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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多一半     唐朝好男人txt下载     唐朝好男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二章 托子

    能看出来,九斤很困惑。虽然心智发育还很不完善,但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活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会变脸(回来的毛脸,第二天变了嫩脸)爸爸发生了变化。

    不适应,九斤一开始就表现出对我的敌意。潜意识里认为爸爸这个玩意很邪恶,母亲虽然有时候能打过他,可一旦自己身上的事这家伙就会跳出来横加干涉,而平时宠爱自己的母亲,二妈和小姨都站了远远的旁观,任凭这家伙给自己呼来喝去甚至动手动脚,再没有曾经一呼百应的场面。

    臭小子!牙都没长全就知道咬人。教他叫爸爸,山楂丸吃了无数,可语言天分比鹦鹉还差,一开口就“达达,达达……”然后就张嘴等我塞山楂丸进去。没了,老子不乐意给他,九斤鼓足吃奶的力气给我手指头掰开察看,空的,小脾气一爆发,伸嘴就给我大拇指狠狠咬住,还不松口,属鳖的!

    指了九斤恼羞成怒,朝颖喝道:“拉走!”

    “没您这个样子的!”颖一旁观察整个幼教过程,见我发了脾气,上来就朝我脊背上捶了两下,一把给九斤抱起来鄙视道:“当是旺财么?谁家有当爹的用调教狗的方子训孩子?这是会喊‘达达’,赶明‘汪汪’朝您叫两声才随意了!”

    当妈的说出这话太恶毒了,人程初教训孩子就一脚奔出去老远,啥事都解决,羡慕中。这几天太忙,跑了农学跑织造学,跑了户部又进兵部,比蚂蚁还辛勤。

    朝里大佬比我出门前还忙了一大截,像杜风这老人渣就难得一见。人曹均带了大队令旗手到了京城,缴了令后兵部只是有屯田军驻地专门划了个军营供他们居住,至于什么检阅的话递上去好几天了没个回应,弄得我这荐举人七上八下的不好意思,这边安抚那边还得通门路,事已至此,不能说让曹均一行乘兴而来失望而归。其实归都是个问题,那边手续都交接了,没兵部号令走也走不掉。

    不爽,本打算穿了官服朝兵部里发牢骚,堂堂四品大官你不能说不接待吧?可转念一想就放弃了念头。我出气容易,若因为我这边发飚连累了曹均一干人就得不偿失了,人家是跟了我进京图前程的,万一因为我一时之快被上头套个小鞋就苦了,不是我的为人之道。

    家里九斤不听话,外面的事务处理不顺畅,烦。虽说京里有程、苏俩老爷子坐镇,可也不好把话递过去让帮忙,该是自己的事情不是由自己经手的好,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专门找了曹均,告诉他在待命期间不要胡思乱想,有我在不会亏待他们。军务不能拉下。就如同屯门一样,该出操该训练,人少不要紧,一旦有巡阅的官员下来就要向他们展示精良的一面。让京城里的大佬们晓得岭南来的水军素质并不比勇猛彪悍的禁军差。

    屯田军那边程初的地盘,至少程初内心里认为自己在军中虽然没有实权,可威信不小,教头不是白当的。知道我拉了水军回来复命,兴趣盎然地拉我过去引见,程家在军中的声望让曹均手足无措了半天,能获得程家未来掌门人探望就足够满足一个小督卫的虚荣心了,词不达意地乱表忠心。

    “瘦,”程初看了校场上的军卒大为失望,摇头道:“个头说不过去,定是你这家伙常克扣军饷,光知道自己养得粗壮。”

    “啊!”曹均没想到程初开场白这么直接,张个大嘴呆立当场不知道如何辩解,紧张地咿咿呀呀说不完整双手比划,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军官是个哑巴。

    我一旁笑了没吭声,南方的军卒体态是消瘦了些,尤其这一路来京城饮食、气候不习惯,和别的军营相比确实瘦小了许多。

    “不用比划,”程初在军里爱拿架子,朝曹均很有气势地一挥手,“程某试试分量,光站得整齐没用。”说着朝队伍里挑拣几个相对魁梧的,一个个指过去,“你,还有你,长脸那个,大胡子的,出来。”扭头一拍曹均肩膀,“你也来!”撩手干净利落地去了长衫,露出一身藏青短打,拧腰窜至校场中间,拉开架势朝几人暴喝道:“一起上!”

    “啊?”曹均没缓过劲,大脑缺氧般地朝我望来,“上?”

    点点头,笑了朝曹均拍拍,鼓励道:“揍他!”

    “揍?”曹均有点为难,和几个下级交流下眼神,怯怯道:“这不合适吧?”

    “只管揍,我压阵!”说着朝校场里吩咐,所有军校围列一个半弧场地,只等了中间开打。

    都是军中男儿,打打杀杀的场面最合胃口,远来是客,可这地方不给客人面子,逼了这份上就上头,何况还有我背后撑腰,站了场中被两旁气氛鼓舞也顾不得对手什么身份了。

    曹均的身手我见过,有两下把势,大胡子也见过,嗓音不错,其余的眼生,不知深浅。程初实在人,挑的都是看起来有点气势的,一对五,一点都不替程初担心,光他这身份也肯定不会吃亏。

    “不磨蹭!”程初人来疯,人越多发挥得越好,常听他自吹在军中一对几千打得对方人仰马翻。没见过,和二娘子打个平手而已,估计没一句实话,这次得好好看看这小子的手段。

    曹均默契地和大胡子眼神交流一阵,朝自己手下点点头,甩开下摆扁了腰带上,紧了紧袖口,恭敬地朝我和程初一抱拳。没等我回礼,曹均一闪身就站了程初面前,而大胡子几乎同一时间压在程初右手一边,三个军校出人意料地没有摆出合围之势,而是平齐站列在程初身后,给程初左手留出了老大个空档。

    曹均估计是嫌人多胜之不武,专门留了空档供程初腾挪,可能是军中礼数。一般来说程初肯定对对方留余地表示不满,可观察程初表情却异常认真,收了刚刚骄横之势,侧身一转将空档闪在背后,晃身疾步朝大胡子撞去。

    和二娘子切磋的场面见得多了,习惯了俩人呼来喝去杀声震天。大开大合气势磅礴的面;悄无声息的发力还头次见到,说不出的诡异,面前好像不是程初,有种东方不败的感觉。

    诧异,程初武艺走的是刚猛路数,讲究气势,越是硬碰硬的场面越是好看。今天竟然改变了风格,转型了?

    只一合,与大胡子一撞即分,未等招数用老,借了大胡子横档之力再次扭身跃出,迅雷之势转向从背后包抄而来的三个军校,人在半空中不可思议的一斜,一手探一手曲,虚拳实肘砸向中间一人颈部的同时粗腿横劈出去,鞭子般地抽至边上一人膝盖。

    火光电石般的变化出乎意料,未等招架就闻得惨叫,中招的两个军校几乎在同一时间瘫倒下来。两旁助威士卒齐声大呼,局势利马发生变化。一对五变成一对三。

    曹均与大胡子均是一愣,见手下受挫大怒,大胡子咆哮一声举掌化拳,揉身挤上,直袭程初中腹。那边,曹均与幸存军校也闷无声响地扑将过来,一人横肘直扫程初后肋,一人挂腿斜踢膝弯,三人用招整齐划一,程初躲无可躲。

    屈身架住大胡子猛拳之际稍一侧身换过脊梁硬生生挨了曹均一肘,“砰”一声借了肘劲横跨出去躲过身后军校一腿。拉开马步稳住身形,四人重新回复对峙阶段。

    厉害,佩服。此时才真正见识了程初的彪悍,一敌五并不是夸口,从头至尾都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强悍的抗击打力让曹均那一肘变得徒劳无功,而程初诡异的开局给了三人莫名的心理压力,不形成合击之势没人敢冒然出手,只能随了程初的脚步不断调整进攻的方位。

    没有停滞,程初脚下不停,错开双臂的空档仍旧直袭大胡子,这次加了劲力,一声暴喝搂头而下,大胡子不敢硬接,拧腰侧身避开的瞬间蹲身扫腿,而曹均身形以至拳头带了劲风直捣程初后腰。那军校在曹均发动攻势的同时闪身填补了曹均让出的空档,只等程初躲闪而出时候攻其不备。

    没躲,相继“砰,砰”两声,身形纹丝不动,挨揍的同时撤拳击出,砸在大胡子肩上,又加肘顶入曹均腹部,一前一后两个动作一气呵成,谁都没料到堂堂国公府的小掌门会使出以命博命的打法,大胡子捂了肩膀疾退出去,而曹均已经被顶得捧腹蜷缩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停!”那幸存的军校无助的表情着实可怜,趁程初还没发动进攻赶紧喊住,胜负已分,没有必要再打下去。

    “哈哈……”我话音刚落,淫贱的笑容就浮现在程初脸上,马上又换了另一个人,习惯性地朝场外一圈抱拳,健步上去给倒地的几人拉扯起来嘘寒问暖。行家,下手有轻重,拿捏几下就没事,一手搂了大胡子,一手搀了曹均直夸,“都是好身手,若真是博命一战,胜负尚未可知。承让,承让了!”

    军中汉子直爽,败了就是败了,光程初骇人的抗击打能力就不是常人所能,身手矫健更是人间罕有,一时赢得满场喝彩。没什么不光彩的,程初的勇力名满军中,何况他本人挨了又不止一下,说出去也不丢人。曹均很满意,至少他的点数最高,能因为这一肘交了程初这显贵真是赚大了,一路上对程初武艺赞不绝口,若不是看我面子估计就有当场拜师学艺的行径。

    程初心情大好,北门外的“三芫轩”包下来请所有岭南来的兄弟放开吃喝,刚刚参与比武的人自然围了首席上坐陪,大胡子就坐我下手,几杯高度酒下去就不知道自己姓啥,非得让乐手给伴奏,一连独唱四次大唐版《军港之夜》。惹得天怒人怨。程初听罢大怒,欲杀乐手全家。

    “这么说来都是些旗手?”大胡子终于醉酒不省人事,宴席间消停了许多。程初和曹均的交流也变得畅快起来,“倒是听子豪兄弟此前提过一次。程某不习水战,改日还请曹督卫演练演练,好开开眼界。”

    “今日即可!”曹均来了兴致,可扭脸一看歪七趔八的军校不由脸色一暗,无奈道:“改日也罢,有负小公爷雅兴了。”

    “不负,不负!”程初高兴地一咧嘴,朝我暗递秋波道:“子豪兄可许小弟一日假期?小弟,嘿嘿……”

    曹均有点诧异,乱了编制。一时搞不清楚到底是国公府的大还是侯爵府府的大,刚还一人打五个大气不喘,可到了我跟前就变得低声下气。很混乱的关系啊。

    “子豪兄是在下授业师兄!”自从有我和崔彰的流言后,程初最恨别人这么看他,常四处用肢体语言解释,怒对曹均道:“不要瞎想,饶你一次!”

    摆摆手,反正农学里最近忙得一塌糊涂,没他在跟前捣乱反倒能好些。摆了师兄架势道:“看可以,不许指手画脚,一切由曹督卫安排。”

    “是!”程初喜得师令,扭身朝曹均肩膀猛一拍,“老曹,明就开始,先看半月!”

    半月啊,回来时候朝兰陵庄子上看看,还没回来。母子俩不知道在哪痛快呢,怪想的,朝门房里塞了点见面礼转身打算回去,没想反倒被叫住了。

    门房很八卦,给我透露了关于兰陵公主的消息,具体上他说不清楚,光是很得意地告诉我公主当娘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让我过些日子再来要钱。

    “啊!”混乱中,门房咋知道当娘了?这……灭口?

    “您还别不信,”门房提了我送的小礼品左看右看,掂量几下很荣幸的样子道:“消息都传开了,公主在淮南收了个义子,听说是淮南犯官之后。”

    “犯官?”长出一口气,看门房顺眼了许多,亲切地掏了几锭银稞子塞过去,拉了把椅子坐了对面,好奇问道:“这可得分说分说,快,快。”

    门房很满意,客串了次说书先生,阴阳顿挫地将事件添油加醋地叙述一遍,离奇,好口才。话说淮南北说颍州地区有一官员,姓王,名岑,字晨东,自幼家贫,父母均死于战乱。看遍民间疾苦,从小立志报国,学得一身好学问,树得好官风,所任之职无获得好口碑,一生刚正,廉洁奉公,实数官员之楷模。可因为朝廷役法苛重,治下百姓弃田逃荒者无数,多次上书朝廷淮南赋税未果,又值公主南巡,地方上为了粉饰太平,出动地方武装强拘逃徭役民众数千扣以乱民之罪,押解辽东充劳役。不想激起民愤,一时间颍州大乱,王岑作为颍州司马有口难辩。

    可巧公主巡视岭南转回,得此消息取道颍州时正值宰相李义府于淮南公干,临时受命朝廷亲查此事。朝廷徭役赋税过重属实,但地方处置不当激起民变也罪无可恕,王岑身为地方要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待罪上京候审,着大理司查办。未实想这王岑一生奉公廉洁,临了却晚节不保,气急攻心于来京上路前一天撒手人寰。家中仅有一妻,两人恩爱半年,年头上才得一子,夫君遇难后孤儿寡母难以持家,哭拜夫君灵前托子于公主殿下,随后三日不吃不喝,以身殉夫,成全人间佳话。

    佳话?听得我苦笑,这都成佳话那我和兰陵的事就算公开也无妨了。还真是圆满啊,这一下咱甘蔗就师出有名了,还有李义府这见证,想朝我身上攀扯都难。就是可怜这王岑兄弟夫妻,遇见这个窝囊事,这兰陵也是,这么个手段让自己儿子合法化,回来得给这母子好好教育教育,太不人道。

    不知道什么滋味,怪兰陵?怪甘蔗?怪我?努力把这事情从脑海里驱赶出去,说不定还不过是个幌子,这王岑现在得了内府大把银钱正高兴得合不拢嘴呢,一定是这样!这样想就对了。

    旺财叫得惨,一进后宅就看见九斤扯了旺财尾巴拔河,不人道!不过我稍微放心点,至少这匪气像我小时候,就是苦了旺财了。掏了个山楂丸表扬,趁九斤嘬得高兴,赶紧给旺财解救出去,瞪了旁幸灾乐祸的二女一眼,“下次只准揪针鼻!”

    二女抿嘴一笑,给九斤抱给奶妈就把我朝澡堂拉,看样子今老四不在。“夫人呢?”

    “幼学上去了,”二妇贼兮兮一笑,“妾身伏侍夫君沐浴……”

    “幼学?”这时候朝幼学跑什么劲,“老四也去了?”

    二女点点头,飞快地脱我衣服,“云家的小子在幼学听了一年多的课,今张家表兄过来找您时候和夫人说了些什么,这就匆忙地赶过去了。”

    “乱七八糟的,云家小子多大了,人家自家的先生都学不过来,还跑了幼学听讲,什么世道。”

    “不清楚,过会您问夫人。”说着身子就贴了过来,腻声道:“妾身帮您按按,这些天夫君辛苦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纷乱情缘

    颖生气,一进屋就*坐在炕上运气,拉个脸,撅个嘴,手里还抓了九斤的茅草纺织小玩具有一下没一下地撕扯,弄得满炕毛草沫子。二女才泡个红扑扑小脸要多可爱有多可爱,没点爱美之心,抓进去就一通批斗,吓得九斤一气往奶妈怀里爬,我一旁看得满头雾水,不知道谁又踩了她尾巴。

    “一大一小都得让你折腾成神经病!”一把给二女从颖面前拉过来,示意她抱九斤出去耍,然后给这狂躁婆娘掀了炕里头,训道:“多大个人了,没事撒个气还朝家里来,谁惹你找谁去!”

    “妾身可没那么大本事。”颖不满地斜我一眼,朝炕里拱了拱,炕沿上不忿地踢打着俩脚片子。

    “闹个啥?谁抢你钱了?赶紧弄饭吃,吃饱到花园发疯去!”揽过她双腿给鞋子扒了,折到炕里,“要不你一人犯病,我独自吃饭。”

    “抢钱,哼!”颖见我要走,伸出腿耍赖地给我夹住,一劲朝炕上拖,“就您心宽,该问的不问,该管的不管,妾身累死忙活地维护,您甩袖子满世界喝酒。”

    “咋说话的?”伸开双臂给颖两腿扯开,使劲朝炕上一抡,“我可没得罪你,都看给你惯什么模样了,还敢质问老爷们,放了别家早一嘴巴子抽上去。”说着俯身上去捏颖鼻子揪起来,“快吃饭,吃完再抽风不迟。”

    颖被我话说得偷脸一笑,泄了气,蛮不讲理地在我身上撕抓几下,“尽是没用的话,还不是为了您好,多时让人给咱家东西偷干偷净就不吭声了。还指望您传了九斤,倒叫外人偷去了!”

    “啥?鱼竿?”我就这一个值钱东西,抬头看看,好端端挂了炕头上,疑惑道:“在啊,我也没想给这传下去,打算陪葬。”

    “没心没肺!”颖气得朝我脑门一指头,“再值钱的死玩意妾身也不在乎。学问呢,您日日夜夜钻研的那么些学问……说半天您听了没?东张西望找什么呐?”

    “罐罐咋不见了,就昨天窗台上那几个,画楼船的。”还没听颖掰掰,顺眼就看见窗台上给老四赔的新蛐蛐罐消失了。等老四来当面要就麻烦大。

    “给您说话呢,扯谁家罐罐?”颖不耐烦地抱了我脖子朝正的勒,“说学问呢!云家俩小子给您辛苦作出来的学问学跑了!”

    “学跑了?”怪不得去幼学上犯病,无非就是点基础数学,如今学这个的多了,真要追究起来连皇上、娘娘都涉嫌,没事找事。笑了,给颖拉过来罚了个暴栗,“书都印了多少版,就是让人学,多少年的事了,这时候你心疼可有点晚。”

    “没说那个。”颖见我嬉皮笑脸无动于衷,气急败坏地将前因后果急述一遍,很有意思。

    我南巡前给张家三个表兄弟轮换到家里幼学给老师们实习基础算术。可事前走得匆忙,没交代什么时候截止。张家三位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没喊停,三人一年半来风雨无阻地朝王家轮流讲课,一来是国公府的名气,二来三兄弟这一年多里无论算学还是格物学上的造诣突飞猛进,外面一说就是王修大家亲传的弟子,已经成了织造学里顶梁的人物,名满京城。

    这一下不得了,张家兄弟在王家幼学里讲学的消息传将出去,不但幼学的老师面上光彩沾了顺风,光每天慕名听讲的各路学子纷纷踏至而来,其中不乏京城里求知欲望强烈的显贵子弟。如今幼学里的老师一个个也人五人六,白天教娃娃,后晌都达达?人前人后都以张家三教授的助教自居,日子过得滋润。

    不可否认,颖的虚荣心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我不在家她就更有显摆的空间,花钱在幼学后专门接了个大院子,盖得精致,专门开辟个供各路人士交流的场所,一来二去王家大夫人善待士人、学子的美誉盛传京城,再加上早有才女之名……

    “好啊,我不在家你竟敢那啥,哼哼!”

    “作死!”颖抡圆了朝我脊背一掌,“给王家留名,可不管妾身什么事,那帮人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谁信?怪不得,这几天忙没到庄子上看,就说前两天晚上老是见生人,嘿嘿……”摇头晃脑,这下抓个小辫子在手里,得意。“这得整整门风了,趁黑拾掇不死你!”

    “去!”颖啐过一口,“听妾身说完。”

    张家三兄弟里张馥最懒惰,常常是各种借口让自己俩哥哥轮番代替自己教学,就趁了下雨、下雪没人的天气才过来应个景,这时候听课的人少,胡乱讲点打发时间。一来二去就出事了,张馥是三兄弟里最聪明的,所谓物以类聚,聪明人最善于发现聪明人,廖廖无几的听众里有俩年岁不大的学子引起了他的注意,无论外面天气多恶劣,这俩小子总是能一身整洁地准时坐了教室里等先生来,光这一点就属难得。

    “难得屁!”听得我哈哈大笑,云家就住了庄子里,就是下刀子过来也不稀奇,“赶明吩咐二娘子也去听,保准比那俩小子还准时。”

    “少打岔,”颖也笑了,朝我推了把,“也怪妾身不好,那俩小子坐里面听了小半年妾身都没知觉。”

    肯定没知觉,王家大夫人认钱的本事有,学算学的兴趣可不大。张馥和我年岁差不多大,年轻人的心境,见这俩小子有意思偶尔刁难下。出个怪题啊,问个怪话啊,俩小子都能趁了老师的心境答个八九不离十,这久而久之可随了张馥的心思,越来越看重,来王家幼学上课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不为别的,就是给云家俩小子开小灶,多灌输些知识。

    “挺好,算学嘛,有人手把手教才提高得快。反正书也出了。快点慢点,只要人家有心钻研就能有成就,你这边闹腾就没意思。”说着一跃下炕给颖连腿扯过来,套了鞋,“吃饭,他张馥要喜欢教,咱王家可没资格说三道四,这点上没什么大不了。”

    “您让他来幼学教授算学吧?”颖不情愿地晃晃身子,“格物呢?为什么把您亲传的格物学也授与云家俩臭小子?这是妾身才得了音讯,中间不不知道把多少学问都漏出去了,这是谁的不是?”

    “这是我的不是!”不耐烦地给颖挟起来朝门外走,胡乱安慰道:“还格物,张家三个表兄不过从我这得了些皮毛,当你夫君是吃干饭的?让他教,教八十年也未必能得了门道,往后这真传还是咱王家的。”出门就看九斤骑了旺财身上一脸没出息的傻笑,怒道:“明就叫九斤跟我学格物,先自由落体,格不死他个臭小子!”

    “可不许,”颖听我吹得厉害,收了怨气回了一脸笑容,从我怀里挣扎出来赶了九斤跟前扶起,拍拍身上沾的狗毛抱起来跟我后面,“九斤可不是云家俩小子能比的。”说着轻轻点点九斤小鼻子溺爱道:“再大些跟了你爹学本事,满长安可就等你这才子长大呢。不许学你爹长毛脸。”

    “关毛脸屁事,还才子!”这家里传统就一个惯一个,我给这娘惯得不成样子,娘再给孩子惯成败家子?回头瞅瞅二女,这丫头心鬼,平时颖沾手的时候少,几乎都是二女惯的,拉二女朝前赶了几步,小声道:“缺德吧!”

    二女莫名其妙地看看我,大眼睛骨碌乱转,“还装,明你生个我看你还惯不惯,你不惯我惯!”

    最近就发现颖这边教孩子有时候还知道深浅,孩子该到说话识数的年龄上颖手把手地教,简单的常用文字在一个个削圆木片上写得规整,然后串在银项圈上没事就拿出一个个问,一个个念,捉了孩子指头沾了水一个个在青石板上划,我远远看这温馨的场面心里暖和。

    到了二女手里就不同,山楂丸爱吃多少吃多少,满地里打滚爱打多久打多久,旺财身上爱怎么骑就怎么骑,抱出去转一圈小玩意能买老大一捧,牙不多吃麦芽糖倒是一绝,不高兴爱咬谁咬谁,路都走不稳就知道拾个树枝打丫鬟,二娘一旁鼓励叫好,坏事干得要多舒心有多舒心。照这样下去,我看五岁上就知道打先生了,十岁上调戏丫鬟,十五岁满大街收保护费,二十岁就得朝大理寺里判无期徒刑。

    吃过饭找借口去看看才子们交流,拉了二女出门散步,“心里喜欢九斤?”

    二女迟疑下,点点头,没吭声。

    “我看九斤喜欢贴你,和你一起他不受约束。”手里木棍远远扔出去,旺财和针鼻撒欢争抢。将二女朝身旁拉了拉,“心里想什么呢?”

    二女摇摇头,指了指坡上,“那边人少,夫君上坡去。”

    *了棵石榴树坐下,拍拍旁边的草甸,“回来一阵都忙,总没时间和你单独待待,一年多里长大了,想得比以前也多了。”

    二女贴了我坐下,给依偎过来的针鼻踢开,仰了小脸问道:“您最疼二女。”

    “是啊,夫人也知道,满王家人心里都明白我最心疼你,话问得怪。”随手揪了把鲜草揉成圆球抛出去,旺财追上去咬了口,不满地哼唧两声,就地卧下打盹。随口道:“旺财老了。”

    “二女害怕,”二女楚楚可怜地枕在我肩膀上,“二女终究是二女,不是夫人。”

    “怎么了?”掂了她下巴打量了阵,“因为九斤?”

    二女清亮的眼神忽然变得浑浊起来,没接话,有些呆滞地看着我。

    拍拍二女脸颊,和声问道:“着急生个孩子?”

    二女摇摇头,合了眼皮将头埋我身上,“这些天您心里朝九斤身上多,虽说打打骂骂的,可……”

    笑了,长长出了口气,二女在吃醋,吃九斤的醋。在我跟前她总是个孩子,打我到了王家,二女从十三岁上个小丫头就跟了身边,当了心肝的疼爱,有好的就夸,错处就骂,抬手当了孩子的教训,颖那边稍微下个狠手就抢出来护着,二女习惯了,我也习惯了。这些天对九斤是操心了点。当父亲的心境,难免。可二女在一旁见我对九斤的样子就想起自己,有点失落。和颖争的是意气,二女在颖跟前向来都有着莫名的心理优势,内心里从没把颖当了什么敌手。她有资格这么认为,没有一个女人能有丈夫心里留下双重身份,二女除外。

    可九斤的出现让二女有一危机感,怕自己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被稀释,可能是我以前对二女的各种溺爱行为导致她出现这种想法,但从我来说,九斤和二女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感情?至少刚这么想。可现在有点混乱了,二女的表达方式给我带来混乱。

    整理下思绪,看来我和二女之间总是有种大家都不愿意承认的邪恶感情啊。一本正经道:“九斤就不说了,对这个孩子你没有义务,至少从血缘上没有义务,等往后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不能足一而论。”

    “哦?”二女并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洁白的贝齿搭咬在红嫩的唇边看我,看得很认真,可眼神里那种诡异的神色看得我有种犯罪感,每次面对这种眼神我都莫名其妙地心虚。“惯九斤啊,他喊妾身二娘,可妾身总有抱了弟弟的感觉,长辈们总是看重男娃些,所以心里麻缠呢。”

    “看来一年多没教训你,这越发地放肆了!”按过去横在膝盖上照了二女屁股清脆两下,打完自己也想笑,勉强绷个脸训斥道:“到此为止,再有就吊起来抽鸡毛掸子!臭女子都没有王法了。”

    “您平时都打三下,”二女羞得红苹果小脸朝我身上蹭,细声细气道:“妾身也生孩子,可有时候总不愿意太早,这一当了娘,您再就不会这么对二女了,万一瞧了自己孩子抢了您宠爱,妾身可得朝死里打他。”

    “什么心态?”叹口气,给二女搂了怀里又心疼地亲了口。大姑娘了,花一样的模样……这说起来,把这一切都推了二女幼年的遭遇好像有点勉强,想想如今这样子,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从小就关系混乱的养着,按理说当了夫妻……想不下去了,难道我本身就是个邪恶的家伙才一手缔造了这邪恶的感情?老天啊,你下雷给那谁劈死吧,随便不认识劈死一个,只要放过我一马就成。今天和二女交流到此为止!

    “还早呢,”二女见我起身,死贴了不放,“等……”

    话一半没出口,二女忽然嘬了嘴“嘘”了一声,用力给我拉坐下,爬我耳边蚊声道:“那边,路口上转过来了。”

    “谁?”顺了二女的视线望过去,从老庄子往新庄子路口转过几个人来,前面就是张馥那小子,并排走着云丫头,一年多不见,这丫头出落得好身材,傍晚这光线上都能看得突兀有致,多运动多辛劳还是有好处的。后面跟了云家俩小子,一路好像交谈什么,看了四人轻快的表情就知道绝对不是格物上的事,张馥那德行我见多了,袭呈了父亲的性格,也就在我跟前装一会,出去就没点正经。可今天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翩翩公子,一动一行标准的国公府教养,连迈步都带了一股子文士的雅劲。

    云丫头这么多年历练,平时站了田陇上俨然一家之主的气势,和我交谈时候虽然温声细语,可依旧能带出来那种拿事的感觉,可望了底下仿佛变了个人。长摆裙,小碎步,低个头,别人笑的时候她还知道抬了袖口遮了面孔,看了和张馥走得平齐,可总是迟迈一步,动态中两人一肩之差。

    不容易,能把当年大家闺秀的仪容重拿出来实在少见。和二女交换下眼神,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邪恶的笑容。刚还讨论狗男女是怎么形成的,这眼前就是例子,没我和二女什么事,完全适用底下这俩人,还行礼,还相送,还为人师表的一派正经。

    “云丫头说是成亲就得招女婿吧?”

