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其所以然
马车缓缓减速降落在了一片密林前。
林子外有阵法的痕迹。
涂山铃抱着胳膊,“看出是什么阵法了吗?”
薛耀蹲到地上用手指扒拉了一下泥土,“是困阵。”
涂山铃:“……是哪一种困阵?浣花,你也去看看。”
尹玄琛早已不觉得涂山铃发号施令有什么奇怪了,他毫不迟疑地照办。
两个少年头碰头嘀嘀咕咕了半天,也没嘀咕个结果出来。
他们看这阵法跟好几种他们学过的阵法相似,却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种,书本上的知识到底是书本上的,经验不足,委实无法融会贯通。
趁着大阵未开,涂山铃抓紧时间教学,“看出什么了?”
尹玄琛:“有点像两仪困阵,又有点像四合困阵。”
薛耀插嘴道:“我觉得还有点像金锁阵。”
涂山铃:“你们提出了三种阵,这三种阵确实有相似之处,那么它们有什么区别呢?”
尹玄琛喃喃:“两仪困阵有两处阵眼,两处阵眼相互呼应相辅相成,破一处并不能破阵,只能削弱阵法威力而已。
“而四合困阵以四根阵柱为基,这四根阵柱不但是阵眼,还会源源不断汲取周围灵气补充阵法,入阵者如果在阵柱方圆一丈范围内修炼,体内灵力恢复速度将是平常的三倍。”
他说完就看向了薛耀。
薛耀十分默契地接口道:“金锁阵的关键就在一个锁字,阵中形成数根无形的链条捆缚住空间,再用一把锁将之锁住,是以金锁阵只有一个阵眼。”
涂山铃点点头,“很好,功课很扎实。既然你们已经把每个阵的特点都说出来了,为什么还不能判断呢?”
尹玄琛站起身,抬手作揖,“我们在阵外根本无从判断阵眼,还请赐教。”
涂山铃:“不管什么东西,只要做了,必定留下痕迹。”
她举起了一个拳头,“如果只有一个阵眼,灵气会怎么流动?”
尹玄琛:“四面八方的灵气会全部向中间汇聚。”
涂山铃点头,“没错,要支撑这个阵法的运转,这就是必然的事情。”她又举起了一个拳头,“那么……如果有两个阵眼呢?”
薛耀:“这不是废话嘛,肯定是朝两个阵眼汇聚啊。”
涂山铃:“如果有四个阵眼呢?”
薛耀急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卖什么关子?!”
涂山铃一巴掌拍在薛耀脑袋上,“你的性子怎么这么急?”
薛耀:“我急我骄傲,我偶像就这么急。”
涂山铃瞪大了眼睛。
我不是,我没有,你少给我扣帽子!
算了,不跟憨崽计较。
她继续道:“以两仪阵为例,阵眼在牵引灵气时,难不成还要有个君子协定,左边的阵眼只牵引左边的灵气?”
尹玄琛眼睛一亮,“我懂了。”
薛耀:“你懂什么了?”
他话音刚落,便回过了味儿来,跟尹玄琛一起蹲在了地上,继续观察困阵。
两个人仔细观察了好半天,才看出灵气是往四个方向流动的。
这种流动非常细微,要不然阵法就太容易破了些。
薛耀欣喜地道:“是四合困阵!”
涂山铃颔首,“不错。”
薛耀呵呵笑着凑到了尹玄琛身边,他忽然觉得此刻的成就感比他以前在街上管人缺斤少两、随地吐痰强太多了。
“呵呵,你这辨别之法倒是简便。”孙解背着手,带着人走了过来。
他现在看涂山铃越发顺眼了,哪怕涂山铃对他很是冷淡,他也不介意。
有本事的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只有没本事的人,脑子里才想着怎么拍马逢迎。
涂山铃略略拱手,算是打过了招呼。
孙解昨天没见到尹玄琛和薛耀,这会儿却注意到了他们,“这位是……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薛耀呵呵一笑,刚想往前走一步,脚就被涂山铃踩住了。
涂山铃不顾薛耀呲牙咧嘴,道:“这是我表哥家的憨崽,你肯定没见过。”
憨的啊……
孙解顿时没什么兴趣了,“一刻钟后,便会开出通道供我等进入,还望做好准备。”
涂山铃拿开脚,“走,去把衣服换了。”
孙解看着涂山铃离开的背影,很想说就留在孙家算了,跟着祁家有什么前途啊!
他又看了祁天泽一眼,到底忍住了,他之前还跟祁天泽称兄道弟呢,当面挖人墙角太难看了,还是找机会背后挖吧。
在祁天泽来向他提出要求的时候,他便意识到自己考虑不周了,立刻给要进入的人员发放钢针和软甲等物,而他之后打听到这要求是涂山铃提出来的,他想留下涂山铃的心就更加强烈了。
所有人都在内里多套上了一层软甲,软甲非常贴身,是一种海兽的皮制成的,不会影响人活动,还十分坚韧,就连寻常灵兽的利爪都抓不穿。
涂山铃戴上帷帽和手套,下了车。
同来的家族人等也陆陆续续换好了衣服下车,他们手里还拿着不同的法宝,其上没有打孙家的族徽,应该是自备的。
涂山铃回头道:“进去之后都机灵点儿,身上带着什么有用的东西只管用,不要心疼钱,命比较重要,知道吗?”
薛耀的脑袋被软甲卡住了,正烦着呢,声音闷闷地道:“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啰嗦。”
涂山铃举起了拳头,很想把这憨崽锤一顿,但想想这憨崽又是薛晋的独子,算啦,不跟他计较了,免得打坏了,她赔不起。
孙解拿出一个令牌,他往前一抛,令牌悬于大阵边缘上,一道门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通道已开,请抓紧入内。”
他就站在通道旁,进去一个人,他递出一个圆球,“站在大阵边缘,捏碎即可出阵。”
薛耀洋洋得意地道:“你见过那个吗,那个……”
涂山铃:“我见过更高级的,无论在大阵中的什么位置,只要捏碎了,立刻就能传送出阵,呵呵。”
薛耀:“……”
哧!
尹玄琛别开了脸。
薛耀恼羞成怒,掐住了尹玄琛的胳膊,“你笑狗蛋笑!”
尹玄琛呼噜呼噜薛耀的脑袋,“你在她面前就别跳了,她成天跟着我师尊,什么都有可能见过了。快,跟上,别掉队了。”
第240章 暗度陈仓
一只小虫落在了帷帽上,口器连动,想咬开帷帽。
涂山铃一针刺出,小虫的腿便僵了,她手一抖便将虫子丢进了布兜里。
薛耀:“这虫子长得真恶心!”
“是吗?”涂山铃脚步一缓,侧着身体,“有人说,如果人能够克服心理障碍,愿意吃虫子,那么饥荒基本就能够解决。”
薛耀干呕一声,“我宁愿饿死。”他嘴角一抽,“这话是谁说的,我要去打死他。”
涂山铃:“其实我觉得这话挺有道理的,这就是让人克服心理障碍嘛。”
薛耀:“克服不了!”
涂山铃:“我知道有个地方,那里的人不吃螃蟹和虾,我之前去的时候,随便抓一只虾都有这么大只,抓一只螃蟹有这么大个。”
薛耀:“啊?在哪里?你带我去啊,我拿粮食跟他们换。”
涂山铃:“瞧,他们也是觉得螃蟹和虾长得奇怪,才不吃的,如果他们愿意吃,就不会挨饿了。”
薛耀:“……请他们千万别克服这种心理障碍,我可以帮他们吃。”
噗!
尹玄琛掩饰似的赶紧放出一根钢针。
以他对宋宁音的了解,这姑娘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既然提到了吃……这林子里有那么多蛇虫鼠蚁,虫有毒,吃的可能性不大,但蛇鼠蚁却是能吃的。
他同情地看了薛耀一眼。
涂山铃:“你准头差了点,没钉到虫子,全盯树上了。”
尹玄琛躬身行礼,“是,下次一定注意。”
涂山铃:“看我的。”
她双手持针,分别朝两个方向甩出,顿时哆哆声四起。
尹玄琛和薛耀兴致极高,嘚嘚跑去看。
薛耀:“厉害,你是怎么做到针无须发的?”
涂山铃:“想知道?”
薛耀点头如捣蒜,“想啊。”
涂山铃:“你往虫子最密集的地方扎,根本不需要准头,都能一扎一个准。”
薛耀的脸顿时垮了。
尹玄琛和祁天泽都是有经验的人,喝过不止一次涂山铃的毒鸡汤,二人对此免疫力较高,只是嘴角抽了抽,便继续清理虫子了。
薛耀吭吭哧哧的,“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这有什么难的。
我也行。
然而他很快发现,他当真不行。
此种虫子能繁衍得这么快,以至于达到迅速占领这片山林的地步,绝不只是靠毒性,靠得还有协作。
一只虫子上了当,被扎中之后,其他亲眼见到这幕惨剧的虫子就会将消息告诉临近的所有虫子,一个传一个,消息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扩散开来。
它们不过转眼便知道不能聚集在一起了,不然会死。
薛耀甩出钢针,却发现那些虫子散开得比什么都快,转眼间便找到树洞、开裂的树皮等地方作为掩体躲藏。
孙解的队伍距离祁家的队伍并不远,一直有人时刻注意着祁家的东向。
门人:“公子,祁家那边的进展也不大,哪怕是神箭手,面对这样的猎物,也很难有所建树。”
孙解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我们全速前进,奔袭蛇窟,那里应该收获不小。”
涂山铃的一只眼睛一直注意着孙解等人的东向,她看到孙解一行人去得远了,她露出个微笑。
她从灵兽袋里抱出一只兔子来。
窝草!
薛耀指着兔子,“你真是丧心病狂啊,你剃它毛做什么?”
涂山铃丝毫不介意,揉了揉兔子的脑袋,“今天的成绩如何,就看你了。”
她将兔子放在地上,兔子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阳光下,兔子光秃秃的脊背上似有光流过。
尹玄琛换了个角度去看,确认兔子身上肯定被涂了什么东西,似是他没见过的。
祁天泽也觉得效率太低了,索性带着人凑到涂山铃身边围观兔子。
兔子被看得更怂了些,紧贴着地面,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没等多久,一只只吸血的小虫子排着队朝兔子而来。
“呀!”薛耀惊呼出声,“快快快,杀虫。”
涂山铃摇摇头,“且等等。”
薛耀闹得厉害,也只是解放了天性后,寻常闹闹罢了,并不是不服涂山铃,涂山铃发了话,他就安静了下来。
虫子数量之巨,不多会儿,便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兔子浑身上下,看得人头皮发麻。
兔子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涂山铃拿出了一把梳子。
薛耀:“毛都被你剃光了,你拿梳子做什么?”
涂山铃:“真想用这梳子敲你脑袋啊。”
薛耀往后退了一步,他分明看到那一把梳子上闪烁着刀兵的寒芒。
涂山铃随手朝兔身上扎去,起起落落间,一只只从便被穿在了梳齿上,她抖了抖,无数的虫子便落入了口袋中。
薛耀:“……你作弊!”
涂山铃一巴掌糊在薛耀额头上,“谁规定了必须老老实实一只一只杀虫子吗?”
没有……
薛耀:“那你问他要钢针干嘛?”
他问了这句话后,不仅仅是涂山铃,就连尹玄琛、祁天泽等人也想问他一句:你是不是傻。
涂山铃:“你也用过了钢针,以为钢针如何?”
