跑这里谈朝政的才是白痴。

    男人家一无聊起来总是对女性的话题比较关注,只要不牵扯自己的风流韵事都在谈论范畴,窃窃私语中满足了这帮猥亵男的龌龊心理。谁这会要提某某大人和名妓怎么怎么绝对没市场,来的大人太多了,见怪不怪,你得提某某大人和某某大人之间某某韵事才能吸引人,若有胆大的随口说个韩国夫人如何如何,那就更有档次了。

    韩国夫人,这是最近长安一个新话题。大伙都是私下里议论得心潮澎湃,一个个恨不得变成当事人,心里肯定都这么想,可说出来可能会被大卸八块,因为当事人叫李治。

    其实韩国夫人不过是个引头而已,当今娘娘的亲姐姐,想起来再怎么美貌也只能算到半老徐娘里,口味重的有个盼头,但正常点的都对韩国夫人的女儿兴趣盎然。碰是不好碰了,人母女俩后面有元首撑着,但讨论下其中过程还是很对胃口的,至少俺也愿意听……

    当皇上就是好,母女齐上阵的事……渴望不可及啊,点亮了正人君子心中最阴暗的角落,光看独孤锅锅的帅脸听得舌头砸了脚面上就知道此刻心情了。

    受不了,生在性解放年代的俺竟然还没唐朝人开放。这么机要的事都传出来,这么说来李治属于很洒脱的一类人,根本就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更别说这母女俩车驾朝宫里去的时候还一路招摇。小巫见大巫啊,难道我和兰陵的事可以公开了?就算公开也不过如此嘛,唐朝就是好!

    拎壶酒出来透透风,兄弟几个的表情让人受不了,独孤复已经自恋地唱起歌来,很浪漫的那种小调,没一壶砍到他脸上说明我近些年的涵养功夫又进一层。

    对面就是皇家的园子,我们这边明显没有人家气派。皇家这些年大兴土木给曲江又挖大了不少,变成了葫芦型。中间个细腰分出来,皇家占了大头。泛个舟啊,游个画舫啊,你不能过了这个腰,一旦过去就很可能碰上杨泉这号的过来拾掇你。

    不好奇不可能。尤其一说这母女二人惊艳绝伦就有了念想,惊艳的咱见的多了,可绝伦的……心里实在没这个概念,看了曲江里的芙蓉,到是想起个绝伦的。

    偷笑起来,吃不上葡萄是因为咱不好那一口,有听过狐狸吃葡萄的么?走到苑子尽头临了湖攀找个居高临下的地方享受凉风,喝口酒顺便为李治默哀下。怕就是因为这个事兰陵才不愿意在京城里显眼,可说起来最不好受的还是武MM吧,一面是自己男人,一面又是亲姐姐亲外甥女,倒真不好下狠手。

    往上跳跳,站了湖畔个突出的圆石上尽览小半个湖面。连天的荷叶,四、五只缓缓行进的画舫,迎面吹来的和风,大群水鸟起了又落,落了又起,这一切让湖面变得生动起来。要是大海能有这么温文尔雅就好了,又想起海难,被扫了兴致,提起酒壶恨恨地嘬了一口,让酒劲压压心头闷气。

    远处的画舫不禁联想起那庞大的海船,可惜很,我对舰船构造是一窍不通,但又情不自禁地想把脑海里先进的舰船样子和画舫联系起来。盯了不远处一艘画舫看,这画舫也配合,竟然慢慢地朝我这边驶来,越来越近,栏杆,画梁都越来越清晰,连里面乘客的装束也显现出来。

    女眷的画舫,可能是今天谁家客人的家眷。奇怪的是,那么大个画舫里就安静地装了四个人,和远处十多个贵妇人在一条舫上玩乐的情景形成巨大反差。

    中间*坐个妇人正对了我,我站得高些,看得清楚。眼熟,好像对我笑,这么看女性可不好,传出去说我变态狂影响声誉。正想退几步假装过路的,舫上妇人忽然站起来面对我行至栏杆前,这一接了阳光彻底看清了,原来是李世夫人。

    这不好走了,人对我笑,我不能撒腿就跑吧。舫里没见男性,其他几个不过是侍女而已,这李世也是,大过节的给夫人一人扔了画舫上可不对。李夫人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显得稍有消减,不过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依旧清澈,赶紧上前两步立了岸边行礼。

    画舫平稳地*过来,贴了岸边定住了,能看出这梢公手艺精湛。以前坐过二猛子梢公的船,*岸时候比公交车司机进站还火爆,哐一声就砸了岸头上,站不稳当的直接就能栽了湖里。

    “子豪近来可好啊?”没等我请安,李夫人倒先开口了,在侍女的搀扶下盈盈下了画舫来至近前,非常大方地上下打量我一阵,“怎么孤身一人跑了这偏僻之处?那边远远就瞧见是你,望了这湖水一动不动的。”

    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可笑,平时口齿伶俐个人这会竟然想不出个问候语,心里说着急也不着急,可嘴皮子就是不利索,尤其被那么迷人的眼睛这么一打量,就被使了定身法,连脑子都定住了。

    “大嫂过节好!”说完就想找没人地方抽自己两下,太掉价,赶紧补充道:“端午节好!”