    二女坏笑了点点头,“这往后咱家和云家……”

    “小心夫人剥你的皮,”给二女头压下去,俩人猫了腰俯身在树下,只探半个脑袋监视了下面几人一举一动,“有意思,是吧?”

    二女卖力地点几下,直到张馥飞马而去。说实话,张馥这搬鞍认蹬、扬鞭纵马之余依旧能潇洒地回身抱拳礼别的功夫太帅,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即便是能做出来也达不到张馥这种境界,最高境界。

    这手泡MM简直不是盖的,二女一旁捅捅我,低声道:“夫君可没这个本事呢。”

    “屁话,这小子就为这练一年多了,”顺手朝二女屁股拍一巴掌,“看傻了?”

    “才没有,”二女下巴仰仰,吃吃笑道:“倒是有人看傻了呢。”

第三百四十四章 情?

    回来时候和二女说了番话,关于男女之间秉感情的讨论,通俗的解释就是关于爱情的讨论。

    二女觉得很新鲜,研讨气氛异常热烈,两个已婚多年的男女仿佛发现一个新领域,为开辟二人世界不惜再次进入浴室。很不幸,颖抱了九斤尾随而入,并郑重地告诉大家,九斤会游泳了。煞风景!

    小子游得不错,在兔子都没不住的小池子里飞快地爬行,因为终点处有山楂丸等他。很健壮的家伙,一岁半上就具有这么夸张的运动天赋,嘴里呜哇大叫着给自己打气,敦实的小身子被热水蒸得红红,看起来很可口的样子?遗憾的是爬了半路上忽然站起来,挺起小鸡鸡就给小池子里撒了一泡……

    “没出息劲,”颖得意地给九斤胖屁股上轻击一掌,九斤喜欢娘这种表扬方式,张开豁豁崖崖的小嘴笑,四肢伸展了乱踢腾。“好了,九斤该睡了,二女这边伺候着,我今哄他。”

    “看,这就是爱情。”喜欢地指指颖的背影朝二女解释,“衣食无忧夫妻方能和睦……”有BUG,补充道:“当然,也有衣食无忧两口子同床异梦的。但这是个最基本的底线,咱家就是例子。”

    “那也不对,”二女一边褪长裙朝我展示她曼妙的身材,作了几个舒畅的伸展运动才挨了我缓缓滑进水中,软软地贴住。“前两天庄子上才殁了对老夫妻,说起衣食无忧也勉勉强强,却一生相伴,公公去世三天上婆婆也随了过去。算是白头偕老了。”

    “哦,有原因,”爱情这东西本就狭义,不同时代有不同的解释,不能拿二十一世纪的观念来衡量,这对古人不公平,笑道:“咱俩是包办婚姻。所谓的先婚嫁后感情,没有双向选择的余地。”

    “您和夫人才是,”二女在这点上有心理优势,似懂非懂地反驳,羞怯道:“二女不一样,您大病初愈的时候都不认识二女呢。”

    哦,这么说来我和颖是封建包办婚姻的受益者,和二女是自由恋爱的范本,那我和兰陵算什么?困惑啊,看来这年代的爱情的确很复杂,胡乱甩甩手。“乱七八糟的,只要日子过得舒心,爱情就是个屁。说明白了,爱情就是发春男女各自给自己找个和对方上床的理由,很不负责任的东西。”掰了指头给二女算,“移还必须别恋时候可以明目张胆地说爱情消失了,对方家境不好反悔的时候可以说爱情已经死亡,还是包办婚姻好!起码稳定。”

    “嗯,”二女傻不拉唧点点头,一脸迷茫地同意我的说法,“那云丫头和张家表亲算什么?”

    “看看再说。”怪笑的和二女对视一眼,“有点意思。”

    “云丫头怎么了?”和二女变得高兴,颖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吓俩人一机灵。

    赶紧岔了话题,媚笑道:“快,下来泡泡,水好!”

    二女忙点头,起身殷勤伏侍颖宽衣。

    “妾身可听了老半天了,”颖顺手在二女身上某处击得脆响,“鬼鬼祟祟,张家表亲和云丫头怎么了?爱情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是哄九斤睡觉嘛!”起身给光溜溜的颖一把拉下水池,啪唧平拍下来,溅得满头满脸。

    “作死!”颖钻出水里就朝我扑来猛捶,豁打得波浪滔天,在我这边撒了气又拧身去给二女塞了水里淹了几下才罢手,“没一个好的,背了妾身商议什么呢?爱情消失了打算撵出去!”

    “神经病,”伸手给颖脑门敲击下,“还好意思说自己听了半天,话都没听懂就敢插嘴。”

    “怎么没听懂,”颖嘴硬地朝肩上潦了几把水,捶打了臂弯哀怨道:“九斤一天天的重了,抱一下就吃不了重。刚交给奶妈回来就听了您这边说脏话,又是上床又是移情别恋的,是给自个找借口呢?还是想给二女这丫头教得更坏?”

    拉过颖胳膊轻轻揉搓,“你当娘的辛苦,就不用东倒西歪地听不全话乱掰掰了。”

    “嫌妾身啰嗦了么?”颖舒服地呻吟几声,半另一个膀子交给二女,惬意地躺卧了水里哼哼,“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说的是一般人,所谓云家那臭丫头可不同,夫君就别跟了瞎操心。别说人张家是国公府的门脸,就是咱庄子上的单身庄户都不生的心思。上门女婿是什么?是把祖宗牌位贬到裤裆里的丧家犬,但凡有口饭吃的叫花子都不屑的差使,连姓都改了的人也叫男人么?”

    颖还是听懂了,刚胡搅蛮缠呢。说着得意地看了我一眼,“想娶云丫头得等了俩弟弟娶亲后才行,还得两年才看。张家前两年落难,张馥的是人女方悔了亲,才耽搁到现在。如今郯国公府这金字牌又起来了,真是求亲的人可不管男人的岁数,倒是两三年后云丫头能不能有人要还是两可。”

    “夫人属蛇的?字眼镜?”使劲朝颖膀子拿捏几下,弄得颖尖声叫唤两声,提手就打算在我身上找回来。举手给颖手死按住,严肃道:“停!云家往后什么营生你怎么折腾我不管,可不许害人姑娘终身大事!宁拆一堵墙,不毁一门亲,人心都肉长的。许敬宗那么毒个人,拾掇长孙家时候还知道给长孙皇后人留条活路,何况咱和人云家有个什么冤仇?”

    “当妾身什么人了!”颖嘟个嘴给自己胳膊拉回来愤愤朝水里一砸,“没这么戳自己婆娘的,还不是为家里好,也是为张家表亲好!”

    “去去,乱找借口。她云家再怎么也把王家咋不了,和人张家更是八杆子打不着,就你小心眼作祟。见不得人有点好处。”伸手朝颖后脑勺推了把,“不许啊,说是表亲,在外面人家可喊我学监,这可没学监夫人挡学生亲事的!”

    “哼!”颖气得爬了池子边运气,二女小心地挪到我一侧免得殃及池鱼。被颖抓住朝脊背拍两掌,“跑,跑就不挨打了?”扭头瞪我一眼,委屈道:“刚夫君一说妾身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当云丫头可怜么?省油的灯么?她不知道自家什么身份?门第差得不是一丁点,当年妾身顶了父母之命嫁过来还守了三年活寡……”说到这看我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起来,朝我跟前蹭了蹭。“夫君别在意,这说漏嘴了,不是抱怨您。”

    摇摇头,朝二女看了眼,“不在意,你继续说说。”

    “嗯,给您陪不是了。”颖歉意地将头放我肩膀上,轻声道:“恨云丫头也罢,可打心里话,这丫头是个有本事的,这么些年过来,早就不是待字闺中的傻姑娘了,三两下照面那么容易春心萌动?别说她不知道这私定终身的后果,若没个能说上话的长辈主持,她就是进了张家,那几个舅舅的门规,能活过三十上就是万幸。”

    “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吧?张家就中吃了高门大户的亏,云家身份是低些,不更合意吗?”

    二女觉得我说得有理,一旁看了颖脸色小心点在。

    “咱这么想行,张家这么想也行,可云丫头若这么想就是冒险了。好端端拿自个冒险,她就这么着急找婆家?就这么着急把自己嫁出去?要着急早嫁了!”颖沉吟片刻,叹了口气,“妾身明白她心思,这是觉得自己弟弟即将成人,依照她的本事能让云家再过几年好日子而已,可迟早得把弟弟们从自己护翼下放出来,再往后一个姑娘家就无能为力了。算是把自己压了宝,张家的事能成了她云家就直上青云;若是败了,反正自个过了岁数的老姑娘,多一时少一时活不活的无所谓,也是尽心了。”

    这话还能这么说,听得我心里难过,瞬间浴室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夫妻三人都不做声,低了头闷闷地各自心事。

    不管颖说得对不对,云丫头的性子我也了解,不是那种草率的人。小姑娘春心悸动的年龄上不假,可仔细想想云丫头性格,即便是思春也能克制,要说为了张馥的才华风度难以自制……还真不好相信。

    “看看吧,由她了,好坏自找的。”揽过身边的二女,轻声道:“现在你明白了?爱情就是欲望,各种欲望综合在一起的产物,让爱情见鬼去吧。”

    二女认真地点点头。

    尽快把云丫头的事从脑海里清扫出去,和我没关系,虽然我比较喜欢去她家鱼塘钓鱼。到不是小气,按理王家鱼塘钓起来环境也很不错,颖为了我这个爱好专门在鱼塘四周起了些小亭子啊,种了些树木啊,还很浪费地种植了一小片荷花来点缀景致,可我就是不爱去。原因很简单,王家鱼池养殖化太专业了,钓起的鱼个头均匀,翻来覆去就那几种,还特别好钓,坐那小半天起百十斤鱼没点成就感,很丢人。

    云家就不同,什么鱼都有,大小不一,偶尔还起个老鳖鲇鱼什么的。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鱼儿很刁钻,相比之下王家鱼池的那么智商偏低,没挑战性。苏老爷子也认同我的观点,成了云家鱼池的常客,几乎每次都能碰见头上顶了个莲菜叶子的老头,傍晚收鱼护时候大大小小一篓子很自豪,喊了一边劳作的云家下人给他过秤,按市价结帐,鲇鱼最贵,老鳖黄鳝奉送。

    “给你,”苏定芳将整理出来的几只老鳖塞我鱼护里,“黄鳝从此不给了,昨天那养鱼的小丫头亲手做了盘尝过去才知道你小子前后沾我不少便宜。”

    “又没要,都是您自愿给的。”傍晚了,也起身收拾,提了鱼护给经济鱼类都倒回水塘,拿些不要钱的走。不好付钱,给了人家也不要。

    “今怎么没见姓云的丫头?”苏定芳蹲了池沿上边洗手边问,“怪好个姑娘,前些日子听了云家的事,老夫打心里佩服。厨艺也好,写了好些个吃鱼的菜谱给我,说是从王家学的,你小子怎么就没给老夫抄过?”

    怎么又拉扯我?前后来我家吃了无数次了,这倒怪没给他方子,好像该是我孝顺的一样,冤不冤。一边缠渔线一边搭话。“您说什么方子?赶明就给您抄一份送过去,小子可不敢私藏。”

    “丫头!来,过来!”苏定芳没理我。忽然直了身子朝路上吆喝,我回身一看,云丫头领了俩弟弟正顺路走来。

    “苏爷爷好。王家姐夫好,”云丫头接受召唤,带了俩弟弟小跑跟前,气都没喘过来就先行礼,还揪了俩弟弟朝身前推。“快给苏老将军和王家姐夫见礼。”

    苏定芳摆摆手,给俩小子扶起来。“往后可不兴这个,就奇了,上次就一个照面,丫头就给老夫认出来。”

    “您班师回朝小女在朱雀门上就观瞻过老将军威风,如今说长安百姓不认识您的可没几个。”云丫头说罢笑得天真,那幅模样就真像站了自己仰慕已久的大英雄面前。朝俩弟弟吩咐道:“快去幼学上,别耽误张先生的讲义,行了礼再去。”说着大方地接过苏定芳的渔护蹲地上看起来,奉承道:“今个这鲇鱼大呢。苏爷爷若不嫌弃,小女这就下厨给您烹一条出来佐酒。傍晚上这荷塘景致最好,您就这里和王家姐夫对饮几盅。都是朝中出大力的,常年行军在外,难得有个清闲,就该清享清享。”

    这话说得好听,合了这夕阳美景上正合适,我还没做声,苏定芳这边老脸笑得风干桔皮一般就答应了,“丫头好娃,臭小子别傻愣,赶紧收拾收拾!”说着劈手夺过我手里的鱼护给我辛苦半天的果实都倒了他篓子里,一并交给云丫头,“都拾掇拾掇,你手艺好,我等拿家里也是糟蹋。”

    “爷爷,小子家里预备饭菜了,”见云丫头走出去,才朝家方向看了看,颖和二女等着呢,老四今还和我要讨论陇右的发展方向,嘀咕道:“不合适吧?”

    “怂婆娘?”苏定芳鄙夷瞪过来,不屑道:“别狡辩,满长安都知道,就你这样子还好意思行军在外?还学兵法的,老天瞎眼了,陪老夫喝酒!”

    “是!”

    这话说的,怕老婆和行军在外有什么冲突?这老头因为自家蛐蛐不争气患有老年狂暴症,不好招惹,老天瞎眼了!跑路上喊过个王家下人回去交代下,就说给老杀才抓了壮丁,晚上不用等吃饭,准备好醒酒的山楂水就成,看我喝不死你!

    刚挑了个亭子坐上,头顶坡路上就传来一声暴喝,“一老一少偷酒喝,这抓了活的!”

    “少贫嘴!能喝就下一来!”苏定芳头都不抬就给话撂了出去。

    程老爷子威猛身形直扑而下,上来没理苏定芳伸手就给我后脑勺上个五百。“臭小子,你小姨子那蛐蛐罐里可下了毒手,俩大将一早全蹬腿,可得赔我!”

    “啊?”这咋不讲理?自己硬从人小姑娘手里抢去的罐子,养死了找我赔?老四督造的罐子可是一般蟋蟀能消受得了的?

    “报应!”苏定芳幸灾乐祸,畅快啊,看那样子恨不得给程老杀才也放了罐子里养死了才解气。

    “和那姑娘怎么样了?”程老爷子没理功定芳,一脸猥琐地朝我询问,“可得抓紧,晚娶一天就少用一天,亏大了!”

    不行了,先吐一下,人间少有的恶心话能从开国元勋嘴里说出来也太那啥,怪不得李世民死得早,八成就是给这老头恶心死的。

    见我没吭声,老头诡异一笑,“有门,这是说对心思了。”不理会苏定芳投来的鄙视眼神,忽然转口道:“你给我家那傻小子最近教了什么?一天没事朝北门跑,回来撕床单扎旗旗的,请神么?”

    “啊?”几天没见程初,可能在曹均那边玩令旗游戏入迷?这没想到,开始以为他找借口松快几天,趁机跑军营里打人玩。

    “啊啥?说话!是不是和你说的那帮岭南晃旗的野人学的?”

    “不清楚……”今冤枉事一件接一件,明明都是大唐军伍里混饭,凭什么说岭南来的全是野人?小声辩解道:“是水师……”

    “哦,就问问,水师无所谓,那小子怕水。”程老爷子放心地点点头,四处瞅瞅,“天半黑了,请人吃饭也不说插几个灯笼,你苏爷爷眼神不好,趁黑吃点什么不干净东西进去清早一瞪腿你王家可赔不起!”

    “……”受罪啊,云丫头请客,管我屁事,王家凭啥还得插灯笼。先不管俩老头撸袖子要打架,自个先跑出去准备灯笼,顺便放松一下心境,和这俩老头在一起心理压力太大。“那谁,”磨蹭了大门口朝里吩咐送几个灯笼到鱼塘去,今晚不用准备山楂水,直接办后事得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违规操作

    作为大董事,英明神武是必须的。想让王氏集团下的各个产品健康有序地发展,就少不了要和各个方面的精英分子打交道,听取并有选择地采纳有利发展的种种建议,当然,还要时刻面对高层精英的人事矛盾,相对于前者,处理人事纠纷的难度更大一些。

    和别的利益集团相比,王家的产业有个难以回避的缺陷,整体高层建筑阴盛阳衰。这首先是家族产业结构造成的现象,花露水、香水、棉纺业为主体,其中留给男性施展的空间不大,再加上王家不好委派男性亲信出掌生意上的事务,还不具备公然进入商界的勇气。

    这就是最大的障碍,和女性交流起来总有点力不从心,不可能推杯换盏地称兄道弟,也不能和对待二娘子一般伸手就打、抬腿就踹。女性心思细腻,感情丰富而敏感,言行间稍微处理不得当就可能造成误会,揣摩,大多数情况下你得随了各人的脾气揣摩,想知道她们真实的想法不容易,只有揣摩个八、九不离十才好决断。

    与二女、老四相比,达莱属于高层中弱势群体一员,首先是心态,其次才是身份。了解她此刻的想法很重要,我和二女怎么对待她都可以,可换了老四和那个高惠南就不行,就好像那个高惠南摸清了达莱的想法使尽浑身解数来博取二女的青睐一样,借此向达莱施压,才触犯了达莱的禁忌。

    “这说明人家比你聪明。”转了转手上的茶杯,朝达莱投去怜悯的目光,轻声问道:“若抛开所有一切只谈这作坊的前景,作为我是不是该更看重高惠南一些?”

    达莱低个头,不知所措地扭着指头一声不吭。

    “别紧张,我是假设而已。”

    达莱偷眼看看我,不情愿地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我刚刚的说法。

    “所以说人情害死人,”笑着将茶杯顿在桌上,“若只看能力不讲情面的话,我或许早就让那高惠南取代你的位置了。”微微一停顿,观察达莱的表情,接着道:“可不一样,这家里我说了算,你就是个吃货,只要我说好,他谁也不敢有二话。”

    “婢子不是吃货!”达莱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挫伤,低头反驳着。可就是没勇气正看我一眼。

    “看,底气不足吧?”另一个茶碗推了达莱面前,示意她喝口,别紧张。“家里的事我说了算,别人不敢有二话。可不能让别人没想法,是吧?你若真不如高惠南,我却一直委你重任假装看不见她,是不是会有人在心里质疑我这个家主的判断力呢?或者还猜些别的。”

    达莱气馁地出了口气,小声道:“婢子连累您了,您……”

    “我没有开销你的意思,虽然你如今也算个小富婆,可我仍旧打算让你在这位子上待下去。不为别的,就是单纯对人的好恶而已,说白了就是对那个高惠南没多少好感,虽然你身份比她更可疑。”话说出来自己先笑了。首先就说明我不是成大事的材料。按这些年的表现来看,高惠南比达莱活跃得多,表现也更积极,说为王家利益的话,二女提拔高惠南是应该的,一点错也没有,而我的所作所为明显就是个昏君。

    达莱情绪有点激动,想表态的样子,可临头上话又变了,“婢子感激侯爷赏识,这次去陇右的事,婢子愿意亲往,京城这边交由高惠南掌持。”

    “陇右的摊子比京城可大得太多了,你这边都干不好,跑陇右我可不放心。”拍拍达莱肩膀,“你看,高惠南巴不得你这么干,她了解你的脾性,知道你会这么说。好了,着手挑些能用的人送她们去陇右享福吧,去了那边可就成了人上人,你依旧留了京城里受罪,咱俩之间的帐还没算完呢,你还欠我个说法。”

    达莱小心地看我一眼,哽咽地点点头,“谢谢您……”

    “大地界就该有大施展,就该派最能干的人过去,知道该怎么办了吧?”和高惠南相比达莱要善良得多。这姑娘来王家不管担负了什么任务,可本性上的缺陷让她变得很不称职,没见过这么有良知的特工人员。“好了,名单尽快交给我,挑人的时候有讲究,该留下什么人,该撵走什么人,你心里有数。”

    聪明的善良人,二天拿了达莱递过的名单就笑了,头一个就是高惠南。满意地点点头,“知道公报私仇了,你确定她最合适?”

    “还有些和婢子关系不错却想过去过好日子的人。”达莱低个头,口齿变得清晰起来,“那边的作坊比京城大得多,高惠南的才干也许最合适吧。头排上几个名字都是大夫人同意她们入籍的。”

    这么说来,达莱是把和高惠南关系不错的人留下了,给了些自己手底下用惯的送了陇右,为了不至于让高惠南大权独揽,还专门派了几个已经拿了关中户籍的劳工一道过去,身份上平等了,高惠南还真不也为难人家,往后弄得不好管理可不行,摇摇头,“入籍的不用带去,没把关中女人送过去的道理。”提了笔给名字都划掉,单独留了高惠南一人,“既然让高惠南过去也好,不过人得由她挑,让二夫人去办吧。你跟我出去办个事。”

    老四的马车不行,京城里熟识这车子的人太多,显眼。颖和二女的马车也不好用,都是有品级的马车,拉出去更招摇。就胡先生的算了,有档次,也不招眼。二娘子换了身上台面的行头,体形本来就魁梧,这衣裳穿了身上马上就变了另一个人。只要不说话,还真有巨贾的派头。随手从达莱房了拾了个改良织机试用的铜套拐,拐头上插了根细竹筒,荷包里的银钱掏出来换了些干榆树吐进去挂了竹管上,华夏历史上第一根简易烟袋杆子就这么造就了。

    不得了,一身华服的二娘子手里提溜个明晃晃的大铜烟袋一摇三晃的模样太帅了,刚在庭院里溜达两下就被路过的钱管家踹了两脚,“扔了!往后家里再看了你拿兵器晃荡,别怪老汉翻脸不认人!”

    二娘子委屈啊,蹲地上朝我求救。没搭理,人管家管得对,你拿个烟袋锅又不抽舞来舞去的别说是王家,到钱庄去更危险。人家以为响马下山不给现场击毙才怪。

    火绒子随了呼吸吐呐间一明一灭,二娘子呛得乱咳嗽,达莱一脸不忍地摇头。老四看得手舞足蹈。瞬间自己也组装了个,学了样子大力一吸,可怜娃,不知道把铜拐口堵小,榆树叶了顺了竹管全进了嘴里。差点给噎死。

    老四很快就掌握了抽榆树叶的技巧,觉得全套动作很有型,和二娘子坐了庭院里开始互相交流心得正高兴,见我过来要带了达莱和二娘子出门,也要跟了去凑热闹。

    “老实待家里,你姐刚还找你!”这边恐吓,那边询问达莱和二娘子,“角色记住了没?一会你进去别说话,就一旁抽榆树叶,剩下的事全由达莱经办。”

    “您不进去?”二娘子有点认生,最怕进那些不和身份的地方。

    我当然想进去,可我这银监可是在钱庄挂过号的,进去了人家咋干坏事?老四吵着要跟了去,号称和钱庄的掌柜熟人,自己是VIP超级大户办业务不排队有果盘招待云云,争了抢了坐到车上。

    昨天和老四针对了银票的细节谈过一次后才发现内府的揽存手段异常高超,可以说几乎不触碰银监府制定的监管条例,才不到两年的经营时间,钻政策空子打擦边球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就是拿了老四手里的银票也没办法当问罪的证据。

    陈家在淮南有生意,这边存那边取交纳定额汇款手续费无可厚非,可人内府打了这幌子开始给一些大户们开绿灯。你存一笔钱进来,若是在淮南支取的话手续费照交不误,可你存进来短期不使用的话,内府会针对客户的信用度跑来和你定个协议存期,并开付同面额同城支付银票给你。在协议内银票可以随时转让给他人或现钱支付,和后世的定活两便存单有曲异同工之处,唯一区别就是不支付利息,但可以根据存期的长短从汇款手续费上进行优惠。

    可以想像我当时的表情,作为一个曾经在金融战线上战斗过的模范标兵,用脚后跟都能分清揽存和汇款的不同之处,可才干这活不到两年的唐朝人竟然运用古人那可怕的智慧轻易将两者混淆了,惊得我大嘴扩张到能塞进一只活鸡。

    这汇款过程中衍生的新业务算什么?揽存还是汇款?说揽存人家并不结算利息给你,只从汇款手续费上,不记入前台现金帐的话,你无迹可寻;说汇款,中间却夹杂个协议存期,明明是给客户发了个定活两便的储蓄户头,而且开具的银票一旦能转让给第三方的话就远远超过存款的界限了,有成为另类通货的嫌疑,相较之下比铜币更具有增值潜力,其中还隐含了汇款手续费的折扣。这算什么?变相发行货币!而且是合法产物,用银票在市面上分拆兑换的过程来限制铜币的流通,让内府银库货币储备呈几何状暴增。再不限制任何这种业务普遍化的话,过不了几年,户部的地位轻易就被内府取代了。

    如今要的是能拿出手的证据和质疑内府开具银票的合法性,尤其是在转让过程中的合法性,得有凭有据地拿出材料来趁了法规还具有约束力的时候制止这种违法行为,一旦让内府觉得自己开具的银票大有市场的时候就完蛋,负责制银票比铸造铜钱的工艺简单多了,我不愿意看到纸钱满天飞的情景,至少在现在这个条件下纸钱比瘟疫可怕。

    储备金!咬咬牙,在二娘子和老四给马车里弄得乌烟瘴气的情况下我下了决心。一旦交涉失败或者招待力度达不到我的要求,就得拿出后世央行的一系列管理措施来限制钱庄的权力。铜本位不合适,金银本位不现实,但是比粮食、鸡蛋本位妥当些,先看看钱庄是怎么应付二娘子一行的再说。

    陈家的关系,来自陇右的大客户,因为内府的业务还没发展到陇右一带,无奈带了大批量的现金来了长安,为安全期间打算将暂时不用的一千贯用协议存款的形式放在钱庄。

    问题出来了,我不汇款,只存。没有所谓的汇款手续折扣,这无形中就受到了不公平待遇。若是钱庄拿不出有效的办法让财大气粗的二娘子夫妇得到相应补偿的话,那钱庄无形中就丢掉了这个极具发展潜力的外地客户。毕竟能让陈四小姐亲自带来的人都是具有一定实力的。

    按事先和达莱商议好的话,达莱以巨贾夫人的口气提出利息这个概念。很少,仅仅就是将汇款手续费那一点折扣在存款到期后用现金的形式支付。单走一笔现金帐而已。

    看来很顺利,三人进去不到一个时辰就达成了协议,钱庄答应了达莱的要求。掌柜很客气,亲自将三人送出来,并送了一本印刷很精美的小册子。其中在介绍钱庄各地分布网点和业务范围同时,还很人性化地将各地的风土人情和隐含的商机简单描述一番。甚至一些和内府有牵连的商业化机构还将自己的主营业务详细在附在页末,南晋昌的大名赫然在列,看样子这些商家为了跻身这个册子是出了一定的公告费用。

    我发誓,我从没给兰陵教过这些东西,可能和老四提到过,可绝对没有这么详细!很精致的小册子啊,我有一种回到二十一世纪的感觉,翻来覆去地拿在手里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姐夫很喜欢这册子?”老四带了一身的炊烟味挤过来。“很有用呢,我这里有两本。”

    “看看人家怎么经营的,”话是对了老四,眼睛却看着达莱,“下的这工夫,咱家比不上啊。”内府这些年的经营手段越发成熟了,身为高高在上的皇家机构,可这册子一翻开就一股子平易近人的气息,没有一丁点店大欺客的感觉,连食宿这些平凡小事都想到了,某些店铺持有内府户头过往还能打折,这……太那啥了!