薛耀:“效率极低。”
涂山铃颔首,“是了,既然效率这么低,我为什么要用它呢?可每样东西存在都有它的价值啊。”
薛耀喃喃道:“是啊。”
涂山铃:“要钢针是我提出来的,谁都不会怀疑,钢针只是我们的障眼法而已。
“所以……即便他们觉得不好用,也会觉得大家的处境一样,并不会另觅他法。
“这就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而且明修栈道的,绝不仅仅是我们,至少孙家肯定也是的。
“蛇虫鼠蚁聚集,鼠蚁数量虽巨,却不好杀,而蛇却是群居生活,多时,可能成千条在一个蛇窟里,若能端掉一个蛇窝,孙家便胜券在握了。
“可若是有对付虫子的方法,赢的必将是我们。瞧,我已经把方法都研究好了。”
此为不挪窝,亦可完胜之法也。
薛耀:“哇,这么阴险吗?”
尹玄琛一惊,赶忙作揖道:“前辈谋定而后动,晚辈佩服。”
涂山铃又摸出一只兔子,塞到薛耀怀里,顺便还塞了一个羊皮水囊,“拿去,走远点,你今天杀不死十万只虫子,我就请重光君多赏你两盒香。”
第241章 各有打算
薛耀的心在滴血。
十万虫子啊,哪怕机械地挥动胳膊,手也得累断了。
他苦哈哈地蹲在没毛兔子跟前,嘴里哼哼唧唧的。
薛耀:“干什么?”
他警惕地回头,就看到尹玄琛把杀死的虫子往他的布袋里面倒。
他的眼睛顿时湿润了,“花哥,你真是我亲哥。”
尹玄琛沉吟了两秒,说出了一句大实话,“我真希望不是。”
薛耀:“……”
重光君什么脾气,尹玄琛清楚得很,那可是一言九鼎的存在。
昨天说了,他们俩一同受罚,香案上的香是为他们两人准备的。
薛耀的任务完不成,要多加两盒香,可以想象,他尹玄琛是要陪罚的。
当然了,兄弟嘛,就算没有共同受难的前提,他也会帮忙,但绝对不会……陪着累断腰。
薛耀感觉到了来自尹玄琛的幽怨,“哎,你看兔子身上的是什么?”
他说着还捡了根小树枝戳了戳兔子,结果小树枝就那么黏在了兔子身上。
哇!
薛耀:“哎哎,这东西我感觉有用。你帮我照看一下我的兔子,我去去就来。”
涂山铃给每个人准备了一套工具,并不厚此薄彼,薛耀随口问过涂山铃东西的来源,涂山铃也只是含糊回答祁天泽去找孙解时,她让人帮着准备的。
薛耀的脑袋比较简单,听了这个回答并不觉得有问题,便一带而过了。
而真正的聪明人,如祁天泽,根本连问都没有问一句。
薛耀颠颠地跑到涂山铃跟前,“前,前辈,咳咳,你涂在兔子身上的东西是什么?”
涂山铃欣慰地看着薛耀,“我本以为你至少需要两个时辰才能发现,现在距离两个时辰还差两刻钟,很好,比我想得好。”
薛耀的脸顿时绿了,转身就走,一副“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涂山铃拉住薛耀的胳膊,“小少年,莫要急躁。我跟你讲,涂在兔子身上的是一种胶,此胶粘力极强,无论什么生物从上面过,都逃不了。如果在老鼠聚集的地方涂那么一层,再堵住多余的出口,用烟熏之……”
薛耀吭吭哧哧的,“能给我点吗?”
涂山铃笑吟吟的,“可以啊。”
薛耀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
果然……接下来,涂山铃道:“但你得帮我点小忙。”
薛耀:“……”
他拿着一罐子胶回到他的自留兔旁边时,脸都是绿的。
尹玄琛看他一眼,继续杀虫子,“你怎么了?”
薛耀:“我我我,我可能会被我爹打。”
尹玄琛一头雾水,“你爹无缘无故打你做什么?”
薛耀心道:等我帮了宋宁音那个臭丫头,就是有缘有故了。
他抓住尹玄琛的手,嘴里发苦道:“花哥,如果有一天我被我爹追杀,你可得收留我。”
尹玄琛不悲不喜道:“你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你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绝不可能杀了你,顶多……打断腿吧。”
薛耀:“……”
姓宋的没一个好东西。
重光君除外。
他哼哼道:“再帮我照看一下兔子。”
尹玄琛两只胳膊轮流挥动,没个休息的时候,已经快酸得抬不起来了。
他道:“动作快点。”
薛耀:“知道啦。”
他打开水囊,往树干上洒血,血腥气顿时蔓延开来。
等血稍稍干了些,他便将胶往树干上涂。
此时,虫已肉眼可见地快速靠拢了过来。
薛耀嘿嘿笑了几声,捡起一截树枝就照着树干猛拍,拍完之后才发现,那些虫竟然没死。
抗打击能力不错嘛。
尹玄琛:“……既已被粘住,你把树皮剥下来即可,何必一定要一只一只杀死?”
薛耀敲敲自己的脑袋,“对对对!”
他们需要杀死兔子身上的虫子,是因为他们没有那么多兔子来做诱饵。
一群人守着阵法入口忙得如火如荼,孙家的人也很忙,他们找到了地图上标注的蛇窟。
这份地图乃十几年前所绘制,时间过了那么久,蛇窟是否还存在,他们也不敢肯定。
孙家门人往里照了照,果然看到密密麻麻的蛇叠在一起,“我们赢定了!”
孙解:“都小心点,此蛇蛇牙尤为厉害,可以破甲,破甲后便往猎物身体里注射毒液,连灵兽也不能抵抗。为了保险起见,所有人都吃了避毒丹再行动。”
蛇窟里的蛇比他们想象得多,粗粗一看,大概超越了三千之数。
孙解嘴上虽然没说,心里却也是高兴的,谁喜欢输呢?今天若能赢也算是找回场子了。
他如此想着,往嘴里塞了一颗丹药,这才示意门人用密网半封住蛇窟的洞口。
他取出箭矢,朝蛇窟内射出一箭。
箭在离弦的那一刻突然燃烧了起来,化为一团火球落在窟底。
孙家本就是猎户出身,对于弓箭的研究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今日所用的燃烧箭早已名扬天下,家族内还不知有多少秘密武器不曾使用过呢!
孙解:“封窟。”
孙家门人立刻用网将蛇窟封死了。
燃烧箭落地,蛇群突然骚动起来,没命似的朝入口处狂蹿。
一条又一条蛇落入网中。
孙家门人喜笑颜开,“大丰收!再端两个蛇窟,我们就稳赢了。”
孙解呵呵笑,“这些都是你们的功劳。”
孙家门人俱都言谢。
另一边,涂山铃抱着手臂走到距离祁家人越来越远的地方,她打出法诀,寻找到了四合困阵的阵眼,轻而易举地出了阵。
她偷偷摸摸回到停马车的地方,对孙解几人坐的马车动了些手脚,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阵里。
她在树下铺了一张布,拿出一瓶药,对着树上喷。
虫子们便如喝醉了酒似的,脚步晃动几下,便扑簌簌往下掉。
涂山铃并不是故意藏着如此简单的办法不告诉别人,只是这杀虫子的药是她当年随手制出来的,只是并未留下药方。
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随手做出来的小玩意儿罢了,根本没放在心上,谁知没有了此药后,虫子的繁衍竟大出乎她的想象。
当着别人的面用药,暴露身份的可能性太大了,是以她便决定能杀死多少虫子算多少。
第242章 惹出祸端
涂山铃收集了一口袋虫尸,估摸着有过万只了,便不再收集,将袋子塞进了储物袋里。
她得抓紧时间,能杀多少虫子算多少虫子,至少得让虫子的数量下降到不至于危害正常的生物秩序的程度。
她袖中的令符快速闪烁了三下。
她当即回到大阵边缘,打开了一条通道。
少时,一群天音暗卫便鱼贯着走了进来,“令主。”
涂山铃摇头,“不必多言,速度快些,尽量避开世家子弟。”
暗卫异口同声道:“谨遵令主法旨。”
一群人四散开去,在林子里喷洒杀虫药。
涂山铃走在前面开路,遇到各家子弟便笑吟吟地打探他们的收获如何,所有人都警惕得很,自然不肯如实相告,更有那小气的世家,出言驱赶她,她不肯走,那些世家便收拾东西自个儿离开了。
过得一时半刻,天音暗卫便来将这一片区域喷上杀虫药。
此种杀虫药并不能一劳永逸,因为它不能杀死虫卵,虫卵孵化后,如果没有及时清理,虫子再次泛滥将是必然的事。
而且杀虫药的配方乃十七八种带有毒性的灵药灵草,价格不菲,也不是谁都能如涂山铃这般不计代价,只心系苍生的。
用了一个时辰,天音卫的药覆盖了树林近八成区域,剩余两成是各世家的活动区域,实在是覆盖不了了。
涂山铃便命众人撤退。
薛耀诱捕虫子诱捕得不亦乐乎,“花哥,你说这算不算钓鱼执法?”
尹玄琛紧盯着地面,若有所思。
薛耀没得到回答,转头看来,不高兴地用胳膊肘捅了捅尹玄琛,“花哥?”
尹玄琛:“啊?”
薛耀:“你在看什么?”
尹玄琛:“你有没有觉得赶来的虫子变少了?”
薛耀:“哪有啊,你看,那张树皮上不还密密麻麻趴着虫子吗?”
尹玄琛摇头,“不对劲,刚开始的时候,洒上血,几乎马上就爬满了虫子,可现在,你看,速度满了十倍不止。你抓到多少虫子了,够不够十万之数?”
嗯?
嗯!
薛耀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虫子来送死的速度真的慢了很多!
他颠了颠口袋……这数量绝对不够。
一百只虫子多重,他大概颠得出来,以此便能大致推算得出十万只虫子该有多重了。
虫子害我啊!
他抓住了尹玄琛的胳膊,“花哥,你说那宋宁音会不会是跟我们开玩笑的,不会当真另外加两盒香给我们……吧?”
尹玄琛心里凉津津的,“她那个人非常爱开玩笑,但事实证明,她开的玩笑都成了真,我们还是不要抱有侥幸心理的好。这个地方待不得了,我们得赶紧换个地方试试。”
薛耀想起要捉十万只虫子就心里发憷。
他之前还觉得容易呢,怎么一转眼就……哎。
涂山铃回到了祁家众人中间,一眼便看到了慌慌张张要离开的两人。
她轻笑一声,旋即板起脸,“你们两个去哪儿?”
薛耀慌着要离开,使劲儿扯尹玄琛的袖子。
尹玄琛却坚持行礼,道:“这一处的虫子几乎被杀尽了,我们换一处试试。”
涂山铃点点头,淡定地指着一个方向,“去那边吧,往前走个七八里,那边的虫子多得是。”
她指的是某个世家如今待的区域。
既然不方便用天音卫去杀虫,那边用这两个小子作为补充吧。
祁家的人不像尹玄琛二人似的有指标必须达成,他们杀不到虫子了就开始找老鼠洞。
他们点燃了新砍的树枝,这种树枝其实不太容易燃烧,而且烧起来浓烟滚滚。
他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起烟后,他们一把将树枝塞进鼠洞里,过了一会儿,一群老鼠牵着线儿从另外一个洞口跑了出来。
涂山铃:“……”
她正好距离一个洞口不远,百八十只老鼠浩浩荡荡朝她而来。
她低喝:“滚开。”
被熏红了眼睛,想要报复的鼠群当即转向。
她其实不太喜欢鼠类,尤其是不可控的鼠类,她之前遇到过一件事情,有一家人忽然暴毙而亡,经查是因为老鼠在这家人的米缸里面撒了尿,而这家人煮饭的时候,米没有淘洗干净。
她控制之下的鼠类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去啃食地里的庄稼,毁坏别人的房屋,可她能控制的鼠类又有多少?
