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恕我无情
薛晋心神大乱,一刻也不想再留,挣扎了起来。
涂山铃只好出手镇压他,“你别着急。与其你漫无目的地去找,还不如我们这边派人找。
“你放心,我们绝对会尽心竭力。
“阿耀和阿潜的徒弟阿花在一起,你只有那么一个儿子,阿潜也只有那么一个徒弟,绝不会轻易放弃。
“你贸贸然行动,反而容易中计,还不如让幕后的人以为你被我们设计擒住了,你儿子的处境说不定还会安全些。”
薛晋却听出了涂山铃的未尽之言。
“处境说不定会更危险不是吗?一个没有了用处的人还留在手里做什么?直接灭口就好了啊。”
他闭上眼睛,痛苦地摆摆手,“你也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徒弟能跟亲儿子比吗?徒弟没了,还可以再收,我儿子要是没了……你们拿什么赔我?”
孩儿他娘都已经陨落了,他这辈子都可能再有孩子,薛耀在他心中的分量可想而知。
涂山铃:“你说得对,但……抱歉,我不能放你走。
“哪怕那三个孩子有可能遇到危险,我也要扣下你。
“我们现在在查的是十八年前的旧案,事关道祖,请恕我无情了。”
他们紧赶慢赶赶到这里,为的不就是想看看谁会出手帮慎家吗?
结果薛晋这个已经被他们排除了嫌疑的人竟然冒了出来,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薛晋的眼睛猩红一片,“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涂山铃淡然转身,“我不敢保证薛耀一定无事,但我会竭尽所能,如果薛耀真的出了事,我就在这里,随时恭候你来寻仇。”
在她心里,薛耀出事的可能性很小。
幕后的人探知了薛耀几个人偷摸离开了四海城,未必就真的抓住了他们三个,毕竟距离四海城太近,他们也怕弄出动静来。
涂山铃安排了暗卫保护那几个孩子。
因为在四海城里,她不想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是以暗卫都在远处盯梢,并没有盯到东城去,特别是还在宋家的神经敏感的时候,就更不会了。
而时间再晚些,这些原本就被安排保护三小只的暗卫也该发现他们的行踪了。
幕后之人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在各方的人都没有确实消息时,要挟薛晋出手。
涂山铃不允许不确定的事情破坏她的计划。
如果薛耀三人确实被别人抓住了,那人还送来了他们今日出门时佩戴的东西,涂山铃自然不会坚持,还是要以三小只的性命为重。
薛晋却抓狂了,“我儿子死了,我杀了你有什么用!你放开我,放开!”
涂山铃顺手封了薛晋的灵力和五感。
宋潜:“关起来。”
宋泽挨完打,一瘸一拐回来了,“哥,还真是一点不给我放水啊。”
宋潜淡淡看着宋泽,“若不是还要你指挥,不会是三十,是三百。”
宋泽立刻闭嘴了。
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都说说吧,你们各部查到的情况如何?”
家将们依次开始汇报。
宋泽听完了汇报,便对宋潜道:“趁着慎家内乱,我们不如现在就动手,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问完了话,宋潜并无反应。
他摸摸鼻子,有些悻悻然。
有哥哥在场,他下意识问哥哥的意思,一时间倒忘记自己才是主将了。
他跪坐直了身体,“听我号令,立刻攻城。”
一众家将鱼贯而出。
涂山铃就教宋泽,“此时却不是最好的攻城时机,你应该派人去和谈,说这件事情与慎家的其他人没有关系,只要交出了慎棠以及慎棠的血脉,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
“那样一来,慎家会更乱,等他们乱得绝无合作的可能了,你再去打他们,会容易很多。
“他们家现在虽然也乱,但你这个时候打他们,他们立刻便能扭成一股力量,共同对付你。你反而暂时帮他们家压下了内部矛盾。”
宋泽一阵牙疼,看着涂山铃的眼神就带着几分谴责,那意思很明显:你为什么早不说。
他再看他哥,他哥眼里没有意思意外,很显然他哥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哀嚎一声,“你们怎么能这样!”
看着他出丑很好玩吗?
涂山铃:“所以……当着属下的面千万不要轻易开口,你刚才已经开了口,我们为了维护你的威信,不得不强忍着不去提醒你,很辛苦的呢!”
宋泽无话可说。
他自然也知道,如果他哥开了口,而最后还执行了他哥的决定,那么从此之后,他很难做到政令通达了。
那些个势利眼肯定会先看了他哥哥的脸色,才决定要不要照办。
宋泽颓然地搓搓脸,“我果然还是不适合。”
宋潜:“没人天生适合。”
宋泽翕翕唇,终究没有说出其他话来。
他逍遥自在玩儿了那么多年了,如果还说没有玩儿够,那真是没有良心了。
他往后一倒,侧躺在了地上,“知道了。”
咚咚咚的鼓声响了起来。
九江墟里的人全都紧张地往家跑,家家关门闭户,生怕这场战斗牵连到自己。
慎棠瞪大了眼睛。
宋家明明知道薛晋在这里,他们怎么还敢进攻?
来的又不是宋潜!
不管他再怎么不肯相信,事实就是事实,宋家已经开始进攻了。
他转头问家臣,“确定薛家的人都守在城头了吗?”
家臣:“是,已经过去了。但是……”
慎棠猛然回头,“说话就一次性说完,不要吞吞吐吐的,没的让人讨厌。”
家臣赶忙躬身请罪,“平乐君不见了,没有人发号施令,不知道薛家的人会不会帮忙守城。”
慎棠揪住了家臣的衣领,“你说薛晋不见了?他能去哪儿?”
家臣:“最后见到平乐君的是内城的守卫,那之后,人就不见了。”
慎棠松开了家臣的衣领,一脚踢翻了凭几,“还不快去找薛晋!他们又不是慎家的人,你难不成还指望他们主动帮忙守城不成?”
九江墟的大阵被启动了。
慎家的修士主动飞入了空中,帮着守阵。
薛晋却如石沉大海,怎么找都找不到人了。
就在这时,宋泽突然露面了。
第525章 看你倒霉
宋泽坐在软轿上,被人抬着,他笑吟吟地看着九江墟的城门。
“还在等平乐君帮你们守城不成?怎么才这点人守在城墙附近?
“哎呀,太不好意思了,你们期待的平乐君,已经被我设计活捉了。
“哈哈哈,你们不信是不是?来,请平乐君出来。”
薛晋被捆仙绳绑在另外一个软轿上,被抬了出来。
他双眼中似有火焰在翻滚,死死地看着宋泽。
宋泽压低声音说:“哥,你也别怨我,这就是战场啊。而且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薛晋差一点被自己蠢哭了。
他确实不该来的。
两方既然已经对立了,就不能够把以往的情分放在心上,这不是就吃亏了么。
城墙上的薛家人这时已经看到了薛晋,立时骚动起来。
有一个领头的家将主动道:“立刻放了我们平乐君,一切好商量。”
宋泽扬声道:“我和你家平乐君是自家兄弟,只要你们现在退兵,我自然不会为难他。”
他笑了笑又说:“如果你们坚持不退,那就是为难我了,你们都为难我了,就不能指望我不为难你们平乐君了。”
慎棠冲上了城墙,“不能退!你们不考虑薛耀了吗?”
家将惊呆了,“耀公子怎么了?”
慎棠:“你们退了,薛耀会死。”
薛家的人全都脸现怒容。
他们终于明白平乐君为什么要亲自带兵过来支援慎家了。
慎家竟然如此下作,用耀公子威胁平乐君。
“你,卑鄙无耻。”
慎棠笑了,“我就是卑鄙无耻,你们想试试我到底有多卑鄙吗?”
一边是薛家尊圣,一边是薛家目前唯一的继承人,两相权衡,他们发现他们选谁都不是。
保尊圣吗?可万一薛家下一代再无所出,可怎么办?
保薛耀吗?可尊圣对于现在的薛家而言,明显非常重要。
在多事之秋,多一分力量,做起某些事情来,就多一分把握。
宋泽在城墙下看着,就知道楼上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扬声道:“别听他们胡说,薛耀好好地待在小山居,怎么可能被人掳走?
“我二哥半步太虚的实力,是他对手的人,已是屈指可数。
“更别说从他手下带走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说得有道理。
薛家的人就看向了慎棠。
慎棠巧言善辩,丝毫不慌,“如果真如你所说,你为什么要制住平乐君,何不放开他,请他来说句话。”
宋泽在心里暗骂,这该死的老狐狸。
他嘻嘻笑,“阿晋哥哥为人耿直爽朗,我用了些手段才擒下他,很是怕他叫出来丢我的面子,等战事结束,我亲自登门赔罪,那时,哥哥要如何骂我,我都接着。”
慎棠:“宋家三公子以前名声不显,还真是委屈你了。就凭你这巧舌如簧的本事,屈居你二位兄长之后,委实是有些屈才了。”
宋家家将脸上都露出愤懑的声音,怒斥:“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慎棠:“心中无鬼,又何惧人言?莫非宋氏三杰的关系已经微妙到了,连外人说都不能说的程度?一说,他们难不成就会打起来。”
宋泽大怒。
他们三兄弟因为父母的关系,并不如别家的兄弟那般亲近,可这些年来,他们都一起努力着,想要维持住这一份兄弟情。
被人当面挑破这一层窗户纸,他岂能不气?
他朝身后看了一眼,宋潜并没有露面。
他大声道:“别跟他们废话,给我进攻,我倒要看看,打下了九江墟,慎棠还能不能嘴硬。”
一时间剑气灵光纵横交错,全都攻向九江墟的大阵。
轰隆隆的声音接连响起,震得人耳朵生疼。
九江墟里的孩子终于受不住惊吓,哇哇大哭起来。
城里大人骂,孩子哭,城卫吼,乱成了一锅粥。
还有人深悔没有早点离开的,他们又不是慎家人,给慎家陪葬了,可就不合算了。
大家横冲直撞的,想要找个远离城墙,看上去安全一点,不容易被攻击到的地方。
城里彻底乱了。
慎家的人控制不住局面。
平日里对豪富心存怨怼的人,趁机冲进了富户家里烧杀抢掠,城里多处火光冲天。
甚至有人已经叫嚣着让慎棠对这次的事情负责了,更过激的已经叫嚣着让他自杀谢罪了。
慎棠听到了这样的言论,连声催促,“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去抓人。”
城卫非常为难,“此时守城要紧,如果分出人手去抓人,很有可能会出问题……”
至于出什么问题,大家心里清楚,无外乎是破城而已。
慎棠的神情阴晴不定。
他正准备催促属下快去,结果城外就出现了一个此时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祁旸。
祁旸身穿眼神鲜艳的衣裳,被涂山铃救出慎家前的颓败之气一扫而空,如今颇有几分当年神采飞扬的样子。
她与慎棠遥遥相望,“慎家主,还认得我吗?”
慎棠眉头紧蹙,他本能地觉得这个女人此时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什么好事。
祁旸笑靥如花,仿佛看不到天空中炸开的灵光。
有人为她支撑起了一道灵力屏障,碰撞后,逸散过来,撞击在屏障上的混乱灵力,连让她眨一下眼睛都不能。
她的眼睛似乎只能看得见慎棠。
她缓缓开了口,“好久不见,慎家主,不开门迎客吗?”