    “不稀奇,”老四倒没那么谦虚,“咱家早就用过的手段,他们不过跟风而已,不过这印册子的成本过高,咱家还没这么大能力罢了。”

    “哦?”

    “不是什么事都非得让您知道的,”老四简单地举举手上的烟袋,“南晋昌翻身时候二女就用过了,还是我朝她提醒的,如今带了花露水等一起,凡是南晋昌的客户在陈家这边有生意往来的都给予便利和折扣,如今连织造作坊也圈进来了。”

    “是吗?”看来在产业的经营上我可以撒手不管了。几个姑娘的能力大大超过我的预料,五、六年的工夫就变化这么大,看来在存款到期之前我得满世界转转,成天两点一线的日子太封闭。自嘲地笑了笑,“我落伍了。”

    “那可得去南晋昌在东市开的新号去看看,”老四说起南晋昌有点失落,毕竟那是二女的领域,她一边羡慕却插不进脚去。“其实咱家花露水铺面西市最大了,陈家才盘了街口的药房呢。”

    西市啊,两年都没去了,男人家对购物不是很感冒,能不去那些地方尽量不去,不过听了老四的话有点动心,不忙的话总得去看看。

    “我领您去,”老四对购物有种执迷的狂热,见我动心,马上就自荐担当导购,“十五前最热闹,这可得说农学的功劳,农户们这两年存粮多些,愿意拿点出来买些不相干的东西,西市后面的铁匠铺都移到竹帘街了,后面腾出一大块空地,咱家准备再置办一块。”

    没反应过来,失口问道:“咱家?”

    老四不自然地咳嗽几声,“就是咱两家……”话说了一半,撩开车帘头钻外面看风景去了。又缩回来,惊奇道:“姐夫快看,前三湾上不知道过什么人,车马簇簇的,还出了仪仗。”

    给老四头挤了一边顶出去,顺了官道一侧的路上果然热闹,铜脸大西瓜高高树了两排,妈呀,十六杆,这接近天了,谁这么大排场?扭头朝二娘子吩咐:“去看看……算了,太危险。”吩咐马车停下来,等后面仪仗出完知道了。

    太可气了,一看见凤撵气就不打一处来,还知道回来啊?“走,回!”刚还好心情,这大模大样的回来都不说提前招呼下,当我不存在?该是算帐的时候到了,新帐老帐咱一起,打不过娘咱还打不过娃?扁袖子拾掇!

第三百四十七章 促销

    夏收麦,秋收糜,王家庄子一边边的进出,低头走路,抬头看天,整个庄子就是生活的全部。人懒,心懒,懒到我这种境界就逐渐养成对身外事务漠不关心的习惯。

    王庄过后是后村,后村过去是……这就想不起来了,闷了头走,忽然停住就腾然惊呼:哎呀,这里种了稻子!

    “回侯爷,这本就是咱家的地,稻子也是咱家的,是晚稻,这就该收了。”管家很无奈,我也觉得不应该,这边是颖买下来的潮地,光记得当年荒凉,忽然变了田垄就陌生起来,把这茬给忘记了。

    后村上也有农户也起了瓦房啊。本以为这附近农户起瓦房的就王庄一处,没想到在周边庄子已经很普遍了。关中的半边房独具特色,别处都是人字顶,唯独这里只有一撇,一下就将庭院的空间留出来,尤其这青砖青瓦白墙的看上去最是利飒。

    管家跟后面不知道我感慨什么,老头觉得我今天有异样,一回来不是去泡澡却是提议要出门走走,很不好伺候的样子。

    身边不时有女人孩子提了东西从王庄那边过来,荷叶包封上垫了大红的衬纸,南晋昌三个大字用行书写出来醒目而和气,小包用纸绳一串串得结起来,提了手上走路都倍精神。

    熟人照面,老远就先招呼过去,东家长西家短的拉扯几句,得意的夸夸孩子在幼学里又和老师学了什么本事,抬了手指挂的大小包朝对方很显摆地抱怨着。什么南晋昌的东西就是贵啦,可是没办法,人一分价一分货,用惯了那的东西就使了不了别的。一样样地摆弄过去,过节备下的点心、几种前些年只有大户人家里才用的调料,孩子学堂里用的文具,一小卷稀罕的棉线……

    “是织造作坊里的女工,”管家见我一旁听得认真,怕被唠嗑的俩女士鄙视,赶紧拉远处解释。“手上有闲钱的主,一到了下工顺道幼学里领娃娃,再朝南晋昌里挑点小玩意带回去。”

    哦,才听达莱说为和内府争劳力涨过次工钱。看来不少人逐渐习惯了有闲钱的日子,也算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吧?毕竟农户家里能吃几口点心的在以前可是腐败行为,有资格在熟人跟前显摆显摆。

    “都这样了?”

    “跟前这十来个庄子到不稀罕了,家里多少都有姑娘、媳妇的朝织造作坊里去,远处稍微差点,可也比前几年好太多了。”管家指指周围田垄里才拔起来的大白菜梢子,“老汉跟前跑得多,这说法也听得多。前后几年工夫可都是您手底下的功绩,没农学里那么多好玩意,有钱都没处称点心去。”

    “说法?”笑了,顺手朝个下了学堂的娃娃脑门上拍了把,孩子吓一跳,快跑几步前面朝我砸过个土疙瘩报复,见我有还击的倾向,灵活地滚下田垄,老远朝我做个鬼脸消失在沟渠下面。

    “圣上好啊,体贴百姓,请了刘大人和侯爷您俩能人办了农学,”管家说到这也笑了,“那帮农户知道什么,人云亦云的。要让老汉说,这里里外外全您一人的撑着,刘大人祖上烧了高香才坐了咱王家的顺风,好麦子,大白菜,哪样不是咱家先种的,他们这便宜沾大了。”

    “嗯,可以这么想。咱不这么说,嘿嘿。”

    钱管家说起这些就意气风发,胖脸油光发亮的满是自豪,“说起来都不是一战定乾坤的大事,三两天,三两个月不见气,可三两年下来翻天覆地,这才显侯爷本事。那些女工进作坊时候一个个麻衣黄瘦,几年上就变得衣着光鲜白胖水嫩。如今这跟前做媒,一说是作坊上的闺女,婆家绿了眼朝家里抢。光高丽上来的几个有了户籍的都嫁出去了,全是附近庄子里的人家,这一说媒婆牵线,先过来朝老汉问人,礼数大很!”

    看来老钱这月老做得有兴致,模样长得也像,就算退休不*王家的退休金也能搞个婚介所糊口。附近这些庄子都有闲钱修路了,脚底下平整,走起来得劲,不似以前连牛都能绊瘸的那种,人也愿意出来走走。

    绕了河湾上,以前荒凉的滩涂上已经划出了不少小水洼,小的三四分,大的不到一亩,充分利用狭挤的河滩资源开辟个自留地出来,学了种点莲菜、荸荠,少数空出塘面养鱼虾的,没有王家庄子上的规模,却学足了王家庄子的养殖模式。

    河流中几个半大小子正支了条长网拦小鱼小虾,旁边放了几个大木桶,里面装不少河里的野生杂鱼。我对这个有兴趣,蹲了边上看,小子们每拉一网就全扔了盛水的桶里,装得差不多了就提了木桶朝养鱼小池塘里倒,和过放生节一样。

    摇摇头,这样可不是养鱼的路数,也不分鱼种,鱼塘就这么大,倒进去多了未必能活,乱来。管家趁势跑过去,低头在桶里挑拣半天,茅草杆串了两大串鲜河虾,丢去几个铜钱喜滋滋跑回来。

    “过个油,撒把椒盐脆生,晚上和老胡喝酒多个菜。”

    椒盐虾,这吃法是从王家出去的,如今在高档酒楼里成了下酒必备菜肴,颇受欢迎,主要还是油价太高,难以成为家常菜。笑问:“娃们家干啥?这么养法可不行。”

    “喂鱼,”管家提了虾串朝河水里涮了涮,解释道:“这跟那养鱼的不多,关键下不起鱼食,也就是咱王家和云家能供得起。不过庄户在庄户的办法,鲫鱼、草鱼啥的就算了,鲇胡子好养,抓了野鱼扔进去就行,不操心。”站起来指了指几处微型鱼塘,“全养的鲇胡子,这鱼没刺、油大、不腥气,做起来没别的鱼麻烦。只要送去就有人收。都是朝大馆子、大户人家送活鱼,如今吃的人多,价钱好。云家最近就不知道跑谁的关系,七、八家王、公家里都专门从她家拿鱼,一早天不亮就送鱼的水车就过去了。”

    这可不少赚钱,问道:“咱家呢?”

    管家无奈一摊手,傻笑道:“咱家吃鲇胡子也得朝云家拿。看,这事翻过来了。”

    俩人对望一阵,笑了。怪我,家里投鱼苗时候我这专家给人家鲇鱼当祸害全挑出来,家里鱼塘投放的纯一水经济鱼类,别说鲇鱼,就是麻鱼都没几条……无形让毫无养殖经验的云丫头得了个独家。

    天色不早了,一边朝回转一边问道:“咱家鱼卖得咋样?”

    “倒是不少走,可还是没云家卖得好。长刺长鳞的鱼不好收拾,料下不好就腥气。会吃的还是少。”路过家里池塘时候管家朝看塘面的农户吆喝过来一个,询问了几声,别的倒没仔细听,不过那庄户得意地说自家塘里的草鱼都奔三、四斤去了,不由皱了皱眉头。

    看来的确是该解决问题的时候了。王家替庄户出面赁了云家的地,庄户们这些年日夜劳作,无论是荸荠还是鱼塘,都在里面倾注了无数的汗水和希望。光这三、四斤的草鱼,王家总不能袖手等了草鱼朝四十斤上发展吧?到时候卖给谁去?

    鲫鱼、草鱼为主力,咋办?这年头鲫鱼还有销路,一般都是哺乳期里奶水少的妇女拿回去炖汤催奶用;草鱼吃法稍微复杂些,王家的厨子经我长期培训已经掌握了几种做法,以前请客吃饭时候客人评价颇高。几个好友还专门派人学了手艺回去,少部分贵族圈子里流行,可毕竟没有在大馆子里形成风气,关键是吃法过于精制,烦琐的制作工序不符合这年头的饮食习惯,普及程度不高,没有形成一个稳定的消费阶层。

    黄焖鱼块,红烧,清蒸,烤……菜式有不少,都是席面上盘子的菜,这不行,不能指望家家整天开宴会,宴会里也不一定次次都有这些玩意,需要个平民吃法才行。

    “起风了,别蹲了院子里,小心受凉。”颖提了个长衣出来披我身上,“秋天里爱着凉,小心身子。”

    “哦,刚外面还热,”这一分早晚,颖这么一提醒,感觉夜里的确有几分凉意。脑子里稀里糊涂,一会想兰陵和甘蔗,一会又全是鱼怎么出手。秋天正是鱼肥肉厚的季节,一直吃到腊月里都是好味道,得抓紧了。冬天啊,我以前冬天都吃啥?

    “离冬天还早呢,”颖抿嘴笑着给我朝屋里扯,“转一天可是饿了?妾身吩咐给您加顿饭?”

    “有鱼没有?”一根筋,满脑子如今都是这个。

    “晚上了,起锅麻烦,等得时辰可长。”颖起身就打算喊丫头朝厨房传话。

    “算了,怪麻烦了,弄碗哨子面送来。”说着仰身*了塌上,舒服地伸展四肢哎呀几声。哨子面好啊,以前跟了单位汇餐,女士们发疯的朝各种涮锅店跑,我虽然对那东西深恶痛觉,可也得发扬风格勉力苦中作乐,一桌子垃圾食品都倒汤里涮成一个味道怪恶心的。等把打了饱嗝的女士们一个个都送回家,我才和深受涮锅迫害的男士去面馆补补胃口,热腾腾,油光光,滚红的油泼辣子铺开了,带了各类浇头的哨子面一大碗下肚才能切实体会到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轻叹了口气,或者涮锅这东西能解决问题吧。深受良心的谴责,自从参加工作后有三恨,一恨领导不体恤下人?二恨金融战线薪水日益缩水,三恨周末有人提议去鱼庄吃涮锅!总的来说最恨后一项,虽然消费不高,可老觉得什么也没吃到,尤其见不得那逐渐黏稠的锅底比垃圾坑还恶心,什么东西都朝里面窜,就好像一脚踩进粪坑,真是色、香、味俱全了。呜呼!泱泱华夏美食尽毁于此,我是历史罪人!

    “老四呢?”两口撩完面条,满足地拍拍肚皮,“喊她来接旨。”

    “臣妾领命,”颖端庄的一个标准宫廷礼节后提手就朝我脊背一巴掌,“祸从口出!”

    “快去!”笑了推颖一把,顺手取过个洗脚的铜盆子研究起来。不错,光从款式上看就标准的涮锅盆,中间搭个铁挡子就成了鸳鸯锅?一边尽量拿现有的调料炒制的麻辣些,一边是味道鲜美的红枣鸡汤……不,红枣鲫鱼鸡汤,这样能增加鲫鱼出货量。

    颖领了头发湿漉漉的老四过来,一把夺过我端了手上的洗脚盆,恨得瞪我两眼。

    不理颖,扭头朝老四问道:“家里不是在西市上打算置办地皮么?”

    老四不明所以,僵直地点下头,桌子下取了两罐蛐蛐开始看成色。

    “少动!”赶紧抢下来,这是中秋上拿程府上打擂台的大将,老四一身香水熏坏就伤心了。“警告啊,桌子下的不许动,外面墙根全给你。”

    “小气!”老四不满地朝颖跟前贴过去,摇了颖胳膊控诉,颖好像想起什么事,脸扭了一边陷入深思状。

    “用陈家的名义起个馆子吧。钱王家出。”擦擦罐罐上的味道,藏好,“就和同福楼的规模,你看得花多少钱?”

    “西市上?”老四和颖不约而同看待羊癫疯的眼神投过来,见我一脸真诚,两人对望一眼,老四诧异道:“姐夫吃撑了?”颖无奈地点点头,举手抽了老四一巴掌。

    “问话呢,管我吃啥!”

    “姐夫,您精明人说糊涂话。同福楼立西市多少年了,隔行如隔山,陈家的招牌再好用也争不过人家……”老四务实,罗列了小半个时辰的困难才总结道:“再好的馆子也得撑个冬、春淡季,一年里挣半年的钱,城里还宵禁,实在不值得拿西市的地价搞。”

    “没打算赚多少,西市有一个撑招牌,城外开分号便宜,就问西市什么价钱。”想想,补充道:“咱这买卖不分季节,有菜了好,没菜照样卖。”

    老四疑惑地看看我,缩了一团僵偎在颖怀里算小帐,“按大数,千十贯上说话吧,就看里面怎么布置了。”

    “那就千十贯,不布置,咱卖的是平民菜。”主要是让大家养成吃鱼的消费习惯,不是给家里赚钱,给庄子鱼塘打个销路而已,走大众化路线。朝颖努努嘴,“明账房里提钱让老四去置办,越快越好。哦,对了,我今着凉发烧,明一早让人朝老刘那边请假,先请三天。”

    “什么人,”颖喊那边逗弄九斤的二女过来帮老四计算,趁机爬我耳朵上蚊声道:“也不预先和妾身商量下,不管开什么,咱家可没拿全份的道理。”

    一晚上问,胡乱支应几句岔过去,脑子里盘算明天得怎么弄,我对涮锅没研究,配方配料还是个问题,胡乱炒吧,支油锅炸调料先。

    花椒、大料、姜、蒜……乱七八糟扔油锅炸得香喷喷,带了老酱炒了一老碗当底料。大锅汤里上下翻滚了几只肥鸡,鲫鱼带了调和煮得奶白奶白的浓汤,旺财和针鼻围了煮棒子的大灶台边兴奋地乱跳,颖则坐一旁看我摆弄几个才买的新洗脚盆。

    暂时这样子了,就是有点浅,画了个合适的尺寸样式让下人去南晋昌先订购五十个再说。忙了一清早,新鲜蔬菜,肉片,木耳,豆腐,能找的都找来,尤其重要的是一巨盘片片成薄片的草鱼摆放得显眼。一盘盘码得干净整齐放好,支了几个木炭炉给高温消毒后的洗脚盆架上,不同种类的汤料注满等开锅。

    各式各样的油碗一大托盘供挑选,颖、二女、老四三个围坐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吃法,脚盆大杂烩?

    “看,学我啊,”说着拨了一筷子鱼片下盆里,炸了喷香的油合了芝麻酱等味料筷子搅匀,端了油碗朝三人鼻子下转了转,“香吧?”

    “嗯!”老四手快,抢了二女前头给油碗里拿了俩种过来,搅得起劲。学了我的样子从锅里掏了嫩熟的鱼片蘸了蘸,呵着热气捅到嘴里烫得乱扑棱。

    “好,演示完毕,大家慢用。”我对这玩意尝不来好坏,一块足矣,多了反胃,得让她们品尝才是。取了块锅盔蘸了油碗吃,新切的嫩白菜不涮蘸了也香,专门给自己准备的羊硬肋切得薄薄的片生蘸了最利口,见开水味道全完蛋,咱野人,不好吃熟的。

    “成不?”半斤生肉生菜下肚,爽很,好久没吃得这么拉风了,以前和单位女同事们一起不好意思这么吃生肉,家里就不同,没人敢笑话俺。

    三女士满头大汗地同点头,看情形这就得了,看来女士们的爱好一千多年没多大变化,很欣慰。只要家里这三个满意,外面就没得说,不是夸口,满长安找不出比这三个更挑嘴的女性了。

    “姐夫打算*这个开馆子?”预备了三斤的大草鱼明显没招架住,前后上了三盘才勉强给老四打发,关键是颖坚决不同意朝锅里下羊肉进去,跟我生吃了几片意犹未尽地涮起了锅盔。

    “行吧?”朝老四筷子头上敲了敲,“女娃少吃生肉,长鸡眼!”

    “行!”老四眼珠骨碌一转,“起馆子的钱陈家……我一起包了。”

    颖脸上表情阴晴变幻数次,筷子隐秘地戳戳二女,俩人交换下眼神,“一家一半,老四手里才几个钱,姐给你省一半花销。”说着举筷子朝二女脑门敲了两下,“吃,吃饱了赶紧忙去,日头还没走正呢,咧个大嘴等了咬月亮?”

    二女很默契地哭丧个脸跑了,老四朝背影上鄙视一眼,挑衅地端了一盘子羊肉倒了锅里。

第三百四十八章 论清廉

    陈记鱼庄,让您领略不一样的吃法。承诺开业前三日用餐、酒水一律半价,前三月凡在鱼庄内消费满一百文的顾客可以凭发票去南晋昌兑换二十文的商品,往后累计超过一贯的客户永久获得陈记鱼庄用餐八五折待遇,并获得价值三百文的超级高档绝密底料一坛。店铺才开始装修,这公告已经传了出去,全凭老四的手段,先把这独特的氛围造出来,一开张肯定客源如潮。

    噱头而已,底料一坛肯定要不了三百文,连工带料算下来也就三十来文的样子,不过这年头大家好这口,一说是不传绝技云云就觉得了不起,尤其这怪吃法很招眼,京城的高门大户里已经小有名气。

    这里有个典故,京城里盛传的说法,据有关权威人士论定,可*性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如今凡满嘴百分比的人都是有学问的,也是风气。相传王家侯爷为民操劳积劳成疾,一场风寒下来口眼歪斜神智不清,了不得的祸事啊,没有王家侯爷主持的织造学马上乱成一锅粥,农学里少了这个少监连宰相学监刘仁轨都难以独撑全局……

    京城王、公、侯数十家都记挂王家侯爷的病情,誉满全球的名医、飞沙走石的名巫、上古珍奇药材均无效果,连皇宫大内的御医都临诊无方,一代奇才兼败家子眼看就要绝于人世……千钧一发间,奇迹出现了,一个和陈家生意往来数载的外域客商闻知这一状况,为表示对大唐的敬仰以及对侯爷的钦慕,毅然决然献出了家族珍藏数千年之久自图坦卡蒙法老不明去世后就遗失的古埃及配方。王家侯爷很幸运,这种奇特的饮食救了他一命,三天后就可下地行走,五日后痊愈。七日后精神抖擞地回到工作岗位,气色之好尤胜病前。融数种名贵香料、药材之精华配以各式各样的菜蔬,当然,不可或缺的重中之重主是鱼,草鱼。

    “亏你有脸说,死赖了家里七天,除了吃就是睡,丢下我娘俩不闻不问,气色不好才怪!”兰陵岭南里小性子耍惯了还有个惯性,回了京依旧他完没了,刚见面不说倾诉分别相思之苦,一脑袋罪先扣下来。

    “屁话,我朝哪问去?回来几天还没见人,还没怪罪你抱了我娃携罪潜逃,一上来先倒打一耙。”左右看了看,问道:“甘蔗呢?”

    “累了,睡了,现在别去惊扰。”兰陵无奈地嘟嘟嘴,露出母亲独特的怜爱之色,“宫里折腾好些日子,这才过关,小小个人哪受过这么些罪。”

    “过关?”不解地望了兰陵,“过谁家关?”

    “当这宗族里收养孩子容易么?”兰陵说着叹口气,疲倦在*我怀里,“有些日子了,这回来头一个就想见你,可总得给笃娃的事情先理清了。女娃家也罢了,可男娃就麻烦许多,李姓宗室间过继娃子不要紧,可收养外姓就烦琐。我这寡妇更难,光这姓都不好争。族谱里不认我不情愿,认了李姓又不情愿,绕了好大个弯子。”

    早就料到了,兰陵自称面对这些个麻烦已经安排计划好,可还是给母子折腾够呛,什么事一到了皇家就变得复杂起来。

    收养、过继在这年代是截然不同两个概念。关中有个老规矩,收养的孩子在成年后得改回原来的姓氏,有赡养老人义务却不具备第一继承权,只要宗族里还有其他同辈的男性就没有任何希望。过继就不同,一旦手续办妥马上就进了族谱,享有族内子弟的一切福利和权益,周岁上就有封爵,兰陵百年后的第一继承人。别人不得有异议。

    兰陵这当妈的煞费苦心,为了给儿子争这地位,该用的手段,该走的门路全都使上了。一回来先给那不知所以的王什么官员平反,表彰官风清正不惜策动圣上下亲告,什么以死明志让朝廷明白淮南赋税弊端,死得好!淮南赋税提到了台面上,不但连派下去数名大员亲往地方了解情况,还明令工部协同户部对淮南的分耕政策重新修订后交上三省备议,看情形是打算彻底整风整肃了。

    这一下牵扯大子,只因为这死人王啥官员。追封,殉死的夫人加诰,生前不知道兰陵咋折腾人家苦命夫妻,反正这身后事办得风光,也算瞑目九泉。下来这遗孤问题就变成首要事项,这年头女人家没有收养孤儿的权利,只能说抚养,所以就得麻烦一下做人八面玲珑的纪王李慎殿下。

    李慎,光听这名字就知道这人不错,事事慎重,绝不冒失,谁威风跟谁混的那咱。李世民众王子里难得的墙头草殿下,今掏钱给佛像塑金身,明又出资兴修道观,谁的好都落,谁都不得罪。这边稍微一给风向,他就一幅大慈大悲模样出现,悲天悯人地给孩子收养了,请注意,收养。然后李慎殿下与兰陵长公主兄妹之间亲情所致,为让这可怜能干的寡妇妹妹以后晚年不至于孤寂寥落,毅然串通族长李治陛下得到准批,将暂时姓李的孩子过继给兰陵长公主,于是这李姓就落定在我娃头上了。(此类事件历史上多有记载,均有案例可循。族谱专家的把戏。唐初的许敬宗、李义府、李敬玄可谓个中高手,偷换概念很有一套)

    明显钻政策空子!算了,只要兰陵这边高兴……我先看看甘蔗吧。

    “郎君心里有想法?”兰陵见我表情不自然,轻声问道:“才这一阵就不待见妾身了?”

    “没,就是有点不适应。”揉了揉太阳穴,叹口气,“毕竟是亲生的,叫你拿来作法,上达天庭下通三司,谁家当爹的愿意?”

    “过去就好了,我也不想这样。”兰陵脸贴了我胸膛上歉疚道:“总得给孩子个说法,不论咱这当爹的当娘的多下作,孩子往后得有个好身份,不能受罪。”

    “也是。”想想也只有这么个结果最好,无论什么年代里寡妇忽然有了孩子都不是周围能接受的,何况还是长公主,全国妇女的典范。理解兰陵的处境,往后多疼爱些,断然不会让母子俩受罪。这算是兰陵赢了一个大战役,往后我有得受。挤个笑脸出来,“你这当妈的可以抱孩子满京城显摆了,下次老天下雷劈你的时候记得给娃先扔远。”

    “你这是替那本家鸣不平呢?”兰陵见我恢复常日里的口气,表情也松驰下来,笑了朝我腰上抓了把,“是吧?”

    “本家……哦,”摇头笑了,朝后*了个舒服的姿势问道:“你不是早安排好了嘛,何苦又跑了那边拿个可怜人作法?莫不是真的给人夫妻俩逼死了?”

    “就是!”兰陵没回避,回答还理直气壮。扭头朝我看了眼,眼神里寒光森森,“不怪我下手狠。这么些年里,真说我身上一条人命都不担是谎话,您心里也清楚,从头止今……你那二夫人对我可是没点好感,都是迫不得已啊,我心里有时候也想,这么些人命里真没几个真正该死的人。可唯独这次我倒是一点歉疚都没有,别说我,合了你也不会手软。”

    不知道这王岑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受这么大的罪过。兰陵的脾气我知道,在我跟前贤妻良母算是本性吧,可毕竟有过平息叛乱的经历,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也绝不会因为弄死个把人心存姑息,讲究的是嘴软刀硬,很少把话说得这么不留余地。

    “别这么个眼神看我。”兰陵伸手朝我眼睛上一蒙,“我给你讲讲这王司马的事迹,真可谓是不死不足矣平恨。”

    “等下,先问问是谁恨。”笑了晃晃手指。“你恨还是当地人恨?”

    “当然是我恨,”兰陵忽然笑了,低了脑袋朝我胸口顶了几下,“当地百姓被这狗官欺蒙,清官啊,哼哼,可恶!”

    “清?”

    “清廉,”兰陵点点头,咬牙道:“清廉得自家都难以为继。俸禄拿出来周济旁人,只说这廉洁一项上刘仁轨也不如他。”

    有意思了,这种官员不常见,珍稀物钟,兰陵身为李家妇女代表不说好好维护周全,还给人逼死,幸亏这一来一去戏作得周全,要不真能被后世百姓编到戏文里遗臭千年。好好听听。

    就像传说中,王岑一身好学问,树得好官风,所任之职均获好口碑,一生刚正,廉洁奉公,实属官员之楷模,对于这些兰陵不否认。爱民如子不错,廉洁奉公更需要表彰,这些荣誉死后的王岑都得到了,朝廷也乐意给他,的确都是值得赞颂的地方。

    但从兰陵的角度上看,好学问不等于好能力,廉洁奉公说白了不过是官员的本分而已,一个本分却没能力的官员再刚正也没办法救民于水火,何况还是个不知变通不懂人情自命不凡的沽名钓誉之辈。

    所谓清官的通病,为了这名声名誉,变得一无人情二无亲情,再加上自身能力不足死板苛刻,更甚于贪官给当地带来的灾难。为什么要拿自己的俸禄周济旁人?因为有人吃不饱,他借机拿那点可怜的俸禄给自己扬名;为什么看了这情景不去挽救也罢,依凭依据地朝上面反应真实情况让朝廷及时修补弊病就好,为什么还粉饰太平?能力不足又怕别人诟病,毁了声名。照兰陵说,官员们各有各的毛病,也不能因为这些就逼人家上绝路,可因为一件被当地看成王岑道德高尚之典范的事让兰陵生了杀机。

    王岑夫人娘家为当地富户,可自家家里清贫,大丫头才六岁,儿子正嗷嗷待哺……

    顺嘴问道:“这么说人家真有孩子?还有个六岁的女儿?”

