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卑屈的进宫之路
音落,苏染画蓦地转身,站在马车前,弯腰蹲下了瘦削的身子,弓下单薄的脊背,等着那沉沉的一脚。
看着在自己面前丢掉自尊,屈从俯下身躯的人,西门昊的眸光骤缩,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当真的看到这一幕,心底还是有一处不经意的触动了一下。
拳不由的紧握,手背上的青筋突现。
如果真是为了与他毫无关系,她完全可以不与苏洛城合谋陷害他,还千方百计的带个野种进府,狠狠的算计他。没有开始,也就没有结果。
所以,西门昊根本不相信苏染画提出的交易的条件,不认可她所想要的那个与他脱离关系的结果。
苏染画所做的一切,在西门昊看来,就是为了帮助苏洛城,与其合谋,为了迷惑他而摈弃自我,不择手段。
西门昊投在苏染画身上的目光越发的阴冷,如同千年冰窟一般,要将她凝结。
噌的一下,西门昊以极快的速度,脚尖在苏染画的脊背一点,后脚跟上,跨进了马车。
随着车夫一声长喝,马车奔驰而去。
苏染画直起略略沉下的腰,站了起来,清冷的眸光望向马车驶过之后留下的尘土飞扬。
“王妃,快跟上!”之前那个小随从跑到苏染画身边,好心的提醒道。然后追随马车而去。
苏染画揉了揉好久没有进食的肚子,唇角微勾,跟在几名随从身后一齐跑去。
西门昊的马车跑过一段距离后,速度慢了下来。
苏染画也跟了上去,随着马车不停的慢跑。
于是,在北王府通往皇宫的大路上,呈现出这样的一道景致。
一个身着粉紫色衣衫,打扮简朴的女子追在北王的马车后,不停的跑着,汗水淋漓。
所幸,此时正值清晨,路上人影稀少,没有招到团团目光。
而苏染画在奔跑当中首先竟然想到了那个妖孽一般的古易天,不知此时他已经寻到了哪里?若是被他见到了,想必是一番可笑的情形。
想到此,苏染画不觉笑了起来。
西门昊勾指轻轻的撩起马车后窗的纱帘,正巧看到了苏染画满头大汗的跟在后面,竟然还面带笑意。好像并没有做什么令她难堪的事,正在随性自在的奔跑,还不忘想起什么好笑的旧事。
西门昊阴邃的目光沉积在苏染画的身上,手指将轻柔的纱帘攥出了很深的皱痕,她的每一个特别的表现都会让西门昊感到意外,都会让他想要去多留意几分,但心底还有另外的一个声音不停的提醒着他,万万不可沉陷在这个被苏洛城精心栽培出来的别具一格的美人计中。
也许在新婚初始便借机将她除去,就不会有如今的高度警惕,但同样也让西门昊看不到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苏染画像一个有趣的猎物一般,吸引着西门昊的目光,又让他带着恼恨,想将她吞噬。
甩下纱帘,隔断了自己的视线,独自坐在马车中的西门昊感到异常的烦闷,即使清爽的秋风也吹不散心头的郁结。
北王府离皇宫不远,很快就到了。
西门昊的马车驶入宫门,直达锦华苑,而苏染画也跟着没有停息,跑到了锦华苑外。
还没喘口气,就得接西门昊下车。在宫人们诧异的目光下,苏染画手抚着腰,跌跌撞撞的走到马车前,躬身蹲下弯腰,头朝地,有种强烈的晕晕乎乎的感觉。
西门昊探出一只脚,擦过苏染画的脊背,看着她起伏不断的身形,稍稍偏移,掠过苏染画的身体,踏在了地上,下了马车,大步走进了锦华苑。
苏染画缓缓的站起身,大口的呼吸了几下,捋顺了气,跟着走了进去。
刚进门,恰恰与那个花公鸡陈公公打了个照面。
此时由于一路的奔跑,汗水的浸渍,头发被风吹乱又黏黏贴贴,苏染画的狼狈与陈公公恢复了趾高气昂的大公鸡的派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真是风水轮流转。陈公公阴森森的冷笑,北王怎么对苏染画与他没关系,他的受辱之仇总是要报的。
“儿臣参见母后。”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西门昊与苏染画各自向皇后请安。
“昊儿,这么早来,一定还没用早膳吧?来,跟本宫一起用膳。”正在吃早饭的皇后,看到西门昊,亲昵的将他一把拉在了自己的座位边,全然无视苏染画的存在,虽然苏染画的一声奴婢也令她心存好奇。
没人理会也好,恰好可以稍作休息,少了应对。
苏染画站在一边,掏出帕子,擦了把脸上的汗。幸好夜里在树林里的茅屋昏迷了很久,也算是休息到了,否则一路跑来,这副身子还真是吃不消。
“昊儿,你怎么把她带来了?若是依依,本宫可就开心了。”皇后毫不避讳的道,分明不把苏染画放在眼中,不在乎她有什么王妃的身份。
“她?”西门昊瞟向苏染画,不屑的冷笑。
“回皇后娘娘。”苏染画调好了气息,替西门昊高声解释道,“奴婢是专门侍奉王爷的贴身奴婢,所以要跟随王爷左右。”
声音响亮,面带得体的微笑,“贴身奴婢”对她而言只是一个职业,职业不分高低贵贱,让自己低人一等的不是身份,而是因身份带出的自卑。
苏染画不会因自己成为了奴婢而自卑,所以,她没有其他那些奴婢所带着的那种卑躬。
听了苏染画的解释,皇后皱起了眉,丹凤眼里露出了隐忍的怒意。
令她生气的不是苏染画的话,而是她的那种神态,虽说自己是奴婢,可是却没有一点为奴为婢的模样,倒像是一个腰身挺直的主子。
“外面候着。”西门昊横了苏染画一眼,沉声命道。
身为皇家儿媳的苏染画,在皇后婆婆与北王夫君母子面前,成了外人,扰了人家一起吃饭的雅兴。
“是。”听了西门昊的话,苏染画学着那些丫鬟的样子,福了个身,扭头大步朝外面走去。
“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皇后不满的声音随后传出,“若是本宫,连奴婢都不会让她做。你可要好好的给本宫调教调教。”
第五十五章 三龙夺嫡
西门昊的目光若有若无的飘随在苏染画身上,听到皇后的不满,默不做声的夹起一道菜,放进口中。
“上次陈福去你的王府受了委屈,虽然他没有给本宫抱怨什么,可是本宫就是替他不平。”皇后又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让陈福做那种事?就连本宫都还以为你是要替那个贱人出头,不过看到今日的事,本宫明白自己是多虑了。”
“母后是明白人,应该懂得儿臣。”西门昊一边吃饭,一边缓缓的道,“苏染画是死是活,只能由我一个人决断,绝不许外人插手,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太监,总该吃些教训。”