    李夫人笑了,迎了和煦的阳光笑的燦烂,连周边的柳树都和了这笑颜婆娑起来,我是这么感觉的。然后准备投湖自尽,一个已婚男人对了有夫之妇产生这么个怪念头简直就是畜生。心里告诫自己,我家三个婆娘那个拉出来都比眼前这大嫂好看百倍,不过是眼睛稍微那么有点神韵而已,其他一无是处。

    “端午节好。”李夫人笑过了,学了我的问候朝湖畔柳林指了指,“辛苦划过来就是看这林子,不想却碰见子豪,是个巧事。”“怎不见李兄身影?”我朝后退了步,给李夫人把路让开,随心攀扯两句闲话就打算撤离现场。

    “怕是被些俗务给缠住了吧,”李夫人笑得自然。但说到这俗务的时候眼皮缓缓眯了下,到是把挺拔的鼻梁给衬托出来,让整个面部表情变得冷峻。瞬息间的变化,不仔细观察肯定看不出来,看来我有点过于仔细了。

    “人活着总是俗务不断,”我陪了一笑,抄了酒壶随手朝苑子那边指了指。“小弟也是应朋友邀请,里外人多,这抽空跑出来清静清静。有一会了,再不回去怕惹主家不快,这就……”

    “那么些人,谁去谁不去的谁记得清楚?”李夫人看出我借口离开的意思,笑道:“既然碰了巧,说说话又何尝不可?上次子豪说到哪了?”

    “哪?”上次我说啥了?随了李夫人脚步朝柳林过去,实在想不起来我和她有过什么交谈。

    “异域风情的事,听得希罕,到是衬了这节气上喜庆。”李夫人随手拨开柳枝掐了头前细嫩的一条放手里把玩,又随手递给身后的侍女,“回去插了瓶子里养着,难得出来一趟,总得带个物件回去。”

    异域……我不记得和她有这方面的交谈,最后一次见她是颖确诊怀孕的当天,在孙药王家里我乐得跟二傻子一样,没功夫理国外的事。可人家既然问起来,不接话太失礼,恍然大悟状随口胡绉道:“噢,想起来了,是苏联的事吧?”

    “怕是苏联吧。”李夫人眼角打了个古怪的笑意过来,两人默契般地点头,“这番邦称呼就是古怪,子豪讲讲这是什么个联法?”

    “此联邦距我天朝甚远,其间隔了数十万里大洋,与我大唐难以互通消息。”胡吹吧,提到这了只能乱讲,我要真说出准确地理位置估计会被笑话,“国力强盛,以苏为国姓,在当地蛮横一时,征伐周边小国无数,胁迫其他国度加入其势力,美其名曰:联邦。国君姓苏,为表其功,改国号为苏联。当然,与大唐比还有那么点差距。”

    “到也贴切,该是这么个叫法。”李夫人指了指前首个凉亭示意进去叙话,“照子豪的说法,这苏联如此强横,到可能成为我大唐敌手。不知这几十万里的海路得走多少时日才过去?”

    “怕是不好过去,”无奈一摊手,“我朝的兴庆洋与隔在大唐和苏联面前的大洋相比,不过十之三四而已。如今舟船想过去,九死一生。”

    “哪子豪这苏联的音讯是怎么得来的?”李夫人掩嘴笑起来,看表情知道我诳她,到不为意,笑道:“却和了《山海经》意思。东北海之外,有肃慎国,这正合了‘苏’音,怕就是子豪讲的苏联了。”

    “对,就是,嘿嘿……”有这么体贴的夫人,李世一定很幸福。谎话被揭穿还给了这么堂皇个台阶下,拉扯《山海经》来解围,弄得说谎的脸上还光彩。搁了颖肯定得笑话两句;二女……我没在二女面前说过谎,不好确定;兰陵则会很体贴地找点依据给你反驳个一无是处,肯定是这样。

    一个《山海经》就把话题打开了,顺了山海经说开,话题总是滔滔不绝,人文地理宗教信仰,反正我知道的那点不够显摆的,李夫人总是适时地拉个问题问问,岔个节拍,让谈话过程节奏感十足,一点都不感觉疲惫。

    说着说着就感觉出这女人与众不同之处,见面的次数不多,却每每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好,在交流中给人一种惬意的感觉。看似我说的多她说的少,却一直掌握着话题的控制权,我的思路一直跟了她的节拍运作,而且她给出的节拍让我觉得很舒服。这绝不是一般贵妇应该拥有的能力,颖和二女都不具备这样的本事,唯独兰陵有,回忆和李夫人谈话过程和当年与兰陵头几次见面非常接近。

    这种能力出现在兰陵身上不奇怪,从小就居高临下的活着,皇家里独特的培养方式会自然而然地形成这种风格,就肯定李世算个皇亲,他夫人也绝不会是皇家的人,不知道家里是怎么教出来的。

    不过说了这么些话,心情好很多,再想起五百名失踪水手就没那么多歉疚了,豁然开朗的感觉。回家朝正检查九斤功课的颖拉了旁边,喊二女也来,“都坐好,给你们讲讲苏联的事。”

    “忙呢,夜里睡下再讲,”颖没心思听这些,拉了九斤过来问话,为什么只挑笔画少的字写,偷懒者罚。

    二女很有兴趣地听我给白天杜撰的苏联讲完,临了我问道:“你信不?”

    二女认真地点点头。

    我就知道是这个样子,溺爱地朝二女鼻子上刮了下,“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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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才回来,人都累虚脱了。雨可真够大的,几处都断了路,弄得只好小路走,走山路不是城里人强项,这会脚脖子酸得要命,咬牙给字码出来赶紧睡觉。后悔啊,前天应该请两天假?