慎棠只觉得眼前的女人疯了,这个时候,她不好好躲在祁家,突然冲到战场中,到底想要干什么?
宋泽并不认识祁旸,他转头问旁边的家将,“那是谁?”
家将:“那是慎家主的发妻,只不过被休弃了。”
宋泽哦了一声,就不感兴趣了。
依他所想,如果换成是他,他知道休了自己的人要倒霉了,肯定也要跑过来,亲眼见一见才好。
祁旸对于慎棠的恨意很显然不止于“亲眼见一见”。
她脸上的笑容转冷,“你是不是还在心里腹诽我,觉得我疯了,在这种节骨眼上,居然还跑到这里来,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是啊,这么受罪的事情,我为什么会做呢?
“哈哈哈,我是来给你送礼的啊。
“来人,把我的大礼带上来。”
第526章 落井下石
祁旸话音刚落,后面就走出来几个人,他们手里押着一个哆哆嗦嗦,连路都走不动的人。
这人脑袋上罩着布袋子,根本看不见容貌。
慎棠对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儿子太熟悉了。
他一看到那个身形,就认出那是慎腾来。
他怒意上涌,加之多年来维护慎腾已成了本能。
他大喝出声,“贱妇,敢尔!”
祁旸笑得前仰后合,好像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似的。
“贱妇,哈哈哈,他娘才是贱妇吧。
“一个年龄那么大,什么都懂的女子,居然勾着你这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小公子,做了那等不要面皮的事情,还生下了这么一个孽障。
“到底谁贱啊,你还看不明白吗?”
慎棠气得面皮发青,“你给我放开他!”
祁旸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你吓唬我?我好怕呀!”
她头也不回地挥挥手,“来,教教慎家主什么是怕。”
祁家门人便立刻上手,对着慎腾拳脚相加。
打了一阵,祁旸才道:“把罩头的布袋子除了,让慎家主好好看看他儿子的模样。”
慎腾感觉到有人的手落在他头上,他立刻缩了缩身体。
等到布袋被拿开了,他脸上惊恐的表情立刻落入了慎棠眼里。
如此的懦弱,如此的没有骨气,这就是他悉心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
慎腾确实是被吓坏了。
他先是被自家人制住带走,出城后,又被人劫,对方出手狠辣,丝毫不留余地。
对方抓住他,先将他打了一顿,也不打死打残,每一下都避开了要害,可痛也是真痛。
他害怕极了,只能报出家门,告诉他们,不管他们要什么,只要提出来,他爹都会给他们的,只要他们肯放了他。
对方却只是凉凉地笑。
他当时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一盏茶后,他就懂了。
祁旸露了面,而且用极为冷淡的眼神看着他。
他娘和祁旸斗了那么多年,他岂会不知道二人的渊源,他当时就被吓了个半死。
他知道他落在这个女人手里,肯定得不了好。
他哀哀求饶,只求这女人看在他那么低声下气的份儿上,饶他一命。
这女人眼中却只有深沉的冷芒,语调平缓地让属下罩住他的头,再没有了从前的气急败坏,就好像只是看见了一只让她臭虫,虽然叫她厌烦,却十分无足轻重。
这种感觉让慎腾心底发寒。
他挣扎着不走。
这个女人却在他旁边,说:“不走,就先将他惹祸的根苗切了。”
慎腾下意识夹住了腿,却再也不敢反抗。
等他能看见东西时,他已经在九江墟之外了。
祁旸凉凉地看着慎腾,“求饶啊,大声点,如果你能让你爹心软,帮你求我,我便会放过你。”
慎腾眼睛一亮,想要活下去的愿望占据了他所有的心思。
他根本没考虑在这种时候求饶会造成什么影响。
他大声喊:“爹,你救我,你救救我啊,爹,我不想死,她太可怕了,您快救我出去啊。”
祁旸冷哼一声,“如果你只是这样求的话,我可能真的不会放过你。”
慎腾心肝一颤,立刻补充,“爹,您求求她吧,您和她不是夫妻吗?
“您求她一下,也没什么吧。爹,只要您肯求她,她就会放过我。
“爹,您不是最疼爱我吗?您就再疼爱我一次吧。”
慎腾疲惫地晃了晃身体。
城墙上有低低的嗡嗡声响起。
“这样的人,家主竟然还想让他继位,真是不够丢脸的。”
“竟然没有一点骨气,他姓慎,都让我臊得慌,真真是羞死先人哩。”
“这样一个几十岁的人,身上没有一点优点可言,真是叫人无语。”
……
城卫们已经压不住心里的不满了,直接在言语间表现了出来。
如果说以前慎棠还能粉饰太平,把慎腾伪装成一个风|流雅士,那么现在就连他自己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慎腾就是一滩烂泥,根本别想糊上墙。
偏偏慎腾还没有一点感觉,仍在催慎棠,“爹啊,你再不救我,可就救不了了,啊!”
祁旸:“你爹好像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在乎你啊。”
她话音刚落,就手起刀落,割掉了慎腾身上的一块皮肉。
鲜血汩汩而出。
慎腾惊恐地大喊大叫,“啊啊啊,爹,您看到了吧,您救救我啊,她是个疯女人,她要虐待死我啦。”
慎棠不想理会慎腾了。
今天该丢的脸也丢完了,他现在的心思都放在了守城上,看到哪里需要人支援,便立刻调了人过去。
就在此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跌跌撞撞地爬上了城墙。
如果换个场合,说不定会有人上前扶住她,说一声:“老奶奶,小心些。”
然而此时,没谁有这个心思。
老妇人走过去抓住了慎棠的胳膊,“你有其他的孩子,你可以不在乎,可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我在乎他!
“你问问那个女人,她要干什么?!她如果想要泄愤,只管冲着我来。”
这个老妇人正是慎腾的生母佟淼。
慎腾因其生母而得宠,却嫌其生母老丑,很少去看望他的生母,却告诉他的生母他要用功,平时很忙。
这话佟淼是信的,每次他问慎棠时,慎棠也说是他一直逼得紧。
是以在佟淼这个母亲的心里,她的儿子是世上最好的儿子。
如今看到她儿子受罪,她哪里还忍得下去!
慎棠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他终于尝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
结发妻子逼他,最疼爱的妾室逼他,寄予厚望的儿子还是在逼他。
他眼神茫然地看着城外。
真的是他做错了吗?
他摇摇头,沉声道:“阿淼,你不要胡闹。”
佟淼浑身都在颤抖,“阿棠,你还记得你曾经怎样期盼过这个孩子出生吗?
“他现在就在那里,你难道就忍心看着他去死?
“我反正也没有几年好活了,拿我的命去换他的吧,我愿意的。
“算我求你了,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求过你,哪怕那少主之位,我也不求你给他啊。”
慎棠的心一阵阵发疼,最终只说出了一个字,“好,我求她放过阿腾,还不行吗?”
第527章 生离死别
慎棠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一双冰寒的眸子看着祁旸,“我求你,放过他。”
祁旸哈哈大笑起来,“慎棠,你是不是当家主当得太久了啊,连求人都高高在上的呢。”
慎棠:“你想如何?”
祁旸脸上恢复了恬淡的笑容,她抚了抚鬓角,“慎大家主,你没有求过人,你还没有被人求过吗?”
慎棠神情震动,“你!”
祁旸:“看来这个儿子对你来说并不十分重要嘛。”
她反手又从慎腾身上割下了一块肉。
她这么些年受到的苦,以及她一双儿女受到的苦,根本不是割慎腾两块肉能够消解的。
她就是要看着他们“一家人”互相逼迫,分崩离析。
既然表现得那么爱那个女人,那就请他爱到底,她还能高看他几分。
慎棠蹙眉看着祁旸,“你痴心妄想。”
祁旸一脚踩在了慎棠的背上,“不是我要杀你,是你爹不肯救你啊。”
慎腾哇哇大叫起来,“母亲,不要杀我,儿子以后一定会孝顺你的。”
祁旸挑眉,“母亲,谁是你母亲?”
慎腾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您是我母亲啊。”
祁旸:“哦?你的母亲难道不是站在你父亲身边的人吗?”
慎腾:“不是!那个贱婢勾着父亲乱了嫡庶,怎么配做我的母亲。母亲,我的母亲只有您啊。”
祁旸放肆狂笑,“慎棠,佟淼,你们听到没有,到头来,你们一心护着的儿子,可是认我做了母亲啊。”
佟淼只觉得胸口被扎了一柄利剑似的,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阵阵发黑。
慎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佟淼,“阿淼,是我没有教好他,你不要跟着生气。”
只是一眨眼时间,佟淼仿佛老了十岁,成了个土埋到了鼻子下,转眼就活不成了的老妪。
她声音轻轻的,仿佛提不起气来,“阿棠,你再气他不争气,他也是你儿子,他要是真没了,我们俩这一辈子又算什么呢?”
慎棠刚刚硬起的心肠被这一句话给说得软了。
他做的有些事情,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可当时认为是为了妻儿好,再恶心,他也受得。
如果怀里的女人和城下的儿子都没了,他做的那些事情又算什么呢?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
慎棠身体动了动,高度略略减少了点。
祁旸注意到了慎棠的动作,赶紧说:“慎家主,你在城墙上,就算求我了,被箭垛挡着,我也看不见,谁知道你是真求了,还是蹲下去拍了拍鞋子上的灰。”
慎棠:“你待如何?”
祁旸:“出城来。”
宋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慎家这可真是一场大戏。
感觉比两方开战还要精彩,没见有的修士已经开始走神了么,心不在焉的胡乱朝城上丢攻击,眼睛却一直在祁旸和慎棠身上来回转。
宋泽正看得起劲,袖子就被人拉了拉。
他不耐烦地回头,就看到一个亲卫正焦急地看着他。
他眉心一跳,赶紧问:“怎么了?”
亲卫凑到宋泽耳边,说:“重光君说,让您行个方便,让他们夫妻先解决旧怨。”
呃!
宋泽惊呆了。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他哥还能出这样促狭的主意。
这不是相当于明摆着告诉那一对怨偶,你们打吧,先分出个你死我活再说,我们不着急的,等得起。
他虽然腹诽得厉害,却还是将宋潜的意思传达了下去。
宋家的人没有丝毫怨言,他们原本也不想错过这一场热闹。
一个个的悬浮在天空中,相互配合结阵,以防备九江墟可能的反扑。
祁旸见攻势暂缓,非常懂事地朝宋家大营的方向遥遥行礼。
她柳眉微扬,“慎棠,这下你还有何话可说?”
如果现在问慎棠最恨的是谁,那无疑是宋泽了。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比宋泽更会恶心人的人了。
佟淼期盼地看着慎棠,只差直接说出口了:你去跪着求她吧,一定不能让她伤害儿子。
慎棠了解佟淼,哪怕佟淼没将那句话说出口,他只看眼神还是懂了。
他闭上了眼睛。
佟淼再不是当年在那四四方方的圈禁地里,抱着他,柔声告诉他不要怕的人了。
有了儿子,儿子便成了最重要的人,而丈夫……丈夫死了,儿子上位,权力只会更大。
这也是他这些年来一直打压慎康的原因。
祁旸发现他心有所属,不吵不闹的,只是冷静地收拾佟淼,而在发现他将佟淼维护得非常周全后,便对他死了心。
而死了心,又做了什么呢?
联合他的父母给他下药。
这是觉得丈夫指望不上了,就指望儿子吧!