看着儿子阴冷的目光,皇后骇然,西门昊的话无疑也是在警告她这个做母后的,不能插手他北王府的事。
皇后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储君,荣登九五之尊,可若是西门昊成为皇帝,她除了拥有至高无上的荣耀之外,怕是得不到任何权利,只能做一个安享富贵的皇太后。
身为女人,永远的要屈尊在男人之下。之前是自己的丈夫,之后是自己的儿子。
皇后暗暗的隐下心底的叹息,本是其乐融融的母子共进早膳,却也带了几分尴尬。
许是突然陷入的沉寂,令皇后有些不自在,轻轻的瞥了眼屋外,可以望到苏染画的半边身影,粉紫色的衣衫在秋风中飘摆,好像梧桐树上的紫色花儿,淡雅别致。
“昊儿,”皇后收回目光,转移了话题,想要打破沉寂,“本宫真是琢磨不透你父皇的心意。”
西门昊不动声色的喝着碗中的莲子粥,没有接着皇后的话发表任何意见。
皇后微顿,垂眸,缓缓的舀了一汤匙粥送入口中,随之咽下的还有心中的那丝苦笑,她不懂的何止是皇上,她自己十月怀胎生出的儿子也照样令她猜不出心中的所想。
“这么多年,你的父皇一直都没有立太子。”皇后停顿了片刻,继续接着道,“说实在的,你父皇的心思真让人费解,谁也猜不透他究竟中意哪个皇子。你是本宫所生,算是正统血脉,皇嫡子。但如今深受宠爱的不是本宫,而是淑妃,她的儿子南王西门易的分量也就重了,同时你父皇又对皇长子东王西门晟十分器重,按理由,你们三个都有做太子的资本,真不知最后鹿死谁手?”
“太子之位与父皇中意谁无关。”西门昊终于不再让皇后独自言语,开口了,无动于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对权势的神往,但又油然透出势在必得的王者霸气。
与皇上中意谁无关,与各自的能力有关,谁最后能掌控所有,谁就是下一任的帝王。
站在门外,贴着门口边侧的苏染画将房内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他们的声音虽低,但并未到了低不可闻的地步,苏染画的耳力又是出奇的好,虽然没有那些武林高手练就的内功,但是比常人却要好很多,这是苏染画无意当中又发现的这具身体拥有的一个强项。
听皇后如此评说,苏染画了然,原来自己来到的还是个三龙夺嫡的时代,身为其中之一的王妃,看来是少不了热闹了。
“本宫对你向来是寄予厚望的,也相信你的本事。”皇后看到西门昊身上那种天然而生的王者之气,风华正茂般的年纪,意气风发,露出一抹舒心的微笑,在她的眼中,儿子比丈夫更有威严,更有傲视天下的气概。
丈夫被众多的女人分享,而儿子只是她一个的。
又是沉寂,接着就是有人起身之后的脚步声。
苏染画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房内的人吃饱了,可她还在忍饥挨饿呢。
“本王要去见父皇,你就不必跟着了。”西门昊走到苏染画身边,冷冷的道,即使是贴身婢女,也放不下嫌弃的态度。
“是。”苏染画点头应道。
前面是西门昊大步离开,身后是皇后阴邃的丹凤眼注视下的目光。
“如果没事的话,就代本宫去春林苑一趟。”皇后无声无息的走到苏染画身侧,“虽然你是昊儿的贴身奴婢,但身为他的母后,也该用的起你吧?”
就算儿媳妇,也有让婆婆使唤的理由,何况是个奴婢。虽然西门昊不许别人插手北王府的事,但是让他的人跑跑腿也算不得什么,如果身为皇后连这点都不能做,也就太无法让人信服了。
当然,这只是皇后表面堂而皇之的说辞,打发苏染画去春林苑,她就是要给苏染画出个难题,自从西门哲为她闯入刑事房大牢,加上之后西门昊带着苏染画去春林苑向瑶妃的那番“请安”,宫里已经有了关于他俩的隐隐传闻,随时可以授人以柄。
“是,不知代皇后去春林苑做什么事?”苏染画问,没有推脱。答应的如此爽快,唯一的想法就是可以离开锦华苑,去宫里的别处转转,省的面对皇后,烦闷的很。
“也不是什么大事。”皇后微微一笑,“前些日子,瑶妃应下要给本宫绣一幅牡丹图,你去替本宫看看是否绣好了。”
这不是没事找事么?一听到皇后的要求,苏染画就暗笑了,她这有心“撮合”她与西门哲见面的借口实在弱的很,不过既然自己答应了,就没有什么怕的。若是拒绝了,才会显的真的心里有鬼。
“好,奴婢这就去。”苏染画福了个身,便朝锦华苑的门外走去。
“你去跟着,有什么事,尽数禀报本宫。”待苏染画走出锦华苑后,皇后低声对身旁的一个宫女吩咐道。
“是。”宫女领命,悄然尾随而去。
苏染画还记着去春林苑的路,前世她对道路的记忆很深刻,只要走过一回,都会记得清清楚楚,即使上回是被西门昊带着,身负重伤,有些昏沉,但依旧记得很真切。所以,并不需要打问。
前行没有问题,至于身后——
苏染画眸光一闪,唇角微勾。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身后有条尾巴,碍眼的很。而这条知道她的目的地的尾巴又是甩不掉的,那么就只有止了他的步。
于是,通过一个拐弯处,苏染画身形一闪,隐到了花丛后。
第五十六章 独到春林苑
尾随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感受到拐角之后的气息,苏染画悄然伸出一只脚。
跟上的那个宫女万没想到会遭到伏击,只注意前方的动静,寻觅苏染画的身影,全然没有防备脚下,被苏染画准确无误的绊倒了。
不待其有任何反应,苏染画身形轻闪,抬手在那宫女的脑后一击。
那个宫女只觉得自己跌倒后,脑门撞在了地上,意识一刹的混乱,还没有明白到后脑勺受到击打,便陷入了昏迷,倒在地上不动了。
苏染画瞟了眼地上的人,随意的拍拍手,快速的离开肇事现场,朝春林苑而去。
瑶妃正在房内绣花,听到宫女禀报说是北王妃来了之后,纤细的绣花针差点扎到自己的手。侧头望了眼纱帐之后的内间里,正在专心读书的西门哲,悄悄的走出了屋子,紧闭好了屋门。
“染画见过瑶妃娘娘。”对于自己在北王府尴尬的身份,苏染画在瑶妃面前决定自称名字。
“你是独自来的?”瑶妃瞥了眼苏染画的身后,苑门外不见第二个人影。
“染画奉皇后娘娘之名,来看看那幅牡丹图可否绣好?”苏染画恭敬的垂手道。
“皇后娘娘让你来,你就来了?”瑶妃审视着苏染画,恬静的脸上略显出几分抵触之意。
皇后的意思,聪明点的人一下就能猜得出,瑶妃不认为苏染画笨,她竟然还要明目张胆的来她这春林苑,是胆子过于大,还是存心想揪住她的儿子不放?