第三百七十一章 梦打周公

    五月节过后,气温骤升,发疯般的热起来。热不要紧,边了半个月没点雨水,出门就能让晒化了。最可恨是织造学这边才起的新学区,连个像样的树阴都没有,一出门就顶了太阳底下猛烤,一气之下跑了回农学办公。那边老宅老户的,多年来绿化搞得好,站了连天的树阴下不起风都能感受丝丝凉意。

    捧了杯酸梅汤望了头顶树叶的缝隙发愁,下班时候不好办啊,正是热气朝上蒸腾的时候,回去说不定就熟了。得想个办法给热天混过去,成天这么风吹日晒的讨生活怪不容易。

    灵机一动,喊过迎面过来的常贵,“常少监,新种子都进了窖仓了吧?”

    常贵以为我检查工作,赶紧回屋取了个大本子跑来翻给我看,麦种多少斤、黍种多少斤……

    “不错,”满意地点点头,给本子一把夺过来,“喊管事的过来,我亲自下仓查验。哦,你该忙忙去,我一人就成。”

    叫了几个杂役搬了我大号的长椅下了仓窖,刚到了仓窖门口阶梯上就让里面的渗凉的阴气吹个激灵。太爽了,椅子放了下去的台阶上,酸梅汤弄一大壶过来,管事的也不用开门了,就道里躺着最舒服,进去可能能有点冷。

    要不说事业单位好呢,拿的不见得少,关键不劳人,冷了有炭炉,热了咱有凉窖。放了花露水作坊里有我这样的。非得挨完老四一套分筋错骨手不可。祝自己好梦。

    奇了,我竟然能给自己的呼噜声吵醒。揉了揉惺松睡眼,台阶口光线弱,像似有个人性物体就向了我对面的台阶上,从呼噜的分贝上判断的话。是个男的。

    谁这么大胆,不好好上班跑这边偷懒!不想混了,敢和少监争空间,没眼色的东西!起身探了两步,找了块肉厚的地方就踹过去,那物体梦呓般的“啊呀,啊呀”,哼唧两声,一骨碌坐起来呆滞四望。

    “哪个部分的?”脸生,从没见过。从穿戴上能看出来是个时髦人士,不文不武的打扮,估计是这次招收的学生,打入农学内部的纨绔子弟。

    “找……人。”那人尚未清醒。还没分清形式,说完话感觉自己刚刚好像挨打了,头都没抬就蛮横的朝我腿上还了一脚,嘴里还不依不饶地叫嚣:“好大胆子,敢沾爷便宜!”

    踢我差点翻了台阶上。*,还反了。跑我地盘上不乖乖,吵人好梦不说,还敢还手!这么多年除了兰陵和梁老不死以外还没人敢这么对我,太好了,正好偏僻没人,咱不用来斯文的。成天礼尚往来的日子过得憋闷,多少年没练过手了,正寂寞中就送了门上。

    顺手抄起酸梅汤罐子就朝这王八蛋脑门砍了下去。咱醒得早,思维和视线都比对方清晰许多,一击命中。哐!啊!伴随了惨叫。罐子就在脑壳上炸开了,酸梅汤飞溅。陶罐太脆,杀伤度数太低,仿佛恢复了高中时代群架高手的敏税力,罐子残骸来未落地,脚就已经冲了其下身要害奔了过去,又一声惨叫,听得我心神具爽。

    瞬息间就已经给他头发上的绾鬓带住,猛朝下一压,没等他手扶住地,“镗”一脚由下至上灌了面门上。这一脚起得有素质,大约恢复当年八成功力,光听惨叫就让人周身通透。掩身拔拳顺了对方仰倒的弧线接了上去,不等他脊背着地就是一套组合拳。

    内心里的愉悦难以言表。看他想翻身,脚尖猛朝肋子两下,顷刻就给弄得缩成一团,杀猪的声音让我热血澎湃。打不过兰陵还打不过你?这搁了我当年的身板你娃就可以拉火葬场填炉了,还有劲求饶?现在才知道喊“壮士,罢手!”,脊背上猛踹几脚等他抱头,从背后撕起他头发照了眼窝、鼻梁给了几下,顺便扯到台阶上“咣咣”猛撞,打完收收工!

    一点不担心,死不了,不过是看不清东西罢了。从突袭到撤离,前后一分钟不到,抗了我那超大长椅如同无物,看来这一鼓作气的说法有道理,喜从天降啊!

    我还年轻,还是热血男儿嘛!天这么蓝,阳光这么灿烂,正是充满活力的年龄睡那门子午觉?常贵肯定是整容了,这模样俊的;刘仁轨还不老嘛,头次见他这么顺眼;大家干劲这么足,我不能落后了。换了弄脏的长衫兴高采烈的跑回织造作坊,喜气洋洋的给大家宣布一项福利政策,发放降温补助!

    “夫君这乐得什么劲?”一回来颖就觉得我和平日不同,拉着我胳膊上下打量几眼,忽然扯了手问道:“怎么划的口子?”

    啊?颖不说都不知道手划破了,笑着甩了甩,朝屋里吆喝:“九斤呢?走,和老爹去打猎!”

    “闹得!”颖一把给我嘴捂住,“日头都没下去,打哪门子猎!写了半天字,这才歇了,快给手包包去!”