这样一个女人,他如何敢让她儿子上位!
她儿子做了少主的头一年,他恐怕就会因为各种原因暴毙了吧。
他以前还觉得佟淼一心一意对他,和祁旸不一样,他到今天才发现,其实两个女人都是一样的,在他们的心里,儿子都比丈夫重要。
他微微低头,看向佟淼那沟壑纵横的脸,“今日之后,我不想再见你,你好自为之。”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佟淼眼睛里流出来,“阿棠,阿棠,阿棠……”
声音戚戚婉婉的。
慎棠把袖子从佟淼的手里抽了出来,头也不回地下了城楼。
他今日这一跪,跪掉了他的尊严,也跪掉了昔日的温情。
佟淼追了两步,却被人扶住了。
“您小心些,楼梯太陡了,您当心从这里滚下去。”
佟淼回头看来,扶住她的亲卫却朝她露出了个满带恶意的笑容。
她还有什么不懂的,这个亲卫定然是祁旸的人。
她奋力甩开亲卫的手,“阿棠!啊!”
她的身体后仰,重心不稳,居然真的顺着楼梯骨碌碌朝下滚。
慎棠根本没有回头,他自嘲地笑笑。
这个时候叫住他,恐怕还是叮嘱他一定要带回儿子吧。
佟淼滚完了最后一级台阶,浑身都痛,她大口大口地吐血,伸手想要抓住慎棠。
慎棠的背影却越来越模糊。
她终于支撑不住,手软软垂下。
慎棠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九江墟城门沉重而开,淡淡的光从门缝中透过来,轻轻地撒在慎棠身上,让他的身形看上去有些许扭曲。
第528章 祁昕出场
祁旸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紧盯着九江墟的城门。
慎棠走得不快,长长的门洞,他花了往日三倍的时间才走完。
他出现的那一刻,祁旸眯了眯眼睛,仿佛遇到了天敌的猛兽。
十多年的折磨刻入了骨髓,祁旸的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慎棠注意到了祁旸情绪的细微变化,他轻嘲地笑了笑,“你这胜利者的姿态摆得不好,大约回去之后会辗转反侧、夜不能眠,日日想如果我那日表现得更好些就好了。”
他语气温和,语调柔缓,说出来的话却极为扎心,刺得祁旸哆嗦了一下。
祁旸被圈禁在慎家别院时,私底下确实和两个贴身侍女说过类似的话,如果她当初怎样怎样做,或许情况就不一样了。
当时说那些话,只是无可奈何下的奢望,而现在听来,这样的话却尤为刺耳,好像在说:祁旸,你早就输了,这个时候跑来闹,不过是为了找回点颜面而已。
祁旸的脸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
她大口大口喘气。
不行,不能乱,她是来洗雪她和她孩子们身上的屈辱的,歇斯底里的怨妇,她绝对不能做。
她只要失控,这一场讨伐慎棠乱了嫡庶的行动,就会变成她求而不得的携私报复。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唇角微弯,“慎家主提醒得是,我是该表现得更好些才是,毕竟我才是赢家啊。”
慎棠的眉角跳了跳,他怎么都没想到祁旸的情绪调节得这样快,只短短片刻,就平静了下来。
他停下了脚步。
祁旸反唇相讥,“慎家主刚才不是还想得很清楚吗?胜利者应该有胜利者的姿态,失败者难道就不该有失败者的姿态吗?
“站那么远做什么?你过来些,好叫我看得清楚些才行啊。”
慎棠心中恼怒,但既然已从城楼上下来了,那便是已经做出了决定,再拗着也是矫情。
他索性又往前了几步,但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走出九江墟的护山大阵了。
“如今是战时,请恕我不能离开大阵范围。”
祁旸:“你在害怕什么?怕宋家的人反悔,明明说不动手,却背信动手。
“还是怕……呵呵,我出手对付你?
“你这是既想救儿子,又不想冒险啊,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
言罢,她一脚踢在了慎腾脸上,脚步一动,死死踩着摔倒在地的慎腾。
“你爹还是不肯救你呢?”
慎腾身上大块的伤口血流不止,到如今已头脑昏沉,他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话来。
祁旸:“你看看他,他可是你唯一的儿子,你真的不救他?”
慎棠挑了挑眉。
祁旸哈哈大笑起来,“你真以为你那样对我,康儿还能是你儿子?你真是想得太美了。我告诉你,康儿不姓慎,他现在姓祁。”
她这句话没能在慎棠心里造成多大的波澜,慎家的人却先乱了起来。
慎棠显然不能当家主了,慎腾那样一个人渣,更不可能当家主。
慎棠三个孩子,慎宁天赋不行,那就只剩慎康了。
慎康要是不姓慎,谁来接手这样一个烂摊子?
家族的一时兴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后继无人。
慎棠的脸色终于变了,“你怎么敢!”
祁旸:“我怎么不敢?你在过去那些年教我的孩子叫那个女人作母亲,你当我不知道?
“这大半年来,那两个孩子什么都告诉我了。
“既然你一点都不重视他们,那索性别要他们好了。
“呵呵,你能教他们叫别人母亲,我也能教他们教别人父亲。”
这句话不知道触到了慎棠哪根神经,他竟然不管不顾地朝大阵外奔来,也顾不上宋家的人是不是会偷袭了。
祁旸啧了一声,“你这算什么?自己不要的东西,也不能给别人,是吗?这副嘴脸可真叫人恶心啊。”
她刚才话听起来就像是她改嫁了似的。
她改嫁了,她的孩子自然得叫别人爹。
事实却并非如此。
她对慎棠的仇恨比慎棠想象得还要深。
她深知自己哪怕改嫁十次,她的孩子也依旧是慎棠的孩子。
她才不要!
她前段时间就把两个孩子过继到了兄弟名下,女儿给了哥哥,做了家主的女儿,儿子给了弟弟,也能受到庇护。
别人看着她这样觉得她挺麻烦挺累的,她却有她的考量。
她两个孩子都有祁家的血脉,女儿还好说,天赋不行,儿子却不同了,若过继给了大哥,他就有了祁家的继承权。
嫂嫂和嫂嫂的孩子难免要防备他们,弄得骨肉血亲生疏,反倒是不美。
而慎宁是要嫁到孙家去的,正好用兄长家主的身份抬抬慎宁的身份,对于这一点,就连嫂嫂都是没意见的。
过继出去的孩子,那自然是别人家的孩子了,见到她这个生母,都得叫一声姑母。
那见到慎棠,自然也不可能叫父亲。
这是她的安排,她自然没告诉过慎棠。
慎棠此时听到这话,自动理解成了祁旸改嫁了,教自己的孩子叫别人爹。
他脑子嗡的一下,气血上涌,便要找祁旸算账。
祁旸抬手指着慎棠,“给我拦住他。”
祁家门人前冲,要拦下眼睛发红的慎棠。
慎棠嘴里一直喃喃骂着,“我就知道,你是个毒妇。”
祁旸冷笑,“你难道没有听过,最毒妇人心吗?妇人自来是毒辣的,不独独是我,你去问问你的红颜知己,她难道就干净得跟出淤泥的莲花不成?”
慎棠:“你闭嘴!”
他一对多战了起来。
他的修为还没有高绝到睥睨天下的地步,一对多显得很是吃力,连多余的话都说不出。
祁旸站在众人之后,偶尔刺慎棠两句,慎棠也只能听着。
涂山铃和宋潜站在大帐门口,距离虽远,以他们的视力,还是能将城门处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涂山铃拿出一把伞来。
伞通体黑漆漆的,槐木为骨,冰丝为伞面,通体散发着一股幽冷的气息。
她撑开黑伞,一个女子的身影从伞中显现而出。
正是祁昕。
涂山铃将伞递到祁昕手里,“去见见你姐姐吧。”
祁昕接过伞,朝祁旸方向遥遥望去。
第529章 可嗟可叹
祁昕压低了伞,步履缓慢地走着。
打得正酣的两方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
祁昕停在了距离祁旸十步远的位置,轻轻叫了一声,“姐姐。”
祁旸身心剧震,她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一时间没敢回头。
祁昕又喊了一句,“姐姐。”
看到祁旸这个样子,祁昕开始为自己这些年的自私后悔起来,她该早一点想办法离开且末,回来看看姐姐的。
祁旸缓缓转身,终于看到了时常出现在她梦中的女子,“阿昕,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
慎棠与祁旸的反应截然不同。
一股让头皮发炸的麻感迅速传遍全身。
当年那人竟然没有帮他收尾,祁昕竟然没有神魂俱灭。
祁昕笑眯眯的,“我去了哪里,这得问我的好姐夫啊。姐夫,你在这里看到我,是不是很意外,很失望,我当年怎么就没有被你们灭魂呢?”
慎棠被祁昕一句话说得心神不稳,立刻被打中了一掌。
祁旸指着慎棠,“阿昕,你当初……是因为这个人……”
祁昕当时和鞠昇在外游玩,却忽然跟鞠昇说要回竹山一趟,鞠昇问她有什么事情,她也不肯答。
鞠昇陪祁昕回了竹山,祁昕却撇开鞠昇独自行事了,可后来再找到祁昕时,她已陨落了,还陨落得那般不堪。
想到这里,祁旸瞪向了慎棠,她眼中似有火海翻腾。
祁昕的声音却依旧清清淡淡的,“不是因为这个人。而是……就是他干的啊!”
祁旸心口一紧,之前尚且留存的一点理智,在这一刻完全被烧没了。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我要杀了你!”
祁昕拉住了祁旸的胳膊,“姐姐你犯不着跟这种人生气,你杀了他,也是脏了自己的手。”
她身姿笔直,“慎棠,我给你个机会,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幕后主使说出来,或许我可以为你求情,请圣君看着你坦白的面上,饶你一命。
“如果你咬死了要维护幕后的人,那我就只好请圣君出面,为我,为我的亡夫主持公道了。”
祁旸攥紧了祁昕的手。
祁昕安抚似的在祁旸手背上拍了拍,露出个镇定自若的笑容来。
祁旸的心跟着安定了下来,转头朝慎棠看去,眼神冷淡如冰,连原本复仇的快意都消失不见了。
慎棠被祁家门人围在了中间,“祁昕,你要我交代什么,不如你告诉我,我通通都交代出来。”
祁昕:“真是巧舌如簧啊,到了这个境地,你还想暗示是我构陷你吗?呵呵,就算你不说,我们也能查到他,只是麻烦一点罢了。”
慎棠紧抿着唇。
他坚信那人的眼线肯定就在附近,只要他咬死不松口,那个人就能看得到。
最后能帮他的就只有那个人了,他一定得抗得住。
祁昕却好似看明白了慎棠的期盼似的。
“你以为那个人会冒险来救你?那你可真是想多了,那个人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会放过,更何况是你。”
慎棠的眉尖跳了跳,他生出了些许不妙的预感来。
祁昕恍若未见,笑眯眯地说:“你不知道吧,那个人曾经对他的亲生儿子出手,只不过他儿子运气好,被人救了。
“现在他儿子就在我们手里,用他儿子的血寻找他,总能找得到的吧。”
预感成真了。
慎棠的身体晃了晃。
就他所知,确实有这样的秘法。
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他不由得朝祁昕看去,将祁昕的每一丝表情变化都收进眼里。
那个人确实有过一段不怎么光彩的过去。
当时为了说服他归附,有的事情是告诉了他的。
可不是已经处理干净了吗?