对于瑶妃的神情,苏染画并不觉得意外,微微一笑,“皇后之命,染画岂敢不从?”
“有些命令是必须遵从的,而有些命令却不一定非要遵从,皇后并不是刻意肯为难人的。”瑶妃的话明显的就是在指责苏染画没有拒绝这个“使命”,大胆的来到春林苑,无缘无故的又来牵扯他们母子,脸上对苏染画强烈的排斥情绪显而易见。
“染画只是想知道牡丹图绣的怎样了,好回去跟皇后娘娘回话,瑶妃娘娘若是尽快告诉染画答案,染画马上就可以离开。”苏染画平静的道。
“牡丹图绣好了一半。你可以复命去了。”瑶妃说着,轻轻的瞥了眼身后的屋子,没有任何动静。
“是。”苏染画也不再多说,随着瑶妃的视线瞟了眼紧闭的屋门,被瑶妃拦在了当院中,想必西门哲此时就在屋内,只是不想让他们见面。
而她也无心真的见面。
音落,苏染画陡然转身,即将离开。
“慢着。”瑶妃叫住了苏染画,微顿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犹豫。
“娘娘还有何吩咐?”苏染画转过身,望向瑶妃,笑问。
瑶妃凝望着苏染画,那张干净的不染风尘的脸上没有任何能够让人轻视的杂质,就算她听从皇后的指使,来到春林苑,仅仅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明明被人心怀目的的算计着,但她的身上表现出的却是光明磊落,毫不畏惧。
这应该不算大胆,而是为心无愧的坦然。
但是,瑶妃看着苏染画的目光里,却无法消去那份抵触,赏识是不可以随便表露出来的,世上所有人都可以赏识这个平静坦然的女子,但是她,她的儿子绝不可以。
对她的赏识,对她的走近,只能让她的儿子陷入万劫不复。
她是西门哲的灾难。
当北王府的人悄然来到春林苑,告诉瑶妃,西门哲私探苏染画的事时,瑶妃的心就有了从未有过的害怕,然后就将西门哲关了禁闭,不许他踏出春林苑半步,守在他身边,死死的看着他。
深居宫中,作为皇帝的一个妃子,可以用不闻不问,无争无斗来保自己的一方平安,一片宁静,可是却不能对儿子的行为不闻不问。
“请你离我的儿子远远的,不要扰了他的生活。”瑶妃道,话说的很有礼,很诚恳,仿若她不是皇妃,她也不是王妃,只是一个母亲对一个危害到她的儿子的女人的恳求,纯粹的普通凡尘之人间的对话。
“西王在我眼中只是个孩子,像弟弟一样的纯真,我不会伤害他的。”苏染画道,她可以给这个母亲一个保证。
“不,他不是你的弟弟!”瑶妃恬静的脸上惊现处几分凛冽的坚持,“他与你毫无任何关系,是形同陌路的人,现在是,以后是,永远都是!”
苏染画被瑶妃的神情惊了一下,没想到在有关自己儿子的事上,这个恬静的女人会表现的如此的强硬。
“不错,我与西王毫无关系,说是弟弟,实在是高攀了。”苏染画淡然一笑,扫了眼瑶妃身后的屋门,“拖的时间也够长了,我该走了。”
说着,转身,大步走出了春林苑。
瑶妃站在苑中,深深的目光一直盯着苏染画,直至她全然消失出自己的视线。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令她如此的心生敌意,与她作对的不是因为要与其争男人,仅仅为的是要保护自己的儿子。
离开了春林苑,苏染画是不打算尽快返回锦华苑的。既然踏入了皇宫,不妨四处走走,参观一下这古代的辉煌建筑,只是,苏染画眉头微颦,肚子很不给面子的咕咕叫个不停。
“染画!”
空荡荡的路上,传来了一道叫声。
苏染画微愣,随之心底一沉,循声望去,果然见西门哲隐在一片花丛后,直起了身,正朝她招手。
苏染画谨慎的瞧瞧四周,快步朝那边走去,将身子随着西门哲隐没在繁茂的花丛后。
“你怎么在这里?”苏染画问,依照猜测,他应该在春林苑的屋子里呆着,否则瑶妃也不会时不时小心的注意屋内的动静。
“为了见你啊!”西门哲俊秀的脸上带着属于少年的青涩,若无其事的笑道。
好干脆直接的理由!
“你又是翻墙出来的?”苏染画一眼瞥到西门哲衣角处的一片尘土,心底沉了又沉。
瑶妃的话尽在耳边,不过眨眼之间,她便又与她的儿子“私会”了,可是这能怪她吗?