所以她认同控制鼠类的数量是对的。
祁天泽看到一群老鼠冲向涂山铃,脸都要吓白了。
先前匆匆一见,他便发现这些鼠类很是不凡,在这里它们一直与蛇群对抗,进化出了锋利的爪牙,一爪子竟能在灵剑上留下痕迹,品阶稍微低一点的灵器,只需它们一口,便会被咬掉一块。
如此强悍的战斗力,让他不禁心生后悔,早知道就老老实实杀虫子了,干嘛要招惹这群恐怖的生物啊?
他本以为涂山铃要血溅五步的,可一转眼,他便看到了神奇的一幕,那些鼠类竟然从涂山铃身边跑开了。
这……
祁天泽的脑子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懵懵的,咽了口唾沫,顺带把那一句“小心”给咽了下去。
涂山铃不等他问,便道:“哈哈,很有眼色嘛,都知道我乃神箭手,先躲了。”
是……这样吗?
如果不是这样,好像说不过去。
听说杀生太多的人,身上自然带着一股杀气,敏感的人和动物都能感觉到,大概那些鼠类也感觉到了吧。
祁天泽如是想着。
涂山铃忽然呀了一声,“快去帮忙,你的人要输了。”
祁天泽回头一看,不禁再次后悔招惹了这样一群煞星。
只见那老鼠抬爪接住了一根箭矢,张嘴咔咔地嚼了几下,便将箭头吞进了肚子里,剩余的木质部分,它折成两段丢在地上,还挑衅地看着祁家众人。
祁天泽脸都绿了,“糟了,这一群鼠灵智不低,数量又太多,我等恐不及……”
涂山铃沉着冷静地道:“怕什么,又不是只你一家来了。”
窝草!
好毒啊!
祁天泽转眼看着涂山铃。
涂山铃:“……你可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我不是要祸水东引,那么多家族,肯定有抓到了蛇的,让他们放出来,咬这些老鼠啊。”
第243章 各自逃命
两刻钟后,原本安静如死的树林鸡飞狗跳起来。
不知是谁大骂:“祁天泽你这个狗东西,害我如斯。”
祁天泽连连道歉,“抱歉抱歉,逃命来此,实是不知你家诸人在此,对不住得很。我们这就离开。”
一阵沉默过后,众人便骂开了。
“狗贼,你不要跑!”
“自今日始,我等与祁家人势不两立。”
……
祁天泽跑得飞快,到了稍微安全点的地方,才道:“看来他们家没有抓到蛇。”
涂山铃嘴角抽抽,“你制定的计划是不是有点草率。”
祁天泽嘿嘿笑,“管用就行。”
涂山铃沉吟两秒,率先走人,“一切走捷径的行为,最终都会被反噬。”
祁天泽不以为意,“你看着吧……”
一句话没说话,他的表情就僵在了脸上。
天啊,那些世家子弟追了上来。
祁天泽拔脚就朝涂山铃追去,“快跟上。”
涂山铃哭笑不得,“你别跟着我!”
宋宁音的身体本就不甚强壮,单论速度和耐力,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吊打她。
偏偏涂山铃用的是宋宁音的身体,身后跟着这么一群人,她能跑得掉就怪了。
祁天泽:“那我去哪儿?”
涂山铃记起有一个世家的人距离此处只有五里,她抬手便朝那边指去。
祁天泽也讲义气,带着人就朝那个方向跑去了。
涂山铃换了个方向离开。
她身上没有集合太多的仇恨值,身后那一群人以及一群老鼠乌泱泱地追着祁天泽跑走了。
好可怕!
她转头看了看,追着他们跑的老鼠数量好像又变多了。
坏了,那两个小崽现在在哪里?
她跺跺脚,几只老鼠冒了头,“帮我找两个人……”
尹玄琛和薛耀一路走,一路找虫子,竟然被他们摸到了孙家人的近处。
孙解听到动静,转头看来,“怎么只有你们二人?”
薛耀眨眨眼,耿直道:“待在一起效率太低了,就分散行动。你们抓的是蛇?”
孙解看到薛耀二人露出震惊的神情,心中十分得意,“正是。蛇肉非常鲜美,尤其是用来做蛇羹,那滋味……回味无穷。”
薛耀和尹玄琛心中都是一阵恶寒,他们都是不吃奇奇怪怪食物的人。
尹玄琛客气有礼地道:“既然孙公子在此,我二人便不打扰了,自去那边畋猎吧。”
孙解上上下下打量两人几遍,没发现他们身上沾染了血腥味,想必畋猎的情况不佳,他顿时多出了几分宽容,“二位请自便。”
尹玄琛二人刚准备离开,祁天泽便从另外一个方向跑了过来,嘴里还哇哇大叫着什么。
孙解:“泽弟在说什么?”
薛耀:“好像……说的是‘跑啊’。”
眼看着祁天泽就到了跟前,众人刚想问话,祁天泽就跑了过去,不过还算他有良心,事到临头,他还拉了尹玄琛二人一把。
后面一群人跑了过来,大致一看,有五六个不同世家的人,再后面便是数不尽的老鼠,这些老鼠晋阶过了,是新品种,虽不知战斗力几何,可看大家狼狈的模样,想必是不若的。
孙解头皮发麻,“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别看了,都赶紧的,跑!”
祁天泽高喊:“放蛇,放蛇!”
孙家的门人朝孙解看来。
孙解的表情扭曲了一下,“跑!”
意思就是不放蛇了。
哪怕出现了变故,但最后还是得分出胜负的,这么多蛇放出去可能解了鼠患,但他们孙家就输定了。
你们能跑,我孙家的人为什么就不能跑?
跑吧!
身旁似有一阵风过,祁天泽侧目而视,却见是孙解,再回头一看,那孙家门人竟然将蛇收入了灵兽袋里。
他心里顿时一阵无语,嘴巴张合几次,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
孙家是祁家的宗家,他能说什么呢?
薛耀:“不长眼的狗东西,你跟着小爷作甚,分散跑啊!”
他身后的人充耳不闻。
分散是不可能分散的,因为谁都无法保证,分散后,那些老鼠不会挑软柿子捏,专门追人数少的那一方。
薛耀气得要死,正待发作,他的胳膊就被尹玄琛拉住了。
尹玄琛朝薛耀使了个眼色,两人的速度不约而同慢了下来,让几个人冲在了前头。
薛耀信任尹玄琛,哪怕不太理解这样的行为,还是选择了顺从。
又跑出一段距离,后面的祁天泽等人追了上来。
尹玄琛便攥住祁天泽的胳膊,心里倒数五个数,猛然转道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祁天泽没防备,脚下踉跄,好在尹玄琛的手很稳,把他抓得牢牢的,要不然他就要摔个狗啃屎了。
他们这番举动,前面的人没看到,后面的人却看得清清楚楚,立刻便骂开了。
“祁天泽,你这狗一样的东西,如此害我们,当心天打雷劈。”
“跟上,跟上,叫他们跑不掉。”
一时之间乱哄哄的。
有人跟上了,有人没跟上。
这一回朝两个方向跑的人数差不多,鼠潮当即分成两股分别朝两队人追去。
薛耀嘿地怪笑出声,“花哥,没想到你竟然是……”
尹玄琛呼哧呼哧地喘气,“闭嘴!”
薛耀悻悻闭嘴。
尹玄琛眼珠一转,又降低了些许速度,让几个人超过了他,他便拉着薛耀和祁天泽换了方向。
祁家的人自然而然会跟上。
如此反复几次,祁家的人终于把其他家族的人甩掉了。
只是他们身后的鼠潮却越来越大,这些个老鼠呼朋引伴的,越来越多的老鼠加入了猎杀人类的行动中。
祁天泽的心都凉了。
他再一次深深后悔当初熏鼠窝的事情。
薛耀都要哭了,“大丈夫,死国可以,死于鼠口,不可以。”
尹玄琛:“闭嘴!”
薛耀委屈巴巴的,“你凶我。”
尹玄琛:“省点力气,向宋宁音求救吧。”
薛耀倒也干脆,扯着嗓子开始大喊:“宋宁音,救命啊!”
其他人也跟着大喊起来,“宋宁音,救命啊!”
这声嘶力竭的六个字充斥着山林。
涂山铃腰间的不响动了动,求救声传入耳朵里。
她辨明方向,毫不迟疑跑去救援。
自家的孩子跟别人家的孩子能一样吗?
自家的孩子必须要救!
别人家的孩子……视情况而救。
第244章 大出风头
宋宁音,救命啊!
这六个字响彻山林。
涂山铃心里虽然着急,人却越加冷静。
滚滚鼠潮带着不可抵挡之势席卷而来,如果她从正面拦截,很难保证少年郎们不受到任何伤害。
她主修的毕竟是火,采取火攻,鼠潮被点燃后,只要不能片刻化为灰烬,它们身上的火就有可能对少年们造成伤害,甚至……点燃整个树林。
放火烧山的危害不可估量,这是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要尽量避免的。
涂山铃冲着鼠潮尾部而去,滔天的火焰吞噬了距离她最近的千余只老鼠,这些老鼠吃痛,加速往前冲去,点燃了前方一大片老鼠。
吱吱吱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有老鼠发现了涂山铃,想要掉头攻击,然而燃烧着的老鼠成了她天然的屏障,为她阻碍着进攻的步伐。
她不怕火啊。
薛耀:“哎,我们身后的老鼠是不是少了些?”
尹玄琛:“是少了些。”
薛耀:“宋宁音来了吗?喂,宋宁音,你在哪儿?你快出来呀!”
涂山铃听到薛耀的声音,嘴角便抽了抽。
这个孩子,被薛晋教废了。
蚁多尚且咬死象,这时候跳出去,无疑会成为个靶子,磨也被这些老鼠磨死了。
尹玄琛眼珠一转,当即道:“我们朝大阵边缘跑,快。”
薛耀:“宋宁音还没跟上来呢!”
尹玄琛:“看过兵法吗?”
薛耀:“不曾。”
尹玄琛:“……”
尹玄琛调整了一下气息,“两军交战,一方大军若千里奔袭,或者撤退,另一方大军可派机动性很强的骑兵袭扰,这往往会让前者造成大量伤亡,甚至堪比两军决战。
“而宋宁音采取的战略很有可能便是如此,她应该是躲在某处,不断偷袭鼠潮,造成鼠潮减员。你莫要再叫她了。”
“呀!”薛耀怪叫一声,“我怎么没想到呢?”
尹玄琛快速看了一眼薛耀,到底没忍心打击他。
有的事情知易行难,哪怕他们都知道这样做能够有效打击鼠群,可谁又能做得到呢,困阵之下禁飞,他们无一人敢说有万全把握袭击鼠潮后,还能全身而退。
而宋宁音却可以……
“呀!”薛耀嘴里又是一声怪叫。
尹玄琛刚想问怎么了,结果就看到斜前方孙解等着带着浩浩荡荡一群老鼠朝大阵边缘跑去。
他现在也很想呀一声。
他是费了多大的劲才把这些人甩掉的啊!
他朝右边指,“快,快,朝右边跑。”
天不遂人愿,孙解看到了他们,并且朝他们这边靠拢过来。
孙解之前听到了凄凄惨惨的呼救声,他本也没注意,可当他看到尹玄琛等人身后的鼠潮时,便由不得他不上心了。
这鼠潮规模明显缩水了啊。
这就这名宋宁音当真有办法解决问题。
他们必须跟紧祁家才行,否则可能跑不到大阵边缘,他们就被啃食干净了。
薛耀几乎要跳起来了,“他们跟上来了!”
尹玄琛吐出口气,“跑不掉了,准备战吧。”
薛耀的声音变了调子,“战?!”