祁昕:“我不会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你该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你们大势已去,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事情的好。
“或许圣君看在你态度良好的份儿上,不与你计较。”
慎棠终于注意到了祁昕的用词。
圣君。
他先前心情震动,倒是忽略了这一点,此时听来,他几乎腿脚发软。
他下意识怒喝,“你们怎敢妄自称君!”
祁旸:“这会儿你倒成了天底下最忠心的人。”
祁昕却并不生气,“人家倒是不愿意称君,只是不称君,我们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太虚境修士了,倒是为难了我们。”
所有人都知道宋家有人晋升太虚境。
他们自动将那人认定为宋潜。
宋潜露面后,修为并无提升。
他们又自动认定宋潜晋升失败。
却原来有人晋升成功了,只是不是宋潜而已。
那是宋家的谁?
慎棠后背立时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太虚境修士出世,现在还有耐心等他自述罪证,无疑是给他们家最大的面子了。
可高阶修士有高阶修士的骄傲,等得太久了,难免容易翻脸,到时候翻手灭了慎家也不是不可能的。
在绝对实力的面前,巧言善辩没有一点用处。
他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多谢圣君给我机会自述。”
他说完便叩首,额头紧贴在地面,久久没有起身。
他在组织语言。
他心知自己摘不干净了,但至少别让太重的罪责落在身上才行。
他再直起身体时,眼中已是一片坚毅了。
他下定了决心,“我与妻子素日不合,娶她非我所愿,可碍于去非君,我并不敢休妻。
“某日,有一个不速之客到了我家,劝说我加入他的阵营,并许诺,只要我肯帮他,他一定能让我名正言顺地休妻……”
他娓娓道来,声音不疾不徐,让聚集了十万人的九江墟城外,安静一片,只余清脆的鸟鸣声。
祁旸的身体晃了晃。
这个人做了这么多恶事,为的只是要休妻而已吗?
她当年又何尝想要嫁给他,他怎么就不能好好跟她说,他们商量之后,共同使力说不定……
往事如刀子一般扎在祁旸的胸口,痛得她呼吸都困难。
有的事情涂山铃二人已经查知了真相,却不知起因,如今听当事人说起来,还真是滋味难言。
一场不幸的婚姻,竟然将那么多人拖入了深渊。
可嗟可叹。
慎棠:“那人帮了我几次,我与那人终于达成了同盟,之后也借了人手给他用……”
第530章 真相迟来
慎棠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是含糊不过去的,索性坦然地将那些事情都说了。
他借给那人人手去暗杀不服那人的人。
或者因为那人要博得某位夫人小姐的好感,他便命人假扮劫匪,半路拦截,好叫他英雄救美。
再或者派人去,将那人在办差事时,偷偷敛的财运到指定地点。
……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好在慎棠记性好,时间地点,派了哪些人,他都说得非常清楚,由不得人不信。
众人心中只剩下一种感觉。
无耻。
无耻之尤。
那位在慎棠嘴里还不曾提到姓名的人,让众人一阵阵犯恶心。
祁昕压低了声音,“如今我是鬼,没想到有些人比鬼还可怕。”
祁旸已经快喘不上气了。
祁昕抚了抚她的背,“他的事情跟你没关系,选了这个人做你的夫婿……是鞠昇的错。”
祁旸蓦然转头。
祁昕声音低低地道:“当初阿爹阿娘觉得你年纪大了,不能再疯玩儿下去了,应该找个合适的人嫁掉。
“鞠昇当时说慎家不错,慎家依附于鞠家,如果是你嫁过去,慎家绝对不敢轻待。
“而慎家在鞠家众多附属家族中,实力又算是比较强的,并不算辱没了你。
“因着有鞠昇开口,阿爹阿娘将这事儿信得真真的,不管你怎么反抗,都觉得你是在无理取闹,根本不肯听你多说半句。
“阿姐……是我们对不起你。”
祁旸嘴唇微张,她是怎么都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妹妹和妹夫的事情。
她原以为是她爹娘鬼迷了心窍,一门心思要和慎家结亲,却原来真相是这个样子的。
她当初那么不愿意,自然是有原因的。
她爹娘提起了慎棠这个人,她私底下自然要偷偷跑来瞧瞧。
那日,她在九江墟中闲逛。
本就准备与慎棠来个偶遇,一路走过的地方都是她事先打听好的,慎棠最常去的那几条街。
也是她有心,果然遇上了慎棠。
慎棠骑在马上缓缓迎面而来。
几个纨绔子弟却忽然打马从街上狂奔而过,撞翻了不知道多少摊子。
有一个人还笑嘻嘻地伸手摸了街边的小姑娘一把,当时就闹了人家一个大红脸,眼睛里挂着泪水,要掉不敢掉的。
慎棠神情淡然地看着这一幕,既没有喝止那群纨绔,也没有上去善后的意思。
在那群纨绔路过慎棠身边时,他还朝他们微笑点头。
祁旸当时就觉得这个人不是个好的。
她回到了祁家,这样那样的将慎棠贬损了一通,可她的爹娘却认为那是她不想嫁,故意污蔑慎棠……
她抬起头来,看向祁昕,手却一点一点松开了。
祁昕一怔,“阿姐?”
祁旸:“我当初那样求你,你宁愿帮我逃跑,也不愿意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这又是为什么?”
祁旸拒婚得太过激烈,被她爹娘关起来了。
那时只有祁昕来看过她。
她和祁昕说了她的想法,并求祁昕帮她逃跑,祁昕答应了,而且将事情办成功了。
可她却很快被抓了回来。
她深恨自己不争气,笨得连这最后的机会都抓不住。
有的事情却经不住细想。
她此时看着祁昕的眼睛,“你告诉我,你当初放我走,是不是想击溃我最后的信心,好叫我老老实实嫁给慎棠?”
祁昕身体抖了抖,缓缓垂下了眼眸,“阿姐,我没有坏心,我是为了你好。”
祁旸一巴掌甩在祁昕的脸上,“你就是这样为我好的?!把我当个傻子耍,就是为了我好?我要什么样的生活,该由我自己决定,有你什么事儿!”
祁昕伸手想拉祁旸的手,祁旸却往后连退了数步,避开了。
“阿姐。”
祁旸别开了脸。
祁家姐妹之间发生的事情很少有人注意到,大家的心思都落在了慎棠身上。
慎棠已经交代完他和那人自达成同盟开始,到天元251年之间的事情。
他说到这里,闭上了嘴巴,似乎接下来的话,他有些难以启齿。
祁昕心肝颤巍巍的,收回了落在姐姐身上的视线。
她做出吐气的姿态,实则什么都吐不出来。
她青白的面色更加青白了些,看着慎棠,忽然开口说:“那些事情对我的伤害才是最大的,我站在这里,都不曾觉得抬不起头来,慎棠你……怎么就说不下去了呢?”
慎棠心知别的事情都还好说,那些事情毕竟是那个人干的,他要依附于他,他向他要人,难道还能不给不成?
唯独这件事情,是他亲自做的,还做绝了,他怎么都赖不掉。
宋家大营方向,两道人影缓缓而来。
作女子打扮的人,脸戴面具,走在前面,作男子打扮的人,跟在她身后。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跟在后面的人不是宋潜是谁?
能让重光君以弱者的姿态落后半步,那么前面的女子是谁,不言而喻。
天空中的人刷拉拉降落到了地上,主动单膝跪地。
圣君出现,他们哪里还敢飞在头顶。
涂山铃走到最前方。
一道阴影突然出现,往她身后放了一把圈椅。
她看也没看,直接坐了,“说说吧,后面的事情,本尊也很想知道。”
慎棠咽了口唾沫,“那人说,我之前做的事情太过轻巧了,如果哪一天想要脱身,也能很容易脱身,于是……于是就……”
他额头冒汗。
他终于知道要在一位圣君面前耍手段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了。
单是那若有若无地落在身上的气势,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慎棠弯了脊背,终于支撑不住,往下说去。
“于是就让我交投名状。而投名状就是污了去非君妻子的清白。”
轰!
场面立刻乱了起来,声讨之声此起彼伏。
他们虽然不敢说自己是圣人,却也没见过如此无耻之事。
涂山铃静静等着慎棠往下说。
慎棠知道躲不过去了,索性乖乖交代,他将那人如何安排的,他又是如何执行的,那人的人又是如何检查痕迹的,全都说了。
“因祁昕看到了我的容貌,那人的属下就将她……所以那些痕迹并不是我一个人留下的。
“当时云卫回来得很快,我们来不及处理……只得先离开。”
第531章 幕后真凶
慎棠的未尽之言,他们都听懂了。
如果不是云卫回来得快,他们绝对不会留下祁昕的神魂。
祁昕看了一眼祁旸,祁旸却并不看她。
她心里空了一瞬,在这一瞬间,她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她惨然一笑,“慎棠,你说话不要避重就轻。我们敢来跟你对质,有的事情必然是已经查清楚了。”
慎棠:“你且不要着急,真相迟来了那么多年,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了。”
祁昕点点头,示意慎棠继续。
慎棠:“事后,我们将事情伪装成了道祖做的……”
嘈杂声四起,很显然大家都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
涂山铃挑了挑眉。
这个信息却是祁昕没有告诉他们的了。
慎棠:“如果不是这样鞠昇怎么会叛出清静台,又怎么会心心念念的,想让道祖偿命?”
涂山铃:“鞠昇叛出了清静台,于你们有什么好处?”
慎棠:“于我确实没有好处,于那个人却有大大的好处。
“当时传说,道祖要将清静台传下去。
“重光君为人太过冷淡,不适合掌事。
“平乐君太过跳脱,难以把控全局。
“静渊君家底太薄,没有强有力的支持。
“照对公洒脱不羁,万事不上心。
“东泽君目下无尘,水至清则无鱼,恐物极必反。
“无泽君才能平平,压服不住师兄弟。
“幽栖君所修并非大道,一早就可以排除。
“只有天乐元君的可能性最大,她一向得道祖偏爱,有能力,手腕圆滑,背后又有青丘的支持。
“除开天乐元君,就只有去非君的可能性比较大了,但去非君有一点明显不如天乐元君,他受制于女人,弱点太过明显。
“于是便有了这一石二鸟,废掉两位尊圣的计策。”
涂山铃:“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岂会告诉你。”
慎棠笑道:“有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明言,看也能看得出来几分。”
涂山铃:“好,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慎棠收了笑容,“圣君问,我自然不敢不答,只是……我还不想死。只要圣君承诺饶我一命,我自然会站出来指认那个人。”
涂山铃:“犯下如此大的事情,就算还活着,也一辈子不得自由,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慎棠耸耸肩,“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万一哪一天,他就被特赦了呢?