即使没有瑶妃的话,在上次西门哲潜入北王府时,她已经没有给他好脸色了,可此时,西门哲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地,照旧来见她。
第五十七章 我的态度与你母妃无关
“被母妃关的久了,实在烦闷,出来透透气。”西门哲面带清朗的笑容,故意将溜出春林苑的理由与苏染画撇开关系。
“瑶妃娘娘为什么要关你?”苏染画问,脸上带了几分阴沉。对于这个阳光般的少年,她不想隐藏起自己的表情,生气就是生气了。
西门哲一怔,虽然只是见到苏染画数面,可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对自己沉下脸了。清明的眸中染上了一层阴郁,呼扫而过,又挂上一脸纯净的笑容,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苏染画。
“这是你爱吃的莲子糕。”
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却融含着他的心意,即使决定偷偷从后窗翻出,翻着院墙离开春林苑,在半路上等候苏染画时,西门哲都没有忘记带上书桌上摆放的那几块莲子糕。
莲子糕,不仅是他的至爱,他也记得,那也是苏染画的至爱。
曾记得五年前,他们坐在草地上,一起吃莲子糕的情形,而如今,一包莲子糕伸出手,却半天没有人接。
西门哲托着莲子糕的手僵在半空,眸中刚刚散去的阴郁又尽数浮现,还带上了落寞的痛意。
这些本不该出现在一个清朗的少年身上,十六岁的年纪应该是无忧无虑的。
苏染画缓缓的抬起手,接住了莲子糕。
但是,这样并没有解开西门哲的油然升起的郁结。
“我的母妃跟你说了什么?”西门哲问。
当瑶妃听到宫女的禀报离开屋子的时候,坐在内屋读书的他也注意到了动静,悄悄的站在窗口,从缝隙中看到了苏染画,他便悄然从后窗离开屋子,翻墙出了春林苑,候在路上。
所以,站在苑中的瑶妃庆幸以为没有惊动到西门哲,其实,是西门哲早已做了更让她惊心的事,却全然不知。
西门哲知道,他的母妃一定会特意对苏染画说一些话。
“我对你的态度,与你的母妃无关。”苏染画冷下脸,“你应该记得上次在北王府时,我与你说过的话。”
如同当头一棒,西门哲的身体微微摇晃,站定,怔怔的望着苏染画,好半天才有了回应。
“是,我记得,你是我的皇嫂。皇嫂!”带着落寞,带着心伤,少年的心跌入谷底,让自己咬牙努力的吐出这几个字,异常的艰难。
“回去吧,不要让你的母妃担心。”苏染画的脸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望着西门哲的眸中,带着明显的疏离,“你面对的惩罚只是被关着不能出门而已,我却要面对你那狠绝的皇兄出其不意的责难。放过我吧。”
“原来在你眼中,我对你是无耻的纠缠。”西门哲苦笑,站直了身体,高高的个子逼近在苏染画身前,年少的脸庞凝上了几分深沉,低头盯着这个比自己年长两岁的女子,原本清明的眼中除了有阴郁落寞,还染上了一道强硬的坚持。
“你把莲子糕吃掉,我便返回春林苑。”西门哲道,说出的话像个孩子般的执拗,但那语气却是当仁不让的不容拒绝。
“好。”苏染画没有再多说什么,她肚子也饿的很,这也算是有个可以顺势下的台阶,不枉浪费了手中的那几块糕点。
再较劲,也犯不着为自己的肚子较劲。
打开油纸包,取出一块糕点,苏染画咬了一口,慢慢的咀嚼。
眼看着几块莲子糕吃进了苏染画的肚子,西门哲开始缓缓的后退,低垂的目光一直落在苏染画身上,不愿离开。
退出数步,移到了花丛之外,西门哲突然停下,看着苏染画问,“今日你能进宫,见了皇后,想必二皇兄要带你回门了吧?”
呃?苏染画抬眸看着西门哲,不明白他说此话的缘由,回门,本已是她早已忘记的事了,何况时隔这么久才回相府,还算是回门吗?
“呵呵,”西门哲发出一声干笑,“二皇兄做事真是令人难以琢磨,我还以为他不会与你回相府了。”
“呦,这不是西王爷吗?您在这里做什么?”有人看到了西门哲,好奇的问。
不过这人也真该打,面对堂堂王爷,语气极为不恭敬,看来是压根不把西门哲放在眼里。
苏染画的眼底闪过一抹寒光,透过花丛的枝蔓,瞟向了说话的人,是一个灰衣太监。
虽然初进宫中,不过苏染画从宫人的穿衣中也能将人分个三六九等,像陈福那样一袭锦衣闪着光泽的花公鸡的地位是太监中的最上等了,而衣着颜色越暗的人,地位越低,面前的这个太监,一看就知道是个小角色,只是说话的口气却不一般。
西门哲深望了苏染画一眼,转身走向了那个太监,边道,“没什么,随便走走。”
“哦。”那个太监明显的不信,探着脑袋,想要看到花丛后的情形。
“闲的没事就去找事做,宫里何时养了闲人?”西门哲沉下脸,面带不悦。
“王爷息怒。”那个太监收回头,就算他再不把西门哲放在眼里,可人家毕竟也是皇子,是王爷,说话的底线还得有。
“还不走?”西门哲一脸的不耐,哼道。
“是,是,奴才这就走。”那个太监见西门哲脸色很难堪,也不敢再怎么样,点头哈腰的退开了。
西门哲扫了眼身后的花丛,又望向那个太监的背影,不敢再多做停留,大步朝春林苑走去。
苏染画从花丛后探出了身,朝那个太监走去的方向追去。
果然,没走多远,就看到那个太监停住脚步,朝后东张西望着。
西门哲被瑶妃圈在春林苑,尽心保护着,不经世事,就连皇后都没有对他的身份做任何评价,根本入不了人的眼。不仅那些宫人不看重他,就连他自己想的问题也很短浅不周。
就像刚刚,为了不弄出什么意外,苏染画一定会跟踪注意那个太监,但是西门哲却想不到,以为不让那个太监看到苏染画就没事了。
其实,或许那个太监早就看清了事实,只是故做糊涂的不知花丛后有什么,有谁而已。
秉承了杀手习性的苏染画对事情都会格外的小心,宁可多此一举,也不会放任意外的发生。
第五十八章 糊涂的宫女
“是你?”那个太监看到了尾随而至的苏染画,不由的脱口而出,诧异的目光落在那身粉紫的衣衫上。
苏染画眸中寒光一闪,听了太监的话,她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这个太监是见过她,或者说是见过她的这身衣衫的。