    “哦,”无趣地甩甩腕子,歉意地拍了拍旺财脑袋,“过会去。”

    打猎很简单,二娘子担俩水桶,我抗把锨,提水找了有新土的田鼠洞里灌,这季节田鼠才繁殖不久,运气好一窝老小全抓全,给田鼠老的拿锨拍死,小的洗洗干净给九斤玩。

    这东西能养熟,聪明。本打算给九斥玩鸟,可朝廷既然有令咱就不能过分了,给他个小猫小狗的也不可能养活,几只小田鼠养死了不心疼,从小培养孩子热爱小动物嘛,记得我小时候就是这么被培养的。长大果然成材。

    二娘子对我养孩子的手段大加称颂,他家妞妞和九斤一般大小,总是拣些拿回去养。老见他朝家里拿,可死亡率过高,一问才知道他夫人最喜欢连笼子带田鼠一道扔了后院的黄鼠洞口,养得二娘子家黄鼠狼嘴都变叼了。以前偶尔还丢鸡,如今见了鸡都发恶心,就喜欢吃点嫩嫩的幼鼠,哪天不见送饭来就满院子闹,上天入地不安宁。

    要不说王家庄子个性。连黄鼠根都这么大脾气,看来农学那小子一顿打挨得不冤。

    “这些天怎么变得亏害起来。”颖才缓过劲,小尖牙戳在我膀子上啃了两口,眯了眼睛又软了下去。

    二女已经弥留之际了,翻了白眼又咽气的趋势,抽抽了半天的身体变得僵直,掐各种人中才援过来,雪糕一样融化了。软绵绵像根面条。

    适当的极限竞技运动是大补,不知道挨打的小子是谁,需要不定时地叫出来练练手才行。这精神一好不管干什么效率都高,单位领导夸,回家夫人夸,连九斤都受我感染越发活泼,竟然能一腔一板地喊“爸爸”了,没给人乐死。

    “世人兄!”

    “子豪兄!”

    一车礼,崔彰又添了个满月儿子,不得不佩服崔美人的生育能力。照他这么个频率生下去就不用开什么黑钱庄了,光收礼就养活他子孙百世。嫉妒,颖明显有这个心理,面对崔夫人时候颖有一种压迫感,扭脸就咬牙。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上官大人没有来,这样的事长辈不合适出面,都是同辈间聚一起热闹热闹。郑弘一到当年被程初扔出来的厅堂就发笑,不堪回首地摇了摇头,看似随意地朝我一抱拳,眼神却露出感激的意思。

    崔彰马上会意。赶前两步笑着堵了门上朝大伙一抱拳,“恕罪,恕罪。是小弟弄错了,才看的风水,此间犯煞,诸位东面长房里坐,这边请?”

    郑弘和崔彰对视一眼,两人哈给一笑。秦钰摸不着头脑的朝我看了看,郑弘合掌一笑,拉过秦钰道:“当年嗣业兄并不在场,小弟在这里可是丢了大丑。”边走边把当年的窘境和遭遇程初羞辱的事侃侃叙述一遍,心气平和,不带丝毫情绪,仿佛是在别人身上发生一般。

    崔彰拍拍我,朝郑弘挑了挑拇指,“阿史那将军果真大丈夫!”

    我不为意的摇了摇,“这点上小弟还是看好世人兄。疆场上的事不好说,多少得是个运气;荣辱不惊不过一个方面。倒是这开枝散叶的本事当属世人兄为魁首,真丈夫是也!”

    抽空调戏崔美人是我多年一个爱好,这点上崔彰比较习惯。不过最近崔丽人遇见了敌手,一说起才貌双全的男士里,崔彰一夜间屈居第二了。第一和李陛下的母女花有关系,风韵尤存的韩国夫人不但有个美艳绝伦的女儿,还有个貌美如花的儿子,一说起来贺兰敏之如何如何,崔彰有点醋。

    “说得蝎虎。”在我认为比崔彰更美的就不是人了,这点上我力挺崔帅锅,没有见识过贺兰敏之模样前我是不会松口的,忠贞不二。

    一行人谈笑间刚过了中庭,迎面过来俩年轻人,都二十来岁的年纪,遥遥朝众人抱拳。崔彰回身笑道:“武氏兄弟,才从合阳来京。”说罢大步赶上前去拉了俩人过来介绍。

    大名鼎鼎的武承嗣、武三思堂兄弟俩,以前电视剧里见过,演员没本人看着精神。俊郎高大的形象让后世媒体给人家糟践了。

    当今的武皇后说起来是二娘杨氏生养,上面有武元庆、武元爽两位哥哥,这兄弟俩是武士彠与大妇相里氏所生。武士彠死后武元庆袭呈周国公爵位,本可以依*了同夫异母的皇后妹妹大富大贵,可这兄弟俩缺心眼、在家里对二娘杨氏不敬,摆继承人的架子欺负当今皇帝丈母娘。

    要我说就直接架柴火上烧了算了,可武MM念亲情宅心仁厚,随便撵出京城发配掉,一来二去武元庆受了折腾没过几年就挂了。这武承嗣正是周国公武元庆的长子,武三思则是武元爽嫡出,此次武承嗣回京继承父亲爵位。顺便带上堂弟武三思给自己壮胆?