    “听我说,少插嘴。”兰陵扭身取了个点心塞我嘴里,继续讲述。

    无论是颖还是兰陵,俩女人生产前后我都尽心尽力在跟前照料,本认为这是世间最天经地仪的事,可也有另类,王岑算是一个。忙啊,清官嘛,把当地治理得越来越清。家里不照看,婆娘让娘家接去生产,丫头也顺道跟了娘去享几天福。这也不算啥,要一般人看只要母子平安就谢天谢地了,可这一下犯了王岑的心病,月子没过就给婆娘硬从娘家接回来不说,一股脑的恶气全撒了才六岁的丫头身上。还大道理一条条,道德规范一遍遍地教训,给娘家送来的各种营养品统统扔了大门外,看了婆娘娃跟了自个受罪心里才特别高兴。

    娘没出月子不能动,丫头懂事,偷偷了家里唯一个使唤人跑河湾里捞些鱼啊虾啊给娘进补。不幸很,上游才过了雨,水面说起就起,一个六岁的丫头有什么水性?不留神就冲没了。当娘的得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就晕过去。再醒来身体一下垮了,奶水供不上月子里娃娃就生病,这年头月子里娃闹病最危险。王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补救时候又接到李义府宰相和兰陵公主途经颍州的消息……

    “这么说来王岑俩孩子都没保住?”

    兰陵点点头,“他也努不住气了,事情出来万念俱灰,只求了能让他王家留个苗笋。可孩子没救过来。那王夫人到底没活的念头了,我也绝对会留这种祸害继续欺世盗名为祸人间,正好借了他的给咱笃娃过关。”脸上肌肉变得僵硬起来,能看出她在咬牙齿。

    听得我冒邪气,这是人死了,若在我跟前我能给他一千刀剐完都不叫咽气,什么玩意!当官当得让自己闺女捞鱼虾,这是让水冲走,要不往后不定还受什么罪呢。这种清官,害民害己,还不胜当贪官来得合算,起码能叫家里过个好日子。我看部分贪官就该表彰,人家自己贪点,可能力有,治下百姓日子也过得有油水,这才是当官,王岑这种连续杀他半个月都不解恨,给姓王的丢人!

    “这事过去了,”心窝子都听得疼,“往后不许提,见不得这号狗日的!明就该把官员队伍里这类全拉出来活剐朝我……朝云家鱼塘里喂鲇鱼!”

    “说鱼呢,”兰陵也努力给这话题抛开,赶紧换到鱼上,一把攥了我膀子问道:“你家里最近可热闹,这送个锅,那送个调料的,独独没有我的?”

    “啥我家,陈家!要这要那的,哪找你去?要不是每天都来问问,鬼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府。”话是这么说,可有好的绝不能少了兰陵,“你等着,我回去给你弄点底料来,正合了吃晚饭上。”

    “后天吧,”兰陵扑哧一知,朝我戳一指头,“又拿了治病的幌子骗钱。后晌我还带了笃娃去赵王府上宴客呢,既然正了这身份,就得把笃娃推了台面上,明天得往几家姊妹家里转转,跑个脸熟。”

    “后天?”

    “嗯,后天你家里置办好,我带了笃娃登门。”说着挑衅地扬了扬眉毛,摇对晃脑道:“和你家夫人亲如姐妹呢,这么大事情不抱了孩子给她看看可不行,长时候没见你家那才女心里挂记得慌。还有我那外甥女怕是出落得比她娘标志了吧?”

    “找事啊?”嘴里说了记挂,可一眼的诡异之色,这跑去打起来我是帮了三个妈对殴还是一旁给俩孩子担任现场解说?

    “哼!”兰陵起身拉了拉筋,得意道:“吃亏的事我才不干,该我的就得找回来。可怜啊,咱娃可没九斤,你夫人这次又站了上风,我给她整整一天来显摆。”

    “姑奶奶,你……你咋不吐信子呢?”

    兰陵笑了给我朝外推,“走吧,等我吐信子还早,先把你家俩母蛇管好。”临了又想起什么,将我拽住拉了厢房窗棂边顶开窗户悄声道:“看看咱笃娃,睡得正好呢,多像你。”

    是啊,像。光看睡的模样就是有出息的,白净个小脸嘟嘟个小嘴多文气睡得安详,奶妈圈了腿在塌边给孩子护得仔细,明显没九斤那土匪气息,睡觉硬是能翻山越岭地从奶妈身上滚床下去。

    给九斤摆置好,提了脚让他朝前爬,练手劲,吧唧一脸平砸了草丛里,再抬头满嘴咬的都是草叶、泥土,无齿的脏脸笑得彪悍。赶紧塞了指头朝嘴里抠,迟了,咽了。提了领口回后宅,还好颖不在,一脑袋给塞了水盆里洗西瓜的架势拾翻干净,扯过个巾子抹碗一样就擦了起来。吓得旁边的丫鬟目瞪口呆,难道这就是贵族优雅的管教方式?

    后天这兄弟俩就见面了,瞅瞅九斤这皮实劲,往后打他兄弟咋办?刚洗干净放地上一扭头就不见了,然后院子里扑通一声过后传来九斤哭声,等我奔出去硬是没发现孩子在哪,顺了声音才发现花坛边侧立的俩空花盆翻倒一个,硬生生被扣了进去。

    消停了,往后再不夸口带孩子,趁了这小子被扣了里对我先解个手,再睡一觉?

第三百四十九章 生不如死

    狗咬人天经地义,常见,不稀罕。人咬狗就罕见了,还是没狗大的小小人,九斤干的。

    一回来旺财就围了我呜咽地转了告状,认为小主人侵权,不时将自己带了血痂的耳朵支棱几下控诉九斤的罪行,并用狗老成精的肢体语言表达了对生活的无奈、前途一片暗淡。叫我理解,旺财今后打算和我一同上班,尽量减少单独和小侯爷相处的时间;能理解它现在的心情,颖脖子上坑凹的细小牙印比比皆是,还有正爬桌子上辛苦拼接支离破碎帐本的二女,受害的不单是旺财一人啊。

    孩子正走牙劲的年龄,正处在人、兽意识分离的生理期,逮啥咬啥,还不完全具备人类的意识。这时候若交给旺财看养孩子往后九斤就主攻上下腭咬合与脚爪的撕扯技能,毕竟这是脊索动物进化数亿年来最基本的生存能力,会变成所谓的兽孩;所以及时灌输人类的行为意识是个必须的过程,一般来说这个任务主要由父亲来承担,但今天不行,因为兰陵明天要上门踢场子,所以得交代她们预备预备,我这边顺便去钓鱼放松下。

    “又不是来得少了,”颖对了铜镜正揉搓着脖子上的咬痕,对兰陵要过来的事一点都不上心。看样子要出门,怕影响整体观瞻。

    “不一样……”说了半截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说,想想也没多大区别。唯一和别家的区别是,王家已经对迎接长公主大驾变得普及化了,到最后就是兰陵进出入无人之境,王家上下麻木不仁。

    颖对了镜子白我了眼,打点粉朝脖子上扑扑,发现没有去斑除疤的效果,又拿了湿手绢擦抹干净,很不满意地朝脖子上拍了几下。“夫君,这九斤最近咬人越发厉害了,您可得管管。”扭脸忽然朝我笑得妩媚,腻声道:“妾身这纸命草身的带点伤啊疤啊出去不怕招笑话,长公主金枝玉叶的往后也这般狼狈可就惹眼了。这世间的女人都得当娘,可这娘和娘里总有个区分,是吧?”

    “啥?”赶紧咳嗽两声,一拍脑门恍然道:“看,大事忘了,今答应张家表亲去讲学。大事,去迟了人都是学问人,说咱不尊重人家也不好,你忙你的。”说罢拧身便走,给门槛上爬上爬下的九手提起来顺手丢了炕上,就欲去讲学。

    “可怪了,”话音刚起颖身形就挡了门口,看来这神形百变的轻身功夫又有长进。“刚可听您说苏老爷子那边等您过去钓鱼呢,又变了讲学?”

    “啊……”挠了脑门傻笑几声,顺了颖身子试探朝外挤了挤,未果。回身炕头上很自然地取下鱼竿朝颖和二女晃了晃,“啊,哈哈,对,先钓鱼!钓完鱼去讲学,劳逸结合,结合。”

    “哼!”颖笑着瞪了眼,贴身过来一把抢过鱼竿朝九斤身旁一丢,给二女使个眼神。“教九斤摆弄摆弄,当爹的钓鱼好手艺,虎父无犬子嘛,九斤不能拉下了。你爹本事大着呢!可怜娃往后可学不了那些。”

    批斗会?二女一旁没点帮携我的意思,掏出我宝贝鱼竿就递了九斤怀里,小狗龇牙就朝上面咬去,啃甘蔗一样还“邦,邦‘有声,心都碎了。劈手要抢却被颖温情四溢地挡了前面,柔声道:”娃练牙呢,您说这年岁就该多咬些东西还不叫打,是吧?“

    “造反!都反了?”撸了撸袖子,扯开前襟才忘记这王修没长护心毛,很没面子的又赶紧扣上。

    颖和二女对望一眼,笑得前仰后合,笑罢嘟个脸拧了眉毛拉过我朝脊背猛捶几下,恨道:“总是这样子,总是没实话,谎还说不圆,骗都骗不过!”

    “那啥……”被颖说得哑口无言,只好揽了怀里安慰地拍了拍,“瞎扯啥呢,都不知道你说啥,外面天气那么好,随我钓鱼散散心去,二女也去。”

    颖和二女交流下眼神,二女啊吧啊吧地指指被九斤蹂躏的帐本推托,颖笑着朝我炕沿上一扯,“看,没人愿意去呢。夫君也晚去会,陪娘三个家里说说话,想听听您跑岭南一趟的趣事,这回来许久,可没好好提过一次。”

    “岭南啊,没季节,没意思,下次不去了。”敷衍几句伸手从九斤怀里抢过鱼竿赶紧检查。臭小子牙口好,弄和漆面坑坑洼洼净是咬痕,活不成了,明得送去修补,说不定这十几贯就此完结,败家子!

    “就完了?”颖朝二女招招手,二女兴致盎然地偎依在颖怀里,楚楚可怜地歪个脑袋,清纯澈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等待下文。

    二娘子!脑海里腾然出现这杀才的影像。*,定然是这吃里爬外的狗东西口风不严实,我被出卖了?天呐!就他那智商,无论颖还是二女三两句话就能掏个八九分出来……看来黄药师是对的,我也得招些聋哑人回来培养,长嘴不长脑的那种跟班必须全下井里呛死!

    天使,从来没觉得老四有今天这么漂亮过,多可爱的小姑娘啊,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亏得她及时出现才避免我今天悬梁自尽的惨剧。一句:“我也要听。”救了她可怜的姐夫。

    颖与二女无奈对望一眼,伸手朝老四脑门一巴掌。老四委屈瘪了瘪嘴,然后拉我开始讨论卖鱼大业,求之不得啊,马上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各种各样的创意层出不穷,饮食业千年里总结的精理论滔滔不绝。不为别的,这时候我就盼了将这臭卖鱼的话题进行到底,记不完结。

    “好了,老四和二女商议去,”颖狠瞪我两眼,无奈地将鱼竿递过来,“让你姐夫赶紧去钓鱼,人苏定芳老爷子还等着呢。夫君早些回来,再喝酒就叫老爷子来家里来,池塘出个事谁也担待不起。”

    无所谓,出个事起码不用回去受盘查了。今这钓鱼真叫钓鱼,钓得专心,天抹黑还没点收竿的意思,一旁苏定芳等不及了,喊人给他称分量。伸脚踢踢我,“小子今天闹心事,半天没一句话,舌头出疮了?”

    摇摇头,专注地盯了模糊不清的鱼漂,轻叹了口气。

    “给老夫说说,”老头很八卦地蹲了跟前,顺手提了我稀疏的鱼篓看了看,“这可不是平日的能耐。是什么事?说出来老夫给你做主,满朝上多少卖这老脸个情分。实在不成还有你那老不要脸的程爷爷支撑,没人敢把你咋样。”

    苦笑了朝苏老爷子道谢,要是公家的事倒好办了,我这事……圣上都没本事解决,谁的老脸都派不上用场。

    “看上谁家闺女了?”苏老爷子听我口气不像是公务上的纠纷,很有经验地揣摩到感情上,估计老头年轻时候是个花花,一脸老到的笑容道:“定是为了这个,你家婆娘厉害。看了眼里挠心又不敢抢了家里来。是吧?”

    “啊?”抢?到底是武将出身,就是顶个学院派的名声也遮不住军武里的作风。这“抢”字用得太好了,看来老头那几房妻妾没一个自愿的,都干得顺手了。

    “看,就中了!”苏定芳高兴地撮撮手,一生料敌如神果无遗漏。自得道:“小娃娃心眼就是短,被老夫一语道中,谁家闺女?”

    “没,没,老爷子取笑了,嘿嘿。”算了,家里有俩审查的,这边还蹦出来个抢亲的,收拾收拾讲学去得了,这时候最好遇见个无耻文人喝醉最好。和武将没办法沟通。

    “笑什么?等着,让丫头给咱爷俩弄一壶,好好开导开导。”苏定芳直起腰又朝路上喊,每每这时候云丫头总带了俩弟弟朝幼学里去,相互招呼都习惯了。

    “这女娃好,”指了云丫头背影朝我荐道:“若说抢,高门大户定要避之三舍,老夫若再年轻二十岁绝不放过。”

    “您老当益壮,如今抢也不迟。”一边敷衍一边举头先闷了两杯带点酒气,回家多少也有个装醉的条件。

    苏定芳谦逊地摆摆手,“闺女花一样的年纪,老夫黄土埋半截了,小子这是骂人呢?当我和他程老贼一个德行?”伸手朝我脑门敲一下,“听好!家里婆娘厉害是好事,可也不能全由了她来,该拾掇就得拾掇,不手软!”

    “对,对,今黑小子就回去拾掇!”胡乱接了话,俩人又碰一下。

    “咱行伍的人,常年在外面不着家,没个厉害婆娘在家里撑着可不行。拾掇归拾掇,可不能打蔫了,得给她留一股子泼劲才行。”苏定芳对这个有心得,怪不得这行伍的家里大部分都有个恶婆娘持掌,可能是众将领唯一达成共识的地方。“这就得看你自己本事了,大婆娘厉害肯定会在家里欺负小的,今少一个明少一个咱也心疼。所以办事得周到,你先给外头养到有了娃子再朝家里引,有了娃撑腰,她再厉害顶多打骂几下,下手时候也得看分寸。”

    高!实在是高!要不说学院派呢,苏老爷子生活中处处不离行兵用计,光这手段就不是程老爷子那种大开大阖的土匪能比的,够龌龊!

    想想自己,其实比苏老爷子更恶劣些,算了,这说下去谁都对不起。举杯猛灌几下,借了这酒力壮着,回去坦白!一辈子的事,瞒谁不瞒谁的都过不去,老婆给你守了家里惦了盼了等你回来,你倒好,外面生一下不说,还不承认,换了颖和二女的位置想想,一辈子和这号骗子滚床上心寒不心寒。

    “想开了?”苏老爷子见我下了势猛灌,喜道:“爷们就该这样子,好好坏坏的不亏自己,该下决心就不犹豫。”

    点点头,朝老爷子一拱手,抗了渔具定了定眼神大步杀将回来。

    没工夫梳洗,渔具墙根一撂就给老四撵出去,怕过了这卯就没了胆气,颖、二女连带九斤开检讨会。

    围圈炕头上坐好,打了俩酒嗝,伸手给二女怀里的九斤接过来抱好,“想听岭南的事吗?”深呼吸几下,咬牙定了定心神,给九斤抱端正,“从头到尾啊,就TM不是出公差,我……”

    “这又醉了,”颖眉眼挑了挑,伸手推了我一把将九斤从我手里接过来交给二女,“快服侍了睡,不叫外面喝就是不听!”扭身喊奶妈进来给孩子接走。使劲朝我身上拍了下,“躺了,赶紧衣衫先换干净。”

    “哦。”任凭俩夫人折腾,忽然发现事态没按自己的思路发展,忙道:“没醉,没喝多少,听我说完。”

    “说啥?”颖俯身给我压住伸手朝我眼角挑了挑,脸对脸轻声道:“公主出门拣了犯官的遗孤嘛,满京城都知道了,赶明妾身问她去,您知道个什么?”

    “哦,”傻傻地点点头,歉疚地看了跟前俩女人。老实巴交道:“其实我也知道点……”

    颖娇嗔了朝我脑门一戳,调笑道:“又不想听了,男人家出门一年多能干什么好事出来?才懒得听那些。”转头朝二女道:“明让老四随你去西市看看那帮人给鱼庄弄得怎么样了,俩人吃吃玩玩的后晌再回来。还有夫君,织造学上您可不能老偷懒,那边弄好了咱家作坊才有好使唤,一天晚去早回地小心人家后面议论。”

    我婆娘厉害啊。我承认颖就这一句话就将我拿住了,谁说女人家短浅?该问的有了答案。目的达到了,不吵不闹,一个小动作,一个贴心话,就把我心揪了过去。不做作,不显山露水,就夫妻间的家常口气,光这四两拨千斤的本事我得再学十年。

    和二女点点头,颖给人都支应开好给自己和兰陵留下单挑的空间。俩女人都等这天呢。都不是省油的灯,打开了颖不行,可气势上兰陵短那么一筹,不知道场面会不会很火爆,这全是我造的孽。

    九斤一早抱我不叫走,啊呀啊呀表达自己感到漫天袭来的杀气,虽然小手气愤地指了前天扣他的花盆,可我明显感觉由远至近的妖风,很奇怪的是天空异常晴朗,难道这年头的妖怪道行已经高到不用雷鸣闪电来显弄自己的出场气势?

    已经是迟了,兰陵没有给我出府门的机会,依然恢复了前些年来家里作功课的时间。当年早饭有她一份,今天也不例外,饭桌上多了双筷子,而兰陵和颖已经亲姐妹般地挽到一起,一个抱着九斤,一个抱了甘蔗,比肩比邻地坐了饭桌上亲热不得了。

    没见过这么吃饭的,一个堂堂长公主,一个四品浩命,饭桌上还把孩子携了手里不松。我坐了一旁单桌上只觉得劲力扑面、阴风惨惨,欢言笑语中,难以言喻。

    “这娃子,可比我出时候更壮实了!”兰陵笑得,如同见了亲骨肉般亲昵地捏捏九斤胳膊腿,“这身板往后可是行武的好材料。可惜了,子豪体弱,教不了这些,过两年我帮忙给孩子找个好教头。”说着用余光扫我一眼,故意让射向我的余光和颖的视线有个交集,肯定是故意的!

    “就说呢,”颖赶紧起身道谢,还拉我过来一同谢过公主美意!气得我啊,当场没晕过去。昨晚让我早走,这一早又不说叫走的话了,弄得我一旁人不人鬼不鬼地搭个笑脸,颖也故意的!话锋一转,拉我坐下,笑道:“怪为难孩子的,武不武的也不敢多指望,只求了能他爹这一身学问有个一两分就知足了。粗笨人家的孩子,可比不得小郡王灵秀,小郡王将来必是文武双全的盖世英雄!”

    郡王?掰指头算算,的确,这一姓了李就得按赵王、兰陵的这一脉朝下排,成了李世民孙子辈,直系啊!狗屁小子这下就郡王了,我都替独孤复冤枉,他咋不说随了娘姓呢?他娘咋不说给他让王爷收养了再过继回来呢?我以后见这甘蔗这臭小子还得行礼?不剁死他才怪!

    不多想,先配音:“嘿嘿,嘿嘿……”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迫切地想去单位,可既然按礼数来了,公主不用完饭我就没插嘴份,一味地傻笑也不是办法,死了算了!

    兰陵到底没颖在这方面工夫深,亏吃大了吧?“小不点,周岁上才有封诰,哪来郡王?”不自然地笑了下,将甘蔗朝怀里搂了搂,忽然大方地扭头直视我,看我一哆嗦,颖的表情也变得怪怪的,“失礼了,”兰陵洒脱一笑,朝我俩解释道:“看见子豪就想起前些年朝王家跑了录学问的日子。子豪旷世奇才啊,几年下来我这当娘的录下不少可通得不多,亏了这孩子看着灵醒,往后若有幸能跟了子豪修习……”顿了顿,不经意地扫颖一眼,一幅母爱无限的模样将甘蔗抱起朝脸上贴了贴,借了一个体贴的音调问道:“想子豪不会推辞吧?”

    “不会,不会,嘿嘿,嘿嘿……”我能咋办?我想念刘仁轨了!

第三百五十章 风云际会

    颖和兰陵都属于世间罕有的极品女性,当然,我指的是综合能力。

    外表上两人都得不到最高分,这无所谓,表面现象而已,我是个注重内涵的人,现在嘛……稍微有点后悔,毕竟超级美女也有超级美女的好处,至少她们不会比眼前这俩女人更聪明,我则有机会试着学习其他好命穿越人士把和自己产生感情纠葛的女士们培养成五好姐妹,相互间礼让三先的那种超级完美。

    很遗憾,我身边至始至终没有出现过完美女性,兰陵和颖不具备五讲四美的高素质。水深火热中没有人愿意拉我一把,只能自己挽救自己。于是我下定决心——去上班!

    颖被兰陵忽然预定郡王老师的举动将了一军,丢失了主动权,虽然还是一脸的笑意,但那只有我才能看懂的幽怨眼神如同飞刀般丢了过来。我信任颖的临场应变能力,胜任控球后卫到大前锋所有的位置,随时可以板回劣势。兰陵用我打拆挡战术不过是给她自己挖了个大坑,名义上我还是王家队的中锋,若再不离场的话,颖会利用生场忧势将我推到低位在篮下强攻造成兰陵犯规,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罚球了。

    看来我得先犯规把自己罚出场,二女和老四都不在跟前,没有太多的场外因素可以利用,看了眼前俩女人相互微笑地朝对方吐信子有点焦急。多希望能被马尔蒂尼灵魂俯体一次啊,哪怕是郝海东也行。

    “今天气不错,再不去应卯就迟到了,刘夫人又该嘟囔终。”自言自语着,无视俩女人投来的惊异眼神旁若无人地站起来朝兰陵行了个辞别礼。迈了坚定的步伐走出厅堂。

    外面空气真好,自由的气息。擦了把汗,暗地给自己夸耀个大拇指。太帅了!终于跨越了心理障碍。俩女人分开来我都能勉力应付几回合。可她俩都在场上的时候找就找不到状态,今天终于突破这瓶颈了,爱打打去。帮是帮不了谁,我还不能跑了?

    旺财很羡慕地将我和墩墩送出大门,它盼我早点回来,同命相连啊。

    张家兄弟已经到,内府工部各出任的少监也已经纠集了织造学里所的工作人员在院子中间散排开来,大家等待我过来一同做广播体操。晨练嘛,早晨运动运动能保持一天里都有好心情,同事间和睦相处。还能切身感受到集体活动的氛围,大力促进团队精神。

    包括我在内,凡是织造学里工作人员不管职务高低,每人都有一个响哨叼在嘴里利马来了精种。鼓了腮帮子吹得山响,大家跟随了哨音齐整划一的做得卖力,很欣慰。我正好练练面部肌肉,该死的哨子没做好,吹起来费劲。

    “明第一界织造学院运动会就开幕了,下午给大家早放一个时辰,都好好准备下自己的项目,优胜者奖品丰厚!好,解散!”

    随了我话音落地。整齐的拍手声响过,二百来号人乌秧乌秧地四散而去。精神头都好,能得学监早放一个时辰的时候不多,何况明天还能看大家耍一天猴戏,连学监大人这身份也不例外。

    秋季运动会嘛,以前单位年年办,俺年年都踊跃参加,老能领些个锅啊,电热壶啊,空调被啊的回家,非常喜欢这类活动。如今当了一把手就更要多组织,勤组织,成为一个传统在织造学里流传下去。

    连厨子算上就二百来号人,办不起太多项目,又都是成年人,考虑到运动会后大家还得全身心投入工作,也不能运动量过大,尽量挑些相对温和的运动项目来竞赛,跳个麻绳啊,拔个河啊,砸个金花啊?当然这年代军事项目也受文人欢迎,再说为开运动会专门借了左武卫个校军场,所以射个箭、标个矛子的主我还能做。

    每项分设前八名,头奖一床单人棉被,次奖两罐菜油,三奖一罐菜油,四奖两封大油……以此类推。团体奖项分设前三名,头奖第人一条毛毯,二奖缎子被面,三奖一个铜盆,反正保证人人有奖品就对了,每人必须参加一个单项,多报多得。叫后世人看这些奖品有点寒酸,可这年头都算得上金贵,织造学里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又没多少,腼腆、自持身份的人不多,新奇嘛,显得非常踊跃。个别脸皮薄点的凑个热闹报一项就混过去了,当然也才少数恬不知耻包全项的家伙,内府里那位姓马名斐的少监就是其中一个。

    给老马忙活得,刚下操就钻了自个办公室里练跳绳,劈劈啪啪抽得地面乱响,自个身体重量还超标,轰隆轰隆胜似打夯。

    工部来的那位刘循少监就文气多了,科班出身,本身有官职,看不惯马斐同志作风,对我举办运动会的创意虽不反对,也不持拥护态度,矜持地选报了个射箭比赛,这年头读书人箭法还是很准的。

    咱射箭、标柔子都不行,所以跳绳,不管小绳大绳都拿手,关键就是这年头跳这个没成风气,好些人都是初练,得两罐菜油、一床棉被回家没问题。

    刚进办公室张氏三兄弟就跑来汇报工部官员脱产学习班的进程,刘仁轨主持的事我一般不插手,如今虽说农、织分离了,可织造学的校园施工才过半,依旧和农学挤了灌园里办公,我这边院子是学监,过了院墙又变成少监,身份一天互换数十次,弄得大家都不好称呼。

    和刘仁轨这一拱手,一个喊刘学监,一个喊王少监,一扭脸招呼到织造学上又变了王学监,刚从厕所里出来碰了农学下属又成了少监大人。弄得我一天和变态狂一样啥称呼都答应,没个准确的定位。

    常贵就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翅,他如今荣升农学少监一职。在农学里算是和我平起平坐了。可小常很谦逊,尤其对我怀有不一般地敬仰,人前人后。只要没有刘仁轨在场都是尊称学监大人,弄得我很自满。

    如今我农学、织造学两边跑,刘仁轨又因为朝务好些事情不能亲历亲为,常贵肩上的担子无形重了不少,能看出来他比较羡慕织造学里的氛围,后悔白己是个农业专家,若是能跟了我去织造学当少监就轻松加愉林了,还有运动会开。

    “好好干。别为这点小事分心,我和刘大人忙得正是时候,正该你好好表现表现,往后说起来也是能狮挡一面的人物。”拍拍常贵肩膀,刚坐了少监的位子上就碰我这撂挑子一年半,人本来就长得瘦。再这么日以继夜地操劳,脸都尖得没形了,老远过来和耗子一个架势。

    常贵咧了干瘪的嘴唇笑笑,别看模样半人不鬼,精神头好,三角眼闪闪发光,毕竟在二把手位子上坐了两年,光这神气就和当年天攘之别。欣慰啊,常贵算是我一手栽培的接班人。以前逢迎的功夫不到家尽招人讨厌,也算是凭了真本事一步步从基层爬上来的。我只看上他两点好处,有理想、能吃苦,才这两点就能获得刘仁轨认可,往后前途一片光明。

    “最近没见程家小公爷朝农学里来,”常贵见我这会没事,没话找话的好像他和程初多要好一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表情。

    笑着摆摆手,程初啊,身为农学一期,可谓学院的耻辱辱,学员的败类。比起众多师弟们,他算是农学里货真价实的大师兄,虽说没指望他在这领域有惊人的建树,可学了这些年还要*味觉来分辨菠菜和油莱的区别,视觉上总是混淆不清的家伙还有脸打了农学的招牌招摇撞骗,放其他人早让刘仁轨打死了。

    有了去农学求学这个借口,背了书包骗爷爷上学堂云云,农李里一半月也没他影子,除了旷课,他没干过别的。这些日子,曹均从岭南长途趾涉到京城为的是通过旗语这个创新被朝廷重用,可兵部大佬们一个个都是眼睛长了头顶的家伙,这边说好,那边却推三阻四,不知道还得拖延到几时,只有埋头苦练期待传唤。看来曹均一干人还没给大唐水军指挥方式带来飞喙长三尺却成了程初的玩具。

    关中民风彪悍,自古不乏名将、勇士,或三军阵前取上将首级,可山林聚啸携踞一方,称王称霸的主不少,全陆地上的干活,水里混得好的几乎没有。见水就晕,叱咤风云死几次都不皱眉的人物爬了小水洼旁哭哭啼啼也有一位,没办法,地域困素造成的。

    程初也算个,别看曲江里船头船尾的有形,见流水就腿软,曾经一伙人去去灞河踏青,他死活不朝水面宽的地界去,硬说新鞋沾了泥就可惜了。这种素质也有脸一大跑了和人家水军上的高手切磋,不知道他是想治好白己的恐水症呢还是想为关中男儿在水面上争口气回来。

    其我看他是好奇,而且曹均巴结得好,水军、船只、辽阔海洋以及种种新奇而神秘的传闻对出生在军武之家的程初来说是个诱或,他就是喜欢听些摸不着边的东西,一看就不是脚踏实地的人。

    程旁爷子也放任,只要他不和陆军那帮杀才混一起成天想着沙场见就行。这年代水军的地位远远比不上陆军,建功立业都朝北边草原大漠里去,轮得动刀骑得了马就有机会,至于摇桨转橹的用程老爷子的话说,一群好人墅人。

    可笑很,程初最近见我竟然夸口修习水性,看看天气也不对,不知他在哪练,若是浴池挖深点也将就了,笑掉大牙的话。没功夫理会他,家里事情都没摆平,不知道颖和兰陵现在是个什么情形,反正不客谁输赢我今回家不会好受,心里正打鼓呢。

    我聪明人!侦察下,先兰陵府上去,若她回来了我就好朝家里去,若她没回来……很难办,肯定战事未了。只好先去崔彰家混个晚饭,然后喝点酒,醉酒而归。谁也拿我没办法。明早就说不定就没事了?