涂山铃:“如你所愿。”
慎棠:“圣君之言,一言九鼎,我自然信得过。好,我告诉你,那个人其实就是……”
一道雪亮的寒芒从旁边刺来,直取慎棠的咽喉。
涂山铃微微眯眼。
不响震动。
那寒芒周遭的空气同时挤压向那寒芒,逼得那寒芒现了形。
慎棠的瞳孔缩了缩。
那寒芒竟然是一柄巴掌大的匕首。
那人居然就在附近,冷汗看着这一切。
他寒毛倒竖,疯狂地朝涂山铃的方向跑去。
涂山铃却看也没看慎棠一眼,她身形一晃,速度极快地直扑向某个宋家家将。
那人自知暴露,一击不中,丝毫不停留,转身便逃。
然而他的速度却快不过涂山铃,只眨眼间,他就被涂山铃拿住了。
惊骇的光芒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他确实是吓到了,他刚才听到祁昕一口一个圣君,只当她在吓唬慎棠,他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成就了太虚境。
可为什么没有雷劫?
如果他看到先贤向涂山铃行礼,万法臣服,就不会由此疑问了。
臣服了,哪里还敢劈涂山铃?
涂山铃掐住了那人的脖子。
那人面部僵硬,一看就不是真脸。
她伸手揭掉了他的面皮。
“是你。”
孙密愤恨地看着涂山铃,“是你。”
短短两个字,这声音他太熟了,熟到刻骨铭心。
涂山铃换回了自己的身体,用了自己的嗓子,声音自然就是自己的声音了。
她拿掉面具,“不错,是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孙密一惯温润的面庞立时罩上了一层寒霜。
他当年以为只要能晋升太虚,就算涂山铃解封归来,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可他机关算尽,最后晋升太虚的却是被镇压在天尸海中的涂山铃。
涂山铃:“你想说天道不公吗?呵呵。如果天道真让你这种人晋阶了太虚,那才真是不公。”
这句话如一柄利剑扎在了孙密的胸口。
他忘记了畏惧圣君之威,冲着涂山铃怒吼,“你也配说这种话,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仗着会投胎,便自以为比别人高贵一些。
“你又高贵在哪里了?不过也是把别人自尊心往泥地里踩的纨绔子弟。”
涂山铃怎么都没想到孙密会说出这种话来。
她当年为了主持公道,确实用了一些很激烈的手段,她以为孙密会说她仗着涂山家,嚣张跋扈、恣意妄为。
却没想到说她践踏别人的自尊心……
她蹙起了眉头,“我践踏了谁的自尊心?”
孙密哈哈大笑,“逆耳之言不好听了吧,这就开始着急了。”
涂山铃语调没有丝毫变化,又问了一遍,“我践踏了谁的自尊心?”
孙密眸光转冷,“我的。”
涂山铃讶然。
孙密咬牙切齿地看着涂山铃,“看,这就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干的事情,侮辱了人,从来不放在心上。
“你不记得了吧,你当初用狐狸妖火烧没了我的头发,伤到了我的头皮,害我当了整整三年的秃子。
“我在外面行走,时不时就要被人指指点点,问我一个海外佛修,为什么还要吃肉。
“你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吧?”
听到这句话,涂山铃还没有反驳,宋潜已经提着剑冲了上来。
宋潜将斩念横在了孙密脖颈上,他的手有些颤抖,斩念也上下晃动着,在孙密脖子上割出了细细密密的口子。
孙密:“怎么,有脸干,还不让人说了?”
宋潜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气得狠了。
原来一切的起因是他。
是他害得……
涂山铃握住了宋潜的手,她手上的温度传到了宋潜的手上。
宋潜稍稍安定了些。
涂山铃:“你可千万不要为你的龌龊找借口了,我对你小惩大诫是为了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
第532章 半认半否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涂山铃身上。
有怀疑的,有信任的,有无所谓的,不一而足。
涂山铃恍若未觉,“那个下午,你们在竹山后山,挖了陷阱,来坑害当时尚且只有十岁的阿潜,还引了山下的狼来。
“若非我及时赶到,阿潜还有命在吗?
“我只是烧掉了你的头发,小惩大诫而已,你竟然记恨到现在。
“这一切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错?”
孙密哈哈大笑起来,“涂山铃,你说得好听。如果你是当时的我,你反抗得了吗?
“我只是一个跟着主家才有机会上山附学的穷小子,他们要欺负宋潜,我难道还能说不?
“你有想过我吗?我只要表现得跟他们不一样,我就会被赶走,我就没有机会修习了!”
涂山铃冷漠地看着他,“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懂得生活的艰难,怎么还能对那些艰难求存的人下杀手?”
孙密:“这种人根本就不该存在啊?”
“什么?”涂山铃掐着孙密的手加重了力道,“你再说一遍。”
孙密:“再说多少遍,这都是事实。那些人只管生,不管教,生出来干什么呢?浪费粮食!”
听了孙密的话,现在不少人都愤怒了。
他们都出身于普通的家庭,如果照孙密所说,他们连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资格都没有了。
涂山铃:“你别忘了你也是这样的出身。”
孙密:“所以我恨我的父母啊。”
他的脸上有狰狞的神情,“没能力让孩子过上好日子,那就不要生啊,别人家的孩子再差也不用为了三餐饭发愁,还有学堂可以上。
“而我呢,我得每天上山打猎,打到的猎物得分给弟弟妹妹们吃。
“打不到猎物,我就得饿肚子,而弟弟妹妹们却可以吃父母存下来的食物。
“理由是他们还小,要先顾着他们。
“这样的人家就该让他们自然消亡了最好,你管他们做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付出了一点点东西,却踩在他们身上获得了好名声。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更多时候,像你们这种世家子弟,看到可怜人只会感慨一句,真可怜啊,然后回家教育孩子,看到没有,不努力学习,你将来就会跟他们一样。
“事实是这样的吗?事实是,你们就算不学习,一辈子当纨绔也吃喝不尽。
“而我们呢,我们哪怕拼了命学习,努力一辈子,恐怕都达不到你们刚出生时的程度。
“一辈子当牛做马,临到头,还任由别人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哈哈哈,所以我说,这样的人活着做什么?还不如死了干净。”
他一番话说话,很多人都迷茫了。
是啊,努力了一辈子,还不是在给别人当牛做马么。
就算努力进了令史台,成了尊圣身边最看重的人,其实也还是“奴才”而已。
涂山铃见势不对,这样的论调要是蔓延开去,不堪设想。
普通人最容易被蛊惑了,万一被孙密一番话说得集体去自尽了……
事情就难以收场了。
她当即冷哼一声,“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做人为什么要努力,你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你当初只是附学的人,再看看现在,你已经是尊圣了。
“如果不犯下当初的大错,谁敢随便动你?”
孙密冷冷地看着涂山铃,“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要说什么都可以。”
涂山铃:“你还真是没有半点悔过的意思。”
孙密:“我哪儿错了吗?与其伪善地活着,还不如坏个彻底。”
涂山铃:“我问你,假扮我的那只九尾妖狐,在哪里?”
孙密奇怪地看了涂山铃一眼,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的音量说话。
“你不会觉得我束手待毙了,就会心甘情愿地帮你洗清名声吧?你怎么这么天真!”
他忽然扬声道:“我承认,鞠昇是受了我的挑拨,才叛出清静台的,可道祖的死,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什么假扮的九尾妖狐啊,我认识的九尾妖狐,只有你啊。
“哦,我知道了,涂山铃,你是想把嗜杀尊上的罪名扣在我身上。
“你干的事情,你自己承认,想让我帮你扛,也得看我答应不答应啊。”
涂山铃沉默了下来。
她那时候已经陨落了,被镇压在天尸海里,她知道,宋潜知道,可天下人不知道。
而在天下人眼里,涂山铃还是那个枉顾人伦,袭杀了道祖的不孝弟子。
她一抬眼,就从孙密眼中看到了戏谑。
鞠昇的事情,有人证,他辩白不得。
但是道祖的陨落,竹山的侍者为证,是涂山铃干的。
他又凭什么承认呢?
涂山铃冷冷道:“你以为我就没有证据吗?”
孙密一怔。
他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你又何必处心积虑地陷害我,天下人又岂是用几句空话可以糊弄的?”
涂山铃撇嘴,给孙密身上下了一百零八重禁制,把人重重丢到了地上。
她回身指着宋泽,“让人立刻把那女煞送过来。”
孙密眯了眯眼,很显然,他并不知道女煞的存在。
宋泽不敢耽搁,立刻给四海城传消息。
耿庭芳此时正在四海城里发脾气。
他很有些埋怨师弟师妹,他们俩去了前线,却把他一个专门过来帮忙的人给丢四海城了。
宋渊看着,也只能忍受耿庭芳在他面前挥刀,刀气割得他秋里刚换的帐幔上全是刀口子,他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这事儿本是他弟弟的不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只能多担待些了。
家臣匆匆跑进来,附耳对宋渊说了几句什么。
宋渊便道:“志洁兄,九江墟那边传来消息,让我们押送一个女煞过去,那女煞很是厉害,恐怕得请你出手了。”
耿庭芳:“好。”
他转身朝外大步走去。
临了,他还带上了证人。
孙密盘膝坐在地上,身处的地方比谁都低,却偏偏坐出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
宋潜暗暗摇头。
孙密早不是当年的孙密了,他被权力迷了眼睛,根本看不起那些勤勤恳恳为他提供衣食住行的人。
日头渐渐升到正当空。
随着时间推移,消息早已传了出去。
看热闹的人渐渐向九江墟聚集。
第533章 证据再来
孙密脸色发青。
他对着涂山铃反唇相讥,“你还真是好心,让一群贱民当猴戏看,我真佩服天乐元君的胸襟。”
涂山铃只觉得孙密的脑子坏掉了,根本不介意孙密的说辞。
“天下的热闹,天下人看,这有什么不对的?”
孙密摇头,“你还真不配出身青丘涂山氏,若我们互换,我能做得更好。”
涂山铃终于转头看向了孙密,“若我们互换,我阿爹肯定早就把你逐出涂山氏了,你还能有今天?!”
如此品行不过关之人,青丘涂山氏是容不得的。
只看涂山家天子守国门的做法,就知道涂山氏看待普通平民比看待自家血脉后人还重。
孙密如此不将普通人性命看在眼里,与涂山家宗旨相悖,一旦发现,轻则逐出家门,重则毁去道骨。
如果不是如此,在危难来临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选择与青丘同进退了。
孙密被涂山铃说得一愣。
他忽而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围的人都奇怪地看着他。
他笑够了,才说:“无数年来,名门寒门之争从未断绝过。
“我没想到,绝对的名门望族涂山氏,代表的竟然是寒门的利益。
“而我这个寒门出生的人,这些年来,尽心竭力维护的确实名门的利益。
“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
他的话音刚落,就连被讨伐的慎家人都听不下去了。
“你一人之错,不要拉上别人。什么为了名门世家?
“我怎么从不知道你维护了名门什么?
“你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罢了!”
孙密挑眉看了慎家子弟一眼,哼笑出声,“我竟然沦落到,连一个后辈都敢随意指责的地步了吗?
他微微一笑,“罢了。有的事情确实该让大家都知道。
“慎家十三年前,得到了小无量山的一座矿井,获利颇丰,这件事情有也没有?”
他看到慎家的人眼神闪烁,他就放心了,这说明知道这件事情的不在少数。
“小无量山原本属于某个海外佛宗,矿井又是某个不知名的村民发现的。
“怎么算那矿井都不该属于慎家。
“慎家偶然发现了村民私自采矿,便要夺矿。
“那村民也不傻,知道他一个人吃不下那矿了,便将事情宣扬得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
“那么多人一起占领了矿井,你们慎家也不敢轻举妄动。
“全部屠杀,你们不敢的。毕竟重光君还活着呢。
“于是……你们家的家主慎棠就提议请我这个名声甚好的静渊君出面主持公道。
“最后你们慎家只是付给了发现矿井的村民一百两银子,其余参与的村民各一两银子,就将矿井收入了囊中。
“你们一共只付出了不到五千两银子,却得到了一个矿井,那可是金矿,这样的付出和收获,简直不成正比。
“你还敢说我没有维护你们家吗?”