    左打量右打量,有意思,可能是才到京城的缘故,显得有点拘谨,动手抬足间有点放不开。一个笑话出来,大家都笑过了,那边才嘿嘿哈哈。感觉跟不上节拍,反应总是不到位。

    时间一长,兄弟俩也感觉有点不合群,尽力想跟上节奏,反赶巧成拙。越发的不得要领,怪可怜的。拍拍手,让崔彰安排点歌舞啥的把这话头岔开,给武氏兄弟得个喘息之机。

    武三思年龄小点,对这种成年人歌舞很是着迷,看得津津有味。武承嗣老成些,感激地朝我举举酒杯,遥谢我替他兄弟解围。说起来武家兄弟俩还是很有教养,就是外面待久了。年龄小点很少接触这些场面,到底是有历史上留名的人,菜只是暂时的。

    菜场时武承嗣专门跑来和我生涩地客套几句,什么早闻大名啦。有空拜会啦,当面求教啦,和我才来唐朝时候有点像。到底是继承国公的人,当然要把面子给足了,几句话下来武承嗣利马就觉得我可亲可近,喊武三思过来随我牵马走了一路。临分别时俩兄弟还依依不舍建议再去城外喝两杯。

    能理解,武家外戚起来的时日不长,武氏兄弟俩又因为父亲得罪皇后一直流落在外。这回京首先是怕,怕因为长辈的思怨被皇后姑姑怪罪,而现在混得好的都是二娘杨氏这一脉,他俩顶了外戚的名头却在京城无依无*,最渴望谁能帮上一把。

    话一说开就体会到兄弟俩的无助的感受,俩人现在竟然住在馆驿里,连老武家的门都没敢进,这有点说不过去。

    “不若去我庄子上住几日。到是小地方,可多少有个招待,比起馆驿稍微强些。”

    武三思张口就答应,武承嗣拉了拉堂弟的衣襟,起身一揖,婉言谢绝我的邀请。这是顾全武家的体面,老远回来住馆驿说得过去,但住了王家显得武家薄幸了,好像哥俩被娘娘逼的流离失所一般。

    回来看看二女,又看看颖,感触良多。往后我再死了,二女的得了势给九斤赶出去咋办?回家看看还得住馆驿,估计就是继承了我爵位也回不了王家。有点替武氏兄弟俩担心,要我就给爵位推辞回去算了,跑京城不够操心钱。

    没过三天我的猜想就变成了现实,武氏兄弟跑来向我辞行,虽然武三思脸色有点不好看,可武承嗣还是很坦然,像是去了块心病。

    看来武MM对俩哥哥余恨未消,俩侄子大老远来了不接待不说,连爵位的继承权都给剥夺了。赐姐姐韩国夫人儿子贺兰敏之武姓,让武敏之继承周国公爵位,这么一来贺兰敏之成了武家合法继承人。至于正宗的武氏兄弟就敷衍般的召见了下,连句安慰的话都没给,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这有点绝情了,哪有外甥继承家业一说的,这事不光是京城起了非议,连许敬宗都有点不能理解娘娘这么干的意图。这年代家族传呈比国事看得还重,有没有能力是一方面,关键看血统,武家血脉未绝却选贺兰姓氏过继继承家业,说轻了是头脑发热,说重了是大逆不道!

    尤其这承袭国公事关朝廷的脸面。杀了,流配了,下狱了,只要爵位没剥夺,无论什么时候见了都得客气的称呼一声,这是礼数,也是国家奖励给一个家族的荣誉。这么庄重的事就因为娘娘一句话当了儿戏,一个家族的荣誉顷刻化为笑柄,这举动难免让追随者寒心。

    “猪油蒙心了。”颖作为大夫人有必要维护自己的正统地位,母仪天下的皇后犯病可以,便不能因为这个助长了二娘的妖气。柜子里翻出当年九斤满月时候娘娘赐的金锞子连带荷包一起扔了井里,“王家才不要她赏赐的东西!”

    左右看看,后宅除了我和她没别人。指了颖鼻子笑起来,“咋不当了人多时候扔?一天比一天能了,放心,我多活几年,亲自给爵位传给九斤。”

    颖掩嘴乐了,朝我捶打几下,“这次那狗屁周国公袭爵位的宴席咱不去,京城里怕没人搭理这事,让他一人家里发闷去!”

    “不去?可人家贴子都发来了,不去不好吧?”说起来算是大事,虽然没见过贺兰敏之这人,可人家这请帖写得确实客气。新国公亲自捉刀写的帖子。后面盖的仍旧是贺兰敏之四个字的私章,说明人家和你叙的是旧交情,只字不提改姓封公的事,不去就太失礼了。“再说时间定了下月底,还早呢。”搞不清楚这贺兰敏之扭扭捏捏什么意思,赶紧把事办了就发了,非得搁下月,摆谱呢。

    “礼送到,找个托词。”颖不爽,很鄙视武MM这种行为,顺道连贺兰敏之也鄙视进去。

    “要不我之前去一趟,把话说到就行,就今天吧。”喊人把礼物押再送我拜贴过去,把请见的时间掐到傍晚,就算见个面,认识认识,到时候找个借口推托了也不算失礼。

    颖知道我做人的原则,掩嘴笑了几声不再阻拦。

    要不说外戚就是厉害,回话的都这么牛,说武敏之大人身染重疾,正在修养期间,谢客多日了。此次是呈了王侯爷威名,抱恙相见云云。看,国公还没当就先牛起来了,好像多给我面子一样,二十出头个人有个狗屁重疾。正武家门口欣赏硕大无朋的牌楼时,国公府正门大开,一行人迎了出来,领头一个形象不好形容……头上缠了纱布,眼角还挂了乌青,走路稍微哨有飘,就感觉面熟熟……