那么,唯一让他不确定身份,又有印象的可能就是,他看到了躲在花丛后的苏染画的身影,也就是她的这身粉紫色的衣衫。
有了这套衣衫,就算他不知道苏染画是谁,只要跟人讲出,一定会有知道苏染画的人判定出她身份,令她陷入又一场轩然大波,甚至这一次还可以连累到西门哲,让那个无权无势的小王爷陷入难地。
“你认得我?”苏染画风轻云淡的一笑,仿若没有过任何的思考。
“你——莫不是北王妃?”那个太监虽然只是猜测,但方向却是正的很,一下就中了。
“不错,你很聪明。”苏染画依旧笑着,但心底更沉,渐渐朝太监走去。
“王妃这是要去哪里?”太监问,毫无恭敬之意,甚至脸上划过一道隐隐的鄙夷之色。
北王妃给北王做脚踏的事已经传遍皇宫了,只有足不出户的瑶妃那边还不知道,不过相信待西门哲返回春林苑后,也该有所耳闻了。
想这个太监对西王都敢有不敬,何况对她这个更不值得一提的落魄王妃。
“公公,一边请。”苏染画状似谨慎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示意太监躲到路旁的一棵大树后。
“好说,好说。”太监一脸的奸笑,很配合的躲了过去。他以为自己抓到了这个王妃与西王私会的把柄,当下先从她身上捞些油水,之后再在皇后那边渲染一番,两手都不误,偷偷乐着。
“有什么话,王妃不妨直说。”见苏染画也躲了过来,太监笑的是充满了期待。
大树的粗壮树干与一旁的泛黄的花草,将二人的身影遮的严严实实。
“闲来无事,随便走走,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苏染画身上的警惕之意全无,若无其事的道。
太监明显的一愣,脸色微变,有种被耍的懊恼,但不敢表现的太真切,憋了一口气。
苏染画将太监微妙的脸色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站在了太监的面前,等着他的回答。
“陈公公此时去替皇后娘娘挑选珍茶了,奴才打算去给陈公公打个下手。”太监顿了顿之后回道,脸上换成了几分得意,似乎在彰显着他与皇后身边的陈福之间的关系,这也就是虽然身为低等太监,却比别人更狂妄一些的原因。
而他在苏染画面前特意提到陈福,更是带了不言而喻的隐晦,留有了半点威胁。
“是吗?”苏染画轻挑起秀眉,含笑反问。
太监一怔,苏染画的笑意不再是清清淡淡的,似乎夹杂了某种凌厉。
还未及细探缘由,苏染画身形一闪,快速逼近太监,手臂高高扬起,金针滑向指间,从太监的头顶部掠过,划了道美丽的弧线。
眨眼之间,太监的眼皮合住了,软软的倒在了地上,活生生的人瞬间没了气息。
苏染画冷冷的扫一眼地上的死尸,与胡丁山一样的死因,只是他比胡丁山强,临死前确定了凶手,就算做了鬼也有个讨债的人。
但是,苏染画岂会怕了?
这样一个心肠极坏的人,留在宫中,日后也是一个祸害,所以,早死的好。
苏染画的脸上尽显冷漠,与她无关的人,她可以袖手不管,可是威胁到她的人,她是不会手软的,尤其是在这孤身奋战的环境中,她更要完好的保护自己。
死一个太监,与死一个大人物不同,掀不起什么风浪,那隐在发中的死因不会让人轻易的发现,所以,苏染画有把握出手之后,不会惊动了旁人的多余之心。
苏染画闪出树后,旁若无事的朝锦华苑的方向走去。
“王妃。”
半路上,有人在等着苏染画。不用看,她都能猜得出肯定是那个被她打晕的宫女。
“你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吗?”苏染画走到那个宫女跟前,微笑着问道。
“是的,我叫春桃,奉娘娘之命,在此等候王妃。”那个宫女回道,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但是额头上鲜红的印记却醒目的烙在了那里,是她曾发生意外的证明。
皇后身边的人果真都不一般,苏染画暗笑。明明是跟踪不利,昏了大半天,无法交差,便等在半路,索性制出与她一起回来的假象,瞒过皇后,逃脱惩罚。
“咦?你的头怎么了?”苏染画好心的问。
“哦,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春桃小心的揉揉自己的额头,若无其事的道。
“以后要小心了。”苏染画道,先一步朝前走去。不用深究,她都能想象的到春桃心中是有多恼,不觉唇角上扬。
跟在苏染画身后的春桃确实懊恼不已。
平白无故的被什么东西绊倒,竟然撞到了额头昏迷了,还是被路过的宫人弄醒,为了堵住那人的嘴,还让她损失了一支皇后赏赐的玉簪,心疼的很。
为了完成皇后的吩咐,她紧赶到春林苑,偷偷打听,才知道苏染画早就走了,但是,在回锦华苑的路上又没有见到她,一时找不到苏染画的踪迹,她只得在路上死等着。
好歹能跟苏染画一起回去,也不会让皇后怀疑她办事不利。
“这路上平平整整的,你怎么就摔倒了?”苏染画又突然回过身,一本正经的问。
“大概是走的匆忙,被树枝绊了一下。”春桃醒后,看着身边的一截树枝,只能想到这个理由。就连她的后脑勺隐隐作痛,她也以为是自己昏迷之后刚醒来,还有不适。
无论如何,春桃都想不到自己的这场意外都是拜苏染画所赐。
“是吗?”苏染画颦眉,带着几分不信。
“真的。”春桃用劲点头,就差对天发誓了,谁让事情这么倒霉,若不是她亲身经历,也不会轻信了,她是万万不能让人知道其实她不仅摔倒了,还摔昏迷了的事实。所以,才会忍痛割爱的将那枚玉簪送给了叫醒她的那个宫女。
第五十九章 反证不在场
“有些事就算是事实,也是让人难以相信的。”苏染画替春桃好心的叹了口气,何况这个事实也只有她才知道,春桃这个当事人也是云里雾里,糊涂的很。
“是的。”春桃揉揉额头,悻悻的道。
“我做你的见证人吧,省的她们不信你,说出些什么笑话。”苏染画偏着头,望着春桃摔破的额头,想了想道。
“真的?王妃,你愿意吗?”春桃仿佛抓到了有力的拖手,眼睛闪出兴奋的火光。
苏染画点点头,认真的道,“我知道事实不被人相信是很苦恼的,我愿意帮你。”
“奴婢多谢王妃了。”春桃感激的福了个身。别人信不信无所谓,她最在乎的是皇后的看法,能够免去皇后的疑虑,是最好的。
“走吧。”苏染画浅浅一笑,转身继续行走。唇角洋溢着笑意,是她发自内心的难得的会心的微笑,真是一个可爱的丫头!