    没回来,这早超过十二回合的时间了,先混饭去。倒霉,崔彰这杀才和郑弘俩不知去向,早就看出他俩在程家的酒席上眉来眼去的不对劲,呸!果然是对玻璃!去程家?算了,程老爷子还是少见几面,对身体好;还是晃到天黑算了,先去路边沽酒的店面给了一文钱,不喝,只撒。让伙计给点酒星星甩了身上提味,看了伙计惊异的眼神非常满意自己的创意,这就对了。

    打后村的路上回庄子,那边田间小道,不惹眼,去池塘和苏老爷子聊天去。很不幸啊,老头今天竟然神奇地没来,我又没渔具,只好爬了路旁的草坷里无聊混光阴。墩墩对我举动不解,伸头看看主人是不是病了,被我抽一巴掌后很满意地去一旁啃起鲜草来。

    云丫头往常一样领了俩弟弟去幼学,墩墩目标大,被发现了,跑来见我横躺了地上吓一跳,经过辨认是活人才赶紧见礼。

    “瞌睡,嘿嘿……”胡乱蹭了蹭眼角,假装才睡醒的样子,坐起身笑问:“最近老去学堂啊,今轮到谁讲课了?”

    “小女不懂这些,”云丫头腼腆朝我一笑,转身让俩弟弟先过去了,“他俩喜欢,说三个先生讲得都好,一堂都不舍得落下。”说着找了个草厚的地方坐下了,关心道:“天晚起了凉意,王家大哥这里歇息可要着凉,还不回去么?”

    “喝点酒,回来就醉了,啥时候睡到这的都不知道。”拍拍衣襟让酒味散出去,“才醒,这就回。”

    “王家大哥,”云丫头见我起身,赶紧叫住,扭捏道:“听说陈家四小姐打算开个鱼庄,已经在西市起了门面?”

    “啊,对啊。”

    “哪……”云丫头朝自家鱼塘看看,小心翼翼地瞥我一眼,“若要是鱼卖得好……”

    “哦,先看看,好了的话你尽可以找她谈,乡里乡亲的,没必要老气。”整了整马鞍,朝云丫头挥下手,“走了,放心,到时候我给她说说,她开鱼庄也不是说赚钱,给养鱼的乡亲找个销路。”

    “谢过王家大哥!”云丫头跟过来,随我一前一后地朝庄子里走,小声道:“小女想和大嫂商议个事……”

    “哦,她在家,随时来。”回头看了云丫头一眼,不知道她打什么盘算,今天我对女性特别敏感,连路边没长牙的小丫头都警惕。

    “想给您先说说。”云丫头认为我比较和善,先通个气,免得到颖跟前撞了南墙。

    “嗯。”

    “云家包给庄户的地再有几年就到期限了,小女想……”

    几年?“还早吧?要收要续的,到了跟前再谈不迟嘛。”怪不得和我说,她敢在颖跟前提这话,不嘴巴子抽上去才怪。起了收回去的心思了?看王家给她平整得是模是样,有歪心了?这租地和赁房不一样,就是到期了也不能说着急收回去,续赁加租金就可以两家商议,但不能硬给赁户撵走,不道德。

    “您误会了,”云丫头赶紧解释道:“小女说的不是期约的事,是想……想问问大嫂在约期过后有没有买地的想法,云家想把赁给庄户的地卖给您家。”

    “啊?”听得我站住了,扭脸看云丫头是不是正常。不像缺钱用的样子,云家如今的经济状况和前几年卖地的时候天壤之别,等钱用打住手卖地还能理解,现在有了钱再卖就真正是败家子了,能给街坊骂死。“这什么说法?”

    “毕竟云家人手不够看管这么大地界,您家又出钱出工的这么费时,到期收不收的云家也不好意思占这么大便宜……”

    “别,别不好意思。”没一点不好意思的觉悟,“该谁就谁的。你现在去问肯定是买,没点问题。”颖是什么人,巴不得给京城都买下来,和云家为了地眼都红了,云丫头只要出价,颖绝对不会犹豫。

    云丫头寻思阵,笑道:“就是和您招呼一声,这离期限还有几年,到时候弟弟们长大了说不定不情愿呢。”转过小路岔口,朝我礼别,径自朝幼学过去。

    神经病,今天什么都不对路,家里的掐架,外面跑来个卖地的,还是因为不好意思才卖。有鬼,对云丫头卖地的把戏已经见识过一次,不想再有二次了,女妖精太多,唐朝很危险。

    气氛不对,兰陵的车驾还在,天黑了还不走,等啥呢?叫过管家问了问,后面正开酒席呢,秦钰回来了,无敌的程老爷子带了程初也在,老人家等我一下午,这会正在厅堂里逗弄九斤和甘蔗,说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可人的娃娃……这太好了,这秦钰也真是的,怎么悄无声息地回京,至于娃娃可人的话我不相信!

第三百五十一章 论战事

    回来就好!秦钰这一出去……忘记几年没见过面了,一下给俩女人打架的事扔了脑后,撒腿就朝里面跑。

    男人家心大,嘴上不说,也不刻意想。说不上担心,秦钰的能力在那放着,这些年的成绩摆眼前,已然是年轻将领中的翘楚。但明显能感觉心里莫名的踏实了,可能就是所谓的师生之谊吧,自认没有当师长的觉悟,不敢确定。

    没太大变化,和出京时候比稍微壮实了点,与程初坐一起总是显得有点单薄。看模样、打扮是回过家的,一身文士的长衫干净整洁,站了街上俨然就是个学子,汉人相信这就是才从前线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

    是排了宴席,主席的位子给我留着,颖一副女主人的架势招呼得周到。程老爷子坐了头里,正笑呵呵的抱了俩孩子逗弄,兰陵客气地坐了下首,见我回来就斜眼瞥了下,扭过头去不理不睬,看样子今天没能从颖身上得了好处去。

    秦钰看见我变得激动起来,站起来没等走我跟前就人礼拜了下去,一手没扶住,赶紧调整下自己情绪,欣慰道:“快起来,咱自家不兴这个!”

    程初没眼色,吃喝依旧,被老爷子踹了脚,照毕业照一样过来笑呵呵和我并排站一起乱沾秦钰便宜。

    “快落座,”加把力气给秦钰扶起来,装作才发现兰陵公主的样子一脸惊愕,马上必恭必敬地上前行礼参拜。

    兰陵换了个笑脸摆摆手,拉了一旁招呼的颖亲昵道:“今带了孩子来看看你家才女,没成想到碰个热闸.”说这朝下手席位指指,对秦钰道:“嗣业快坐了这里,刚正听你讲战事揪心,让子豪打了岔。这礼行了,师兄弟情分也表过了,快接前面讲.今你才是角。”

    秦钰应了声,扭头向我看看,不好意思的拱拱手坐下,腼腆的朝兰陵笑了笑。

    “这主家回来,好酒就别藏着了,”程老爷子举了九斤朝席面上哈哈一笑,将孩子递给颖,“忙小半天了,媳妇快下去歇歇。”

    颖接过孩子客气两句,这边一路告退。转门槛前递我个胜利眼神,尖下巴仰起来踩了风飘然而去。

    兰陵拍拍手,朝程老爷子埋怨道:“人才全,又是拿酒又是歇歇的,赶我娘们走啊?”抱了甘蔗笑呵呵站起来,“罢了,我不坐这里招眼,你们爷们聊去。嗣业,朝廷怎么封赏一码事,可不能因为这个就避过去,赶明闲了朝我府里坐坐,南边的事还没听够呢。”

    见我们都站起来,兰陵摆摆手,“不送了,这边都住得近,邻居相互走走的,往后往来时候还多。要不了那么多礼数。”

    话是这么说,我主家在外人跟前还得做周全,离席一路给兰陵送了门上,一路没朝理我,临了上车时候才扭脸龇牙一笑,轻声道:“借您句话:你死定了!”哼了声登车扬长而去。

    我死定了?这算什么事!叫嚣跑来踢场子是谁?不偏不向的,她自己没能占便宜关我屁事,冤不冤枉。不过也好,至少颖得了势今晚不会找我麻烦了,先喝酒去,从来不怕死亡威胁.

    酒窖里给最早一批蒸的白酒取了一坛出来,算不上年代久远的东西,但在老爷子眼里就是高档货,左劝右劝地就他一人猛喝,一壶下去精神焕发,忽然敲了案几问道:“嗣业,这跟前没外人了,你是我程家女婿,说说今后打算!”

    看来不把我当外人啊,见秦钰朝老头笑了笑,低头没吭声。程老爷子问得过于直接了,往后的打算在很多人心里都属于隐私区域,哪怕是最亲近的人都不好做出答复。笑着解围道:“嗣业怕是还没打算好,回京里总得听兵部调遣,随朝廷安排。”

    秦钰趁了我这话头赶紧点点头,朝程老爷子欠欠身,“这由不了自己的事……”

    “放屁的话,”程老爷子哈哈一笑,举筷子朝我俩点点,“由不了你还由不了你娘舅?杜风小子的打算老夫还不清楚?他是你娘舅,我是你婆娘爷,你听谁的?”

    没听明白,朝老头和秦钰看了看,程初坐了对面一脸老实的朝嘴里扒拉食物,和谁都不相干的样子。疑惑问道:“怎么……”

    “不怎么,”程老爷子打断道:“子豪聪明人,知道把事情撂到身外,可他俩不懂。程初这小子好说,有我活一天他翻不了大浪,可这秦家……”顿了顿,看看我三个小辈,“人老了,想的就多,瞻前顾后地招孩子们笑话。嗣业,我和你爷爷过命的交情,该说到的就给你说到。不论杜家什么打算,东边用兵和你秦家没关系,你就是再想去再想震秦家声威,这次听爷爷一句话,世上比你能行的人太多了,不缺你一个。”

    一下明白过来,老头话顽放到这里了。唐帝国几年里对靺鞞的军事行动势在必行,兵部这次把秦钰从剑南调回来恐怕很大个原因就是打算朝辽东用兵时候随时听候调遣,老爷子能把话说透,看来军伍上真有可能给秦钰发派到辽东去。

    皱了皱眉头,朝秦钰望了眼,见他也不再辩驳,估计内心里有这方面的意向,“朝廷不是才开始在辽东经营吗?辽城洲束边的高丽人还一团乱麻,今杀明杀的叛乱,还不至于这么快动手吧?”

    老爷子握了酒杯摇摇头,“三五年不动手和三五年不派大军过去是两码事。如今西边吐蕃势弱,内变就在眼前,十年八年成不了气候,前些年关内增派的府兵已经陆续开回来了。老夫算了下,陇右若不朝西北拓展的话,有老契手下六万精兵足矣,加上杂七杂八的城防军十七万是个顶头,余下战前招募的七万人陇右可养活不起,加运粮草得不偿失,若不朝东去地话早就该放了回乡务农.”

    “七万?”

    秦钰点点头,酒杯轻轻放了案几上慢悠悠斟满,“爷爷说有理,陇右的战事一腾出手来,就该开赴东边去了。”

    “梁老将军不是在那边持掌吗?”一下开过去七万人可不是开玩笑,都是才从战场上下来的精兵悍卒。一个个磨尖了牙齿等喝血呢。按这年头战斗力看,若条件许可,七万精锐唐军够把地球细翻一遍。

    “老杀才,”老爷子笑着环视三个小辈,“就是人手不够才派老梁过去,唯有他能干这活。如今西边战局一定,梁老杀才也就该回来了。你梁爷爷有个本事,三千人交他手里能破敌三万,三万人交他手里就连窗户纸都破不来,别说给他七万.”

    话一说出来四人轰然大笑。在这些元老眼里,梁建方担得起勇将、猛将的说法。一马当先地杀过去他不怕死,敢身先士卒朝敌阵里突,可坐了军帐里运筹帷幄就难说了,老梁属于一辈子当高层打手的料。总体素质来说和大将、名将还有点差距,所以耍横没人敢惹,却常被老帅们唾弃、鄙视。

    “笑笑就行了,外头可不许说去。”程老爷子今天是开家宴的兴致,在小辈面前连老战友的短处都提,言语间放得很开,估计就是先营造个无拘无束的氛围,一来估计是给他后面更肆无忌悍的话题铺路,二来很给面子的将王家这里当了主场,让我清楚他从没拿我当外姓看待。

    粗话里带了细致,几乎没说过什么我信任你、程、王两家不分彼此之类的肉麻言论,几句不相干的乱扯,甚至在蛮横不讲理中让你能从潜意识里感受到这些,很亲切,更愿意接受。老头活人已经变成一门艺术,说白了也是家族利益所驱,可他能把这份利益需求人性化,当做一份恰似亲情的东西表露出来。

    在他话题里从没提过两家合作领域该有什么要点需要注意,陇右农庄该怎么怎么,什么劳力啊,棉花啊,粮食啊,岭南啊,收益啊,都没有。给人一种错觉,老头除了敲诈花露水和看蟋蟀打架时候欺负苏定芳外再没别的爱好,连程初的功课都不闻不问,好像人交给我他就甩手不用费心了。我还乐意当这冤大头,有什么好处分享的时候头一个就想到程家,没办法,人人都有贱的一面,老头一下就戳到俺短处上了。

    又是同样的话,程老爷子扭头朝我道:“子豪,我这长辈有时候说话没你这当授业师兄的顶事,嗣业你给看住了,什么地方都去得,唯独东边不行。话放长,老夫卖力活十年,这十年里嗣业要跑了辽城洲老夫唯你试问。”

    “爷爷……”我还没吭声,秦钰先有点不乐意了。话是对我来的,可秦钰内心里对我这个授业师兄异常尊重,容不得老头说这么恶劣的话,“这事和子豪兄扯不上干系。如今西边吐蕃内变,北边突厥已平。没了吐蕃相助南诏次此又吃了大亏,已经愿意受我朝封使,再难成患。除东边,朝廷短期内再无用兵之处……”

    到底是吃军饷的人,所谓炮声一响,黄金万两,秦钰家里虽然不缺钱用,可也有了在这最后一片军事净土上捞取功续的想法。军队里永远找不出一个所谓的鸽派,尤其这年头犒赏军功极其丰厚,纵观大唐疆域,暂时值得派大军征服的就东边一处了,老中青三代将领都挤破头朝那边钻,可老爷子非挡住不让去够秦钰郁闷的,临了还用师兄要挟,再尊老也该顶下嘴了。

    “这叫什么?”老爷子没生气,捋了胡子歪了脑袋朝三人看看,一副倚老卖老的泼皮模样,“好大喜功!前头几场打得太顺畅了,高丽,突厥,吐蕃,敌手一个比一个强,一个个被扫平,就真当自己无敌了?”

    这可不是无敌了?程初虽然不敢说话,可吃饭的模样就一副无敌的派头;秦钰表情也没多大变化,连我心里都不在意,这时候不无敌还什么时候无故?

    “看,一个个兔崽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老头有点不悦,撅了根筷子颳到程初脑门上,“和你无关也不要吃得那么难看,欠收拾!子豪,刚那烧的鱼再给老夫来一条,边吃边给你们这帮小子授课.”

    鱼不错,厨子手艺见涨,老爷子吃得酣畅淋漓,嘴占着没功夫授课.扫荡完才凌厉地扫了一圈眼神,看来是要讲了,大家肃穆正座等待老将军庭训。老头清清嗓子,扪了一杯,“再来一盘!”

    “这鱼啊,怎么就不能爬到盘子里,非得躺着,吃完一面还得翻,”老头不满意地给鱼翻了个身,悠然道:“口淡的爱吃上面,老夫口重。就喜欢吃下面泡了会汁子地,不泡它味道进不去,是吧?”

    “那是,小子也爱吃下面的。”其实我不管上下,就爱吃鱼脑袋,才不告诉他。

    “所以说,除了剔点刺外,花点时辰泡那么一会才对口味。”老头顿了顿筷子,夹了快吃得快活,没见吐刺,看来连肉带刺一起嚼了。

    “子豪,你说吐蕃人吃不吃鱼?”

    “……”不想回答这无聊的问题。

    老爷子呵呵一笑,“为了平灭西突厥,大唐在陇右经营了快三十年,算是泡过地。还有高丽,臭小子们光知道平灭的容易,要不要给你们显摆显摆当年老夫拼死断后才保得大军不失的战绩?太宗皇帝是什么脾气?回朝先给一干文官认了错,头一个就提到自己好大喜功。”

    厅堂内忽然变得静悄悄,程初也放了筷子加入到听讲行列。

    “当年平了东突厥圣上高兴啊,以为可以报前朝兵败高丽之耻了,老夫当年可是撰拥了出兵高丽,武将里除了李续外,一个个都和嗣业如今这样子,只怕拉下自己。”感慨地摇摇头,老头很怀念当年的威风,“掰指头算算,从前朝杨家开始一直到永徽四年上,平灭一个小小的高丽经营了多少年?死了多少人?不是说兵多将广就把事办了,拉到中原打,老夫三千人能破他三万.可地界不同,咱这边草还没枯的季节那边已缦开始冻死人了,何况靺鞞比高丽更*北,更冷几分。”

    “可……”秦钰刚想置疑,立刻被老爷子打断。

    “可啥?”不屑地看了秦钰一眼,“懂啥?不要说有棉衣挖了煤就能打过去的屁话,辽城洲高丽人还一天闹乱没点办法,你指望几万大军开过去就横扫人家了?亏你学兵法,学狗肚子去!”

    攘外必先安内的说法在我曾经那个年代是个反动口号,看来老爷子有反动倾向。不过这经营还是很有道理的,先听听。

    “天时、地利,连人和都不在咱这边,你指望三、五个月给人打下来?能打下来早动手了,轮到你去?靺鞞敢公然和咱们做对,人家有人家的底气,不是人多能办的事。”老头打个饱嗝给筷子扔一边,“该吃败仗了,不吃败仗军伍里那帮毛头小子都不知道自己姓啥。记住,周围开战头次从没顺利过,高丽是,东、西突厥也是,连南诏还打咱措手不及过,这靺鞞虽然纠缠了许多年,大军征伐也是头次。头次是什么?是拿命换办法,不要命的人多了,可咱自家的孩子我得看结实,少了谁老夫都没办法九泉下瞑目!”

    是啊,这话说得残酷了点,可如今这条件限制,在不擅长的领域作战一败再败是唯一通向胜利的途径。而且随了唐帝国日益强盛,对战争不再是以胜利为目的,而是对疆域和敌对民众全方位彻底征服。战事一旦展开,旷日持久不可避免,*的就是强大的国力和血腥杀戮给对方以震慑,再用时间来抚平战争带来的创伤,想一蹴而就不现实。

    “子豪想通了?”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说句挨千刀的话,嗣业想去可以,教你个办法,等。等那边师出不利,三军连续换帅后,就像太宗当年征伐高丽受挫,能人都不愿意去的时候你再请命。请命去辽东经营,不是去连败。”说着掐了指头半仙一样算了一阵,“等六年,再去经营六年,这可比你沙场挣命的功劳大得多。年纪还小,功劳大汉资历可不行,现在去死活都没人在意;十二年后则不同,该败的败,该死的死,三军中再没比你能说起话的人,到时候你想怎么打朝廷都不会有异议,这才是三军用命的关键!”

    听的我心里滋味万千,对程老爷子认识更进一层。连一向迟钝的程初都有些动容,秦钰更是低了头攥个筷子弄得指节泛白。震撼啊,俩女人打架算个啥?我能有老头一半见识就不至于跑外面不敢回家。我现在就是怕,怕老头给秦钰教坏了,往后变了秦老爷子咋办?看来我得和老头好好学学,赶前面变成王老爷子再说.

第三百五十二章 运动会

    老爷子话说到这里,三个小辈心里有了底,话题一下就开了。

    “说不定此次可一战而下。棉花真是个好东西,三五年后陇右的棉花产量足可以供军备了。”起了聊天的头,程初壮着胆子加入进来。

    “瓜娃,”老爷子破例没有打骂,和蔼地朝亲孙子笑了笑,“冻破砖瓦的季节,你穿了棉衣却得不到补给照样生死两难.打到哪就要驻到哪,当是容易的么?朝廷要的不是一、两次胜仗啊。占了东西突厥,占了高丽,下来就是占靺鞞,不是说夏天打完,秋天又撤走了。”摇了摇酒壶,给酒坛搬了桌上灌了口,“经营是什么?铺路、架桥、养民、拓荒、行商。打天时,咱得等得起年月;打地利,咱得下得起工夫;这人和啊,”朝秦钰瞅了眼,“咱得下得去架子。异族、百姓这东西,要么就杀,要么就拉,手软不杀又拿不出让人满意的东西拉拢,大忌。那边人杂,不光是靺鞞家,高丽人东边起乱子,西边突厥、回鹘,野人(失围族,依附于突厥、回鹘的无政府流民,信仰纷杂,游牧为生。又称室聿,唐初多以野人称呼,有说是蒙古人先祖,待考)也不会轻易认你。用得上就拉拢,咱不怕低声下气;用不上又碍手碍脚就杀,一个不留,咱不怕天打雷劈;这关键是看你怎么用了。只要经营得当,一泡尿出去都能滋出块金砖来;经营不当,嘿嘿,金砖也有砸死人的时候。”

    金砖啊,砸一块过来吧,砸昏就可以,不用让颖爬我脸上左右端详了。话一说起来就没完,喝的的尽兴,光替秦钰寻思赖在京城的点子,忘记后宅俩婆娘。程老爷子今天真是放开酒量。总有种感觉,老人家真是拿我当了自家人,自家里饮酒的路数,临走喝的歪歪斜斜还不忘记把我陈年老酒让人给他府上送八十坛过去。

    朝颖脸上喷了酒气,“看啥?赶紧睡了,明运动会,还指望赢点棉被、菜油啥的。”

    颖不吭声,双手给我脑袋固定住。还让二女举了油灯到跟前晃的我眼花。爱看看去,闭了眼睛由俩女人折腾。感觉灯影子过去了。

    紧接着脑门上挨了下撞击,一溜烟地疼痛从肩膀一直落到腰眼上,“哎呀!”睁眼抗议道:“好端端掐人干啥!”

    颖不停手,气鼓鼓样子,下巴戳我麻筋上用力压。有一下没一下的乱拧胡掐。

    “犯病啊!”躲不开,爬起来朝被子里钻,威胁道:“还手了啊,哎呀!真还手了啊!”

    “哼!”颖眉眼透了不爽。骑我身上猛拍猛打一阵,累了,吹了灯撅屁股钻了自己被窝里,给我个脊背。

    什么事!兰陵败了要拾掇我有情可原,颖这边啥亏没吃,二话不说动手动脚还不理人。算了,咱亏心,不吭声。伸手朝二女那边摸索,臭丫头平时巴不得挤我身边睡,今不知道跟颖起什么哄,离了八丈远滚到炕角上。这下终于体现出超级大炕的面积了,连一个炕上都能睡出聚叛亲离的效果,老天爷都看地心酸,黑暗中还扔个东西砸我。

    “明开运动会,你俩谁去?”说说话吧,这气氛怪憋屈的,拉扯个话题说说就过去了。为了缓和下织造学里内府和工部的气氛,我鼓励人家在运动会期间带家眷来一起参加,亲属们都认识认识,老老少少的坐一起扯扯闲话,虽说各自立场不能改变,可多少能把感情拉近点,不用成天斗鸡眼光朝对方短处看。

    没人吭声,颖伸脚隔了被子踹我下算是答复。

    “不去啊,总得带个过去充充门面,亲戚又不多,你俩不愿意地话我带老四过去了。”

    又踹一下,比刚强些,勉强哼了一声,带点声响了。

    “明可开设好多家眷竞技项目,老子小子一起上阵的,参加就有奖品。”给颖脚捉住挠了下,“明你抱九斤去不?要不让二女抱了九斤去。”

    颖使劲朝回收脚,未果,黑暗中带了讥笑地语调道:“妾身就怕人公主抱了她笃娃去了,您打算和哪个小子一起上阵呢?”

    “……”那壶不閤提那壶,无趣地给颖放开,没办法解释,做亏心事就我这德行,还没有练到某种死不认账的地步。爬了睡过去,这样呼噜声人,咱睡着了报复!

    一早话不多,颖和二女就坐了桌上,我硬没敢提参加运动会的事,几口扒完早饭拧身就走。算了,一人去就挺好的,大伙高兴就成。

    “不是说带妾身去运动么?”

    不?“

    “啊!”转身扶了门框朝颖瞧瞧,不敢确定,结巴道:“去……不?”

    “为什么不去!”颖放了筷子,扯了二女起来,仰了下巴道:“一起去,王家席位上还轮不到外人坐上来,去给九斤抱来,没见过九斤的人多了,免得以后分不清楚。”

    二女得令,出门朝我隐蔽地笑了下,跑了。

    有台阶下,赶紧得抓住。抢步过去给颖拉住,嬉皮笑脸,“就知道我婆娘不会让我一人过去现眼,昨晚都没睡踏实……”

    “呼噜山响,什么才叫踏实?”颖撇个嘴朝我脑门忿忿戳一指头,“手底下不干净,被妾身抓住连个话都没有,多少哄哄骗骗过去了,木头啊?”

    “不是……”说得我不好意思,笨舌笨嘴的……关键这种事,叫我咋解释嘛!

    “是什么?还没完呢,”颖见我发窘,脸上露出不忍的神情,轻声道:“总是过不去的事,妾身追究谁去?总是这模样,捉住就一幅亏心的样子,任打任怨地不做声,让人恨也恨不起来,可自己心里又过不去。您就是恼羞成怒的闹起来让妾身撒撒气也好啊。”

    我恼羞成怒?怕没恼羞成怒的资格吧。别家男人可以,我还不具备这种恶劣素质,放了二十一世纪上,我这号的早拉法院判离婚分财产了。颖不过是骑身上拧打了几下,这么好的婆娘那找去?对不起人啊,别家拿老婆当啥管不着,可我这边不会效仿唐朝传统。错咱认,愿打愿罚,反正给谁都不好交代。拉了颖酝酿半天也没说出个哄哄骗骗的话来,哎呀哎呀地没一句完整。

    “好了。”颖抽出手帮我整理下衣襟,“一早自己衣衫都穿不整齐.二女没搭手帮忙?平时可没见您这么气短过.”