他转头朝四周看去,“不止是慎家。七年前,唐家偷偷来找我,说独子强抢民女,时候又虐杀至死。
“重光君已经有了线索,求我帮忙清理首尾,我难道没有帮忙?
“还有李家、张家、谢家……我难道没有帮过你们?
“我维护的是你们的体面和利益啊。”
孙密说的是事实。
他每次处理事情,看上去小民得到了一些好处,实际上,世家得到的好处肯定更多更大。
现场有那些被点到名的家族的人,他们丝毫辩驳不得,只蹙眉看着孙密。
孙密还想说什么,却被涂山铃挥手打断了。
涂山铃:“手握权力却不知节制,不懂得为天下人言,你就不配拥有这些权力。”
孙密:“涂山铃,我只是犯了包庇罪而已,好嘛,再添上一条教唆杀人,又如何呢?我是尊圣,你还能废我仙骨不成?顶多是幽禁罢了!废话那么多。”
“是吗?”铿锵的声音似从天外而来。
耿庭芳嘭的一声降落在地面上,荡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他手提着女煞,带着几个人证穿过烟尘,朝孙密走来。
孙密的面色一僵。
耿庭芳最是铁面无私,就算今天犯错的是与他关系最好的宋潜,他也不会网开一面,更何况只是孙密呢!
孙密收起了他所有的嚣张和不屑,端正坐好,“师兄来了,请恕师弟受制于人,无法起身行礼了。”
耿庭芳哼了一声,“惯会做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孙密相当无奈,“师兄啊,你讨厌我也讨厌得太过明显了吧,真叫师弟伤心。
“我若不讲究虚礼,你会说我不敬长辈。
“我讲究了虚礼,你又说我虚伪,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巴结你好了。”
耿庭芳满脸的不喜,“师兄弟间何需巴结,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了。”
孙密苦笑摇头,“如果是涂山铃笑嘻嘻地跟你说话,你会这样顶回去。”
涂山铃指着孙密,“哎,你拿我做比较可就找错人了,我先前才被大师兄呲了一顿,他要骂我,也不会给我留丝毫面子的。”
孙密面皮抽了抽,他可不信世界上有如此油盐不进之人。
他一直觉得耿庭芳那么刚正不阿,那是觉得师弟们皮实,怎么收拾都可以。
对于唯一的师妹,耿庭芳还是照顾的。
然而涂山铃的说法却给了他一巴掌。
涂山铃:“你嫌我话多,正好我也懒得跟你说话了,来看看大师兄带给你的礼物吧。”
耿庭芳用力一甩,将女煞甩到了孙密脚边的地上。
涂山铃:“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
女煞头发乱糟糟的,挡住了脸,叫人看不分明。
但她感觉得到,那一股她一直追寻的契机距离她很近,她倏然扬起头来,甩开了头发,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来。
孙密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女煞似乎被孙密的这个举动刺激到了,她嗷一嗓子就往孙密身上扑,张嘴胡乱朝孙密身上咬去,一副要生啖其肉的架势。
孙密:“还不将这阴邪之物带走!”
涂山铃:“她似乎很恨你呢?静渊君,你对她做了什么,才让她如此恨你呢?”
孙密:“当年的旧人还没有死光,这人是谁,相信那些人都认识。她恨我,很正常啊。你不是说,你是我害死的吗?”
第534章 那个孩子
孙密这种逻辑是正确的,顾怜是涂山铃养大的,孙密杀死了涂山铃,顾怜就应该对孙密恨之入骨。
孙密踩着顾怜的肩膀,将顾怜推得远了些。
“大家都看看,这是天乐元君亲手养大的孩子,名叫顾怜。
“她想咬死我,很奇怪吗?想用这一点定我的罪,未免太过有失公允了吧。”
涂山铃看着孙密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并没有被挑衅到。
她不疾不徐说:“静渊君,您老记性似乎不太好啊,您刚才不是咬定,道祖陨落与我有关吗?”
她环视一圈,“我想,天下不少人,都有这种想法吧。”
她丝毫不气恼,笑眯眯地说:“我总得活着,才能为非作歹,是不是?
“既然如此,我养大的孩子岂会因为我而产生执念呢?
“更何况,连我都是最近才知道害我陨落的人是静渊君你,而不是鞠昇。
“我身边的人又如何得知呢?”
孙密:“你终于承认你害死师尊了!”
涂山铃摆摆手,“哎,不要着急,事情咱们一件一件说清楚。
“你不要岔开话题。
“我刚才说的话可对?顾怜是我带大的,她总不可能希望我死吧。
“天底下那么多人都认为我活着,她有什么理由认为我死在了你手里呢?”
孙密凉凉地笑,“顾怜陨落之时,你还没有出来为恶,她自然以为你死了。”
“哦?”涂山铃拖长了声音,“你竟然知道顾怜是什么时候死的,呵呵,连我都不知道呢!这是不是说明,人就是你杀的?要不然你一个高高在上的尊圣,怎么会关心区区一个小丫头的死活呢!”
涂山铃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你可千万别说你关心小人物,你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说得很清楚,你认为小人物连活着的资格可都没有呢!”
孙密心口狂跳,他一个不察,竟然被涂山铃引入了绝境!
涂山铃:“让我来猜一下,我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值得你必须灭口的呢?”
孙密当机立断,决定抓大放小,“别猜了,我告诉你。因为她泄露了你的行军路线给我,这样的事情于我名声有损,自然得灭她的口了。”
涂山铃摇头,“不是。打仗嘛,互相安插钉子,很正常的,这有什么值得灭口的呢?除非你让她成为钉子的手段非常的不正当。”
她舒展了一下身体,“当年,你们师兄弟几个一起去泡温泉,事后,薛晋的身份令牌便丢失了。是你捡去了吧?”
孙密怒斥:“胡说八道,我捡他身份令牌做什么?!我捡了,难不成就了成为薛家嫡系?”
涂山铃:“你捡了,自然是……”
她眼角余光忽而瞄见三个人,却是之前失去了踪迹的三小只。
他们三个偷偷离开了四海城,跑到九江墟来凑热闹了。
涂山铃转头怒斥,“你们三个,还不退下!这里岂是你们能胡闹的地方。本尊待会儿再收拾你们。”
薛耀咽了口唾沫,伸手拉住了尹玄琛和薛槐。
薛槐却挣脱了薛耀的手,跟着了魔似的一步一步朝孙密走。
涂山铃刚才的话代表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涂山铃:“本尊的话你也敢不听?还不退下!”
薛耀和尹玄琛如梦初醒,纷纷上前拉住薛槐的胳膊。
尤其是薛耀,心里悔得跟什么似的,如果不是他出馊主意,甩掉那些保护他们的人,跑来看什么热闹,薛槐也不会跟着了魔似的,非得往是非里面卷了。
薛槐没有声嘶力竭,他不急不缓地说:“师兄弟,就放开我。”
薛耀看向尹玄琛,手松了松,又抓得更紧了,“我不能看着你往深渊里走,这件事情了了,你就算不当我的兄弟了,我也没有怨言。”
薛晋被绑在宋泽身边,看到儿子,几乎目眦尽裂,“臭小子,你还不快给我过来,你知不知道,你惹下多大事了?!”
薛耀为难地回头看了薛晋一眼,很快他又坚定下来。
兄弟这边明显有事,而父亲那边……好吧,父亲的情况也不好,但宋世叔绝不会弄死父亲,还是先顾着兄弟吧。
他抓着薛槐的胳膊,非常坚定地不松手。
薛晋被气得几乎七窍生烟,“这到底是什么孩子啊这是!喂,宋泽,你还不给我解开,我儿子在这里,我还能跑哪里去!”
宋泽看着薛晋,嘿嘿地笑,“你这儿子有意思,此间事了,借我耍耍。”
薛晋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你特么离我儿子远点,不然我打断你的第三条腿。”
宋泽啧啧出声,“你的思想真肮脏,你以为我会做什么?我还肩负为宋家传宗接代的重任,岂会乱来?!你儿子送我……我都不要。此耍耍非彼耍耍,你不要乱想。”
薛晋气得额角青筋暴起,“宋子牧,你弟弟对我上下其手,我活不成啦!”
宋泽的脸唰的白了,猛然转头朝宋潜看去,连连朝宋潜摇头。
他嘴皮不动地说:“薛退之,算你狠。”
他手指勾了勾,捆仙绳回到了他手里。
薛晋得了自由,连看都懒得看宋泽一眼,一阵风似的奔到儿子身边,东摸摸西摸摸,确定儿子没事儿,才抓着儿子往宋家大军中去。
薛耀哇哇大叫,“你放开我,我要帮我兄弟。”
薛晋:“你再不闭嘴,等你大伯收拾你时,你爹我绝对不会帮你了。”
薛耀心肝一颤,想起大伯的雷霆手段,心里发憷,到底不敢再触老爹的眉头了。
一众薛家强者面面相觑。
他们家的尊圣都去了宋家那边,他们还待在慎家这边合适吗?
一群人哭笑不得的从城墙上下来,溜边儿汇入了宋家大军。
这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也影响不到薛槐。
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孙密。
孙密不经意看来,心口却跳了跳,薛槐给他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那是血脉相连的感觉。
他看着这孩子,很自然地想要亲近,根本讨厌不起来。
他瞪大了眼睛,这是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竟然还活着。
他一脚踢开顾怜所化的女煞,挣扎着想要起身,将薛槐看得更清楚些。
第535章 已解两件
女煞不依不饶地蠕动上前,压在孙密的身上,不将孙密咬死,她誓不罢休。
孙密抬腿又是一脚。
他灵力被封,只剩肉身力量,只把女煞踢得滚了两圈,女煞身形稳住了,又扑上来想咬他。
他烦不胜烦,只得重复之前的动作,再将女煞踢开。
他一双眼睛紧盯着薛槐。
“你叫什么名字?”
薛槐:“槐。”
孙密眉头紧蹙,“你姓什么?”
薛槐:“我没有爹,哪儿来的姓。”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似的,直戳孙密的胸口。
孙密定了定心神,对薛槐道:“你再过来些。”
薛槐依言朝前面走了几步。
孙密却心急道:“你再过来些。”
薛槐又往前走了几步。
孙密一把抓住了薛槐的手,“你,你……”
他发现了薛槐只有一点点修为,如果出生在世家,一个五岁的孩子的修为都该比薛槐深厚。
薛槐抽回了手,“养我长大的是阴鬼,教我修炼的是元君。”
他朝涂山铃恭敬行礼,“请元君赐名。”
涂山铃饶有兴味地看着孙密,并没有拒绝薛槐取名的请求。
孙密看着涂山铃,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涂山铃笑眯眯地说:“你母亲姓顾,你便随了母姓吧,她好歹生了你一场。”
孙密两眼几乎喷出火来,“涂山铃!”
涂山铃:“你要跟我拼命?凭什么?我不过是给一个孩子取了一个名字而已,你激动什么?”