第三百七十二章 超人

    虽然肇始地点光线比较暗,可已经能确定农学窖仓里的受害者就是贺兰敏之。眉眼轮廓依稀印象而已,主要是伤处带有明显的王氏拳法受害者印记。

    初、高中数年的无数次冲杀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无论是群P还是单挑,用拳头击打对手上、下颚、颔骨、颧骨等硬骨较多的部位是及其吃亏的事,打的时候威风,散场后人家洗把脸就点外伤而已,可你的指关节会疼个通宵。职业拳击运动里的拳套主要是起保护手的作用,在没有带拳套的情况下我一般只击打对方眼眶内、鼻梁下端、太阳穴侧等软组织较多部位,一来起到自我保护作用,二来这些地方很容易让对手丧失抵抗能力,很实用,想掌握需多练习。

    很有意思。难得聊发少年狂一次,随手就打了个国公。国公跑到农学不希奇,可到了人家单位里睡午觉就不对了,自己家里不能睡吗?明显犯贱。

    我不能确定他是否认出我这个凶手来,照目前的气氛看还是相对融洽的。依他的官阶,在没有成为国公前开正门迎我并不过分。给人的感觉倒也洒脱,相互打量几眼就亲切的给我朝府宅里让,指了脸上的伤处笑道:“让子豪兄见笑了,小弟纵马时扫了枝子,落下来又被马蹄带了一下,就变了这幅窘相。”说着挽了我就朝里去,一路围绕自己的伤情还自嘲着,“因为这个事延误了封袭,一拖再拖。前日里娘娘召见,就为伤势被圣上一通嘲笑,无地自容,无地自容啊。”

    “……”暗自伸手在自己腰上掐了把,压住笑意敷衍道:“可惜,可惜了。”

    两厢落座,贺兰敏之无所谓的摆摆手,“说心里话,小弟对这个国公也是……勉为其难,勉为其难啊。”说着朝我欠欠身,忍痛笑了笑,“子豪兄今日来意小弟已猜度了八分。”

    “哦?敏之兄当讲无妨。”正打量这小子,模样的确有看头。别看满脑袋血淤还没退完,可这举手投足的秀气劲扑面而至。看到这号的就不免拿崔彰当参照比较,若说崔彰属于天香国色的话,贺兰敏之就是天生丽质。崔彰在跟前的时候的感觉很自然,人再漂亮也不会产生多余的想法。开玩笑调戏的心安理得,别人怎么传也问心无愧。可面前这位就给人一种妖异的感觉,你说他都被揍成这幅德性了,可内里带出的那股阴柔气朝人骨子里滲,明知是个男的,可下意识里就当了异性对待。有点反胃,感觉就是这么真实,说起来后悔,打这么个人实在有点过意不去。暴殄天物了。

    “可是下月有要务相缠难以脱身,此番先行个礼数,是吧?”贺兰敏之说完也不故伤势笑起来,继而扭脸灯下叹了口气,笑声变得阴侧侧的调子,“都说这富贵天注定,子豪兄觉得这天定人定的,是个什么关联?”

    这话让我打个激灵。这小子女人模样男人胆子,不,男人也没这么大胆子说这话,何况还是当了生人讲,传出去就是祸端。得把话岔开,再顺了这话说下去被扣个谋反的帽子都可能。

    “下月……怕是有些要务,可敏之兄封袭大喜,小弟尽力捧场,尽力。”说完还肯定地点点头,怀里掏出礼单放置在桌前。打这小子的时候没觉得有特别,可面对面坐着就给人一种凉滲滲的感觉,男人长成贺兰敏之这模样本就不是光彩的事,加上这不正常的叙话口气,无形中给人一种诡异的压力。

    “哦,”贺兰敏之眼神里闪过一丝鄙夷,转而客气地恭了恭身,“倒是不指望封袭那天有多少人捧场,子豪兄若有不便之处,尽可以推辞,切莫用官面文章搪塞小弟。”

    这人倒是不避讳啊,满嘴跑大实话让我下不来台阶。暗道里下黑手无所谓,可既然面对面坐下了,即便发现我是凶手也没有把话说这么绝的道理,何况还是头次交谈。那有这么混场面的,有武MM撑着没人愿意惹他,往后指不定死的多凄惨呢。

    长成这模样身心上保不住受过什么刺激,玩世不恭可以理解,可玩到这个地步就过分了。在京城混的多少听过我的名头,郡王、亲王都多少招呼我个面子,别说他一个*老娘、妹妹脸蛋混的外戚。

    “武大人多虑了,”我定平个脸抱拳回个礼。既然不给面子也不用客气下去,给这武字咬的死重,不是愿意改姓吗?那我就多称呼几声,满足这人妖几下,“既然武大人起了误会,那也给在下个辩解之机。说起以在下这家世登武家门确实冒昧,不为高攀,只表王家上下于娘娘倾慕之意,仅此而已。”话撂地上,人妖还不值估我这样的人来道贺,是冲了武皇后的威名来的,这礼送的是武家,不是给偷名改姓的投机份子,要也是这一车,不要也是这一车。话不投机,抱拳欠身,“武大人诸多公务在身,在下不便相扰,这厢告辞了!”