    “哪敢啊,”平时二女过来伺候,今起床闷了头穿衣服,没勇气喊了帮忙,歪歪扭扭地。

    “旁人不敢的您敢。旁人敢的您却泄了气,”颖露出无奈的神情,抬手在我胸前的襻扣上拍拍,张嘴想说什么.又停住了,咬咬牙拧手朝我胸口用力捶打几下。

    弄得人心里不是滋味。和兰陵计较不同,与我之间是另一码事,她就是把兰陵压地上毒打一顿也平不了对我的怨气,毕竟不是在别人跟前能捞回的便宜,再男尊女卑的年代,有谁家女人愿意男人在外面干这事出来?

    墩墩栓了马车后面轻松跟了走。破例没骑马,与颖和二女同乘一车。老实地端坐在角落里悔过.二女不忍心,给九斤递给我指望能解个闷,颖则*了对面斜眼朝我打量。

    “达达!”清脆的童音,九斤爬了腿上仰个肉嘟嘟胖脸朝我叫唤,“达达!达达达……”

    这娃,话都能成句子了,就叫不了爸,一张嘴就开机关枪般的一大串。“哎!”一边答应,一边溺爱的给孩子举起来摇晃几下,笑着教小子改嘴,“爸爸,叫爸爸。”

    “哎!”九斤傻不啦叽,学我刚口气答应的用力。

    云彩一下开了,俩婆娘笑得前仰后合,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九斤不知所以,见大人都笑,也高兴得咧嘴咯咯,用力连续哎,哎好几声,还人来疯揪我头发使劲在我腿上蹦跳,唾沫喷我一脸。颖那边伸手就给九斤抢过去,抱了怀里疼爱地搓揉几下,一脸爱意,“这孩子,胡叫乱答应,小心你爹揍你。”说着朝我白了眼,嗔道:“老大个人还没孩子活泛,懒得和您掰扯,有九斤知道疼这当娘的就够了。”

    *,臭小子舌头都翻不利索就开始占老子便宜。也好,九斤一搅局漫天乌云散了,算是帮老爹个大忙。腆个笑脸转坐颖和二女中间,嘻嘻哈哈逗弄九斤小脸,赞道:“小子脸皮厚,往后肯定比当爹的招女娃欢迎。”

    “去,”颖笑着朝我膀子上打了下,“再不给娃教个好的,什么烂本事也说得出口。”话这么说,当娘的心里都喜欢儿子往后招异性青睐,颖也不例外,喜欢地给九斤摆弄半天。忽然想起什么事,叫马车停下,给我朝车外推,“夫君也别赖车里招人嫌了,快下去给马骑上去,那有将军坐马车进校场的,惹人笑话。”

    “对,对,”给俩婆娘一人搂过亲一口,喜滋滋下车,算是暂时给事情撂开了。九斤这臭小子不错,不愧是祖国的花朵,未来的希望;明显有旺家运的底子,往后得朝这方面培养,咱生的娃就是有本事!

    人多啊,二百教职员工三、四百的家属,校场两侧铺开百十方凉席,大部分都带了家属来,女眷们带了娃娃都安排列后一排上,其他都按部门落座。我今松了口气,笑语言开地站台子上给人家拉扯几句,好好比赛给家里多赢点奖品婆娘娃都高兴云云。领导心情一好,会场气氛明显就热烈许多,叫号的叫号,预备的预备,缠绳子到场地,运动员们一个个三军用命的架势。

    新鲜事,谁都没经过,家眷们开始还都放不开,一个个好奇又紧张地坐了后面席上不敢大声喘气,这一说学监家的俩诰命夫人带了小侯爷也来了,也安排后排上和大家坐一起,家眷们才稍微活跃点.

    要不说带了家眷来的意义不同。尤其颖和二女,绝对给我长面子,一早出来时候都换了朴素平实的扮相,一改往常的高人一等的诰命架子,笑得和蔼,话说得祥和。也没给娘三个专设特席,家眷堆里一坐很快就和周围打成一片。没人专门介绍的话,说半天话也觉不出这娘仨是学监的家眷。

    这侯爷学监平易近人,婆娘娃也和气。在场上蹦蹦跳跳轮绳子也不怕人笑话。老爷们分两排扯一根粗麻绳喊叫得面红耳赤,拔河比赛没开始就能判出高下,膀大腰圆的厨子组优势明显,拔得学监、少监这一边和揪葱一样。往往啦啦队还没进入状态比赛已经结束了。那边射箭、跳绳啥的预赛刚开始,拔河的冠军颁奖仪式已经完毕。奖品扔给婆娘来不及喘息又摩拳擦掌加入其他项目的角逐。

    张家的席位和王家紧挨一起,除张馥未婚外,张栉、张珲的婆娘已经坐了颖和二女旁边,妻小一来助阵老爷们浑身是力气,平时张栉、张珲俩没弟弟活跃.可今天吃了兴奋剂一样猛朝家里挣棉被,一说箭法、投壶、标矛子,冠军全他俩包圆,弄得苦练数天等抱棉被回家的马少监成了油贩子。一条棉被都没落下,油罐子堆了十来个,给他婆娘乐的,家里一年不愁油吃了。

    九斤身体素质就是比同龄儿童强出一大截,还没喊跑就先给周边小朋友都推倒,这边哭成一片,他一人嘻嘻哈哈跟头趔子地奔过终点了,看的周围父母们笑成一团.严重犯规。三次,只好给罚出去,要不别家小孩都不敢站着。能看出来颖今天特别高兴,虽然儿子啥其没得终究是给当娘的露脸,罚出去比得奖更有面子,能生这么壮孩子的绝不是一般女人,能持家,会生养,王家夫人那是顶顶有名的,大伙都这么说.

    “一床被子,两罐油,一条被面,收好了,这可是奖品,有纪念意义.”

    “恩,”颖搂着二女笑的畅快,“堂堂侯爷耍猴戏地折腾一天,得这些东西可真委屈您了。”

    这只能说我安排得好,二百来号人就没空手回去的。这汗也流,奖也得了,携家带口的乐子也找了,一天都忙死忙活地难轻松,搞一次活动起码让大家好心境维持俩月,提高工作效率,增加内部和谐、团结,花俩钱得合算。年跟前再搞个啥活动,就这么隔几个月来一次,总有个盼头,积极性不减,工作、学习成绩斐然。

    “委屈啥?没见大伙都高兴.今你俩最那啥……”回去车上一家乐融融,拉了颖和二女手半晌憋不出个‘谢’字来,张个嘴傻呵呵笑了一路。这才过日子的心境,酸、甜、苦、辣里都能品出一丝幸福来。和身份高低关系不大,就像大江人河波涛汹涌,可幸福总是山泉般无声无息,风浪中更难体会,要细心感受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无论身处什么位置,心底总要给那一涓泉水留下位置。人活着的意义各不相同,但希望总是一致的,当那一缕泉水淌过心头时,足够了。

    “不够吗?”

    “欠欠的。”一家三口刚进家门,正说集体去澡堂子泡泡去去乏,老四拿了一份造纸作坊报表跑来找我。随了关中地区生活水平不断上升,对纸张的消费能力也逐渐增强,在我记忆里遗忘许久的造纸作坊今年上半年收益创下开业来新高,而下半年就是增产后已然出现供不应求的趋向。

    看来这个最令人失望的产业终于朝最初对它的期望迈进了一步,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至少说明更多人有了闲暇钱、粮供养学子,不是在沙土上写写画画,而是有能力正儿八经购入文具纸张了。

    “好吧,可以适度在附近招收些劳力,作坊规模够,提高产量的潜力还很大,依你的本事没点问题,看着办.”接过老四递来的报表仔细看了一遍,笑道:“把分销的细帐拿来,大帐看不出门道。”

    “细帐在二女手里,人多都通过南晋昌售卖,我可要不来。”老四不满地看了屋里正和颖观摩奖品的二女,“当时是您让我带人手接的造纸作坊,现在拿事的却是二女,从我手里过的就这些账目。”

    “哦,”说实话,我已缦忘记全盘接收造纸作坊时的事情了,好像给二女和老四都打了招呼,至于怎么跑了二女手里,那只能说明我家二女有本事?可当了老四只能敷衍,严肃道:“怎么能这样,我一会就批评她。太不像话!”

    老四抽抽嘴角,对我说此颠话已经麻未了,不屑道:“这话您先少说几次。记得这回是交给我办了,二女再跑里面授和我可抬这话出来,厮打起来我得有个做主、评理的地方。”

    “恩,就这话,我做主。”赶紧给老四打发了,等了泡澡呢。造纸厂说几句就行了,真*那个吃饭,王家上下早就饿死完了。爱写字写去,除了上厕所,我实在对纸张提不起兴趣,没一点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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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一快乐!大家吃好、玩好!老多赶紧码完也过劳动节,劳苦大聚嘛,过次自己的节日不容易,得抓紧这七天好好放松下。多游玩,少看书,注意安全。

第三百五十三章 投桃报李

    不明白程初存了什么打算,虽然我的洞察力还达不到所谓的敏锐犀利,可至少在程初面前十拿九稳,但这次我真的被眼前四肢发达的壮汉弄得有点迷惑。不可否认程老爷子为人处事的境界,但我不认为程初继承了这种天赋,内心的打算从来只写在脸上的家伙竟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我很忙。”揉了揉太阳穴,不明白兰陵为什么要把铸灌各种套栓的研究交给织造学,即便是张家三个兄弟提出来的创意,但这的确不是属于织造业领域的科目,相比之下李敬玄领衔的工学院能更好地胜任这项任务。

    没理由拒绝兰陵的要求,因为张氏兄弟一幅很期待的样子,对他们来说这或许是个机会。兰陵掐准我会给亲戚的前途着想,她总有办法让我答应一些我不喜欢干的事情,可悲啊,每个男人都有命门,兰陵找得很准,她又赢了。

    就像当年成立大白菜攻关小组一样,我勒令兄弟三人写个完整的项目企划,而我则尽最大能力来满足他们的要求。看似小小个玩意,但在现有的条件下筹备起来工作量相当惊人,内容远远超出当年项目,张氏兄弟也没想到牵连相关的工程这么庞大,追求标准化不是想想就来的。不光是兄弟三人,有些东西我也要从头学起,比如说立体几何和标准化制图,这些东西扔下太久了,就是当年课堂上也仅仅学到些皮毛而已。学不至用。

    需要亲历亲为的东西太多,没功夫搭理程初,别说打个破旗,愿意研发核潜艇都随他了。“如果你觉得和水军那帮令旗手待在一起……德昭,我感觉你在耍心眼,如果你有心眼的话。曹均不过是想早点让朝廷认可他的旗令而已,通过我,或者通过你,这事是我答应的。最好让我来办。”

    程初傻呵呵笑,“不敢和您耍心眼。子豪兄答应的事一定万无一失,小弟不过是新奇而已,从没答应过姓曹的些许事。”说着做了个游泳的动作,“水军很有意思,和他们在一起说不定能去了小弟这怕水的毛病。”

    狂犬病才怕水。程初对于活水属于心理上的障碍,接触多了也就逐渐好转。但现在这个天气怕不好进行这种训练。我对他只要求三点,一要不惹程老爷子生气,会波及到无辜的人;二在秦钰在,俩人多交流交流,毕竟秦钰比他全面得多,从老师的角度看这叫做帮教;三呢,既然在农学里挂了号,就算逃学也隔三岔五地露个面,不要被学院列为最没前途的学生行列,直接影响我的声誉。

    很有意思?望了程初的背影笑了,旗语有怎么会有意思?一个连王小明家笼子里的鸡、鸭数量都算不清的家伙会对比算术更枯燥乏味的行当发生兴趣?若是真的话那就是老天良心发现了,程初人生的转折点,朝好的一面;若不是……那就不敢保证朝什么方面转,至少程老爷子会再给他扭转过来。眼下要解决的事情还很多。老爷子在京里真好啊,不需要我这个师兄兼保姆在一个貌似成年人的身上多余费心。

    “很少见你这么大方过。”两千贯的启动资金很快就拨下来了,这让我非常受用,看来兰陵真的理解我时间宝贵,不希望看到我来回讨债浪费时间。但今天有事非见她不可,关于陇右上棉花的收购价格,工部织造作坊希望明年能再次把价钱压下来一些,毕竟现在产量已经很恐怖了,我顺便来问下兰陵的打算。

    “以前很小气吗?”兰陵笑着给怀里的甘蔗递给我,“抱抱,多和孩子亲近亲近,笃娃最待见您。”

    “至少没有现在这么大方,”接过甘蔗逗弄着在兰陵旁边坐下来。长得真快,一天一个分量,这会抱着都有点压胳膊了,啊呀啊呀发着怪声,一笑起来口水横流。喜欢端了孩子和他娘对照,都是我的命根子。“鼻子像你,长得棱整,眼睛没你大,不过眉眼里有你的样子。”

    “嗯!”兰陵幸福地将脸庞和孩子并在一起,“像娘有福,不过性子还是像夫君多些,蔫坏蔫坏的。前个琪郡主来,抱一下午都没事,临走时候笑呵呵给人尿一身,故意作怪。”当娘的说起这些都是一脸得意,就是坏事都希望自己孩子比别人干得本事些。

    能感觉来,兰陵当母亲后性子比以前柔顺得多了,没有以前那么咄咄逼人,初为人母的那种独有情怀像变了一个人,眉宇间流露出难以言表的温情让她更具魅力。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和风般拂面而过,让人忘却了来意,好像就是专门来体会,刻意陶醉其中。

    “好看。”

    兰陵小心接过孩子朝我面前举了举,“当然。”

    摇摇头,忘情道:“我说你,好看。”

    “说什么……”兰陵忽然变得有点扭捏,粉脸上红霞顿生,抱了孩子扭头给我个侧脸,放出余光羞涩地朝我扫过,紧张地咽了下唾沫。

    突然有种面对大姑娘时候的感觉,我也被感染得手足无措起来,不好意思地在膝盖上乱搓,标志性地嘿嘿傻笑,没见过世面那种黄花大小伙的丢人样子,初恋的感觉?太神奇了,老夫老妻竟然还能保留这份恶心情怀,不可思议。

    “天就凉了,也不说多加件衣裳。”

    “你也操心着,秋天雨少爱起火,多喝点杏仁露对身子好。”我不知道俩人嘴里都说的啥,兰陵也有点过于投入,坐着坐着就*了一起。说着说着就起了火花,甘蔗……

    “哎呀。”就感觉一丝沁人心脾的温热入怀,臭小子尿了!

    “快,”兰陵顷刻收了温情,将春机盎然的我扔了一边,麻利站起来给孩子换布片。边换还边啰嗦,给这拿一下,给那递一下。怎么这么笨,小心给孩子凉了云云……

    反差过大,我有点缓不过神来,等甘蔗一切到位才喊奶妈抱走,兰陵这才发现我胸前已经半干了,弯腰细细失量许久才扶了腰笑道:“明明就是吐蕃嘛!”

    “吐蕃?”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图案。别说,真像!臭小子有当军事家的天赋。不过话说回来,我真的很喜欢兰陵刚刚的模样,一闪即逝的幻象给我心里铭刻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挺好,挺好。”

    “什么挺好?”兰陵七手八脚给我长衫剥下来扔外面浆洗,“还好,带尿臊味回去你家夫人能给我活剥了。”

    “我说刚刚。”围了个毛毯回忆兰陵刚刚的模样,“刚刚你挺好。”

    “好什么,”兰陵笑了摆摆手,“一把年纪的怪念头,幸好笃娃尿了,要不真能恶心一夜。快忘了吧,怪渗人的。”

    “哦,”无奈地躺了榻上,不甘心地自言自语道:“有什么不好,刚才很好看,明明有小性子的时候,非得把自己作得很大气。”

    “作?”兰陵笑了,“我本就大气。”

    “就因为你比我年纪大?”

    兰陵点点头,“还是当娘的人,不是当闺女的时候了。”

    不敢确定兰陵当闺女的时候有没有刚刚这种神情,我也是头次在她身上见到,可能和女性哺乳期脑垂体分泌有关系吧。失望地抬了抬胳膊,不做声。

    “夫君若喜欢的话,那妾身再作下又何妨?”兰陵笑着朝我摇了摇,“可假的您未必爱看,还是说说今跑来找我的事吧。”

    “没事我就不能来?”

    “能,您没事也不少来。可妾身一眼就能看出其中不同。”兰陵踢了鞋盘腿坐我身边,“没事来的时候啊,总是提点东西,给我的,给笃娃的,一脸回自己家的样子,气比我都长,抱了我娘俩喜欢不得了,”说着自己也笑了,“那容得妾身有时间扮闺女,跟了后面回话还来不及呢。”

    “棉花的事情,明年还得杀价。”算了,直说吧。本来已经不想说了,可和兰陵在一起总和透明的一样,什么都瞒不过。

    “工部上说了么?”

    “嗯,我家规模小,这事得先看你两家脸色,最好你派人再去工部说一遍。”这种话我说得习惯了,王家在其中一定要扮演弱势的角色,就算经营状况比两家好也要低调。

    “这才是做作。”兰陵不屑龇龇牙,拉我个胳膊拿捏起来,“王家看脸色真成笑话了。明明是工部作坊先派人来找你家谈,他们顶不住才是真的。我看看,”兰陵扭身朝案几上翻了翻,“陇右明年怕得有一百七十万亩的棉田,加上一百万亩粮田,说来是该把价钱朝下走一走了。”

    近些年陇右耕种面积呈几何状猛增,劳力上的缺口越来越大,但随了东西两线战事偃旗息鼓,获得大批廉价劳动力的机会日益减少,当年一头牛能换三壮劳力,现在价钱已经接近等值,依旧供不应求。贩卖奴隶已经有成为支柱产业的趋势,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地方上为了敛税给各种人口贩子大开绿灯。为了暴利,人贩们绞尽脑汁地拓展货源,足迹遍布大唐周边各个国家和部族。

    陇右的一些大部族觉得有利可图,一面向朝廷要求获得自己的耕地,一面又联合起来朝域外劫掠财物人口,连国内许多得不到唐帝国认可的部族也成为攻击目标,西起蒙池、大月氏,东至新罗鸡林洲,武装奴隶贩子无所不到,成为周边邻居的梦魇。

    “关键是劳力,只要劳力能供上,价钱就好和那帮地主老财谈。”现在出关种地的人最头疼的就是找不到足够的劳动力,看了别家日进斗金的收益已经快把自己自个逼疯,若不趁棉花还有价钱赶紧种上。往后收益越来越少就对不起家里了。都抱了这个念头,都用尽全力四处购买劳力,以前还分等级,朝鲜半岛来的贵些,西域、吐蕃来的贱点,如今只要是人模样都是抢手货,不管种族。

    兰陵笑了,“还打什么,就陇右那帮贩人的就够了。前些天还听他们抱怨,瀚海(蒙古草原)真成了瀚海,人渣子都找不到。过于放任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东突厥那帮流寇也趁机两边做生意,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是啊,该整肃一下劳务市场了,现在变了一家种地八家发愁的局面。可朝廷迫切对靺鞨用兵,极力在陇右提高棉花种植面积,有根基的部族一边种地一边贩人,没根基的部族遭殃灭族被贩来贩去,弄到天怒人怨可不好收拾。

    朝廷得出面保护境内的小部族,不能搞到最后逼得他们联合起来造反闹事。只要愿意顺服的部族,不论族群大小,就马上分派土地让他们拓荒,打散最发了,以家庭为单位分发土地,通过缩小利益范围的手段来逐步分解族群的凝聚力,进一步达到兰陵以豢养为目的的陇右拓荒运动。

    “打散?”兰陵摇摇头,“不容易,和咱们不同,草原、荒漠上的人从部族分离出去只能等死了,他们是*了群聚在一起才能活命。”

    那是,一个是当地恶劣的生存条件,再就是对外族不信任造成的。首先不信任唐帝国能像保护大唐子民一样保护自己,二来游走放牧的生活造成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但这一切可以改变,新的生活方式和唐帝国对他们的认同能逐渐改变这些人的价值观念。而且出塞的唐人越来越多,这些部族的生存范围逐步被压缩,要么就誓死顽抗成为众奴隶一员,要么就从马背上下来接受更舒适、平稳的生活。何况许多大部族已经做出了样子,又种又抢的活得滋润,很容易算清的一笔帐。

    兰陵沉思许久,笑了,“我如今当娘的人,不想在这些事上花太多心思。反正你这边瞎讲,若和刘仁轨说说,依他的性子必定能谋划得整齐。”眼睛骨碌转了几圈,一点不象当娘的,“要不和李义府说说,若说谋算上,他尤在刘仁轨之上呢。他现在处境可不太好啊,刘仁轨老帐翻出来一样样等清算呢。”

    “什么意思?”不认为兰陵当娘后有这么大转变,话里话外透了阴气。李义府日子不好过是一码事,可听兰陵这么说就觉得李义府跑来拜过码头的感觉,兰陵是想拉他一把?

    “你随便,”兰陵反倒置身事外的口气,“反正他俩我都不偏袒,不过是李义府最近几件事办得合我心意,他有这心,也有本事给你信口之言作得周全。”

    “你怎么知道我就得找李义府?”

    “随你,”兰陵咯咯笑起来,“反正我就知道你会给李义府说,臭味相投。”

    当我傻子?李义府办的事肯定合她心意,先是颍州那边弄了个合法抚养权,下来银监府里给内府开绿灯,前一个就算了,也算是帮我吧;开绿灯的事我假装不在意罢了,时候没到呢,不一次给竖个典型才怪!

    达莱和二娘子照我的吩咐陆续给钱庄里又续存了些款子,这让钱庄的掌柜彻底放松了警惕,还暗地里做公告,把这项业务朝别的客户推荐,很好,好很!

    通知达莱明去钱庄支点现钱出来,不用多,三百贯就够了。已经开始频繁地存取,今存五百,明取三百,后天又取一百,就和往常生意上用钱的路数来。这样钱庄有了利息支出的现金帐,随了这样的帐目越来越多,证据就越来越扎实,看不给这非法揽存的黑窝子一锅端了才怪!

    “哎呀,李大人,幸会幸会!”

    李义府赶紧从车上下来,谦逊地摆摆手,笑道:“子豪见处了,你我二人还用得着这官面文章?这是回府呢还是别有去处?”

    一脸亲切地迎上去,兴奋道:“打算云楼上喝一杯,正愁独杯绰影,可巧碰上了您,这可不能放过了,同去!”

    李义府笑颜应邀,与我车马并齐一路谈笑风生。几样小菜佐酒,俩人天南海北就交了火,话题一开,乱七八糟就没了节制,从水军到陇右,反正重点就在陇右,前言不搭后语地当闲话讲,所谓讲者无意,听者也无心,至少李义府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仅仅一副拜服的模样让人自我陶醉几下。

    “高见,高见!”话这么说,酒没少下,混官场的酒量都有,“只道学识经天,却不知子豪对这陇右一事也如此通透,佩服,佩服!”

    “信口之词,一家之言,您过奖,过奖了。”摆摆手,得意自傲之色尽显,转而郁郁举杯猛灌一口,“也只有和您才说得这醉话,所谓酒逢知己啊!”

    “哦?”李义府很随意地一应,仿佛没有兴趣听我诉苦,安抚的口吻道:“子豪年少得志之人,何出颓丧之言?”

    笑了笑,满不在乎地朝头顶指指,“总有高人啊,得志?少监而已,嘿嘿。”

    李义府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抚掌点头大笑:“这话说得好,你我岂不是都少监而已?哈,哈哈……”

第三百五十四章 投桃报李(下)

    说句肉麻的话,太喜欢李义府了!

    兰陵所谓的臭味相投形容得有点不雅,可……可我现在感觉这比喻的确恰如其分,和聪明人在一起自己好像也变聪明了不少,连说话不用直奔主体,擦个边那边立刻就会意,再依样画葫芦地擦边回来,俩人好像互相作智力问答测验,就这么来来回回地和SB一样……

    陇右上我不过起个因头,至于如何完善并说动三省通过付之实施,那要看李义府的本事。再弱势也是个宰相,我相信他能本着长安贵族的利益将陇右日益混乱局面加以控制。

    这就是我找李义府的首要因素,和家景刚刚好转的刘仁轨不同,财大气粗的李、许集团在陇右有着庞大的产业,会站在众贵族的角度上处理问题,这也是兰陵拿准我不会找刘仁轨的原因。

    首先表示会义无返顾地支持李义府,这点李义府相信,他清楚陇右的产业对王家的重要性,也明白这事只要办好了还会获得在陇右有相关产业的大多数门阀的拥护。不但可一举挽回朝中颓势,而且是自己从后宫党转型出来的绝佳时机,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就能重震数年前的声威。

    政治斗争就这样,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只要留得命在花得起时间等待就有机会,李义府有能力,有智力,更有耐力。大夫能屈能伸、无毒在丈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由此可证:李义府大人是磊落君子兼伟岸大夫。

    能看出来,有一点令李义府不放心,无缘无故的好处落起来心里并不踏实,不知道我的慷慨打算索取多少回报。话里话外指探虚实,暗地里全方位评估我打算索要价码的分量,好在我开口后有个讨价还价的余地。

    本职工作要搞好,当然,在李义府面前我指的是银监府。回来一阵时间了,趁了两位银监大人都在,是该着手把监管下的钱庄巡视巡视,各项帐物清查一遍。如果没有什么大的问题的话,说明这试营运期间监管政策非常对路,可以考虑将钱庄的业务正式推广,允许其他有实力的团体加入其中,避免内府一家独大的场面。

    话说得合情合理,当初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是按照计划好的章程办事而已。站在李义府的角度上看,我提出来的不过是应当办理的公务而已,实在不能算在价码里。

    “仅此而已?”摇摇头,李义府自己也笑了,“例行公务,本当尽职尽责,子豪只叮嘱这些,倒显得在下不尽本分了,呵呵……”

    “就此一说,就此一说。”摇手笑笑,“李大人不必挂怀,在下近日于钱庄推行一事所滞,日想夜思,实属无心之言。”说着挽起酒壶给李义府满斟一杯,权当赔礼。

    “哪里,”李义府洒脱一笑,“尽人臣之责,理当如此。若已定论,也延误不得。不若择日伊始,于京城钱庄一一监巡。子豪之能远胜于在下,就劳烦子豪牵头,李某效行于左右,如何。”

    李义府误会了,以为我有在银监府当一把手的打算。在他眼里这银监一职不过是和内府沟通个渠道而已,现在在朝堂上连个行政级别都没有定论,实在不值得拿出来争执,我既然愿意当头立刻成全,能看出他对这个位子根本不放在心上。

    好吧,老李既然这么想,我也乐得把这当了报价让他心里踏实。既然效行于左右了,到时候下手他也别置之度外。拿了证据放跟前俩银监一签字就能给钱庄整顿个底朝天。虽然不好追究当事人刑事责任,不过银监府的处罚条例够钱庄美美喝上一壶了,让老李多效行效行。

    吩咐达莱最近频繁存取,协议内不到期的款子也尽量提前支取一部分,反正各样的帐务能发生的统统让发生,是证据就得有说服力。为了能让原始金融业良好有序地发展,打下坚实基础是最必须的,尤其这监管部门的效力最重要,先对不起甘蔗娘了。

    不但是银监,户部上也对钱庄试运营最后阶段异常重视,专门由户部吴侍郎作为观察员于当天亲赴瑞场。钱庄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布置迎接领导视察,对内府来说近斯的监巡绝对是个好消息,一旦考核通过,就能彻底给试运营的帽子摘去,转正了。

    内府三巨头陆续赶回长安,连各地具有发展潜力的营业网点早报都准备好了,就等了这边颁发合格证书后呈递上来,赶在别的财阀之前先把有利地形抢占了再说,这金融业龙头老大的地位坚不可摧。

    “银监回来了!”颖最近心情好,见我回来就打趣,亲自上来服侍梳洗,乐得花一样,“就说少监、学监抵不上银监好呢,听这名字就喜气。”

    “喜气?那是,收礼的都喜气。”扫了眼院子角上堆得和小山一样的礼品,大部分全内府送来的,也有一些看钱庄利润眼红,打算往后涉足金融业的家族先来探个水深。反正李义府很仗义地给话放出去,四处称赞我金融领域的才学无人可及,俨然就是告诉大家这边王修做主,他不过是个马仔而已,跟了王银监的学生。

    “乱七八糟的东西,”颖一幅见识过风浪的口吻朝礼品堆指了指,“好不好的先不说,光看送的东西就没点下数。”

    看了颖得意眉眼,笑道:“还挑肥拣瘦了,照眼一打就没便宜货,堆这给看呢?赶紧收拾了放好,收受贿赂还有你这么气长的。”

    “贿赂?”颖不在意地摆摆手,“当笑话听的贿赂。”说着墙角里随手取了个盒子过来递给我,“您瞧瞧,这都成贿赂了,往后山楂丸作坊给查封得了。”

    拿了盒子就起邪火。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谁家不张眼,恨得直哆嗦。陈家山楂丸作坊的糖盒都不说换换,直接包扎包扎就当礼品送了王家。知道是礼物,不知道以为送礼的骂人来了。

    “谁?谁啊?”瞪了颖一眼,斥责道:“你也是,这东西都收得进来?送礼的现眼,你收礼的都不嫌丢人?”