而跟在苏染画身后的春桃,则将苏染画看作了一个性情憨厚的人,不由的多了几分好感。
二人一齐回到了锦华苑,西门昊已经从皇上那里回来了,坐在厅堂的偏侧喝茶。看到苏染画,低垂着眼睑,并未所动。
堂中的皇后见春桃与苏染画一齐走进了门,眼底掠过一丝诧异,瞟过苏染画,目光落在了春桃身上。
“回娘娘,奴婢是在回来的半路上碰到王妃的。”春桃抢先解释道。
她这句话说的很妙,对于皇后而言,就好像是苏染画回来时才发现了被派去跟踪她的春桃,而对于苏染画而言,则成了春桃半路上接到了苏染画,正在向皇后复命。
当然,这只是对于春桃眼中什么都不知道的苏染画而言,心知肚明的苏染画自然明白春桃抢先说出这句话的真正心意。
春桃在皇后身边做事,竟敢耍弄心眼,着实是个胆大的角色。苏染画暗想,也许是皇后处罚人也很有手段,所以,春桃宁可冒死糊弄过去,也要保守自己办事不利的秘密。
如此看来,自己这回是要当个好人了。
想到此,苏染画微微一笑,向皇后福了个身,“染画初在宫中独自行走,不怎么识路,一去一回慢了许多,多亏娘娘有心,让春桃去接染画,才顺利返回,只是,大概由于走的急,春桃生生被树枝绊倒了,摔的不轻呢。”
“哦?”皇后挑起凤眉,望向春桃。
苏染画的话不仅解释了她来去时间久的原因,也为春桃摔倒做了证,而且还道出了春桃见到她后说出的理由,并没有暴露她奉命跟踪人的秘密,让皇后放下心。
“王妃所言正是。”春桃接着苏染画的话不住的点头。
皇后默不做声的盯着春桃,想当然的以为春桃的暴露正是因为她那唐突的一摔,才不得不出现在苏染画面前,所幸她的反应还算机智,没有令她这个皇后难堪。
“时候不早了,儿臣该回府了。”西门昊似乎对面前的这番琐碎之事很是不耐,放下茶盏,站起身准备告辞。
“染画告退。”苏染画听了西门昊的话后,又朝皇后福了个身。
皇后不觉拧眉,本来就对苏染画毫无半点奴婢之色的表现很不满,出了一趟锦华苑回来,干脆连一声奴婢也不自称了。
不过,停了片刻,见西门昊并无异议,皇后也不好发作,不管怎样,苏染画都顶着一个北王妃的身份,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奴婢。
“奴才参见北王。”
适时,陈福提着一小桶挑好的珍茶,匆匆返回了锦华苑,见西门昊准备离去,忙福身施礼。
“陈福,怎么如此慌张?”皇后问。
“是小林子,”陈福调了下气息,弓着背走到皇后身边,将茶递给了一边的宫女,小心的扶住皇后,“小林子猝死了。”
听闻猝死二字,西门昊顿住了脚步,似乎脑中有什么东西划过,一时又捕捉不到,眼角不经意的扫向身侧的苏染画。
触碰到西门昊的余光,苏染画不觉暗中一震,眸光波澜不惊的瞥向陈福。
“小林子死了?”皇后很明显也知道那个人,诧异的问。
“是啊!”陈福叹息道,“年纪轻轻的,说死就死了。是倒在路边的,被人发现时,早就断气了。”
“本宫昨日还见过他,怎么今日说死就死了?”
“这就是命,”陈福道,“没有任何病,说死就死了,验尸的太医说是猝死,没有缘由的。”
“发生在路上的事,你们刚才回来就没听说?”西门昊问,目光若有若无的瞟在苏染画身上,不知为何,一听到陈福的话,就让他想到了猝死街头的胡丁山,而那个当时,苏染画在场。
这也许就是心思慎密之人的格外感应。
而春桃的回复,却让西门昊刚刚产生的那极细微的疑虑消失了。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个怀疑非常可笑,毫无依据,不觉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浅笑。
“回王爷,皇后娘娘,奴婢与王妃一齐回来,不曾听说。”春桃道。
西门昊对于皇后的行为是熟悉的,自然能猜出春桃是奉命跟踪苏染画的,她的这句“一齐”,完全可以证实苏染画一直在她的眼皮底下,这段时间没有遇到任何事。
春桃的这句本是为了逃脱责罚,而证明自己一直盯着苏染画的话,反而成了苏染画不在案发现场的证词。
这也是在苏染画打晕春桃时完全没有想到的意外之举。
如此,看着西门昊转而释然的那抹浅笑,苏染画全身心都可以处在波澜不惊的平静中了,西门昊刚才的眼神着实让她心底掀起了不小的惊诧。
“儿臣告辞。”西门昊不再关心这些宫闱琐事,跟皇后辞别后,大步走出了锦华苑。
苏染画急步跟上,到了苑外,却见西门昊已经骑上了不知从哪儿牵来的马,扬长而去。
看着留下的空马车与一干随从,苏染画轻轻一笑,毫不客气的踏上了马车。
车夫的神情微微一怔,但也没有多言,长喝一声,驾着马车奔出了皇宫。
这就是身份的象征,就算做着最卑微的事,但王妃就是王妃,在没有削去名号之前,她就是主子。北王可以轻视她,但是身为一个合格的下人,却不能表现出任何成见。
很显然,从北王府带出的这几个人都是很守本分,合格的。
第六十章 一顿饭的计较
“猝死?怎么又是猝死?”
云霄苑里,同样听说了小林子死讯的淑妃,重重的拧起了眉头,靠在软榻上,用力的按着指上的翡翠扳指。
“母妃是念起了丁山表兄?”