孙密:“你明明知道!”
涂山铃:“我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她说完后,又看向薛槐,“快叫你孙世叔别那么激动,他灵力被封,这么激动很容易爆血管的。”
薛槐:“世叔,还请保重身体。”
涂山铃用很欣赏的眼神看着薛槐。
这小子在经过最初的震惊过后,已经恢复正常了,还能配合她气孙密,真是孺子可教。
世间最毒的仇恨是有缘无分吗?
不是。
是教他的孩子叫别人爹,叫他叔叔。
孙密的脸已经被气得青中泛黑了。
“我是你爹,你不要听那个女人挑拨,她不是好人。她杀了她的师尊,不值得信任。”
薛槐看向涂山铃。
涂山铃依旧笑眯眯的,“阿槐,看事情不要用眼睛,要用心。你跟我接触了这么多天,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我值得信任,你就信我,如果我不值得信任,你就信他,我不会怪你。”
薛槐大声道:“我自然信您,是您在我最绝望时,给了我希望,让我有活下去的勇气。”
孙密身体一震,低下头呵呵笑了起来。
“你不信我是对的,我有时候都不能信自己呢!”
薛槐转身就走。
孙密:“站住。”
薛槐停步,却没有回身。
孙密:“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薛槐沉默了很久,才说:“我曾经很想问我阿爹,为什么要勒死我的母亲,为什么那么厌恶我的存在,为什么……很多为什么。
“但那是问我阿爹的问题,不是问您的。我阿爹给我留下了一个身份玉牌,他不姓孙。”
他想问的那些问题,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阿爹不爱阿娘吧?
心里哪怕还有一丝顾念阿娘,他也不会那样一次又一次踢向阿娘的身体,宛如踢一只死狗。
不爱的人怀的孩子,天生就不被他期待吧。
不仅如此,还是他卑鄙无耻的证明,他要想自己的名声洁白无瑕,就得让孩子和女人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薛槐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既然当初那样厌恶,现在又何必做出一副想要认亲的样子!
他再次迈开步子朝前走,走到涂山铃跟前时,他突然朝涂山铃行礼。
“元君,我会代替我娘在您跟前尽孝。”
有的罪总要有人赎。
涂山铃:“你有你的生活,你斩断了某些联系,有的事情就不必你背。去吧,去找你的小伙伴。”
孙密:“你站住!”
薛槐十分听话地走向了宋家阵营。
孙密踉踉跄跄起身,根本不管女煞。
他们俩都被制住了,谁都不会比谁好很多,女煞要攻击他,一时间也得不了手。
涂山铃横移一步,挡在了孙密的去路上。
“孙密,你倒行逆施,捡了薛晋的腰牌,引顾怜上当,让她以为你会娶了她,所以她才会不遗余力地帮你,甚至不惜背叛我这个大靠山。
“我说得对不对?你对不起薛晋的兄弟之情,也……有悖伦常。你认不认?”
孙密双目喷火。
他不想认,可他和唯一的儿子的关系已经这么僵了,再不承认,他恐怕这辈子都没法让儿子叫他一声爹了。
人就是这样,在没有看到亲生孩子时,可以不以为意,那样一个小东西好不好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可真当看到了孩子,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便会让人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下来。
孙密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薛晋那样惯着薛耀了。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薛槐,艰难地说出两个字,“我认。”
涂山铃:“静渊君还真是叫人意外啊!”
孙密目光如电地射向涂山铃,“你也不必嘲讽我,曾经的手下败将!”
涂山铃也不恼,“两件事说清楚了,还有最后一件事……
“大师兄,请证人。”
耿庭芳便带着一个汉子走了过来。
涂山铃:“你是什么身份?”
耿庭芳的传书很简单,只说他找到了证人,证人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他一概没有说,涂山铃有此一问,实在是因为她也不知道,倒不是故意问给别人听的。
汉子朝涂山铃躬身行礼,“小人曾经是静渊君身边的亲卫。”
孙密:“胡说!我几时有过这样的亲卫。”
涂山铃:“你先别着急,先听人把话说完了再说。”
孙密凉凉地笑。
那汉子从前就是孙密的人,看到孙密那个样子,他胆子先破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耿庭芳看得大怒,当即就要上手揍人。
涂山铃赶紧拦了,“你怕什么呢?他现在已经被我拿住了,是个阶下囚而已。而且他那一层伪善的皮已经被扒了,人人看到他都会躲远些,你以后看到有人躲,你跟着躲也就是了。”
第536章 那个关键
耿庭芳跟着点头,“就是!”
一句话说完,他在心里呸了涂山铃一声。
就是个鬼。
两个人的修为差距巨大,如果孙密想取汉子的性命,隐匿气息靠近了,那汉子都未必知晓。
跑?
怎么跑?
那汉子定了定神,居然听信了涂山铃的说辞。
他咽了口唾沫说:“我真的是静渊君的亲卫,当年被派去执行一项任务,我得知任务内容,心知自己也会被静渊君灭口,在半路上就跑了。
“如果不是静渊君心狠手辣到灭我满门,我也不敢站出来指证他。
“我只求天乐元君能为我主持公道。”
涂山铃颔首,“你且说说你被派去执行什么任务了。”
汉子:“静渊君派我们去灭口,灭杀的是另外一支亲卫队伍。很不巧,我刚好知道那支队伍的任务内容。
“他们受命去灭杀一只九尾妖狐,不是元君你,是有苏氏除名的一只大妖。
“我知道此时关系重大,我们第二层负责灭口的人员,最终肯定也会被灭口,连给家人留一封信都来不及,便赶紧逃了。
“只是我并不知道第一支队伍将九尾妖狐埋在哪里了。”
孙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一个梅州人士,到哪里去认识九尾大妖。哦,我倒是认识一个,不就是天乐元君吗?”
涂山铃懒得跟孙密这样一个已经彻底不要面皮的人多说什么。
她手里把玩着不响,说:“你也听到了,静渊君并不承认你说的话,你还有什么证据,尽管说出来吧。”
汉子一路上想了很多,把他知道的关于九尾大妖的事情都想了起来。
“那只九尾大妖的原形我见过,是一直通体火红的狐狸,只在脊背处有一条笔直的棕黑色容貌。
“她当初被静渊君所救,发誓效忠静渊君,一直听凭静渊君调遣。
“静渊君在竹山时,她也一直陪伴跟随。”
涂山铃打了个响指。
暗卫现身。
涂山铃:“去有苏家核实一下,是否有一只被除名的大妖,具体是在什么时间被除名的。”
“不用查了。青丘三族在此。”
涂山锦丰走在最前面,昂首阔步,他依旧是少年的容貌,却没有了当年的青涩。
这些年他虽然没有涂山少主之名,却有涂山少主之实,不少青丘大事,都是在他的主持下完成的。
在距离涂山铃还有一丈远的地方,涂山锦丰驻足行礼,“阿姊。”
涂山铃点了点头,“阿弟,近来可好?”
涂山锦丰严肃的神情笑容,朝涂山铃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不好!明明该是阿姊的事情,阿姊不做,全落在了我头上,我活得好苦啊!”
薛耀偷偷问他爹,“那位是谁?长得还不坏。”
薛晋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鼻梁太高,下巴太尖,皮肤太白,不如你爹我好看。”
薛耀震惊了,“阿爹,咱们能不睁眼说瞎话吗?”
薛晋幸而没有蓄须,要不然已经吹胡子瞪眼了。
薛晋:“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这算什么?”
薛耀超级委屈,“您又不是我娘。”
薛晋几乎被噎死。
哦,不是你娘,你就可以嫌弃了是吧?
他懒得看这小兔崽子了,继续看向涂山锦丰。
涂山锦丰已经和涂山铃叙完了旧。
他朝旁边一人抬了抬手,“这位便是有苏家少主有苏云了,阿姊要问有苏家的事情,他最清楚。”
有苏云朝涂山铃行礼,唤了一声,“阿姊。”
涂山铃眼里有着温柔的光芒,“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
有苏云面皮一红。
他还记得当初跟在涂山家四个捣蛋鬼后面捣蛋的日子,他那时候没少挨打。
有苏云:“阿姊莫要取笑我。”
涂山铃哈哈大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半晌,她收了笑,“你们来了不短的时间了吧,我要问什么,想必你也知道,你便替我查一查,那个小狐狸是怎么回事吧。”
有苏云恭敬应是。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卷竹简,伸手一点,竹简便定在了天空中。
捆缚竹简的绳子自动解开,竹简在众人眼中缓慢展开。
站位角度不好的围观群众趁机调整角度,想要看清楚竹简上的内容。
然而站在竹简正面的人却一脸茫然。
竹简上没有一个字,有苏家的少主让他们看什么?
有苏云:“这一卷竹简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是一件法宝,上面记载了我有苏家立家以来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绝无遗漏。
“哪怕先祖不是很确定的事情,也都会记录下来,并旁注待求证。”
他解释完,便一指点出。
竹简上慢慢浮现出文字来,全部都是被有苏家除名的人。
被除名,原因千奇百怪的,但全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有苏云并没有让别人围观有苏家秘史的兴趣。
他挥挥手,年代太过久远的人的信息逐一被隐去了。
文字一点一点往前挪。
有苏云:“与我们同辈的被除名的有苏家子弟,只有这一家,父亲名有苏南,母亲名有苏彤,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名叫有苏青瑶。
“阿姊,你要找的人,大概就是这一家了。”
涂山铃朝天空中的竹简看去。
竹简记载了这家人所犯的事情,有苏彤勾结外人,盗取有苏家镇家之宝。
事前,有苏南并不知情,有苏家并不想处罚有苏南,但是事发后,有苏南执意维护有苏彤,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帮有苏彤出逃,而后重伤不治陨落了。
而有苏彤带着有苏青瑶出逃,路上一直被追杀,身上旧伤添新伤,眼看着就要被击杀了,却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个神秘人,将有苏彤和有苏青瑶救走了。
涂山铃:“你家的镇家之宝找到了吗?”
有苏云面皮一红,“有一半被带回了,还有一半当时被有苏彤吞进了肚子里,随着有苏彤被救而失踪了。”
涂山铃点头,“嗯,你去北津坞找找,说不定能在静渊君的寝殿找到。”
有苏云拱手,“多谢阿姊指点。”
孙密:“青丘涂山氏果然嚣张霸道,连一族之长的寝殿也说搜就搜。”
涂山铃:“一族之长的寝殿,我们当然是不敢搜的,但阶下囚的寝殿就不必有所顾忌了。”
第537章 逼入穷巷
孙密的眼睛注视着涂山铃,忽而哈哈大笑起来。
“我孙密不才,这些年来修为毫无精进,但是也没有短视到把所有的资源都堆在自己身上。你以为我孙家当真那么可欺?”
涂山锦丰抱拳拱手,“涂山家愿为圣君一战。”
孙密撇嘴。
有苏云上前抱拳,“有苏家愿为圣君一战。”
孙密依旧不为所动。
青丘三族,看似强大,但因为三族共掌青丘,能够获得的资源有限,用有限的资源能够培养出多少大高手来?