    “怪妾身呢,”颖劈手夺过盒子扔了院中的石桌上,盒盖也摔开了,喜纸蜡丸裹的糖豆滚得满桌都是。“一挑子送来的,妾身又不好出去见人,管家只记了主家,谁当了客人面拆礼盒呢?”

    欺人太甚,这传出去都成笑柄了,但了个收受贿赂的名头拿了一盒山楂丸,传出去言官都不好意思参你,被受贿的同时行唾弃几千年都不止,然后后世教科书出现我的大名,定义为史上最没格调,来者不拒连山楂丸都不放过的贪官王子豪。

    两步钻了礼品堆里胡乱扒拉。面子工程!这盒子那盒子远看都精致,打开全垃圾,开一盒扔一盒,从前到后没一样过眼的玩意!

    “明送礼的当场打死!”恨恨地朝礼品堆上啐一口,当年俺业务科长时候收的都比这些好得多。就这档次,还有脸给礼扎放到顶头上,一打开内府三巨头的名字赫然在列,挑衅,赤裸裸地挑衅,拾掇不死钱庄才怪。

    九斤嘴里乌拉拉满院子跑。不理会我的杀气,“咕嗵”绊了一跤滚了石桌旁边。小子皮实,吭吭两声就当哭了,连摔倒的姿势都不调整顺手拾了掉落的糖豆很熟练地剥起来塞嘴里。

    小子洪亮的哭声惊我个激灵,吃糖哭啥?这没出息极了。和颖跑过去看,哭得稀芒,肉肉的手指朝自己嘴里戳,嘴张我大舌尖上顶了个明晃晃的东西左右翻乱。

    二人不愧是长安城响当当的角色,我出手如电。一手瞬间就给九斤的下巴卡住,一手压住颈后防止抬头,全套动作还没完成,颖的手指已经离开九斤小嘴,手掌里多了个日莹剔透的小玩意。

    好险啊,擦了把汗,给九斤抱起来远离危险品,这才发现颖正站了阳光下对了手里的东西发呆。

    “猫眼!”颖机械化地扭头冲我道:“陈家的糖里有猫眼!”

    “屁!”首先反应过来,将九斤塞给颖,满桌糖豆几下收拾好,拉了一脸惊愕的母子俩进屋,门闩插严实,给糖豆翻倒在炕上猛剥。五花八门啊,蜡丸里没一颗山楂丸,全红、黄、蓝、绿的各种名贵矿石,色泽好,颗粒饱满。个头顶大。颖兜了满满一把不时有一两个朝指缝外滑落,小眼整得溜圆,嘴里念念有词,有点神智不清,我试图抢个看看,差点被咬一口。

    再看看!给母子俩推了炕中间,掀过个大毛毯连宝石带人一起盖上,跑了礼品堆里继续挖掘宝藏。果然!素蛋封子打开全是一般大小的珍珠豆子,文房四宝就是文房四宝……可砚台、墨块、镇纸明显压手,搬动得费劲。不对,质感不同,台阶上磨蹭几下就掉了油皮,展现出一缕黄灿灿的光泽。这分量给得扎实啊,送礼的看来摸透我的心理了,知道俺实在人,字画啥的不稀罕,直接上荤菜。

    从没见过这么有分量的文房四宝,就知道俺是个文化人,太贴心了。搂了怀里激动啊,激动地连二女和老四都进了后宅大站了才发现,猫了腰窜回屋里,脸挤了门缝上朝外轻声喊道:“二女,二女……”

    老四回身朝我这边鄙视地皱皱眉头,大声回应:“我不进去!鬼鬼祟祟。”

    九斤已经让奶妈拿走了,夫妻三人顶了门闩等边三角坐炕上,瞅了中间放满的财宝痴呆。

    “得有一万贯吧?”我先回神,家长就得有家长的派头,如今王家对一万贯……也很在意啊!

    二女摇摇头,朝颖看了看。

    “不止。”颖试图挪动那方砚台,体力活,不适合她这娇弱小身子,叹为观止道:“比九斤重多了。”

    “一万五?”

    二女摇摇头,朝颖看了看。

    “不算这文房四宝怕都过了这个数。”颖捧了一个空茶碗,里面全极品珠宝,二女看得眼睛发直,一个劲用眼神要求分赃。

    浑身发僵,直挺挺朝炕上倒下去。呆滞地望了房梁,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银监这职位的价钱,尤其这节骨眼上内府断然不会容忍钱庄出差池,这是准备一次给我腐蚀到底,往后就可以合法合理地为所欲为了。

    我是人,不是偶像,刀架脖子上会求饶,钱砸了脑门会发痴,不之么多,不过一张许业证而已,唾手可得。

    脑子里不斗争是骗人的,可长犄角的小坏人那边优势太明显。骑了雪白的小善人就一顿胖揍,一秒钟,也许没用一秒钟我就和小坏人融合了,一起上前猛砍小善人。

    “你想清楚,”颖过足了瘾第一个清醒过来,把东西朝中间推了推,“常年来家里行礼的不少,可蜡封里塞猫眼的是头一个。光这手不不是能见得光的东西。”

    点点头,起身抓了把矿石朝二女手里塞。二女一激灵,双手背了身后朝我直摇头。

    “你也不要?”捏了石子在手里揉搓一阵,随手扔了茶碗里,木然道:“其实不算多,就算它三万,内府那边知道咱家的家底,掐得很合理,要买我就得这去个价钱才行。”

    “您想好。”颖担心地朝我看了眼,拉过个毛毯给五颜六色的财物都盖起来,“看不见了,您再好好想想。”

    想,我现在哈都不好想。低估了内府对钱庄的重视,这势在必得啊,礼都送得咄咄逼人,想在众目睽睽下拾掇钱庄的想法是不是有点过于理想化了?咽了口唾沫,不知道兰陵有没有知觉,银弹攻击下,我思考能力降到历史低位,不过笨人也有笨人的办法。

    权衡下,雁过拔毛是王家新租训,其实……其实我也没想给人钱庄怎么样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揽点存款算啥?我当年工作单位里高息揽存屡禁不止,人行查八回还不是玩玩闹闹拿拿蹭蹭地就打发了。一千年前和一千年后都是中国人嘛,唐朝时候的中国人既然对我来这一套,我就没理由区别对待,仍旧是一千年后的规矩,大义凛然的来者不拒!“金砖和石头你俩挑一样留下。”一把给毛毯扯开,“不准犹豫,赶紧!”

    颖和二女条件反射般抓向石子,又都同时缩手,疑惑地望过来。

    “那就是石子了,”给茶碗放置一边,珍珠就算了,和文房四宝一同裹了毛毯里扎好,喊俩丫鬟给抬出去扔马车上,扭身对二位夫人义正词严道:“栽是清官,平生最恨人行贿,这就给礼品退回去,往后除了山楂丸这些贱货允许礼尚往来外,其他一律不许收!

    吃力地给一毛毯贵重金属扔了兰陵面前,“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像我这种廉洁公正的官员是*几个臭钱就能买下来来的?丁是丁,卯是卯,公事公办,下不为例!”

    “哦?”兰陵惊诧地看我一眼,蹲地上小心给毛毯解开,端起镇纸来掂掂分量,疑惑道:“你打劫了程家?”

    “哦?”我眼睛睁得比她还大,“你不知晓?”

    “贿赂?”兰陵见我表情马上反应过来,起身寻思半晌,问道:“内府送的?”

    “啊,是啊。”见鬼了,这么大手笔出来,兰陵理应有知觉的,怎么也一脸无知的样子?掏了礼扎递过去,“内府送的礼啊,这还署名的。”

    兰陵照礼单念了一遍,猛抬头问道:“山楂丸呢?”

    “啊,是啊?”咳嗽几声,蹲了毛毯里乱翻几下,自言自语道:“山楂丸呢?哪去了呢?莫不是被馋嘴的吃了吧?等我回去拿几盒过来。家里多的是。”

    “免了,”兰陵面如止水地扇摇着礼扎,噗嗤笑起来,“小玩意,消食通胃的东西,吃就吃了,住后胃口好。”

    站兰陵面前左右打量,这话说的怪怪的。

    “看我干什么?当头上给银监大人送点东西不对啊?”兰陵若无其事的给毛毯踢了踢,“要说礼轻礼重的,王大人既然还回来了,那就是打算当天挑点毛病出来吧?”

    这话听得怪怪的,还不好回答,明显窝屈人呢。“不管有没有毛病,行贿首先不对。再说了,钱庄虽小,可事关国家社稷,容不得有人冷嘲热讽。”

    “噢!”兰陵恍然大悟,屈身仰头朝我眼神对视半晌,“真的?我怎么看你神色反常呢?”

    “去!”给面前兰陵椎了把,换回往日神情一屁股坐了软塌上,“就光说行贿的事你知不知道、想钱庄往后利国利民呢,还是就此祸国殃民。”

    “本来是知道,可少了山楂丸后就不像送出去的东西了,不敢确定。”兰陵忽然笑了起来,上来给我脊背上砸了两拳,“先拾你认个错,不过看我面子上这次考核别为难钱庄,知道你打算给银监立威,不能等了发准业凭证后再动手?”

    “认错?啥错?”难道她知道我故意揭她揽存的事情?不会吧,毕竟这事不是那么显眼,银庄不会想到我要在这里面挑刺吧?

    “山楂丸的错!”兰陵不好意思地踢我一脚,“本来下不了面子给你直说,毕竟当初我拾你放了话,让你别姑息,该严惩就严惩……送东西的事也和我没关系,他们外面这么干的熟手,礼拿过去我才知道。”

    “哦……”这下我理大了,心思忽然变的话泛起来,有一盒山楂丸打底,这思维灵动得不得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后继有人

    “现在咱俩把感特啊,利益啊,暂时先都放下,作个小排演。”山楂丸的效力发挥了,思路清晰得不得了,这玩意以后要多吃。

    兰陵不明白,疑惑地看了看我,但还是点点头答应,“排演?”

    “咱俩各自扮演个角色,你是公主,我是银监。

    “废话,”兰陵皱起鼻子笑了,“你以为咱俩是什么?”

    “不同,咱俩分开时候这两个角色都能扮演的很好,可一在一起,那就不好说是什么关系了。”扳了指头拾兰陵算,“夫妻,狗男女,孩子爹妈,知己、有意伙伴,竞争对手,斗殴的肇事者和受害者,泼妇和猥男……别打。”笑着给兰陵的手捉住,“看,咱俩在一起世间万物都扮遍了,唯独不像公主和银监。这次要全心全意的演好,入戏啊,所有都抛开,只有公主、银监各自的身份和立场,开始!”

    兰陵很配合,晃了晃神,神态利马变得严肃起来,雍容高贵的气息扑面而来,长公主的威仪很实在,老本行了。

    “等,等一下。”括刚说完,兰陵拧了拧眉毛、凌厉的眼神直射过来看得人后背凉飕飕起阴风。看来给长公主当寻演兼对手角需要莫大的勇气,语气一转,“长公圭殿下,请您稍候,下官还有一事未言明。下官有两个角色,一是银监,二是发自您心头的问句。第二个角色没有实质的人物,就是些疑问而巳,会穿插在过程中不定时地发问,每次提问您务必试恳地解答。这里没有第三个人,老天爷和土地爷今天休假。咱俩需要的是发自内心的坦诚。”

    “不,”兰陵吃亏的模样朝我虚打一下。“我也问你、这样才公道。”

    “山楂丸很不错吧?若行贿的换个人。你是不是也会收下呢?”音刚落,兰陵首先发难,虽然不知道她现在是公主还是疑问,但我得遵守游戏规则。当演员不容易啊。

    “贵是贵了点,味道不错。如果下次还有人送,我想……其实我这种性格,很难拒绝这种礼物。”

    兰陵满意地笑了,长公主的威仪重新回到身上,“看来银监你很不称职啊。”

    “是啊。”苦笑的点点头,抬头反问道:“公主殿下既然对下官品行了如指掌,当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安排在下出任银监一职吧?”

    “一半是。”兰陵丝毫没有犹豫,脱口而出:“你这种行通却不称职的人来监管监管是最合适的。”

    “别一半呢?私心?”

    兰陵点点头,叹口气,“谁都有私心,我又想让李家、让大唐世代兴盛。又不愿把这些年内府取得的地位拱手于人。”

    “是内府在大唐取得的地位还是你在内府取得的地位?”

    “有必要分得这么清楚么?我也不清楚。”兰陵眼神变得迷茫起来,难以职舍间弄得自己很疲惫的样了,摇摇头,“不清楚。”

    根结就在这。若三年前的兰陵断然不会作出朝我家行贿的举动,她当时的立场还没有这么暖昧,李家和国家的利益总是放在首位。就算一年半前钱庄成立时也给我说过该办就办,绝不姑息的话,说明当时她依旧能拿住分寸,毕竟孤身无依的她对李家的感情还是最贴近。有了孩子后,当娘的心里难免起的滞绊,在李家、国家里又多了个甘蔗,所有的立场都打乱重新洗牌了,未必是刻意而为,但潜意识发有了变化,母子一体的新利益圈子在兰陵心中依然有了朦胧的轮廓。

    “您监领内府,统管钱庄;下官作为银监则要时刻监督钱庄的运营状况,这就是说您、我二人之间存在一种监管与被监管的联系。你对内府利益负责,我对国家利益负责,你赚得过于离谱是国家的损失,国家卡得太死对钱庄也是个灾难。是对立、背道而驰的关系,永远不可能发有交集。”

    “以前你讲过,鱼和网的关系。”

    “是这道理,在网里鱼挣扎,为自己争取更大的生活空间,这没错。若网编织得不够严密让鱼跑,这也是允许的。但你不能买通我刻意网开一面……”道理好讲,可这其中许多变量不好拿捏啊,只有鱼和网的关系显得单薄了,难以成立,但这只是起的因头。

    兰陵太聪明了,聪明到第一时间就发现我话里的破绽,脱口道:“少点什么。尤其你还是个一撞就烂的破网,根本不用费心去找空子钻。”

    “会有渔人出现的,修补或替换我这张破网,再将水里的鱼一网打尽。”这才是今天要阐述的重点,是我一直担心的。钱庄如今的规模还小,危害微乎其微,所有的人只看到它利好的一面,但内府有能力让它短时间里变成桩具破坏力的怪兽,到时候……

    兰陵沉吟许久,“现在没有你说的渔人,那就等鱼再肥再大些,大到……”

    “大到可以鱼死网破?”这括说的我心里咯噔一下,屏住呼吸紧盯了兰陵表情,我猜不出她此刻的想法,就是问她也不会说。

    兰陵没有让我者出端倪,面色平静如水。一风吹过,水面泛起曼妙的涟漪,绽放的笑颜吹散了屋里沉闷的气氛,暖风化雨般的语调流淌出来,“知道么?我一直在想你究竟会用什么办法达到目的,又吃掉山楂丸,又在钱庄上挑刺,又要让我心里不记恨。”

    “什么意思?”

    “我不想有鱼死网破的哪一天,也不愿意骨瘦嶙峋地被禁锢在网子里。”兰陵笑着摊摊手,“想在你编织的网子里找漏洞得先比你本事,可我至今也找不出个比你强的家伙。所以……无能为力呢。”说着从棋盒里抓了三颗棋子出来等边摆在案几上,“渔人,网,鱼,这对鱼来说不公平,已经有网套了身上。还来个操持的多一副枷锁。不过也变得更容易,笨渔人操持个破网,两不相宜;比原先光有网的效力还不如,而你这张网也因为这个笨渔人变得难以施展。何况鱼愿意,网愿意不?你毕竟不是这张网的全部。”

    “所以……”

    “所以迟了,你现在想找个渔人来已经晚了。跑不了,退不出去了。”兰陵笑得甜蜜,我突然莫名产生种被蜜糖沾裹住的蜜蜂一样的感觉,进退两难。兰陵抽出一打我曾经给钱庄做企化时候留下的手稿晃了晃,“说实话。钱庄运营那块我没看懂,可监管上我却明白个大概。记得当时咱俩因为道德和制度的争论吗?你走后我很细致将你打算在钱庄里实行的监管制度反复阅览,每看一次都有新发现。只能说佩服,越来越佩服。”

    “……”彻底混乱了,不知道兰陵想说什么,嘴里说着佩服,可明明显露出得意的神情。

    “你曾经教过我,等边三角形是最坚实的形态。我做过试验,的确是这样。看的次数多了,不经意的发现你的制度里就好像大大小小的三角一个套一个,鱼、网、渔人三角关系不断的变换。不愧是你标榜的相互制约、相互协调,相互监督。”说到这里兰陵不禁呵呵笑起来,很鸡贼的样子,“看起来这种管束制度在你心思里根深蒂固啊。可我不明白你当初答应按受银监职务时候的想法。仅仅钱庄、银监两点明明不符合你心里标榜的三角,为什么当时不提出来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不提出来,可能过于自负了吧,认为在这个领域里当世第一?

    “说啊,排演没结束呢。”

    “不清楚,”老实地哭丧个脸,“当时……当时没想这么多,但的确不是三角形。”的确不是。

    准确的说,银行、央行、金融审计部门三点才能构成一套简易的监督运作体系,而且在这个系统之外还还有数个对中央职权负责的三角形来完善。整个体系地构架需要反复尝试才能达到平衡,这得*时间来印证,即便是一千五百年后的多重保险体系也未必敢说万无一失。只要人类社会还在发展,制度就永远不可能完善。

    而银监这个位置是将央行和审计部门的职能合并了,将坚实的等边三角变成了一条软塌塌的直线。从钱庄行业诞生来看,这是进步;但从银监制度本身来说是管理机制的倒退。我心里明白却没心思纠正,而兰陵却从我当初定制的制度里看出了端倪。

    “我来替你说。”兰陵胸有成竹的坐端正,一字一板细数。

    第一,自以为是,你有这习惯,而且不是一两次了。

    第二,懒惰,赶紧有个说法先搪塞下来、然后走一步看一步,不想过于操持,下不了心也下不了力。

    第三,敷衍,或者有那么点责任心也决不是想为国利民,你是行家,行家自然有行家的尊严,唯一怕对不起自己的本事,这是你唯一得意的范畴。

    第四,留了私心,既不想在这位子上久待又明白这位子的价值,一旦形成三角牵制就会把银监职位的效力消减许多,自己可就不能独自品评山楂丸的味道了。

    第五……

    “停,停!”还叫不叫人话?还第五,死的心都有了。一丝不挂了还不停,这剥皮呢,一层层朝下刮。原有的那点底气被兰陵全打散了,她就给我连肝带肺地都研究透彻,我内心里自己都没成型的潜意识就这么血淋淋给提溜出来摆在眼前。颓丧道:“至于嘛?你等着,我回去就给山楂丸都送来!你爱咋开咋开,你爱揽存揽存,我不管了!”

    “恼了吧?”兰陵一把揪住我按住,“还男人家,这点话都受不了,往后笃娃还和你学呢,叫我怎么放心给娃交拾你这当爹的?”

    “可你这当娘的有点太损了,往后容易给娃教坏。”

    兰陵笑了。”咱俩各有长处,你的本事我学不了。真的,你是个真有本事的人。”

    是吗?我以前咋没听过有人这么夸我?至少来唐朝前没有。虽然心情不是很好,可这话从兰陵嘴里说出来让人浑身舒服。

    “你留了私心,我也留了私心。于是现在变了这个样子,想罢手都迟了,其实我也没打算罢手。”兰陵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大笑,“起先就规划好,礼你收了的话那往后钱庄就一帆风顺,我也绝对不会在你面前提行贿的事。装做不知道;若给我送回来的话,我也准备了对策,”说着拿了一打文表递给了。“是内府监管钱庄自律的规定,内府也不会坐视钱庄超脱控制。”

    “哦,”接过来准备翻阅,却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你还是不周全,没想到吧?”

    兰陵捧腹大笑,朝我脑门戳一指头,“是啊,真没想到呢。收礼的见得多,退礼的也不少,可头次见收一半退一半的无耻之徒,弄得我一开始都有点不知所措,要不才不会让你拿了先手排什么演!”

    这就对了,看来我这个兵法家不是浪得虚名。创意。

    不单单是钱庄自律操典,里面竟然涉及款项的运作和投资安全防范问题,起码在银行业里也算得上比较周全了。

    投资分为三种,一种是投往户部,经户部核查后作为二次投资形势发放给工部,主要投放在国家垄断的采矿业,不允许民间参与的矿藏开采行业是最大的受益者,为不影响大唐民众开矿废耕,甚至连引进域外劳动力的成本都算在里面。采矿的收益流回户部收归国有,相应支付双方都能按受的利息给钱庄。

    死钱变了活钱,不但产生了效益还促进了资源开采的良性运转,给国库支出减轻了压力。这样有利于金、银、铜的逐步积累,通货市场也得到了丰厚回报,更多的金属货币流向市场能大大减轻了如今铜币的压力,商业运作更方便,国家的货币政策趋向灵活,更加容易调节、控制。

    第二种为民间投资,首先针对的是内府和具有一定信用的实力家族,通商、作坊、沿海、远海贸易。一旦形成稳定成熟的资金收放体系,民间商贸活动会有质的飞跃,市场更加繁荣,民间财富积累兴旺。这点很重要,兰陵用红笔写下来,可能是给某人注释吧。

    的确从侧面拾李家解决了个难题。门阀的力量不可小窥,不管是家规和家族收益都是独立在国家制度外的独立体系,彼此间难以形成交集,一旦起事,雄厚的财力和游离法制外的家族规章制度会给国家造成难以算计的损失。但兰陵似乎找到了一个隐性解决难题的途径,在这个飞速发展的年代里,新的投资领域和商机层出不穷,门阀间利益的竞争日益激烈,为了保证家族的生存空间不被别人占据,不得不加速各种投资步伐,财政上捉襟见肘屡屡有之,而内府的钱庄给了这些家族机会和希望,只要有一个成功的样子做出来,往后就不可避免的要和钱庄发生联系,一开始小心翼翼,随了时间的流逝,会演变成依*,逐渐形成你中有我密不可分的境地。

    第三种是地域投资,随了钱庄效力日益体现,运用钱庄营业网点遍布国境的便利在当地因地制宜的搞些低效益的帮扶建设,说白了就是花最少的钱收揽最大的用户,是形象工程,让皇家内府钱庄这个品牌日益深入民心。这招很歹毒,是给往后的竞争对手预备的,一旦在民间竖立活菩萨的形象,别家想参与进来难上加难。

    “谁?”拿了手上的文表有点激动,虽然里面有许多不现实的东西,但大体的发展的确是这个样子,而且的确符合这年头的民情,比我当年设想的要贴切的多。“谁做的这个文表?我想见见!”

    兰陵见我情不自禁,会心一笑,“没有谁做的,说起来还是你当时留我这里的那些功课的功劳。这一年多里钱庄也摸了些路数,很多东西都和你当年说的相似,底下人就两厢糅合了一下,求您这行家给个看法。”

    “没有看法,很烂!”不屑地给文表扔给兰陵,转而急迫道:“写这东西的人全部纠集起来,每月上中下三旬的头一天去我庄子幼学后面的园子里上课,我来教!”第一次产生教书育人的冲动,和前几次被迫的不同,发自心底的想和古代同行们一起交流,说真的,我喜欢这些家伙,迫切想看到战斗在大唐金融战线上那帮无赖的嘴脸。

    “您是打算给我的人全教坏喽?”兰陵喜出望外,兴奋地将我扔散的文表小心地收起来,“这么说来钱庄的许业证……揽存什么的……”放缓了语调,柔声道:“要知道揽存的事是我私下授权的,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大效益,和钱庄没关系。可除了来回经商的人外,极少有专门跑来办理的,至少长安有钱的门阀里,除了您王家鬼鬼祟祟朝里面入了点,其他都没见来呢。”

    “哼!”气得牙痒痒,怪不得当初看那掌拒的一副有持无恐的模样还给送出大门,兰陵实在是太那啥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变化与过关

    带了巨型金砖、珍珠去,又卷了一大包袱账册回来,从体积上看的确膨胀了不少,价值上却缩水太多了。

    兰陵没有隐瞒的意思,至少她现在还能坦然把钱庄的一些重要账目交给我这个行家私下审核,算是在正式考核前先预演一番。本来当众拾掇钱庄给银监府树立威信的打算就此偃旗息鼓,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好。到不是因为皇家如何如何,我也不怕兰陵怎么怎么,的确是她后面拿出的各种方案让人欣慰,再说,咱也吃了山楂丸不是?

    账务整洁,除过为数不多的几笔结存利息的现金账外,至少单从账表上能看出钱庄的营运还是比较规范。果然和兰陵说的一致,真正办理存款的人不多,数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大多数都是发生在信汇和异地存取的业务上。看来私人储蓄在短期内无法成为钱庄的主营业务之一,我之前的担心完全不必要,若真因为这个把钱庄查办一次也有点吹毛求疵了。

    挺好,揉揉太阳穴给账册扔开,想起个问题,从兰陵那忘记问了,不知道她给李义府送了多少日常用品,嘿嘿。

    喊过颖,郑重地告诉她可以和二女分脏了,顺便挑几颗色泽好的帮我打磨些戒面,最近场面上应付时候多,该拿得出手时侯绝对不能小气了。比如户部的吴侍郎人就很不错,胃口好,鉴赏水平高,能力也强,值得结交结交。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先给曹均的事解决了,兵部里杜风的天下,实在不行朝杜家跑一趟,把人家带来快俩月了,旗语的事就再不值钱,不行也罢,你多少给句话吧,不闻不问算哪门子事?

    “您这就去?”程初正在水盆子里练憋气,自称已经可以憋俩时辰,看来鲸鱼这一亿年里白进化了,不如程初俩月的功夫。

    “赶紧把脸擦擦,先去秦家一趟。”这孩子都这样了,程老爷子也不说管管,将来指不定变什么样子。

    “嗣业才去扶风,子豪兄忘记了?”

    看最近闹的,一忙给这事都忘了。秦钰才领了扶风将军职位统巡岐洲道。这会正嘉陵江源头上游山玩水呢,临走时侯还朝王家里来了趟,我还吩咐他从那边捎点土特产回来。早知道我也领个权职去,尤其关中十二道上的差使数扶风最爽,风景好。依山傍水没事爬爬太白山逛逛秦岭之颠啥的乱打猎也没人管,去了就住皇家避暑的行辕里,离家近想回就回,珍禽异兽地朝亲友捎上点还倍有面子。幸福死了。

    “算了,你也别跟了,我一人去杜家转转。”秦钰不在就不必要拉上程初,我独闯杜家灭他满门去!

    “小弟一道!”程初最恨热闹事给他拉下,忙赶了前脚就朝院内吆喝备马,“子豪兄定是为老曹的事,您就是不说啊,小弟都着急。这明明是杜尚书不给您面子,那旗语操典里可有您大名呢。”

    “什么意思?”程初今话多,最近他话都多。

    “小弟是您的学生吧?”

    点点头。

    “您编制的操典小弟学会是份内的,是吧?”

    “啊,对。”逻辑上说得过去,可我编制的东西多了,也没见他学会几样,今天怎么忽然说起这么上进的话来。“你学会了?”

    “快学会了,”程初不负责任地晃了晃膀子,“再学几天马上就会!可有一样,小弟会了后咋办?杜尚书若不将旗语在水军里推行的话,俺这一身本事就无用武之地,所以小弟比您还着急啊!”