尹玄琛气息有些紊乱了,他艰难地道:“你注意一下孙家人的速度,他们家的人与祁家人汇合后,必然超越祁家人,也就是说……”
薛耀的脸瞬间青了。
狼心狗肺的世家子弟,我呸!
这便是所谓的逃跑时不用跑得比猎杀者快,只要能快得过同伴即可了。
祁天泽也叹了口气,这些事情他见过不少,没什么好生气的,更何况如果双方位置互换,他在可以保证坑得死对方所有人的前提下,也会出手坑一把的。
一众人等对孙家身后的鼠潮严阵以待。
他们的心里哇凉哇凉的,都感觉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
他们才是那亲眼看到老鼠吞吃灵箭的存在啊,就那牙口,那胃口,吃他们跟吃米糊糊似的,一点不费劲。
孙解与众人错身而过,“快跑啊。”
狗贼!
众人在心里狂骂,手上却拿出了弓箭,持续朝鼠潮射击,哪怕只是杯水车薪,但只要能延缓攻势,也是好的。
薛耀指着鼠潮,“花哥,根本……”
熊熊火焰突兀出现,喷向了他指向的方向。
他吓了一大跳,当即收回手。
咦?
这火是我控制的吗?
薛耀顿时有些迷茫了。
好像不……
尹玄琛拽了一下薛耀的袖子,下巴朝前点了点。
薛耀便又抬起了手。
火焰再次出现,吞噬了最前方的老鼠。
祁天泽:“都小心点,不要让老鼠近身。”
薛耀握起了拳头,火焰消失,他打开手掌,火焰出现。
他玩儿得不亦乐乎。
哈,小薛同学,厉害了啊!
躲在三十丈开外的涂山铃眉头狂跳,决心让这小崽的香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
尹玄琛感觉到了一股杀气,“别玩儿了,好好杀鼠。”
薛耀委屈巴巴的,“哦。”
孙解的心中是震撼的,祁家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接二连三接纳不可多得的人才。
涂山铃被薛耀这小崽坑了一回,身上冒着虚汗,显然是宋宁音的身体不能支撑了。
她心知差不多了,样子装够了。
她手抚不响,向鼠潮下达命令。
鼠潮稍微迟疑了片刻,才不甘不愿地退去。
众人松了口气,俱都不顾形象地坐在了地上。
在他们看来,这些老鼠被薛耀杀得胆寒了,这才退走的。
薛耀,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啊。
孙解稍微缓了口气,便朝薛耀走来。
薛耀还在生气孙家人先前的行为,重重一哼,偏过头去。
孙解有些尴尬,他左右看看,没有见到宋宁音,便问:“宋道友呢,得赶紧找找,别出了什么事才好。”
薛耀下意识看向尹玄琛。
尹玄琛:“她没跟我们在一起才真的安全,不用担心。”
孙解觉得这话有些刺耳,别开了脸。
过了会儿,又觉得不甘心,他道:“今日款待多有疏漏,为表歉意,请各位去我府上做客几日,如何?”
薛耀翻了个白眼,“去你府上,有什么……”
涂山铃:“当然好呀,他们乐意得很,这么大的人了,就该多交朋友。”
薛耀瞪向涂山铃,他总觉得被人卖了。
第245章 心惊肉跳
何以会产生这种想法?
那自然是因为此前涂山铃便让薛耀混进孙家找点东西。
至于找什么东西,涂山铃又没有明说,只说他看到了便知道。
干这种事情,被逮到了,脑壳都会被打爆的,他自然是不太敢。
涂山铃却安慰他说,他是平乐君的独子,静渊君的师侄,哪怕被逮到了,顶多被打断手,断不会被打爆脑袋的。
他历来胆大,又觉得此事有点……有趣,便答应了下来。
他心里其实还有些忐忑,但在他想来,要混进北津坞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有得是时间给他做心理准备。
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不过参与了一场小型畋猎而已,他就被塞进了北津坞。
宋宁音,威武。
孙解欣喜不已,他早想拉拢涂山铃,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但现在……可以借着拉拢薛耀拉拢涂山铃嘛。
他为自己想到了这样的好主意而高兴。
祁天泽:“我等进出北津坞恐怕多有不便,不若……”
涂山铃抢道:“说得是啊,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去确实不方便,不若他们俩去,我们都不去了。”
咦?
薛耀忽然意识到,他若去了北津坞,没有重光君跟着,他或许不用继续踩活桩了啊。
涂山铃笑吟吟的,压低了声音,“活桩,记账。”
薛耀磨牙,“那我不去了。”
涂山铃:“事情办得好,就给你把账抹了。”
薛耀:“一言为定。”
薛耀眼珠一转,笑嘻嘻地拉住了孙解的胳膊,“多谢款待。”
这股子热情劲儿……孙解打了个寒颤,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极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先离开这里,清点猎物吧。”
众人先后抵达大阵边缘,捏破孙解分发给大家的圆球,离开了大阵。
到了这时,所有人才彻底松了口气,被鼠潮追实在是太可怕了。
尹玄琛精神一松,仰面呈大字躺在了地上。
薛耀却满血复活,“前辈!”
他这一声“前辈”叫得富含真情实感,弄得涂山铃都不知道他又吃错了什么药。
涂山铃挑了挑眉。
薛耀:“我表现得如何,哈哈哈,是不是大杀四方啊!”
呃!
涂山铃惊为天人。
鼠潮是不是你击溃的,别人不知道,你心里也没点数?
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含含糊糊道:“嗯。”
没得到想要的夸奖,薛耀也不在意,他……会自夸啊,“你看到没,我这样一下,看,火就出来了,再这样一下,火就熄灭了,哎,我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控火天赋,我都不知道,哈哈哈,可喜可贺。”
涂山铃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为了不在孙解面前露馅儿,薛耀在自夸式表演时,她还得配合,这真的是……苦也。
薛耀大概很少得到长辈的夸奖,他勉强算是得到了涂山铃的认可,越发絮絮叨叨起来。
涂山铃:“安静一点。”
阿铃,安静一点。
这话,是少时宋潜最常说的。
涂山铃现在只觉得是报应。
她终于也有说这话的时候啊。
薛耀鼓着腮帮子坐了一会儿,“前辈!我跟你说……”
涂山铃:“……”
好不容易熬到回了南津坞,涂山铃立刻跟薛耀分道扬镳,她随着祁天泽等人回了客居,而薛耀和尹玄琛则上了孙家的车子,穿城而过,往北津坞去了。
一只青鸟停在窗框上,三只脚站得稳稳的,它远远看到了涂山铃,歪着脑袋打量一番,有些不安地挪动了一下步子。
宋潜放下纸条,“回来了。”
涂山铃这才进得门来,笑吟吟地坐到宋潜身边,“有什么新消息?”
宋潜将条子推到涂山铃面前。
涂山铃:“暴乱?”
宋潜:“这是明面上的。你看这里。”
他随手指了一下,涂山铃便发现有几个字缺胳膊少腿了,这纸条的字本就潦草,偶尔漏一划两划的并不引人注意,特别是草书,不历来如此吗。
却原来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字另有乾坤。
她将那些字找了出来,连起来读了一遍,“暴乱处,发现白菊,风飘雪月。”
倘若一处如此,那是巧合,可倘若处处如此,那必然是花容所为了。
她气道:“他这是要干什么啊?!”
宋潜:“待查。”
气氛陡然间凝重了起来。
涂山铃:“暴乱的地点如此分散,似乎毫无联系,可我觉得不对劲,我们之前分析过,我的灵尾被人以九厄镇压,暴乱必起刀兵,你说会不会是他在提醒我哪里可能镇着我的灵尾?”
宋潜:“不敢苟同,不予置评。”
他说的不是涂山铃,而是花容。
暴乱会死多少人?这在策划暴乱时几乎是无法估量的。
花容用这种方法提醒,他不会承他的情,他相信涂山铃也不会。
他脸色难看地评价一句,才蹙眉分析,“不像是刀兵。”
涂山铃:“愿闻其详。”
宋潜拿出一幅舆图,用小旗标出发生暴乱的地点,再用线将小旗连接起来。
如此便一目了然了。
这几处地方呈半包围的态势围住了一个区域,那里终年酷热。
火烧!
这个词同时出现在涂山铃和宋潜的脑海里。
再极难之地,那里天气炎热酷似蒸笼,且有一国名唤厌火,国人长相奇特,张口能喷火。
有一条灵尾被镇在这地方,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宋潜灵力激荡,纸条化为齑粉。
青鸟吓了一跳,蹦跳着站远了些。
涂山铃:“让人盯紧点,我心惊肉跳的,总觉得会出事。”
宋潜:“嗯?”
涂山铃:“厌火国崇火,曾以九尾狐为图腾,哈,我陨落后,他们第一时间改弦更张,更换图腾,号称信奉燧人氏。
“而且为了撇清关系,在国内广塑跪像。这种矫枉过正的行为我见了不少,实在是不怎么介意。
“但你知道的……花容那个人容不得背叛,我担心厌火可能会被灭国。”
这些信息早在她进入宋家藏书阁的时候便知道了。
宋潜颔首,“我会关注。”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问:“决心试探了?”
涂山铃:“试探归试探,有没有效果,就不得而知了,薛耀那孩子……一惊一乍的,或许会是一支奇兵也未可知。好了,时辰差不多了,该让祁家的人去堵宋宁音她爹了。”
第246章 调虎离山
祁天泽趴在草丛里,到现在也没整明白,他小半个时辰前还坐在食案前愉快地啃羊排,小半个时辰后怎么就沦落成劫道悍匪了。
他趴着趴着,恍惚记起,他似乎跟涂山铃打过一个不可能的赌,而涂山铃将不可能便为了可能,就得履行赌约。
他的心在滴血。
不就是与孙典的人发生冲突吗?以祁家这一日出的风头和孙解的看重来看,哪怕东窗事发,也没什么问题。
惨就惨在那孙典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他们去打听时,竟然还没有回家,没办法了,他们只能趴在路边草丛里准备劫道,而不能舒舒服服入室逞凶了。
几只蚂蚁牵着线爬上了祁天泽的胳膊。
祁天泽烦躁地将之拍掉了。
祁家弟子:“这杀千刀的狗东西,难不成要在梅岭露营,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下一秒,他的脑袋就被一个苹果核砸中了。
苹果核弹跳了一下,误伤了祁天泽。
祁天泽幽怨地抬起头来,只见涂山铃坐在树冠上晃荡着腿儿。
明明可以都藏在树上,他不懂为什么涂山铃偏偏要让他们趴在草丛里。
原因其实很简单,一伙贼人突然出现,是人都会下意识看一眼贼人出现的地方,如果涂山铃与他们待在一起,就增加了涂山铃暴露的风险,自然得分开了。
涂山铃:“世家子弟口不出恶言,这话你们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祁家弟子委屈极了,拿眼看祁天泽。
祁天泽吭吭哧哧的,他有点想说,涂山铃自个儿都没做到,何必如此要求他们,他们又不是圣尊,对自我没那么高的要求。
但……宋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总让他有种错觉,他要是敢反驳一句,宋潜就敢让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惹不起,惹不起。
祁天泽:“道友所言极是。”
祁家弟子:“……”
我家公子不是这样的软骨头,谁把我家公子掉包了,赶紧还来!