    “噢,”贺兰敏之一脸受用地站起身来,看表情这位和贱货相去不远,好脸好话不愿听,两句烧脸面的话出来竟然一身舒坦,转眼就笑得花团锦簇,“子豪兄要务缠身,也不便勉留。这礼既然送了武家,小弟就替人收着,代娘娘谢王家美意。”说着近前一步照了我侧身打量几眼,客气道:“临行前小弟有一事相问,望子豪兄不吝赐教。

    气氛不对,袖子里拳头已经攥住,隐隐拿了个架势,“无妨,武大人请讲。”

    “小弟有一事不明,”贺兰敏之笑着随意朝我扬了扬手,好像告诉我他赤手空拳没有恶意。一脸困惑道:“子豪兄给小弟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了。若说小弟来京只三年而已,平日里深居简出,这……”

    *,被认出来了!拿话恶心我呢,死不承认!学了贺兰敏之的模样挠了挠下巴,摇摇头,“定是见过的,却忘记什么地方了。心有灵犀,恩恩,在下告辞。”

    “哦。对了!”眼看安全出了府门,贺兰敏之忽然抽风地来了一句,“依稀记得子豪兄喜饮酸梅汤,这才有人送来上好的梅干。”说罢还喊了下人拉些送我府上,道别时还怪腔怪调地嘱咐酸梅汤不要用陶罐来盛,跑香气,最好用半釉的密封容器,若是弄个金属的就更好了。

    用金属的就没你小子了,这明显藏了话骂我。看这贺兰敏之路数不正,在家里不好和我破脸,弄不好正盘算了打埋伏报仇的心。坏了,这会天都黑严实了,今光想着送礼不知道有仇家,跟前人太少。二娘子又不在跟前,万一路上动手肯定吃亏,不好办啊。

    左右看看,绕小北门进城是最安全的,一到城里我这云麾将军的身份从崇前监里借几个武士护送回去问题不大,就这么办。喊下人跟上,飞马进了小北门,一路不停歇就杀了崇前监里。

    一亮身份,里面赶紧跑出个督卫迎接,一听晚上借武士就大皱眉头。他不敢坏规矩,该什么地方驻扎多少兵卒是个定数,京里禁军调派手续严格,嘴里道歉,已然是回绝了。

    也罢,咱这边还有郑弘的这个骁骑尉,这半月该是他当值,应该在监卫府里坐镇。进了城就踏实了,让几个下人回去给夫人报信,就说我进城会个好友,不必担心。

    索性无事地转转,顺便盘算怎么把贺兰敏之这小子收拾了,留这种不男不女的家伙很不安全啊。从口气里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当了我这外人都不把皇上皇后放眼里,是能下黑手的主。刚过进贤坊,迎头就碰了一队人,三排灯拢巡路顶在头前,后面支起合排的朝凤辇正慢慢行进。

    赶紧拨马给路让开了,这咱惹不起,就是有点困惑。这么晚还有女官出行,看样子是朝宫城去地……嘿嘿,有点意思,不知道里面坐的是谁。一脸八卦地探头望了望,眼睁睁看了仪仗过完,也没说有美人挑开车帘让我看看,有点遗憾。

    “前面可是子豪兄?”正满脑子跑小段子,身后忽然响起个声音,听人一哆嗦。

    阴魂不散啊,我进城贺兰敏之竟然也进城,我就不相信他敢在这里动手了。翻身下马,就见街口孤零零一驾马车,贺兰敏之正从车里探头出来朝我这边挥手。放心了,车夫加个半残疾,不够我打的。笑着牵马过去拱拱手,“巧啊,正欲探望个老友,不想又遇到武大人。这是打算……”

    贺兰敏之朝宫城指了指,“接荣国夫人回府,怕误了时辰赶得着急。”

    哦,进宫接外婆啊。这武家有够热闹的,把李家的皇宫当了自家跑亲戚的所在,要说这李治还真够随和。

    贺兰敏之见我表情怪异,也怪笑两声,“小弟不是暗中作祟之人。今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与子豪兄误会就此揭过。”哈哈笑了两声,一拱手,不等我回话就缩了车内,一溜烟地下去了。

    *,骂我!我暗中作祟?就是不暗,打他这姑娘身板易如反掌!人妖的话不能轻信,他看出我戒备才假意安抚,等我大意了好一举报复。假装顺道拜访郑弘,聊了几句就告辞,郑弘不好让我只身夜行,很体贴地派了几名侍卫相送,正合吾意。

    很难办啊,贺兰敏之那小子正混得得意,明里他不敢拿我怎么样,就怕暗里耍花招。跑娘娘哪说我坏话?有可能,这比埋伏了收拾我更有效,王家没有能力和武家抗衡,得找外援,咱不认识娘娘可认识公主。

    “你好端端打人还有理了?”兰陵南山正过得滋润被我叫了回来,一听这事就笑得打滚,“看不出你还有这爱好,平时弱不禁风的,暗处使坏却不留情面,就不怕一罐子给人砸死了?”

    “谁知道打的是娘娘外甥呢!”后悔有啥用,人都打过了,又让认出来,早知道这会难办,不如当时再加把劲给打成弱智好些。

    “你农学里偷懒,醒来发觉他躺了你跟前?”

    “躺我跟前他就死了!朝哪问呢?”用力朝兰陵臀上揍了一拳,“好好说话!”

    “人家既然说是找人了,就明显不是你农学的,凭什么动手?”

    “他先打我的好不好?踹我个跟头,这么些日子走路都不利索,没找他赔医药费是好的!”