坐在一边的西门易,懒懒的从身旁桌子上的花瓶里,抽出了一只金菊,放在鼻尖嗅了嗅,神形优雅中透着与身具来的妖魅。
“唉,不管怎么说都是胡家的人,年纪轻轻的说死就死了。”淑妃唉声叹了口气。
“丁山表兄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他死了,也省去了母妃受他连累,受人指责。”西门易手摇着那支金菊,若无其事的道。
“指责?”淑妃妖冶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谁敢站在本宫面前指责本宫?无非是躲在背后嚼舌根罢了。他们没有狂傲的资本,自然会看不惯丁山表侄的做法。如今丁山不在了,那群小人倒是偷着乐了。”
“话虽这么说,不过丁山表兄确实不成器,母妃不必为他难过了。胡家那么多人,死一个无用的人也没什么。”西门易劝道,俊魅的笑容里带着无情的冷漠。
“算了,不提他了。”淑妃扬起手,整了下宽大的衣袖,“说说你,好像一天一夜没有回府,都忙了些什么?就算是寻花问柳也不该一整天都对你那王妃不闻不问。大事未成,装也的装个样子,何况南王妃可是京城的第一美人,别人做梦都得不到,如今归你所有,你总不会这么短的日子便厌了吧?”
“母妃说的哪里话,儿臣不过是因为一些琐事耽搁了,没有来得及赶回去,后又听闻了丁山表兄的事,便直接进宫面见母妃,儿臣知道母妃对丁山表兄宠爱有加,自然担心母妃为他的死烦闷不快。”西门易笑着解释道。
“你进宫的路上就没碰到西门昊?”淑妃垂眸打量着自己的丹蔻指,淡淡的问。
“差了一步,他先走了,不过碰到了随后的马车,儿臣没有看到车内的人,但应该是北王妃了。”西门易道。
“又坐上马车了?”淑妃抬起眼睑,面带嘲讽的笑意,尽显出一种张扬的妩媚,“今天的事真是有趣,如此算是见过他们的母后了,虽然西门昊憋着一口气,没有带着苏染画一起去叩见皇上,但也算新婚之礼成了,明日怕是要回相府,不知又会有什么好戏?”
“明日儿臣带着苏染情也回相府,替母妃瞧瞧,如何?”西门易笑问。
“别说什么替本宫怎样的话,”淑妃嗔笑道,“本宫还不知道你的那点心思?还不是想带着苏染情在西门昊跟前显摆,跟他比对一番,戳戳他的锐气。”
“母妃都说会有好戏,儿臣岂能不去给添些佐料?”西门易墨眉上扬,随手将金菊折断,轻轻一弹,打向别处。
苏染画回到了北王府后才知道西门昊并没有回来,一定有他自己的事做,才不会陪着她玩坐马车的游戏,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找她麻烦。
苏染画回到梧桐居,没有了柳儿,这个偏房更加沉寂,不过对于一个杀手而言,首先习惯的就是面对周围的寂静,尤其是静的连心跳声都没有。
柳儿留下的那半碗药很有效,一个上午过去,没有再打一个喷嚏,把即将生起的伤风感冒及时的挡了回去。
时值晌午,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了。前些日子都是柳儿替自己去膳房取饭菜,不知今日又该如何?
不过用不着多想,很准时的,屋外响起了脚步声。
苏染画凭窗眺望,见一个丫鬟提着食盒刚刚走下那座小桥。
不一会儿,那个丫鬟走到了门口,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苏染画微微颦眉,扫了眼这个没有礼貌的丫鬟,没有理会。
丫鬟一声不吭的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摆在了桌子上。
苏染画看着那几样饭菜,秀眉虽然舒展开,但是眸光却变的阴沉。
一碟青菜,叶子泛黄;一碟白菜,净是梆子;一碗米饭,明显的淘洗不净,掺着石粒。
最后,丫鬟将筷子摆放在碗上,提起食盒,准备离开。
“林管家呢?”苏染画问,率先打破了她与这个丫鬟间的沉闷。
丫鬟身形一顿,提着食盒,僵在了原地,愣愣的看着苏染画。她已经准备好了等待王妃对饭菜不满,开始发飙,转身之际开始默数着一二三。谁知,等到的只是苏染画平静的一问。这可是她没有提前料到的。
“去请林管家过来一趟。”苏染画扫了眼丫鬟,漫不经心的道,对面前的饭菜没有任何表示。
丫鬟愣着,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使唤不动你吗?”苏染画声音陡然凌厉,怒目横向那个丫鬟。右掌拍在桌子上,似乎随时可以伴有金针飞出。
丫鬟不由的一个哆嗦,提起食盒,连连点头应“是”,快速的离开了梧桐居。
不一会儿,林管家来了,走到敞开的屋门口,见苏染画正坐在桌旁,平静的面对着桌上的饭菜。
苏染画看到林管家,微微一笑,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我来府里这么些日子,也没跟林管家一起坐过,今日想请林管家共进午膳,不知可否给我个薄面?”
听了苏染画的话,林管家平和的脸上也不觉的抽动了一下,当那个传话的丫鬟说王妃请他时,他还以为是那个丫鬟替苏染画美言了话语,没想到苏染画当真是表现的风平浪静,甚至客气有礼。
林管家走进门槛,来到桌前,不动声色的扫了眼饭菜。
面对苏染画如此的客气与有礼,就算是普通的平民关系,也让人无法一口回绝,何况是身为管家的他与拥有王妃身份的她,更有地位的悬殊与遵守的本份。
只是这顿饭如何共进?
林管家自然明白苏染画这么说的真正用意。她这是在给北王府难堪。
“王妃客气了。”林管家恭敬的垂手而立,平和的脸上带着本份的谦卑,“能与王妃一起用膳是老奴的荣幸,只是这饭菜少了,老奴这就让人给多做一些送来。”
“好啊,”苏染画爽快的笑道,“那我就等着你了。相信这等小事,林管家是能做主的,用不着跟王爷禀报吧?王爷是主持大局之人,若是事事兼顾,也就没了你这位管家的用武之地。”
“王妃所言甚是。”林管家垂手道,微微福身,离开了梧桐居。
当然,稍后就有人送来了精致的饭菜,而林管家也没有真的跟苏染画一起吃饭。各自对这件事的真正意义都心知肚明,不再提及。
第六十一章 嘲笑本王小气
“她是在嘲笑本王小气,管的宽。”
明月楼里,西门昊听了林管家的讲述,双眸微眯,手指轻叩着桌面,道。
“王妃的举动确实出乎意料。”林管家站在西门昊面前,道。
若是苏染画吵闹起来,他可以静制动,可是没想到苏染画率先保持安静,邀他一起用餐,就如同措手不及的打了他一巴掌,让他无以应对。
“在饭菜上做文章,本王确实小气了。”西门昊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若是她因一顿饭菜大吵大闹,本王也会小瞧她。不过,她的手段用的不是地方,本王要压榨她,她就别想有抬头的机会。如今的北王府里还没有高高在上的王妃。”
“那日后王妃的饭菜?”林管家试问。
“就如她所说,本王是掌控大局之人,不跟她计较饭菜这点小事,待她吃饱喝足之后,让她好有精神的做本王的奴婢。”西门昊起身,走到窗前,瞭望远边的天际,眸光深邃。
天渐黑。
苏染画练了几下身手之后,准备歇息。独自躺在床榻上,连蜡烛都懒的点,紧闭住窗和门,屋内漆黑一片。
蓦地,屋门打开,有条人影闪了进来。
苏染画微眯起眼睛,隐着暗夜中眸子里的光芒,注意着来人。
浓黑色的轮廓渐渐逼近,苏染画感到了熟悉的冰冷的气息,也看清了这具毫不掩饰的颀长身形。
是西门昊!