地面微微震动,所有人都闭了嘴。
涂山铃抬眼看去,十六匹灵马开道,中间是一辆低调中带着奢华的马车,车后又是十六匹灵马,绝尘而来。
祁天泽:“快快快,换灵符,这些灵符的威力小了,炸不开那辆马车。”
马车是用灵木混着灵矿打造而成,可以承受神境修士全力一击,确实不是这些灵符能撼动分毫的。
又一个苹果核从天外飞来,正中祁天泽的脑袋。
涂山铃怒道:“又不是真正要杀人,只需比车中人出手即可,换什么灵符。”
威力太大的灵符不好控制,万一一个没控制好,把宋宁音她爹给炸死了,那罪过可就大了,她身上的主宠契约一辈子都别想解除了。
祁天泽:“……”
车马愈近,他赶紧收拾心情,“预备,攻击。”
四十几张灵符铺天盖地而来,立时打了孙家修士一个措手不及。
喊杀声四起,队伍渐渐有些乱了,祁家人趁机冲向马车。
灵符爆炸的灵光散去,孙家修士紧张地看来……你们在逗我们吗,区区二十一个人就敢来刺杀孙家子弟,脑袋坏掉啦!
三十二名门人抽刀高举,“杀。”
土地翻动,数不清的家将破土而出,跟在骑兵身后冲杀而去。
祁天泽:“……”
对不起,我们来错地方了,我们现在就走。
他毫不迟疑转身就跑。
短兵相接,双方单体实力相差不大,数量却是十倍甚至十数倍的差异,想以弱胜强,无异于痴人说梦。
真是信了宋宁音的邪了!
这哪是逼人家出手啊,这是逼他们去死啊。
数百人狂奔,蔚为壮观,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跑着跑着,一群人便先后御剑升空了,数百道各色剑光朝天边遁去。
此时,马车边仅剩寥寥十数人,这些人也没放松警惕,个个手持兵器严阵以待。
孙典终于出了马车,眺望着天边迅速滑过的光线。
他低头询问:“可知来人是什么路数?”
孙家家将:“属下不知,此等贼子毫无骨气可言,见之不敌转身便逃,未曾出过手。”
孙典:“哦。”
涂山铃放出赤豹,朝马车方向指了指。
赤豹抖动了一下身上的毛,跃出阴影,扑向孙典。
它在槐木牌中温养修炼了许久,修为精进了不少,体型大了许多,它最得意的速度自然提高得更多,达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速度。
它几乎刚刚出现,便到了孙家家将眼前。
孙家家将心中骇然,冷汗顺着脊背冒出,刹那便打湿了中衣。
赤豹威武地吼了一声。
真爽啊,这一声终于如愿地吼出来了。
它伸爪拍开了一名家将,转身又拍开了一名家将。
家将再怎么厉害,没法打出有效伤害也是枉然。
他的剑每每快要刺中赤豹时,赤豹便化实为虚,他的剑便从赤豹烟雾状的身体里一透而过,却丝毫没有刺中的感觉,而他们的剑却沾染上了一层阴气,必须得好好祭炼才可,不然灵剑会跌落品级。
赤豹打得不亦乐乎,不多时,便将所有家将尽皆拍翻在地,偶尔没控制好力道,还将人拍得吐了血。
它心虚地看了树林一眼,见涂山铃没反应,才得意洋洋地大吼一声。
孙典终于出招了,双手成爪,毫不留情地抓向赤豹脖颈软肋处,“好畜生!”
涂山铃眼睛一亮,“如何?”
宋潜不疾不徐,“再看看。”
又有几个不怕死的家将爬了起来,加入围攻赤豹的队伍。
赤豹根本没在怕的,它越战越勇,两只爪子挥舞得出了残影,不多会儿又将家将们拍翻在地,这一次它故意下了重手,起码拍断了他们一根肋骨,短时间内不可能站得起来了。
孙典也加大了攻击力道,见攻击久久不能奏效,他终于出剑了,力求将赤豹斩于剑下。
他快速变招,压制住了赤豹的攻势。
涂山铃:“如何?”
宋潜颔首。
涂山铃晃了晃不响。
赤豹转身退逃。
孙典提剑便追,“畜生,哪里走!”
涂山铃纵身一跃,落在了赤豹背上。
孙典见还有隐藏在暗处的人,心中怒气更甚,他不知道这是谁派来试探他的,他也不知道对方得到了什么讯息,但……只要人没法活着离开便是了。
第247章 当年的事
疾奔十里,远离战场。
赤豹慢慢减速,似有力竭的趋势。
孙典目中一派淡然,好似他是最好的猎手,最擅长追击,而赤豹的情况早就在他的掌握中了。
双方的距离在缩短,孙典手中剑的剑芒吞吐,眼看着就要发出致命一击,剑芒却忽然散去。
他微微偏头,看向横在他脖间的三尺青锋。
他轻笑出声,“好手段,阁下的连环计,用得真熟练。”
在他看来,祁天泽等人是被丢出的烟雾弹,用来行调虎离山之计的。
之后的赤豹便是攻击手段,当赤豹不敌时,与之同逃的必然是隐藏在幕后之人。
这是幕后之人没错,他却没想到,这人竟然以自己为饵,再行调虎离山之计。
他中计了。
涂山铃笑吟吟地驱策着赤豹转身,“过奖,过奖。”
孙典认出了涂山铃,冷哼了一声。
梅岭一见,他对涂山铃便没什么好印象。
走到近前,涂山铃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
这是替宋宁音跪的,生身父亲,当得起这一跪。
宋潜已经证明了,当初冒险引他出关的人正是孙典,那么当年的事情必有蹊跷。
宋宁音的父亲多半不是个渣渣。
孙典身体一颤,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涂山铃。
这些人大费周章地引他过来,就为了跪他?他不信。
涂山铃直起身体,双手交叠,“多年未见,父亲,您还好吗?”
孙典心头狂跳,一时间竟有些不能呼吸,“你,你……”
涂山铃颔首,“我是宋宁音,我娘是宋玹。”
宋潜赶紧撤剑。
孙典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若不是宋潜剑撤得及时,他怕是要血溅五步了。
他只失神了瞬间,便恼怒道:“你这个孽障,岂可叫我父亲,你不是我的孩子,给我滚,再叫我看见你,当心我叫人剥了你的皮。”
涂山铃徐徐起身,一个净尘咒清理干净了身上的尘土,目带审视地看着孙典。
斩念已再次架在了孙典脖子上。
孙典神情严肃,讥讽道:“人情不成,便要用强?果然是个孽障啊。”
涂山铃没说话,绕着孙典走了一圈,上上下下把人看了个遍。
孙典被看得心里发毛,“要杀便杀,何以如此羞辱人。”
涂山铃突然出手探向孙典的后颈。
剑架在脖子上尚且没露出惊慌神情的孙典,这时候却异常惊惧。
涂山铃手上传出一阵奇异的波动,紧接着一股粉末状的东西便被她牵引而出。
这东西原本呈针状,是她用不响将其阵碎了,再被牵引出来的。
声音妙用无穷。
她当初去了海上,一片汪洋啊,要找东西何其难也,她便想出了用不响找,果然被她找到了。
那一次的经历为她提供了新的思路,她今日用的便是同样的方法,发现了孙典身上的不妥。
那细针一样的东西乃一种非常常见的控制人的手段,刺入的位置非常歹毒,其上有禁制,被控制的人的一言一行,都可被对方知道,而一旦对方发现孙典有不轨的企图,便可远程操纵细针刺入孙典的大脑,孙典便必死无疑了。
孙典的身体微微一震,随着细针的拔出,他的头晕了晕,等他缓过了劲儿来,他骤然间老泪纵横,一时间竟不敢转身面对女儿。
宋潜收回了剑。
涂山铃:“阿爹,您受苦了。”
孙典缓缓转身,近乎贪婪地看着涂山铃,这是他的女儿啊。
他展开双臂,欲将女儿抱入怀里。
这个女儿,他没看过一眼,没抱过一下,甚至当初他都不知道生的是儿是女,时隔十几年,他血脉相连的人忽然出现在了眼睛,这种感觉……
他用了用力,没靠近一分一毫,又用了用力,结果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他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转头看去,才发现宋潜目光森然地抓着他的肩膀。
他猛然回头朝涂山铃看去,哭得更伤心了。
好不容易拜托控制,本以为可以好好跟女儿相处几年,弥补亏欠,谁知道……竟然有准女婿虎视眈眈了。
涂山铃显然更关心其他事情,“阿爹,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以至于您做出自污的决定?”
孙典抬手拭泪,泪倒是干了,神情却更加痛苦了,“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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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伐宋之战打得如火如荼。
此战的影响之深远,到达了元界的边边角角,就连相对隔绝的高门大院也不能幸免。
宋玹听到了宋家战事不利的消息,刚开始还能撑得住,后来便忧心忡忡起来。
人的记忆是有美化效果的,她在四海城受到了哪怕再多委屈,时间一长,那些丑恶的记忆便渐渐被淡忘了。
她每每想起她的家乡,心中皆是柔软一片。
她不敢明目张胆地打听南野的事情,孙家毕竟是百家的一员,她只在侍者们谈起时,减缓脚步,竖起耳朵听一听。
她白天过得恍恍惚惚的,只在孙典下职回家后勉强打起精神来。
孙典:“我看你精神不是很好,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宋玹支支吾吾的,“没,没有,你这两天忙吗?脸色不是很好。”
孙典确实疲惫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待在矿山里,灵矿的需求量大增,品质却骤降,他便被派了去亲自坐镇,每旬只有一天休息时间。
他今日交割了灵矿,赶紧回家来,见到妻子后,头晕脑胀的感觉才稍稍减轻。
他道:“确实累,前段时间加紧开采灵矿,有人图方便没有按照要求开采,将矿洞挖塌了,为了按时按量上交灵矿,这几天,我们所有人几乎都没睡觉。”
宋玹担心地摸了摸孙典的脸,“呀,那赶紧洗漱睡觉吧。”
孙典:“刚回来,连话都没说上两句。”
宋玹推着孙典去盥洗室,“日子还长着,要说话什么时候都能说,不急在这一时。”
孙典知道宋玹这是心疼他,他心里暖呼呼的,呵呵笑。
饱睡一觉,他神清气爽地邀宋玹郊游,“梅岭的花开了,你不是最爱梅花吗,要不要去瞧瞧?”
宋玹提不起精神,又不忍心打击孙典的积极性,踌躇片刻,还是道:“好啊,我先命人准备点茶点。”
第248章 得去看看
天上飘飞着雪花,阳光薄薄得透过来,给梅岭蒙上一层暖黄。
梅州很少下雪,哪怕下也很难积聚成堆。
梅花颤巍巍地接着雪花,宋玹轻轻一吹,雪花便飘落在地,化成了水,湿了泥土。
孙典在旁边笑得温柔,他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遮在宋玹头顶,比众多来此看景的丈夫都要贴心。
青石板路之外的地方泥泞难走,他怕宋玹摔着,不许她去,二人便沿着山道一路上了山间石亭。
他放下手里的食盒,指着山下某处,“你且坐会儿,我也去摘几支梅花回去插瓶。”
他手指的方向,不少妇人正指挥着她们的丈夫折她们看好的花枝。
三九数寒梅,这是梅州的风俗,不仅仅要在屋里挂三九梅花图,还得用梅花插瓶,是以梅州上下官署并不会禁绝折梅枝的行为。
来梅岭的人也很自觉,不会多折,顶多两三支而已,也很注意不在一株梅树上折,以免伤到梅树根本。
孙典拿出红泥小炉,温上梅子酒,又拿出各色点心摆在桌上,才大步下山去了。
前方,几个认识的人碰了头,堵在山道上聊天,孙典本欲绕道而行,他们的话却顺着风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听说了吗?百家联盟攻势凶猛,又获得了一次小胜,我估计距离获得最后的胜利不远了。”
“哎,我却觉得没那么乐观,南野宋氏并非浪得虚名,他们家还有九圣之一的宋潜,岂会如此不堪一击,我们还是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孙典眉头一跳。
南野,宋氏。
他举步朝前方走去,抬手作揖,“抱歉,打扰了。几位……聊的是什么?”