纯狐雪上前一步,“纯狐家愿为圣君一战。”
孙密神情淡然,“我孙家尊圣数量不如青丘,却可与你们一战。”
他的意思很明显,孙家还没有被破,他还不是阶下囚。
宋泽瞄了一眼宋潜,一步跨出,躬身行礼,“宋家愿为圣君一战。”
孙密的脸色变了,“宋潜与涂山铃齐名,宋家竟然向涂山铃俯首称臣,真叫人不耻。”
宋泽根本没有理会孙密的话。
他斜着脑袋,露出半张脸,朝孙密眨了眨眼,“等我们大军踏破北津坞,静渊君再来硬气不迟。”
薛耀戳戳薛晋的后背,又戳戳薛晋的后背。
薛晋怒而回头,“熊孩子,你干什么!”
薛耀:“阿爹,赶紧的,轮到您了。”
薛晋大怒。
这到底是什么孩子啊,撺掇着自家老爹去跪在别人脚下!
偏偏这个人还是他的小师妹。
他受不了这委屈。
他握掌成拳用力在薛耀脑袋上钻啊钻啊。
薛耀:“阿爹,你瞧瞧,你失去最佳的表忠心的机会了。”
耿庭芳:“耿家愿为圣君一战。”
薛耀嘟嘟囔囔的,“元君说了,又笨又懒的人连抢屎吃都抢不到热的。”
薛晋被薛耀说得胃里一阵翻涌,“涂山无音到底能不能教你一点儿好?!”
他嘴里虽然抱怨着,却还是赶在小家族表忠心之前,站了出去。
“薛家愿为元君一战。”
随着几大世禄之家表态,在场看热闹的家族相继站了出来表忠心。
涂山铃:“孙密,你大势已去。”
孙密依旧没有认输,“强权在上,想逼我认我没有犯过的罪,我也没法不认。
“只是天道好轮回,天乐元君如此行事,你就不怕将来某天,有个人修为超过了你,也对你涂山家想搜就搜,想毁就毁吗?”
涂山铃颔首,“你如此自信,看来东西并不在北津坞了。慎棠,你追随孙密多年,知道他的事情应该不少。你是否猜得出他会将东西藏在哪里?”
慎棠眼神闪烁不定,“如果我猜出来了,是否算我立功?”
涂山铃:“算。”
慎棠:“是否能饶我不死?”
祁旸下意识想要阻止,她眼角余光瞥见一旁看戏似的的祁昕,顿时失去了兴趣。
连祁昕本人不在意那一段过往了,她再执着又是何必?
她停下所有动作,等到涂山铃的答案。
涂山铃:“功劳够大,饶你不死。”
慎棠松了一口气。
二十出头时,他觉得死又何妨?
三十出头时,他开始保养,尽力让各种疾病远离。
四十出头时,他开始寻找延年益寿的东西,以作备用。
……
而现在……他能多活一天活一天,他还不想死,没有活够。
他朝涂山铃拱手,“慎棠愿为圣君犬马。”
涂山铃并没有理会慎棠这句话。
慎棠心里苦笑。
能够为涂山铃所用的人太多了,涂山铃并不在意是不是多一只犬马。
慎棠看了孙密一眼,“静渊君,对不住了。”
他盘膝坐下来,开始推演。
孙密脸色大变,慎棠推演的手法建立在其窥破了他部分隐秘的基础上,已经部分掌握了他藏宝的规律。
涂山铃一直观察着孙密的脸色,她知道慎棠猜对了。
她笑眯眯地说:“容稀,被亲近的人背叛是什么滋味?我十八年前尝过了,现在也叫你尝尝。”
她言笑晏晏,众人后背却出了一层冷汗。
这些人忽然意识到,这位新晋的太虚境强者与道祖是不一样的。
道祖时代,如果反叛的,感觉打不过,立刻投降,家主自尽谢罪,家族当权人全都退位,让新一辈上位。
再被打压一段时间,确定他们没有二心,他们便会再次得到重用。
而这位新圣君,却是一个以牙还牙的主儿,刚刚宣誓了效忠,那就得永生永世效忠,只要敢背叛,这位肯定不介意将他们的家族从世上抹去。
当然了这种抹去不一定是肉身意义上的,很有可能是精神层面上的,留着他们的小辈后人,却断了他们的传承。
他们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这是个惹不起的存在。
孙密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他并不是我亲近之人。”
他从未完全信任过慎棠,他用慎棠办事,却也防着慎棠,很多秘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慎棠,甚至他不曾告诉过任何人,只有他知道。
他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才是秘密。
这话对,也不对。
有慎棠这样的聪明人在身边,哪怕什么都不说,他单是用猜的,也能猜出几分。
每件事情猜出个一二分,事情多了,他再将一二分真相串联起来,就能得到最后的实情。
不该小觑天下英雄的。
孙密面色灰白,神情颓唐。
慎棠:“找到了。”
他将推演出的一幅地图摆出来给涂山铃看。
涂山铃看了一眼,颔首,“去将东西取回来。”
这一样东西将成为最有利的证据,证明是孙密救下了从有苏氏叛逃的女子。
孙密为什么竭力隐瞒这件事情呢?
孙密又为什么要灭口有苏青瑶呢?
那自然是因为他派有苏青瑶做了不能外传的事情,而这件事情是什么,不言而喻。
孙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就是我做的,又怎么样?
“他难道不该死吗?
“说是师尊,因材施教,可他平等对待过他所有的弟子吗?
“他对你和宋潜永远是最好的。
“你出去历练,他还偷偷跟在你身后,这样哪里像师尊,简直就像是……”
涂山铃爆发出来,“你住口,自己心思龌龊,便看什么都龌龊!你一双眼睛盯着别人,又哪里看得见师尊对你的付出!”
第538章 一个秘密
孙密一言未毕,涂山铃已猜到了孙密想说什么。
这个人的心思龌龊得涂山铃想吐。
道祖不独对涂山铃因材施教,他对所有人都一样。
他看出宋潜沉默寡言,又被家庭所累,怕宋潜心生怨怼,扭曲了心理,长歪了,便特地让心思澄澈,为人端方的耿庭芳带着宋潜。
他知道薛晋性子跳脱,又不爱读书,便让当时看起来最懂事的孙密带着薛晋。
只可惜他看错了孙密。
身为师父,自然会对调皮捣蛋的弟子关注得多一些,因为怕这样的弟子惹祸,而对省心的弟子关注得少一些,因为这样的弟子无需他多操心。
即便是这样磊落的心思,落在孙密眼里,都成了师父觊觎徒弟……
涂山铃恨不得现在就捏死孙密。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孙密挑眉,“怎么?你想弄死我?”
涂山铃紧抿着唇,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孙密哈哈大笑,“没想到斩仙台还有再次动用的一天,我也算是虽死犹荣了,但……涂山铃,你杀不了我。”
涂山铃挑眉。
孙密:“我知道一个秘密,道祖守护的秘密,你要是杀了我,你永远都别想知道这个秘密。”
涂山铃怔住了。
她当然知道孙密说的是什么秘密。
道祖统一元界两百多年,从未想过收徒,却在最后几十年,建立了竹山清静台,还收了九个亲传弟子,这中间要说没有原因,是不可能的。
而且最后那几年,涂山铃看得出来,道祖的状态越来越不好,特别是道祖宣称在闭关,却根本不在静室里。
道祖有时候从境地里出现,有时候甚至从竹山外回来,很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这里面肯定有秘密。
涂山铃冷哼一声,“你想用这个秘密拿捏住我,然后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你可真是天真!”
她看看天边,“你也说了,道祖最关心的是我这个小弟子,他这个秘密,连我都没有告诉,难不成还能告诉你?
“别逗了。这个秘密肯定是你自己猜出来的。你一个只敢躲在女人背后放冷箭的小人都能猜得出来,我难道还猜不出来?
“就算我猜不出来,还有阿潜,还有大师兄他们,我们集所有人的智慧,难道还比不过你?
“你安心去吧,我不会过度牵连,与那件事情无关的孙家子弟,我不会动,但有关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孙密还没有说话,薛晋却十分不爽。
师兄弟几个,在场的有他,有宋潜,有耿庭芳。
涂山铃提的时候,提了他们,独独没提薛晋。
这是瞧不起谁?
他好歹知道这不是他撒野的地方,好歹按捺了下来。
要不然耿庭芳发起飙来,肯定会不分场合打他。
孙密脸色大变,“那个秘密关系到我们这一界的生死存亡,我们浪费了十八年,时间已经不多了,你确定还要浪费时间去猜,不问我吗?”
涂山铃紧盯着孙密的眼睛,似乎在判断孙密这句话的可信度。
孙密任由涂山铃打量,“我说的这句话是真的。”
涂山铃心里确实很担心师尊的秘密,能够伤到师尊,还让师尊一直虚弱下去的秘密,必然是一个极大的秘密。
她在心里衡量这件事情的得失。
孙密放肆地笑了起来,“涂山铃,一边是这一界的所有生灵,一边是你的个人恩怨,你要怎么选呢?我拭目以待。”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涂山铃身上。
涂山铃也扬起脸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和你不一样。我心里更多的还是要让更多人活得更好。
“你要活,我就让你活着。
“你却不知道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
“你要的承诺,我给了,你可以说出那个秘密了吧。”
孙密点头,“当然!我现在只是你的阶下囚,哪里敢耍着你玩儿。”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简,扔给涂山铃。
涂山铃神识进入玉简。
玉简中是一幅地图,地图上标注着很多个红点。
“红点是什么意思?”
孙密:“你去看了就知道了。这幅地图不全,十多年过去了,肯定还出现了更多这样的地方,并没有被标注在地图上。
“涂山铃,你愚蠢到要把那些凡人背在背上,我睁大眼睛看着,你可以背多少年。”
涂山铃:“那你好好看着吧。”
她抬手一招,孙密落入她手中。
孙密惊恐地看着涂山铃,“你什么意思?你承诺过,不杀我的。”
涂山铃并没有回答孙密的话,她一掌印在了孙密的丹田处。
孙密的身体里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豆大的汗珠从孙密额头滑下。
“涂山铃,你说话不算话。”
涂山铃:“放心,你死不了。”
她转头叫人,“带下去,好好治伤,他如果死了,我唯你们试问。”
阴影中冒出两个人影来。
他们架着孙密就走。
涂山铃扬声道:“今日,我涂山无音在这里清理清静台叛徒,叫大家见笑了。今日之事还望大家公允地传遍天下。”
在她威势最重的时刻,自然没有人敢说不好。
她环视一圈,没看到有表露出二心的人,这才让所有人散了。
宋潜、耿庭芳、薛晋几个人自然聚集到涂山铃身边。
他们先前离涂山铃很近,自然听到了涂山铃与孙密所有的对话,也知道玉简关乎道祖的秘密。
他们也想知道这个秘密。
“既然师兄们都在这里,那我们便一起去看一看这几处地方吧。”
涂山铃将玉简递给师兄们。
耿庭芳先看,“这些地方寻常得很啊,我基本上都去过,哪里有什么特别的。”
他把玉简递给宋潜。
宋潜看了又递给其他人。
所有人都记住了地图之后,这才出发。
玉简上标注的最明显的一个红点就在竹山上。
是竹山的禁地。
那里是道祖划出来的地方,道祖陨落后,为了以示对道祖的尊敬,他们更加严格遵守道祖的规定,当真没有起过一点闯入禁地的心思。
此时,他们站在禁地外。
涂山铃:“都准备好了吗?”
耿庭芳吐出一口浊气,“准备好了,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