    鄙视加蔑视。程初什么时侯也学地会说好听话了,“你着急个屁,想去就一起去!”

    “嘿嘿……”程初傻笑地摸摸后脑,“其实您公务缠身的,没必要为这点小事跑来跑去的折腾,不如就交给小弟办了。”见我瞪他,又傻笑起来,“份内应当的,反正一天无所事事,理当给您分担些。兵部里也熟悉,您抹不下脸来的话小弟可不忌讳,闹起来也都给几分薄面,这事好办。”

    也是,程家就是吃军饷起家的,族里在军武的影响大,程初虽不拿实权,可也是皇上亲封下的军职,就是杜风也不能不给面子。难得程初有这份心,我也实在不想和杜人妖照面,既然他现在和曹均处得不错,完全可以把曹均拉到军武里混个脸熟,这点上程初比大多数纨绔子弟都有优势。

    “也行,别太无赖了,该说理屈尊的时侯拿捏个分量,我可不愿意听街上有程小公爷怒砸兵部的传闻出来。”

    “哪敢啊,小弟可不缺心眼。”程初高兴,拉我去他才修建的竹楼里喝酒,说是以前在剑南汉江边上见的款式,来了不见识见识可惜了,至于去兵部撞天钟的事明天再办。

    所以说程家人品位都不高。剑南气侯湿暖,水草繁茂的,人汉江边上起个竹楼是隔潮气,加上独有的山水地貌,弄个江秀月明、竹楼揽胜的最合适不过。可关中这旱塬上,黄土坡底下一指宽个水面还流得湍急,学人家搞哪门子竹楼嘛!弄得和个粪叉一样树了坡顶,两股风过来就吹垮了。

    唯一让人满意的地方是菜式丰富,和突兀的竹楼怪景多少抵消点。

    没看出来程初的本事,这季节不知道从哪弄的鲜菌子来,不管是爆炒还是炖汤,都鲜美无比,好口福。

    “明就朝您那边送些过去,”见我吃得香甜,程初咧嘴笑啊,一副本事全写了脸上的样子。“去年春日本说运了些刺树杆子看能不能发木耳,可谁知木耳没长出来,到楔了不少鸡冠草(一种外形朴素味道鲜美的毒菌,易培育,可入药。清初有人曾作为药材养殖,但失去毒性后全无药效,却成为可口菜蔬在民间流传,于陕西南部秦岭山区养殖最为广泛。因前身为毒草,清政府禁止市面出售。所以无官方文字记载,某县志里偶有提及)在里面。”

    吃了一惊,问道:“家养的?”

    “高先生帮忙的,养了一年多人才敢吃。”程初夹了个完整菌菇放了盘子里给我看,“就这个模样的,一开始两茬牲口都不敢吃,后面就好了,长长自己就没了毒性。如今高先生让人在后坡上挖了四个大通顶的大窑洞。一天收好几十斤,吃不了就让农户拿去晾了干货。年里农家都有个贴补。”

    “费事不?”这是好门路,程家有土坡挖窑洞,我家里也那么大坡挖几口窑太容易了,这年头干货值钱,鲜货更是少见。偶尔养牲口的棚子里发些子还都不敢吃,赶紧清理了怕伤了牲口。这往后每天弄上一把炒个菜熬个汤的太爽了,日子过得滋润。

    程初果然是个吃货,一问三不知。光人高老师一人忙了,他这边出钱出的就是不学习,多好的老师也教管不了他这学生。两下给饭食划拉完就让程初去给高老师请过来,先不说给王家养蘑菇的事,本了农学少监的身份郑重其事的将高老师的努力做了肯定,打算近期由农学出资成立一个相关菌类养殖部门,让他将养殖经验详细纪录下来作为相关重要课题来研究,而王家和程家无条件给提供场所。想要多大就挖多大,钱不是问题!

    高老师明显激动起来,成立专门的攻关小组啊,有常贵的大白菜攻关小组在前面的表率,这可是升职的前兆。

    菜篮子工程嘛,意义重大。至少王家庄子上下的菜篮子比当初要好看许多,禽蛋菜蔬地,现在又加上鱼和菌菇,实在东西,在我们这些一无政治理想、二无盖世武功的平凡人心目中比体制上搞等边三角形重要多了。只要有口饭吃,再混乱的体制也有肃清的一天,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也曾说过:饿肚子的共产主义要不得,无论在什么国情下,填饱老百姓地肚皮才有条件谈体制,这是最起码的常识。

    这一点上唐朝人就很本分,至少这个强大的帝国里不会产生那么多狗屁不通的愤青,像我这种没有挨过饿的小屁孩也曾经有高谈西方体制的时侯,现在想想很丢人。来到唐朝后才深深理解到民主的含义,就是地里的庄稼,家里的屯粮,园子里的瓜果、菜蔬,池塘里的王八、游鱼,或者是作坊里的棉、布、香水。这些才民生,有民生才有资格谈体制,有体制才有条件……其实照我现在来看,只要能朝嘴里搁的东西,都统称为民主!

    版图扩张到银河系外有个屁用,还没盘子里多几片美味可口的新鲜菌子来的实在,等一亩地都打五、六百斤粮食了,不用发疯玩命地下劳力禁锢在农田中的时侯,想工业革命就工业革命,想文化大革命就文化大革命,咱一次革命俩,革好一个,革砸锅一个。

    就这一点上已经能感觉出细微的变化,今年地方上没有朝王家来监察粮食的种植比例了。颖小声告诉我今年春天家里偷着多种了一百亩的油菜,地方上没发现,很得意。打算明年偷种一百五十亩,反正粮食亩产又比以前大得多,要交的官粮不少官上的,冒着被罚款的风险在家里存粮足够的情况下合理种植经济作物很刺激,很有挑战性。

    “小心啊,抓住够批斗咱家一半年的。”别人家好办,可我这顶个农学少监的旗号公然违反国家度令,一旦被抓住就够人恶心一阵了。“别为了点小便宜吃烂亏,又不是卖不起油。”

    “不是咱一家,官上也有知觉,不说罢了。”颖挡开我筷子将盘子里的菌菇夹了块抛给旺财。旺财受宠若惊,嚼都不嚼就咽了,眼巴巴等第二块扔下来,和颖对了眼看。

    自从高产作物逐步推行后,这几年关中粮仓存粮猛增,今年前线上大军又撤了出来,一下没了压力,只要官粮收足,地方上也乐意睁一眼闭一眼的闲散,很人性化的管理方式,旺才还活着。

    “可得小心,前阵庄前那几个小子就吃野草子抽了两天疯。妾身可不想您明天打了摆子朝钱庄上巡查。”颖依旧不放心,又夹起一块朝二女嘴里塞过去。

    赶紧拦下来,喂旺财就成了,先不说有没有毒。拿二女做试验也太不人道。管家也不行,账房、达莱也不准,域外买的生手女工才送了批来,非得拿自家人做活体试毒?

    “这就对了。”颖得了法门,就打算织造作坊弄俩药人来。很兴奋的样子。

    “赶紧坐下!”这不说她就不行了,忒像倭国人!训道:“有完没完,我在程家吃一趟都没事,你再折腾我抱九斤来,这小子体质好!”

    二女报复性地点点头,很拥护我的说法,很结实地挨了一下。

    “一茬一茬的,这个没事就保不住下个没毒。您是金贵人,往后这些可不敢乱吃了。”颖担心看我一眼。大义凛然地夹了一块放了自个嘴里摆出一副吃老鼠药的架势。

    “有啥后事先交代,要不我这就出去吩咐搭灵台,还得朝户部里走一趟,您诰命夫人,这一过去朝廷还得拉点财物慰问下,平升一级啥的。”没一点知识,家养菌类的前身几乎都是毒菇,而蘑菇的毒素大部分都从菌体外的自然环境中获得。一旦脱离了本来的生植环境利马就消毒了,更别说程家小心翼翼种了一年。

    颖小眼睛翻腾几下戳我一筷头。二女狡猾狡猾地,一直不朝盘里伸筷子,假模假样地跑出去喊老四一道吃饭,不得了,这小姨子一来颖紧拉慢拉还给一盘子呼啦完,话都顾不上说又跑去预备中秋蟋蟀大赛的种子选手了。

    “杀千刀!”颖恨地猛砍二女几掌,二女藏我怀里笑得畅快,还形象地口眼歪斜抽疯状演绎几下,给颖气得饭桌上就开始找寻兵刃。

    “好了!”吩咐厨房再同样来一盘,吃饭都不安生。“没点出息!”

    老四自然没事,忙完又跑回来点名要吃刚刚那个,盘子已经空了,颖和二女很受用这鲜美的味道,提议明天拿菌子炖个鸡试试,说不定味道更好。既然没有抽风的出现,挖窑的事就定了下来,颖喜欢搞这些没名堂的事,高老师那边自然会安排得头头是道。

    钱庄里安排得也头头是道,一早过去时侯连爆杆都预备下了,就等这审核一结束欢庆呢。我拿了山楂丸,李义府和吴侍郎肯定也少不到哪去,看样子没少拿,带的盘账高手过去一个个翻账本比翻连环画都快,笔勾到哪,账就过到哪,前后连算盘都没碰几次,我都不忍心看。内府三巨头一旁陪笑答话,一边看了这公然作假也有点不自在,赶紧给三个大员朝里面高档休息室里让,人没进去先闻了扑鼻香气,要不说审计银行是最舒坦的工作,你能想到的人家都想到了,绝对让你流连忘返。

    “账目过眼就整齐。”吴侍郎捧了杯香茗正朝一副画上打量,朝我递了个眼神,朝三巨头笑道:“好工笔啊,名家大家的手笔就是不同。哦,王大人,速来观瞻,唯有这银钱之地方挂得起这名贵之物啊!”

    什么破画,我哪只眼睛也没觉得这画名贵了。咱不懂这,扫了李义府一眼,老李朝我微笑着摇摇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三巨头则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吴侍郎对了个财神卖馍图感慨什么。我是怎么看都像财神卖馍,要我家三九画都比这传神点,站了跟前陪大我十来岁的吴侍郎摇头晃脑的穷掰掰。

    “这凡是名家之作,无论字、画,总是在暗里留些瑕疵上去,于世人指摘。如《郑文公碑》朴质却难掩消瘦,《龙藏寺碑》平正冲和却稍显拘谨。”吴侍郎颇有些学识,反正他说的什么碑文篆刻我是一窍不通,一旁哼哼哈哈地乱点头。“与此画相同,均是名文名作啊,可这画幅里却难剔出瑕疵,难能可贵,难能可贵!”

    吴侍郎话音刚落,李义府那边就憋红个脸不知道想笑还是想哭,我恩恩答应地担心老李憋出毛病来。

    “吴大人过奖了,”内府三巨头之一,财务大总管赶紧笑脸上前,“这世间怎可有完满之物,不过是这画挂贴的方位有点门道,侧了影子用暗处掩饰其中不足罢了。”说着迈步上前指指点点,一晃身给画正过来,“二位大人请看,这人像眉宇之间色调不均,这一挂正就显现出来。”

    “哦!”吴侍郎恍然大悟的拉我凑上前去,“果然,果然如此,在下眼拙了,眼拙了,呵呵,哈哈……”

    望着俩SB对笑,我仔细看了所谓瑕疵之处,明明刚才没有,是这财务总管扑上去硬扣了人家一块纸下来,露出一片白皮。这明白了,怪不得李义府这表情,想笑又不能笑,吴侍郎挑刺呢。

    前后一柱香不到,底下就来报,账务发现小问题,一本细账不平,要清查单据一一对照,这其中手续纷杂,一两天是见不了消息了。

    “彻查!”财务总管面色一变,吩咐下去,不查水落石出绝不罢手,又马上扭脸朝我歉疚拱手道:“王大人,您看这事办的,本说一天走完的事……往后拖起来可真耽误您的工夫。还请三位大人见谅,这些天里内府全全照料三位大人行居,事后必当亲自上门赔罪!”

    “奉工办事,理当如此。”李义府笑着扭脸过来,一副和事老的模样亲切无比,“虽说是王大人牵头,可既然有了事故在下也当奉陪,就是辛苦吴大人了和诸位监管了,呵呵……”

    吴侍郎一副秉公之态摆摆手,“理当如此,还望早日清查才好,呵呵……”

    心里暗叹啊,这才是当官的门道,大事不问,小事清论啊,钱庄也配合得似模似样,很有灵气,许业证也唾手可得。

    腐败是免不了了,堕落也就近在眼前,反正你总得给上官查点东西出来,要不就有一方是白痴。

第三百五十七章 路不拾遗?

    在某些不可抗拒因素和欲求下,达成了某些人的愿望和欲望。这挺好,各有所得,各取所需,易市嘛,不产生交易怎么可能有市场形成。法典、体制、律令等等形成人类社会规范条例都可以看作是不同的市场行为。

    所有好的制度都是在各种皆大欢喜的交易中建立的,只是特定的交易形态下面对不同的交易对象罢了。政府和民众,个人和集体,家族与国家,国家与国家等等,相互间的约束与被约束行为都来源于与不同的交易被交易方式,体制不好,制度完不完善,典律是不是能被社会认可,这都取决于交易过程中的公平性,公平则好,反之则乱。

    钱庄因为小小的帐务问题受到了一定的惩处,正大光明地交纳了罚款后如愿以偿地获得了许业证书,得远大于失,心满意足;银监府和户部也满意而归,几个协办官员能当众挑内府的毛病无形中给自己获得了政治资本,也给银监、户部两个部门挣得不小的威信。尤其银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部门能顶了压力,惩处有皇家背景的机构,说来这的确是很露脸的事情,私下也是人家给足了颜面。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这点威信足够了,哪怕外人知道是演双簧,可能和内府下辖的部门演双簧也得有一定的实力才行。银监府的实力就在于与众不同的银监。李义府和王修,很冷门的组合。

    说起来我现在的位置很有意思,农学的刘仁轨和煞监府的李义府两个不共戴天的仇敌却都能和我搭挡得平安无事,这和我为人处事的原则分不开,当然,也从侧面反应出我惊人的协调能力和特有的人格魅力?

    刘仁轨看似走阳刚路数,拳来如猛虎下山,脚往似蛟龙兴波,一路施压威猛绝伦。不了解他的往往站远远怕被他刚猛劲风误伤,其实第家伙大开大阖的招数不过是遮人耳目,你一旦避开才中他下怀,真正的杀招就在这距离之间一把袖里藏针就给死不瞑目了。别人还以为他真有隔山打牛的本事,更怕了。

    李义府却恰恰相反,招出奇险如灵蛇吐信,身化魅影无迹可寻,看似阴柔却饱含内劲,抗打击能力超乎想像。不平不息缠斗于左右。不给对方喘息之机,也不惧正硬硬拼。一旦和老李对上手这不光是身体上的打击,心理也备受摧残,由内至外的憔悴生不如死。

    这就合该两人纠缠这么多年仍不分胜负。刘仁轨强势中不得其法从大理寺重臣命案到力查许、李集团官员舞弊都屡在斩获,但难指对方七寸;李义府看似弱势却次次险中求存,从吐谷浑战事中谈判代表到现在银监府总监,别辟蹊径得以踹息,看似回避锋芒但从给刘仁轨有懈怠的间隙,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手的黑心主。

    若说夹在比拼内力正值紧要关头的两大高手中间不受波及是不可能。这不是*运气能化解的。讲究的是分寸,拿捏的是距离,这么多年混下来早就对两人的脾性有个掌控。老刘越是刚猛你越不能规避,还得次次迎了招势顶风上前,这就对了。他认为至少从某些立场上你和他一伙的,一旦部分获得认可,就会暗地里回护你,时间一长这种回护演化成护短。和老刘甚至偶尔能说说心里话。虽然对他没好感,可越恶劣的心里话越让老刘觉得你不防备他,百试百灵。像我这吊儿郎当少监的考评可是一年比一年出色,这全出自刘仁轨之手。

    李义府则不同,不能*得太近,看似感情丰富细腻,心里却没有舍不下的情谊。在一起时候比亲兄弟还贴心,比亲娘都会关心人,一厅里吃饭,不管席上人什么身份,哪怕都泥腿子他都一路起身八十回给大伙斟酒,随便个枯燥乏味的话题到他嘴进而就能润成美文妙句还离奇典故百出,有老李的场合,大家总是乐趣无穷到流连忘返,三两天不见他都想得慌,有时候感觉李义府比大姑娘都吸引人,真的。先用独特的魅力把身边人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通过高超的交游手腕拿住你的思绪,不知不觉地渗透到你的心肝脾肺肾,最后一切他掌握,贴心时候恨不得……一定要拿住自己心态,交往再频繁啥话都能说就是不说有用的话,啥底都能交就是不交实底,让彼此都感觉相互关系有一道恰到好处的间隙。

    所以说距离产生美,和李义府无关,是指哪一望无际的菊海。站在崇楼顶端居高临下地看着层峦的菊花,或淡粉如烟似霞,或璨若金波浩淼,或皑皑白雪铺天盖地,或晨紫东来心旷神怡。

    秋菊,长安秋日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于往年不同的是这气势,这手笔,无非是钱庄正式挂牌营业,弄了这么大动静出来。马鞍状的“憨过台”(相传凹陷的低塬曾经是条波涛汹涌的大江,周文王回岐山时在此失足堕马被滔天江水吓晕过去。危机时刻一条巨鳢越江而出化为蛟龙背负文王过江并讨要过江费用,文王回过神装傻推托前面事情全然忘记,抵赖资费不说还乱开空头支票骗人畜生,随后着急回家造反将此事忘记。蛟龙脑子简单这里等了几百年周朝垮台才明白被骗,没地方诉苦,一气三杯给江水干了,只留下个两边翘中间平的美妙景观,得名憨过台……故事很长,足以写几万字,老多下本书里有涉及,摘自地方志),千十亩的园区都满满堂堂的植满菊花。

    赏花者不计身份不论贫贱、国籍,欢迎随来随看,开门相宾。还给有吟诗作对恶习的各路才子随手预备印有钱庄徽标的纸笺。无论作品质量如何都请写上名号留在菊下任游人评阅提表。花季过后将会根据游客的品评逐一排号,入围者二十人均获得钱庄提供的精品文具,而选出魁首佳作则起特大幅表悬挂于憨过台顶端的崇楼内收藏。往后这菊展年年举办,诗作年年评选,钱庄年年那啥。

    这就对了,咱算是给这盛大菊会有重大贡献,崇楼留出来就是给我这种人预备的,一家子占了最好的位置东看西看,颖乐得比菊花还俏丽些,诰命夫人的派势坐了楼台上和几家相熟的闺中姐妹扔牌子转酒。今这一层就算是王家主场,能请的都来了。连常不出门的郑家夫人也喜气洋洋地串个角搭伴。秦家夫人不愧是程家出来的,这夫君一回京满世界就她最高兴,隔了屏风都能听见吆喝声,又是这个赖酒,又是那个耍刁,反正她这监令的声音让这边刚有吟诗冲动的秦钰张口结舌没了意境。郑弘不管这个,提了菊花酒和崔彰俩谈笑风生,只有程初最感性,摊开领口朝日头下晒胸肌,还特深沉。

    席面上都是大夫人大小姐,小字号的上不了场面,二女回了闺女的装束打算和老四跑下楼去人流里近距离观花沉文,秦钰后面想叫,没说出口,我这边马上会意道:“别顾了自己跑,捎了吴……秦夫人一道。”说着拍了二女脑门一下,让她过去给九斤接过来。当娘的闹得高兴,放任孩子满桌子撒野,已经隐约听见里面有夸王家小侯爷酒量有其父风范,听得怪吓人的。虽说招待女宾的葡萄酒下了蜜汁,可也不能由了人来疯的小屁孩胡来变成酒鬼,还是放我这边看了放心。

    这边抱来小人还不高兴,打了醉拳满四处嚷嚷,一帮子爷们跟前最没办法管教。崔彰俊脸在表现爱意时多了两排指痕后大伙就彻底见识这王家小侯爷的功力。不到两岁个孩子懂啥?打完骂过也不知道自己错哪,照旧;没破相算崔美人走运。

    “大伙先闹着,我给这臭孩子搂下逛逛,折腾几下睡了再回来。”这年头没发现爷们带孩子的,给九斤架脖子上准备下楼。大家表示理解,程初很恶劣地朝哥几个怪脸抽几下被秦钰及时制止,崔彰则在我身后报复地领头哄笑起来,弄得女宾那边几颗脑袋从屏风缝隙偷看,很没面子。

    一下来又是别一番心境,菊花单闻了不觉香,可这万千聚集一起就能感觉出那种独特的清新,带了甜味,稍有点辛辣却有透着清凉,很耐闻,也很挤。九斤当然没有这份鉴赏力,花在台子上早就看腻了,达达达达地揪我头发试图掌控方向,看来这小子以后肯定骑术上有造诣,扯得人生疼。

    “不许下来!”指头扣我眼皮上就朝前面翻,被我及时制止。这么多人三五下看不严实丢了朝哪找去?小子手上用劲,抓得脸疼,反手朝屁股上抽两下也没多大作用。

    达达达达……

    这哪是娃,和顶个爷一样,不过这岁数上知道大、小便叫人就很不简单了。三拐两拐下了斜坡朝后面花少人少的地方跑去,转过两丛万年青给九斤取下来扔了中间的草地上,又扯回来帮脱了裤子重新扔一遍。颖也是,开裆的多方便,出来还非得换个连裆的,好像臭小子鸡鸡多值钱一样。

    “快啊,”小子蹲得扎实,正气沉丹田,我也歇歇,随便就在万年青边上*了枝丛蹲下了,怀里随身老有纸,孩子肉嫩,蹲着给纸搓揉起来。这也是,起背风给味道朝我这边吹,小子吃啥吃的这么臭!

    “哦……”刚想挪个地方就发现对面花台子中间露出个脸来,粉嘟嘟个小脸上圆溜溜俩大眼睛惊愕地看着我,是个半大丫头,眼神里鄙夷鄙视鄙那啥都占全了,看得我不自然……

    哎呀,怪不得,才发现我这姿势有点不合适,蹲着,下半身半*了枝丛里对面看不清楚,手里不揉着纸,还有味道配合……

    “嘿嘿,哈哈……”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摇摇手上的纸,指指完好的衣衫,表示与我无关。另有其人。

    “在里面?”小脸问话了,指指我,表情变得更加古怪。

    “对,里面。”点点头,又反应过来,忙摇头解释:“不是里面,不是衣衫里面!是草丛里面……”

    “那就是在里面喽?”

    这谁家的古怪孩子,也没人管管!跑出来拿大人开玩笑,不去是理她,扭头看看九斤舒服地哼哼叽叽,喝道:“快点!”

    “里面也有人,你俩一起?”丫头对这种事很感兴趣。一次发现俩比较有成就。

    这边没人,就个小丫头而已,恶劣道:“嗯!俩一起,我还在里面!”谁愿意理你,跳进去给九斤翻了腿上清洁,弄完朝屁股上给了一记。儿了拉屎老子背黑锅,该打。

    小丫头还没走,从台子后面跳出来打量我父子俩,这才看清楚,有钱人家的闺女,一身粉色的精绣缎袄缎裙,两个大抓髻缠在头顶上,杨木的长命簪松垮垮地斜掉在耳畔,一看就是在枝丛里钻来钻去挂的,前后望望竟然没一个大人在跟前。

    家长也太粗心了,这场合给孩子跑丢了可不容易打。挟了九斤也不好走,蹲了旁边看着,看能不能等家长来领人。

    “是你的孩子?”丫头见我抱了昏昏欲睡的九斤在一旁坐下了,也不认生,站了跟前打量得仔细。

    点点头,没心思理这丫头,就盼过来个人给领走,上面还等我饮酒呢。

    “不象,和你不象。”

    “咋?”应付地答了句,从怀里掏个九斤必备的山楂丸递给她,“就着等着,等你家大人来。”

    “你想拐我?”丫头轻轻朝后趔了趔,看我的目光变得警惕起来,指了指怀里的九斤,“这个也是你拐的?”

    无力地叹口气,老大个人被个小丫头弄得没脾气,站起来朝远处人多地方看了看,不行就得带到显眼的地方,这边谁能找得过来。

    “你有同伙?”

    “对!今专门来拐娃的,团伙作案!我怀里是第三个,你是第四个!”说着把九手交到左手,一把给丫头扯住,拉了手朝崇楼扯去。先带回去再说,不行就给钱庄招待打个招呼让帮忙找,这么大园子,我可没这闲工夫。

    一拉一扯丫头咯咯笑起来,后面用力顶了劲和我拔河,到底个半大丫头能有几把力气,拖着就过来了。“前面人多时候你赶紧喊,不喊就没机会了!”

    光笑,人流里还绕了走两步,一到楼梯口上又开始较劲,九斤被我挟着没了瞌睡,看得高兴,心底比较偏向我,见我给这丫头拽得一下一下的很威猛,啊呀啊呀地给我鼓劲。

    王家侯爷带回个走失的丫头,这一下成了新闻,里面女人都跑出来看。丫头长得精致讨人喜欢,母爱泛滥的给围了中间东问西问,没二话,指我拐她,指九斤说已经拐了仨,蹲偏僻丛子里不干好事,弄了一裤子云云。

    这臭孩子!才学话几天就这么能掰掰,弄得我灰头土脸竟然还有人爬耳朵问啥弄一裤子,这一肘过去程初哎呀半天,崔彰满心高兴地蹭着脸上抓痕乐,秦钰和郑弘不是军阵中培养出的性情,明明看得很高兴还是做出一幅淡漠的表情。

    赶紧找失主,围我看啥?吩咐下去满园子找。这丫头满嘴没个实话,一会说十岁,一会又改十二,就是不说姓啥,一会工夫就和众夫人坐了屏风后面玩得热闹,混熟了,开始喝葡萄酒,天杀的!瞎眼的人贩子才拐这种。

    颖笑吟吟地走出来,走了里间口上给我打了个眼神,召唤。俩人假装叫奶妈带九斤回去的模样一前一后走进去,身形未定颖已经给里间帘子扯下来逼身近前,“夫君知道这丫头多大岁数?”

    “我咋知道?”问得怪,神经病!

    “怕有七、八岁?”颖嘴上估摸岁数,眼下却直瞄我,看得我莫名其妙。

    “啊,有七、八岁的样子吧,说不定小点。粉色衬人,显老色。”

    “噢,”颖点点头,“您肯定是走失的?不是来找咱的?”

    “啊,是啊,咋?”

    “哪即便是今找不到家里,也是送了官府,不是领了咱家?”

    “啊,当然是要找到家里,你想啥呢?”回味过来,使劲给她脑门来一记,“犯病!还真能拉扯,信不信当大家面拾掇你?”

    “哪说不来,”颖拨了帘子朝外看了眼,“这事怪的,您明晃晃拉个丫头上来就笑嘻嘻跟一起了?谁家丫头不朝人多地方喊?您街上重拉个试试,不咬人才怪。”

    啊,是啊!我也纳闷,这就笑嘻嘻拉上来了?谁家丫头这么胆大,就不怕我是老流氓?七、八岁上的年纪也差不了多少,算算倒是有可能,若真是颖猜测的那样,我可跳黄河洗不清了!这得找失主,大力找,挖地三尺也给刨出来,这秦钰在跟前,调点军兵来?拍了拍脑门,这都乱想啥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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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点第一编辑组签约作品】一个银行职员在突如其来的车祸中来到唐朝,本是单身的他在苏醒后得知,自己已成家三年。身处陌生的环境中,面对陌生的面孔,他毅然担负起一个丈夫的责任。没有称王称帝的野心,也没有改制换代拯救中华民族于后世的壮志,更没有连续摆平N位娇妻美妾还雄风不减的能力。他只想融入这个陌生的世界,靠着自己的勤奋努力,让自己的家人亲友有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友情推荐:《情动三国》书号:66991《大唐2006》作者:初照人书号:66556《太虚神话》作者:寂寥书号:65588《桓侯再生》作者:知宇之乐书号:64294《网游之魔法神偷》作者:文字梦工厂书号:67495《下载个老婆抱回家》作者:歌舒尘:70468唐朝好男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好男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好男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