自五界分元之战打响后,他一直是哪里需要往哪里钻,忙得焦头烂额,颇有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
被人打断了聊天,那几人本很是不高兴,可见孙典身穿大氅,袖口处露出的一截衣衫乃孙家子弟方可用的颜色,他们便知此人非富即贵,不是他们惹得起的存在,说话就客气了许多。
“这位公子莫不是还不知道百家联合讨伐南野宋氏之事?”
孙典揉揉额头,“鄙人一直在矿上,确实无从得知。”
对方一儒雅青年露出恍然大悟状,“难怪了!今年秋上,丰收后,便开始集结粮草,最开始并没说打谁,等到与诸家汇合,才开始往南野推进。战斗打响后,到现在已经过了差不多两个多月了。”
南野如孤岛被围了两个多月……
孙典猛然回头朝亭子看去,红泥小炉上的水已经开了,宋玹却还未将酒壶放进去,整个人看上去失魂落魄的。
他回过头来,客气地道:“多谢诸位告知。”
儒雅青年:“不必客气。”
孙典转身进了梅林深处,他也没心思挑梅枝了,随便掰了两枝看得过眼的,便转身朝亭子走。
他轻轻放下梅花,却还是吓了宋玹一跳。
宋玹捂着心口,“你回来啦。”她垂眸一看,“哎,你怎么挑这样的梅枝,这插瓶不好看。”
孙典便笑道:“为夫愚笨,还请夫人教我。”
宋玹就咯咯笑。
两个各有心事的人,不约而同选择了粉饰太平,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时近正午,他们才收拾好了杯盘碗碟,缓缓下山。
下午没什么事做,宋玹就抱着针线,准备给孙典做一件新的里衣。
而孙典则在看书,只是书里夹着家族传抄的邸报,从秋收前后的开始,一直看到前几日新发出的邸报。
按理说他该开心的,毕竟孙家一路高歌猛进,吊民伐罪,获得了极大的声望,可他高兴不起来,特别是在看到宋玹时不时地刺破指尖时,惶惶不安的情绪便越发严重了。
得做点什么。
翌日,孙典出门上差,并没有直接去矿上,而是找到几个忠心于他的门人,命其打听南野的具体情况。
消息在下一个旬日休沐时送到了他手里。
他摸了摸下巴,“看来并不是宋氏不敌,只是宋潜闭关,宋家人心涣散,难以凝聚起来共同抗敌。”
奏报里详细写着宋家各人的反应,有的远支子弟更是鼓动人心说:平时并没有享受作为宋家子弟的好处,轮到倒霉了,就要大家一起倒霉,没有这样的道理。
到发出奏报的前一日,已经有远支子弟成功出逃南野了。
他们从城内挖了地道直通城外,宋家不妨内贼,竟让他们成功了,而百家联盟的人迅速发现了地道,从地道而入,大肆破坏附近的建筑,平民伤亡惨重。
宋渊反应还算及时,命人立刻堵住地道,并斩杀入侵者。
入侵南野的不过百来人,斩杀他们却并不容易,他们无所顾忌,宋家的人却得顾忌平民。
直到地下大阵重新开启,才断了敌方后援,慢慢斩尽最后一人。
有此一事,宋渊吃了教训,派宋家嫡支近亲全面接手四海城防务,完全掌控住各个护城大阵,并逐个清理各家的钉子。
孙典的人行迹有些可疑,宋家的人迟早会查到他们身上,他们根本不敢留在城里,混在出城战敌的队伍里,伺机逃回了梅州。
只不过这事儿的影响还没过去,宋渊接到奏报说出现了逃兵,还是那种一出城门,一招不出,蒙头就跑的人,他震怒非常,在宿老的劝说下,下令凡怯战而逃者,杀无赦。
如此一来,孙典仅剩的几个留在四海城的人,行事将更加困难起来。
孙典烧了奏报,决定再等等看,那是生养宋潜的家族,他不信宋潜能一直闭关不理窗外事,只要宋潜出关,一切便能迎刃而解了。
他叹了口气。
元界大乱了啊。
他还是喜欢道祖在世时的样子,各家虽有矛盾,大体上却客客气气的。
他继续按时上差,每次回家都关注南野的情况,一转眼便几月过去,宋家丢失大片辖地,困守四海城。
四海城的城墙已变得坑坑洼洼起来,一副不堪重负,随时会坍塌的模样。
护城大阵破了又立即修补,修补了用不了多久便会被破。
四海城内的人抱定了与城共存亡的决心,战争已打出了火气,他们不惜用命去添城墙的缺口,杀死一个敌人是回本,杀死两个有得赚。
孙典意识到大决战可能要来临了。
不行,他得去看看。
第249章 原来如此
要混进如今的四海城并不容易,孙典趴在城外的草窝子里等了三天了,依旧没有找到入城的机会。
他的内心渐渐焦灼起来,他只请了七天假,也就是说他顶多再在这里待两天就必须返回了。
他是偷偷来的,没让任何人知道,这就意味着他不能飞在高空,在低空飞行,借着树林倒是可以遮掩身形,却必然会减慢速度。
他来时用了整整一天,是以他必须预留一天返程。
他留在南野的人终于来跟他汇合了,“还请公子尽快离开,消息确定了,今天他们会发动一次佯攻,再过几天等他们整顿完毕,将进行大决战。”
几个月来,百家联盟一直保持着近乎一致的攻击节奏,他们早就认清了现实,知道不可能短时间内拿下四海城,便随意打一打。
反正他们人多,可以轮流休息,但被骚扰的四海城人民就很崩溃了,逢单号就挨打,对他们来说消耗太大了,人也得不到完全休息。
万一……之前单号开战,之后人家想双号开战呢?
今天正好是单日,是开战的日子,既然是佯攻,那肯定是随便打一打就好。
孙典:“双方的重兵屯在南城,对否?”
门人心里有了不太妙的预感,“是。”
孙典:“战事一打响,你们就攻击东城,记住,是东城,西城不能动。”
西城面对天尸海,不容有失,就连百家联盟也没有攻打过西城门。
他们接手四海城后,还得接着镇守天尸海,如果毁坏了西城门,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门人一口老血憋在了嗓子眼。
他……他们只有三个人啊,去攻打四海城的东城门,会……死的!
孙典仿佛没有看到门人难看的脸色,继续道:“你们需要营造出很多人强攻的假象……”
三个门人离开时面如死灰,带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
孙典在原地又趴了一会儿,便动身去了北城门。
在他的计划中,百家联盟佯攻南城门,他的人假装强攻东城门,宋家的人势必认为东城门才是被重点攻击的地方。
他们不可能调南城门的守卫回援,那必然得调动被城门的人回援,那时,他的机会就来了。
他的计划非常顺利,在大阵被轰破的那一刹那,他混入了城中。
宋家的人手大量被抽调御敌,这就不可避免地造成了外紧内松的情况。
孙典稍微小心些便无法被宋家的人发现。
他大致知道宋家家主住在名叫“何陋居”的地方,家主刚刚下野不久,宋家连外患都没有处理清楚,必然没时间处理内政,那么宋家三兄弟很有可能还没有分家。
宋潜在何陋居。
这是孙典的判断。
只不过他的钉子再厉害,也混不进宋家的核心区域打探消息,是以他手里并没有舆图,他只能边躲避巡逻的卫队边寻找目标。
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他找到了何陋居。
何陋居的防务比宋家其他地方严密了三倍不止,不是那么容易混进去的。
孙典耐心地潜伏在何陋居附近,终于等到一个侍者独身一人出门,他尾随着侍者走出了三条街,这才出手打晕了侍者。
他换上侍者的衣服,小心应对了门卫的盘查,进了何陋居。
战事到了紧张处,宋家的气氛自不太好,侍者们都谨小慎微的,没有差事的人都待在自己房里绝不轻易外出,当差的人尽量不聊天,有必要的事情说,也尽量压低声音。
孙典观察了一下侍者们的状态,模仿他们的样子,低垂着脑袋快步往里走。
他的速度太快,有时候没有看清楚,便绕一圈再接着看,幸而在外面晃悠的侍者比较少,他被发现的几率也大大降低了。
他找到了几处静室,不巧的是里面没有人闭关。
他心知不能拖太久,否则出变故的可能性太大,不免有些着急起来,他加快了速度,当他找完整个何陋居时,他错愕了,他竟然没有发现宋潜的闭关地点。
人呢?
他忽然想起有一处地方有些诡异,那里有家将把守,而家将防备的却不是院外的人,而是向里防备。
他当时看的时候以为那里是一处圈禁地,没多注意,可现在哪怕再觉得宋潜不可能是圈禁对象,也不会否认他可能真在那里。
他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找了回去。
他的判断没有错,家将的防备是向内的,他很轻易地进入了院子。
屋子的窗户紧闭着,一个容貌俊美的男子侧身端坐在窗后,其身形只隐隐约约可见。
应该是这里了。
试试。
孙典靠近屋子,朝屋里的人尽量释放恶意。
屋里的人起身了,他转身就跑,这一回不再走院门,直接越墙而出。
屋门嘭一声弹开,出来的果然是宋潜,宋潜御剑刺敌。
孙典反手防御,两剑相碰,斩念倒飞回宋潜手里。
宋潜提剑便追。
两人隔空交手数招,孙典逃到了城楼下,别的事情不是他该管的了,他顺着大阵的破口离开了四海城。
宋潜悬停在城楼上,没有再追击。
“什么人?!”
孙典低着头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城外的防御果然很严密,他才刚刚冒头就被发现了。
宋家的人呼啦啦围上来,只能战了。
被围攻了,他根本不敢保留实力,合境初期的实力甫一暴露,宋家合境的高手便赶了过来。
他渐感吃力。
没办法了,他只能凭着自己重伤,与宋家的人以伤换伤冲破了包围圈,逃遁而去。
他知道身后还有追兵,根本不敢停,身上的伤越来越重,等他回到梅州后,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修为倒退回了神境。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养伤,只调息了一晚,便在城里露了面,等到假期结束,才回到矿上销假,这时才有机会躲起来疗伤。
事发后,绝大多数人都以为他厌烦了矿上的生活,想偷懒才请假的,可他消失的时间和出现的时间经不起推敲,还是有人怀疑上了他。
他感觉自己被监视了,根本不敢回家。
叛族是什么下场,他比谁都清楚,他死了倒也罢了,可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去死……
第250章 有恃无恐
孙典没有回家,却派人时刻注意着家里的情况,他得知宋玹有了身孕时,高兴得快疯了,只是他很快冷静下来,他得为她们的将来打算了。
他的修为就算没有倒退,也不是家主的对手,更别说他的修为已经倒退了,根本没有硬来的机会。
那么……只能堵漏洞了。
他身上最大的漏洞不是消失的时间与泄密的时间相吻合,而是他碎丹碎得毫无理由,如果一直在梅岭,谁敢这样伤他?
他必须再伤一次,还得伤得逼真。
他的手掌抚着矿壁,狠了很心,朝某一处脆弱的点挖去。
开采灵矿有时没按照标准行事,便很容易将矿洞挖塌,之前已经垮塌过好几次了,用这种方法能尽可能减少疑点。
孙典厉喝一声:“谁不按规矩办事!”他紧接着道,“快跑,矿洞要塌了。”
他用灵力撑开防护罩,拼命抵御来自自然的力量。
矿洞里乱糟糟的,可所有人都看到了一道伟岸的身影,为他们撑起了逃生的通道。
孙典被埋在了矿山之下。
孙策听到矿洞垮塌的消息,眉头便皱了起来,再听到孙典被埋后,他豁然而起,“好狗贼,动作够快的啊!”