    “你这么有理还找我?”嘲笑我半晌,“自己惹事自己平,找我个娘们怪没意思的,不管。”

    “那就是没事了?”兰陵一般这个口气的时候就表示一切照旧。

    心半放下来,回忆当天肇始经过,自言自语道:“他好端端跑了农学里干什么?找人……找谁?”

    “找你啊,这点心思都转不过来。”兰陵恨恨朝我脑门戳一指头,“一去问了人,知道你在地窖里睡觉,又不好给你摇醒,等了会自个睡着了。你嫌吵踢人,都是娇生惯养的,刚醒来又拿不清形势还你两脚有什么奇怪?我睡了你踢我试试,不睁眼就给你打成瘫子。还得理了,举罐子摔人家。”

    哦,倒是,下床气谁都有,兰陵这么一解释就合理了,“那现在都打了,他肯定报复,我得准备准备。”

    “把人都想得和你一样。”兰陵鄙视过来,“既然找你的就是有目的,事没办成就为这个报复?好了,该干什么干什么,不为这个操心。贺兰敏之我见过,女人模样怪里怪气,真为这号人烦心不合算,量他也没脸把这事朝别人说。”

    “不对,这家伙邪气,在你跟前不显露罢了。”怪里怪气对,可总觉得这人有问题,说不上来的感觉。

    “邪气好,”兰陵幸灾乐祸地笑了几声,“这才让人都看看,什么家里出什么样的人。这都成了宝贝改姓封袭,我看武家还真是不想活人了。”

    兰陵说得没错,贺兰敏之果然就此偃旗息鼓了,虽然不找我麻烦,可和这小子有关的破事已经满城风雨。先是封袭国公那天除了朝廷几个必要的官员外,几乎没有跑去道贺的,许敬宗很有眼色地病倒了,李敬玄认为工学院有必要在铜关起个分校,适时地离开京城,几个和武家结亲的官员硬了头皮沾了个蒜就借口离开,躲瘟疫般地躲贺兰敏之。

    若说这自知之明,是我就关起门看人脸色过日子就对了,可这小子仿佛因为这事起了能耐,以前京城里都很少露面的家伙竟然满世界耍流氓,还怕人不知道一样。可能被我那一脚踢得激发了男性本能,姑娘般的身板寻花问柳都不带停歇的。口味还不一般,只要是能动的,不管男女美丑老幼他一点不挑拣,现在京城里都传疯了,西仙庵的尼姑从七十岁的主持到七岁的小姑姑一个都不放过,包圆!

    听得都反胃,拉住那天打人的手搁了热水里猛搓,早知道是这么个货色我还真没勇气打他,这恶心坏了!昨天崔彰带了家小去小慈恩寺的庙里谢菩萨就被这货撞见了,若说调戏崔夫人还能忍受,竟然口花花地轻薄崔美人。崔国公是由得王侯爷以外的人调戏的吗?当了菩萨的面就给这厮一顿乱拳,看样子贺兰的武力值为负数,打起来就是个挨。

    “以后都少外出,京城里闹鬼!”颖和二女都告诫到,老四满不在乎摇头晃脑被我着重训导一通。不要以为自己丑就安全了,连姑姑庙主持都放不过的人还有什么在乎的?幸亏旺财是雄性,太危险鸟。

    独孤复一说起贺兰敏之就恨得牙痒痒,说这狗贼如今满处公主家请安,已经到了人神公愤的地步。*,安康公主娃都卖会羊杂碎了,再不找个合适的纠缠?这我得给兰陵招呼下,她个寡妇家的爱招这号淫贼。

    “他才不招惹我,”兰陵笑了,“你不知道里面的事,不理会就好。”

    “啥事?”虽然痛恨淫徒,但对淫徒做的事还是比较感兴趣,“说说。快,我就爱收集这方面资料。”

    兰陵笑而不答。

    “说说啊,外头都传成这样了,还能有啥比这个更恶心的?”

    “怕是比这些更恶心,关于这因头啊,你这号脸皮厚的都受不了。”兰陵倒是司空见惯了,免疫力比较强。

    “我预备个袋子,你讲讲,就当考验我的承受能力。”

    兰陵先笑了会,贼兮兮爬我耳边,“荣国夫人被娘娘接走了,贺兰敏之就是因为这么个事才闹。”

    啊?这和贺兰敏之犯贱有关系?想半天没明白,“就因为这个?”

    “好了,自己想想去,你们男人什么龌龊的事想不到?”

    ……我吐下!

    兰陵这个提示不明显,可表情上带的意思就不由把人朝上面引,用最邪恶的方式去思考这个话题,答案就出来了。贺兰敏之和外婆……然后武娘娘受不了把老娘接走,贺兰敏之失去外婆闹情绪,加上以前可能受过什么刺激,又因为这无端被改姓夹在中间不舒坦的事一并爆发出来,满世界报复社会,顺便给武家脸上抹黑。

    太不可思议了,贺兰老兄彻底满足了我极限八卦心态,长这么大以为啥恶心事都见了,可从没听过比这个更牛的小道消息。兰陵能把这事给我说的话,估计已经不是绝密事件了……

    觉得贺兰敏之不是凡人,他下次就算报复我都不还手,咱真的没人家的本事,真的。一早买了俩胡麻饼刚进织造学,马上有人魂不守舍地禀报,周国公大人正在等我,已经来了一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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