他一直怀疑孙典,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能缉拿审问。
矿洞突然垮塌终于触及他的逆鳞,孙典这是丧心病狂到了何种地步,丝毫不顾及同族子弟和平民的性命。
他迅速前往北津坞,求见孙密。
他说完了自己的猜测,以及孙典最近一段时间反常的地方,一脸期待地看着孙密。
孙密放下奏报,“我知道你们刑罚司办事尽心竭力,为梅州的稳定立下了汗马功劳。只是……办事情不能够靠捕风捉影。你说孙典居心叵测,为脱罪弄塌了矿洞,你得拿出证据来。”
他点了点书案上的奏报,“矿上的人可都上书来表彰孙典大义了,矿洞垮塌时,他让别人先跑,自己殿后,到现在还重伤不醒。你说说,如果我听了你的话,处置了孙典,矿上几万人,他们能服气吗?”
孙策:“可也不能不查。”
孙密:“好了,办事认真是好事,可捕风捉影太过,难免造成人人自危的局面,这不是我想看到的,明白吗?”
孙家的人口数量还没有提升起来,可用的自家人有限得很,再无端猜忌自己人,内部可能会先乱了。
孙策依旧不肯放弃,“可孙典不一样,孙典的妻子姓宋讳玹,出身南野宋氏。”
孙密脸上轻松的神情消失了,宋潜突然出关,孙家的损失很大,他一想起来心口就痛得厉害。
他问:“你有几成把握。”
孙策:“这……”
孙密:“我还是那句话,没有把握的话不要乱说。先把城里的人梳理一遍,先把确定是细作的人抓起来审问,再严密监视可能是细作的人,拿到了证据,再说如何处理的问题。
孙策非常不甘心,却也只能照办了。
几天后,孙典清醒了过来,他刚刚睁眼,便看到一道人影从窗口一晃而过。
还是没有洗清嫌疑吗?
孙典心里有些不安。
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躺在床上继续养伤。
他留意周遭的动静,发现了好几个生面孔,就算是熟面孔,也有不少暗暗关注着他。
这个发现让他彻底打消了侥幸心理。
他一方面继续坦然地接受监视,一方面暗暗安排人手帮他办事。
一转眼又是两个月,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他私下求见孙密。
他跪在孙密面前,脸上全是屈辱的神情,“家主……我……”
孙密伸手扶他,“起来说话。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典便将他发现宋玹给他戴绿帽子的事情说了,说得磕磕巴巴的,显得分外情真意切。
孙密见族人受辱,心里也不舒服,只是……宋家的家教甚严,他不信宋玹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道:“或许有什么误会。”
孙典咬牙切齿道:“有什么误会?!自我受伤后,便没有回过家,她有了身孕,那个孩子是谁的?!”
孙密:“可查过月份了?”
孙典:“不用查,我……我不行的。”
孙密瞪大了眼睛,“当真?”
孙典:“这是何等屈辱的事情,我岂会拿来开玩笑!”
孙密知道事情不好处理了,任何家族都不允许混淆血脉的人存在。
他立刻召来了家中宿老,准备共同审问宋玹。
宋玹自然是不承认。
但医修检查孙典后,得出孙典当真不行的结论,无异于给了她当头一棒。
她浑浑噩噩地被送走了。
孙典得到宋玹顺利进入四海城的消息,他松了一口气。
其实局势不明时,就有不少势利眼家族遣送回了宋家的姑娘,宋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是以他并不担心她的安危。
宋家必定有所安排。
只是他这口气松到一半,却发现那些监视他的人并没有减少。
到了如今,他的软肋都被送走了,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了,直接把那些人揪了出来。
他挥动鞭子抽打被揪出来的人,“狗东西,吃里扒外,说,是谁让你们监视我的?”
他猜也能猜得到是谁,只不过要表现一种态度,好让孙策知道他忍无可忍了。
啪,啪,啪。
孙策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典公子,好威风啊。”
孙典丢掉鞭子,“是你!”他眉头紧蹙,“你什么意思?”
孙策淡淡一笑,“我忠心为家族,什么意思还不简单,那自然是容不下任何有害于家族的行为。而你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
“我没有证据,只是暂时的,你迟早要落到我手上,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他说着还拍了拍孙典的肩膀。
孙典侧头看着孙策,突然孙策的手动了,一根细小的针出现在了他手里,他毫不犹豫地扎向孙典的后脖颈。
孙策何以控制这么多人为他卖命?难道孙典手下就没有一个忠诚的人?
当然不是的。
他研制出了这种针,经过五六次改版,这种针的控制力已经非常强了,根本不容背叛。
孙典摸着后脖颈,怒吼:“孙策,你好大的胆子。”
孙策低着头哼笑,“去家主那儿告我吧。”
第251章 摸入静室
孙策语气里满是不屑。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事情哪怕闹到家主面前,也不过是各打五十大板的事情,至于会不会取出那根针,这还真说不准了。
而且如果孙典的态度太过坚决,难免不会引起孙密的疑心。
既然没有背叛家族,又何需害怕监视呢?
孙典不知那根针的效用有多大,他也不敢试。
他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哑巴亏,至此便过上了谨小慎微的生活,他什么事都不管了,跟身边谈论的永远是画。
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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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铃:“这么说来,您也是情非得已?”
孙典叹气,“也是太年轻,没想到周全的办法,我对不起你阿娘。”
涂山铃看了宋潜一眼,宋潜微微颔首。
她便道:“既知对不起她,您何不去找她?”
孙典摇头,“被人猜忌是什么滋味,我尝了十几年,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到来,让她也尝到那种滋味,我只希望你们一切都好。”
涂山铃:“您不在阿娘身边,您怎么知道您给她的好,是不是她想要的好呢?”
孙典神情震动,可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孙家和宋家的关系至今不好,我……不能害你们。”
涂山铃:“重光君在此,他都没有反对您去四海城,还有谁能反对呢?”
孙典仔细观察宋潜的脸,见确实有改动的痕迹,部分地方骨肉并不十分贴合,他信了涂山铃的话,“这……这……晚辈见过重光君。”
宋潜用剑柄抬住了孙典的胳膊,使其不能下拜,“不必客气。”
孙典被这样礼遇,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有些惆怅。
他当然知道他被这样对待完全是因为他的女儿啦。
涂山铃:“阿爹,时候不早了,您赶紧回去与您的人汇合,将确定忠心的人都召集起来,今晚便离开南津坞。我……重光君会派人接应你们的。”
孙典颔首,“好!”
那根细针能够控制人,且孙策能够通过细针查知孙典的行动,那么细针消失了他也必然有所感应。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三人分头行动。
涂山铃盘膝坐在赤豹背上,借着令符发布了一道又一道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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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解作为家族核心子弟,在孙密没有子嗣前,他都将视作少主培养,住在北津坞里。
他自然在北津坞里设宴,招待薛耀二人。
他全程亲切地跟薛耀交谈,连酒都敬了三回,倒是对尹玄琛冷淡得多,只维持着面子上的礼貌,毕竟他只请了薛耀,并没有请尹玄琛。
当然了,要是涂山铃肯来,他也是欢迎的,只可惜涂山铃没兴趣。
酒过三巡,薛耀身体晃了晃,捂住了额头。
孙解很是关心,“耀兄弟可是醉了?”
薛耀大着舌头说:“没,没有!谁说我醉了,我跟谁急!”
孙解苦笑着摇头。
尹玄琛一把摁住薛耀,“凡喝醉了的人,都如你这般大言不惭。”他歉然道,“愚弟不胜酒力,还请勿要见怪。”
孙解:“倒是我招待得不周了,若我提前知道……”他抬手指了指薛耀,“宴上准备的必然是果酒。”
尹玄琛与孙解客气几句,半拖半抱着薛耀走了。
前面自有侍者领路,带着他们到了一处客房。
薛耀哼哼唧唧地躺下。
侍者准备帮薛耀洗漱宽衣,薛耀却飞来一脚,差点就踢中了侍者。
好好一个姑娘,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
尹玄琛:“我来吧。”
侍者如蒙大赦,快步退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薛耀睁开只眼睛瞄了一眼,确定只剩下尹玄琛后,一骨碌翻身坐起。
尹玄琛知他没醉,好整以暇道:“你准备干什么?”
薛耀嘿嘿笑,“找一样东西。”
尹玄琛颇不赞同,“找什么东西找到别人家来了?”
薛耀:“我这不是不知道么,我要知道,心里有底了,我干嘛非得拉上你。”
呃!
尹玄琛当时就震惊了,“什么?”
连要找什么你都不知道,那你找什么找?!
薛耀显然没工夫理会尹玄琛了,时间宝贵,只有今晚有机会完成任务,他推开尹玄琛,便从后窗翻了出去。
尹玄琛:“……”
自家大兄弟办事情顾头不顾腚,他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帮着收尾!
他重新整理床铺,让床上看起来仍睡着个人,甚至还拿出了一套衣服,专门揉乱了丢在床角,这才转身走到了床边。
他的影子在灯火的照耀下,印在了窗户上,好让外面的人看清楚,屋里一直有人。
薛耀偷偷摸摸地贴着墙走。
宋宁音说了要找珍贵的东西……
在孙家,谁的东西能比孙密的珍贵啊,溜去孙密的静室找,准没错了。
那地方他去过,可说是轻车熟路了。
孙密事必躬亲,这个时辰势必不会回到静室休息,这就给了薛耀机会。
薛耀溜进了静室里。
他上次来,还是跟他爹一起来的,现在却……哈哈,有趣。
他不敢点灯,往桌脚上拍了一张照明符。
照明符微弱的光芒根本穿不透黑暗。
薛耀从抽屉里摸出一样东西,得凑到符纸前仔细辨认才行。
他玩儿得不亦乐乎。
找到很贵的东西,他想了想便塞进了储物袋里。
他没发现他的头顶上多出一片阴影,来人伸手锁住他的喉咙,他被迫仰头,来人却松开了手。
孙密:“荒唐!”
薛耀心里天人交战着。
方案一:他应该立刻跪地求饶,直接承认自己的错误。
方案二:他应该装醉,继续翻找孙密的东西。
方案三:他应该转头就跑。
方案一和方案三好像都没什么前途,他肯定会被狠狠收拾。
那么只剩方案二了。
他嘿嘿而笑,嘴里的酒气喷洒而出,嘴里还含糊道:“好多宝贝啊,嘘,你不要吵,我拿到的宝贝,我们……嘿嘿嘿,二一添作五,一起发财呀!”
孙密:“……”
薛耀硬着头皮继续摸孙密的东西,摸来之后,对着眼睛看了看,“这个好,这个好,这个给你了。”
他顺手把东西塞进了孙密手里。
他又摸了一样东西,“这个不好,我自己留着。”
孙密:“……”
他一时间惊为天人。
说薛耀没醉吧,他哪里来的胆子当着主人的面偷东西;说他醉了吧,他还知道把不那么值钱的分给同伙,把很值钱的留给自己。
第252章 给我起来
孙密一巴掌糊在薛耀脑袋上,“给我起来。”
薛耀含含糊糊地骂:“谁,谁打我,瞎了你的狗眼,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大爷!”
孙密的脸顿时黑了。
小辈在他这里拿点东西,胡闹一下,他觉得并不要紧,可小辈要是作死到乱了伦常,他也是不会手软的。
他朝着门外大喝:“来人,拿家法来给薛家孙少爷醒醒酒。”
糟糕!
薛耀顿时选择了方案一,跪在地上抱住了孙密的腿,“师叔啊,不要打我,我怕痛!”
孙密的嘴角狂抽,他年前见这小子,给压岁钱时,这孩子还不这样,这是……酒壮怂人胆了?
他冷喝:“放手。”
薛耀耍赖,“不放,我不放,我放开了,您就要打我了。”
这一招是他根据宋家藏书阁《元君实录》记录的某些细节推敲出来的,他觉得很有用,至少重光君就抵挡不了这种耍赖攻势。
孙密:“我不打你。”
薛耀扯着嗓子吼:“戒尺都拿来了,您还说不打我。”
孙密:“那你告诉我,谁带你喝酒的,还喝了这么多?”
薛耀鼓着腮帮子,“我不能说,我要是说了,他以后不带我玩儿了怎么办?”
孙密循循善诱,“我保证,他以后还带你玩儿。”
薛耀眼珠子转了转,“我且相信您一回。今晚,孙解请我喝的酒,哇,那个酒好……”
孙密朝门外吩咐:“传孙解过来。”
薛耀觉得有些不大妙了,他小心打量孙密的神色,该不会真如他所想吧?
孙解已经洗漱睡下了,被人叫醒时,本想发脾气,在看清来人后一个激灵,什么瞌睡都醒了。
来的是孙密身边的侍者。
他客气地道:“姑姑深夜来此,有何指教?”
侍者微微躬身,“家主有请,公子请走一趟吧。”
孙解:“稍等片刻,容我穿衣。”
他一头雾水,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跟他的人眉来眼去地询问情况,只能老老实实低垂着脑袋跟在侍者身后。
刚刚到静室门口,里面便传来威严的声音,“打。”
打?
打谁?
孙解一念未毕,两只胳膊便被人按住了。
打我!
他着急了,“叔父,何故打小侄?”
孙密沉声道:“带人饮酒作乐,坏人心智,你还有理了?!”
孙解的心里微微有些发虚。
带人饮酒是有的,作乐……真没有啊!
薛耀低下了脑袋,这一出杀鸡儆猴,他这只猴都不好意思看了。
孙解:“叔父……啊!嗯!”
戒尺已经打在了他的小腿上。
孙家的戒尺并不是法器,他们家子嗣不丰,生怕打坏了一个,是以戒尺就是普通的两指宽的板子。
但家主赏板子,谁敢用灵力抵挡啊,还不是得乖乖挨打。
打完之后,该上学的上学,该上工的上工,毕竟打的只是小腿,还是能坐着听课、办公的。
薛耀听得额头冒汗,“师叔,我知道错了,别打了。”
孙密:“错哪儿了?”
啊?
薛耀:“……您说错哪儿就错哪儿了。”
孙密回过头,“接着打。”
薛耀:“我不该拿您东西,我我……我这不是手头紧吗?”
孙密挑眉,“从家里偷跑的?”
薛晋有多溺爱这个儿子,熟悉薛晋的都知道,断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在外面受苦而不给花用。
既然薛耀当真没有钱,那就只能说明他是偷跑的。
薛耀梗着脖子,“不是,我是正大光明跑的。我大伯摁住了我爹,我就……跑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孙密连连摇头,“你哪里都不许去,乖乖呆在梅州,玩一段时间,我通知你爹来接你。”
薛耀不干了,“我都多大了,还需要我爹来接?!”
孙密:“你都多大了,还不知道不问自取是为偷?!”
薛耀:“……”
他理亏得很,闭上了嘴巴。
不过他相信,宋宁音那个臭丫头不会不讲义气的,肯定会来救他。
孙密抬步往外走。
薛耀乖觉地跟了上去。
孙解被打得呼吸都放轻了许多,好似那样,小腿就没那么痛了似的。
孙密:“知道错了吗?”
孙解:“侄儿知道错了。”
薛耀看得直撇嘴,觉得他们一问一答的都是废话。
孙密:“其他人各自去休息,孙解留下。”
薛耀路过孙解身边时,抛了一瓶丹药到孙解怀里,便加快脚步,一溜烟儿跑了。
孙密:“你进来,说说错哪儿了。”
孙解瘸着腿进了静室,关上了门,他躬身道:“侄儿不该轻易带人进北津坞,不该轻信并不熟悉的人。”
孙密颔首,“知错便要改错,你去吧。”
孙解:“是。”
他咬牙切齿地离开了孙密的居所,回过头来便吩咐亲信,“派人给我围了客院,如果那两个人再有异动,先抓了再说,出了事儿,我担着。”
薛耀跑进了房间,还回头看了两眼才关上了门。
尹玄琛一把揪住了他,“你跑哪儿去了?!”
薛耀贼兮兮的,“发财了。”
他一样一样往外掏东西,“瞧瞧,都是孙家的宝贝。”
尹玄琛:“你去偷东西了!”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薛耀:“怎么叫偷呢,我这叫拿,我拿我师叔的东西,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也是有苦说不出啊,这是宋宁音叫他拿的,他能说吗?
他搞不明白,宋宁音叫他拿珍贵的东西做什么,便一件一件东西拿起来研究。
尹玄琛贴着窗户往外看,“你还有闲情逸致研究这个,我们被包围了,你知道吗?”
薛耀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嘭一声又把窗户关上了,“不要怕,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明天就是春日花宴,我们总能找到机会离开的。”
这些东西有什么特别的呢?
薛耀翻来覆去地看,依旧没有窥到门径。
他将东西一甩,睡觉去了。
转眼一夜过去。
薛耀翻身坐起,先鬼头鬼脑地超外面看了一眼,见围住客居的人还在,心里不免恼火。
他哼哼道:“我就不信待会儿开宴了他们还这么盯着我,我不要脸,他们还要呢!”
尹玄琛:“你少说两句,又不是什么好事儿。”
侍者:“二位公子,花宴即将开始,请二位公子入场。”
第253章 惩罚加倍
尹玄琛并不十分担心自己的安危,他师父还在这里,哪怕真出了什么事情,师父也会来救他的……吧?
薛耀拽着尹玄琛的袖子,朝周围监视他们的人呲牙,“等我爹来了,有这些人好瞧的。”
尹玄琛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觉得你爹不会来。”
薛耀:“怎么可能,那是我亲爹,我还不了解他!他什么热闹不凑啊。”
尹玄琛:“春日花宴算是孙家的半家宴,这种热闹不是谁都会来凑的。”
薛耀的心里咯噔一下,“没事儿,不是还有你师父么,你……”
他们穿过繁花搭起来的花门,进入了主会场,地位最高的人都站在中心的高台上,有哪些人一目了然。
薛耀紧贴着尹玄琛,“他们没来?不会吧,这不是好玩的。”
尹玄琛:“……”
这个时候,涂山铃和宋潜在南津坞城外的长亭里。
昨夜,孙典回家召集心腹,秘密收拾东西,紧急转移到了祁家客居里。
客居可说是完全在孙家的眼皮子底下,可正应了那句老话,灯下黑。
涂山铃取走细针后没多久,孙策就发现了,他不但不生气,还很兴奋,“哈哈哈,孙典啊孙典,这么多年了,你终于忍不住了。来人,给我围了孙典的府邸。”
刑罚司的人匆匆围了府邸,孙策亲自带人冲了进去,入眼的却全是懵然无知的侍者。
他当时便觉得不太对劲了,仔仔细细搜查一遍,终于确定府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没有了,拿着黄册点人,在册的人就少了几十个之多。
他不敢擅专,立刻禀报孙密,要封城搜人。
孙密自然不会下封城的命令,南津坞里各家都来了不少人,突然封城恐怕会引起客人的恐慌,他只同意低调搜查。
家里疑似出现了细作,他自然不放心,便尽快赶回静室,想检查一下是否有东西丢失了。
结果他没有堵到细作,反而堵到了薛耀……
孙策虽然心有不甘,却也知道这样做是最好的,便立刻对南津坞展开了地毯式搜查。
与祁家客居只隔了一条街的地方,挨家挨户的门被敲响了,那些人也不说明缘由,只闷头搜查,没搜到人,他们转身就走,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刚开始孙典还有些担心,但见嘈杂的声音绕着客居转了一圈,也没有靠近的意思,才彻底放下了心来。
甫一天亮,孙典的人便散入城中,改头换面,分别找机会随着出城的人离开。
而孙典本人刚刚才乘坐祁家的马车,去参加花宴,只不过途中,他和涂山铃二人都下了车。
十里长亭送别。
孙典:“你跟着重光君,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我只是……”
涂山铃笑了,“有的事情只要说清楚了,哪怕心里还有小疙瘩,可耐心相处,阿娘也定然会被感动。”
孙典抹了抹眼睛,“希望如此吧。行了,你们快去吧,耽误太久了,会引人怀疑。”
涂山铃向孙典拜别。
孙典欲向宋潜拜别,宋潜却侧身让开了。
他微微叹气,上了一辆原本就停在长亭外的马车,这车是涂山铃通知天音卫准备的。
两方人马就此分别。
祁天泽站在马车上向涂山铃招手,很急的样子。
涂山铃:“发生了何事?”
祁天泽一脸死灰,“你朋友去北津坞做客,偷东西,被静渊君抓了个正着,现在他们两个人都被监视了起来。”
嗯?!
涂山铃震惊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打草惊蛇,蛇把棍儿吞了的。
她脸上的神情变换不定,“算了,自家孩子再笨又如何呢?难不成还能打死他?”
众人都从她的话里听出了杀气,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再言语。
各自上车,这一回当真朝花宴的举办地点而去。
孙解站在显眼的位置待客,他站得笔直,只是姿势有些僵硬,一动不敢动。
他身上的伤是孙密命人打的,却没有命人给他治,这明显是成心想让他吃点苦头,即便是他有疗伤丹药,也不敢吃,只能硬扛着,等身体慢慢恢复。
他看到了涂山铃,这一回态度就冷淡了很多。
涂山铃却忽然变得自来熟了,她笑吟吟地走到孙解身边,“多谢公子款待,我那两个朋友没给你添麻烦吧?”
孙解的面皮泛青,冷冷地道:“你朋友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
涂山铃:“知道啊,他不就是平乐君的独子薛耀么,骄纵是骄纵了些,却绝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孙解一怔,旋即明白了过来,他右手成拳砸在了左手掌心里。
这才对嘛,这才说得通。
所以叔父昨晚才没有打身为小贼的薛耀,而是打了他。
他是自己的孩子,可以打,薛耀是朋友家的孩子,不能打。
他摇头叹气,“喝酒误事啊,耀兄弟害苦了我……”
他嘴里发苦地把昨天的事情说了。
涂山铃听得连连摇头,“我回头帮你教训他。”
薛耀刚刚靠近,就听到了这句话,吓得他转身就要走,孰料涂山铃已经看到了他。
涂山铃同孙解告罪一声,追了上去,她掐住了薛耀的后脖颈。
薛耀:“前辈,您准备现在教训我?”
涂山铃:“没有。”
薛耀:“那您准备什么时候教训我?”
涂山铃:“那只是句客气话,哎,走了走了,没什么意思。”
薛耀如蒙大赦,原地满血复活,凑到尹玄琛身边挤眉弄眼。
他们几人刚刚离开,孙密便到了,他走上高台,“欢迎各位莅临南津坞,诸位的到来使我梅州蓬荜生辉……”
涂山铃瞄了一眼薛耀的储物袋,“你拿了人家什么东西?”
薛耀很是开心,“好多好东西,待会儿给你。”
涂山铃痛心疾首道:“你知道孝顺前辈是好事,但偷东西是不对的,你那些都是赃物,用来孝敬我,置我于何地,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薛耀:“喂!”
宋潜:“你们两个,惩罚加倍。”
尹玄琛一跃而起,“师尊,偷东西没我的份,真的!”
薛耀:“他帮我望风了!”
尹玄琛的内心五味杂陈。
宋潜神色不变地下了定论,“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