苏染画坐起身时,他已经站在了床前。
“身为本王的贴身奴婢,你就是这样做事的么?”西门昊微微低着头,居高临下的扫视着苏染画,眸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奴婢见过王爷。”苏染画麻利的下了床,依照从柳儿那里注意到的标准动作,很恭敬的福了个身,遂道,“王爷独自离宫,想必即使是贴身奴婢,也并非处处跟随王爷左右。只是,此时王爷来,不知要奴婢做什么?”
“你以为贴身奴婢只有在白天才有事做吗?身为一个奴婢,吃的美味可口的饭菜,填饱了肚子,自然是要你随时都可以打起精神做事,否则,岂不是白养了你?”西门昊的声音陡然上转,带着不屑与鄙夷。
苏染画暗中冷笑,原来还是在变相的计较她白天的行为,好的饭菜并不是肯白白给奉上的。
“不知王爷此时需要奴婢做什么?是要伺候您读书,还是习武?”苏染画低垂着眼睑,毕恭毕敬的询问。
“先把蜡烛点亮。”西门昊道,明明是很谦卑的话,可是听在西门昊耳中却像是故意的挑衅,令他的眸光更加冷冽,依稀辨认着苏染画脸上的神情,但被黑暗笼罩着,有几分费力。
“是。”苏染画应了一声,便返身去寻桌上的火石。
黑暗中,让她去注意有呼吸的生命,可以准确无误的判断出那微弱的呼吸声身在何处,可是让她去寻找一块小小的火石,还是有些吃力。
刚踏出一脚,苏染画就察觉到身后西门昊的出手,刚要躲闪,念头一转,任由一张大手抓住了自己的后身,随之一掠,离开了屋子,来到了西门昊的书房。
书房内的烛光通明,书桌上还摆放着几本文书,想必是西门昊刚看完之后便去了梧桐居。
被西门昊松开身子的苏染画,整了整被抓的后扯的衣衫,瞟了眼书桌上的笔墨与书架上满满的书,“王爷是要读书还是习字?”
“伺候本王就寝。”西门昊站在苏染画面前,看着她故作明白的乖巧之上,依旧是一副淡然不惊的平静,神态与话语可以敛起气势,故作妥协,但是骨子里的那种绝傲却是挥之不尽的。
可是,明明在大婚之前,他一直都没有发现苏染画的身上有这种东西。
看不清苏染画神情的时候,想要看的清楚,真的看清的时候,却又让他的思绪翻飞,暗生波动。
苏染画的一副淡然,好像是在讽刺西门昊的内心,而西门昊又用表面上的随意,霸道的命令着苏染画。
显然西门昊的话让苏染画感到意外,一时没了回话,环顾书房,不知这觉该是怎么的睡法?
西门昊看到苏染画的疑惑,抬步走到书桌前,触动了一个按钮,书房里的书架向一边滑动开,露出了一扇门。
里面是一个狭小的内间,摆放着一张精致的红木雕花床。
“进去伺候本王。”西门昊用命令的口吻道。
苏染画盯着那张红木雕花床,没有动。
“怎么?又不听话了吗?”西门昊走到苏染画身边,俊冷的脸上扬起一抹浅笑,而墨眸却是一汪直达眼底的漩涡,凝视着苏染画,带着邪佞的逼人之气。
此时的苏染画仅是身着一袭月牙白的中衣,西门昊突然而至梧桐居,她都没来得及披上一件外衫,披着长长的墨发,在烛光的映衬下,淡淡的神情中也透出几分惑人的娇容。
“奴婢怕是不适合做这件事吧。”苏染画仰起头,平静的道。
“你是本王的贴身奴婢,有何不可?”西门昊不以为然的轻笑,“你不会不明白‘贴身’二字的含义吧?或者是,你准备毁约?”
“奴婢不想毁约,是王爷的要求令奴婢为难。”苏染画道。
“哦?”西门昊扬眉,“本王以为你为了约定可以接受一切,原来也有为难的时候?只是,你做贴身奴婢原本只是本王的一道旨意,与是否有约定无关。约定只是你给自己找了个可以赎身的条件,若你不想继续,那么就永远的做本王的贴身奴婢也无妨。”
“这么说,奴婢是无论如何都要依照王爷的话去做了?”苏染画仰着的脸上挂上了一抹娇艳的笑容。
“不错,没有人可以违逆本王的旨意。”西门昊傲然道,将苏染画的娇笑尽收眼底,沉甸的心惊起细微的颤动。
苏染画将目光从西门昊身上收回,走到书桌前,拿起桌上的烛台,朝那扇门走进。
西门昊随后跟上,背后的书架之门应声紧闭。
第六十二章 令王爷满意
将烛台搁在床边的小桌上,苏染画回身,望着身后的西门昊,嫣然一笑,“王爷,请让奴婢帮您宽衣。”
说着,走近西门昊,张开双手环住了他的腰,摸索着腰带的结头,翘指拉开。
紧贴着西门昊的胸膛,那砰然有力的心跳似乎与苏染画的耳畔不停的撞击着,发际上的淡香飘进西门昊的鼻间,如醇香的清茶。
记得西门昊说过,讨厌自己一副媚容的模样,而真正的苏染画就是因为新婚夜勾引他,才被教训了一顿,所以此时,苏染画索性故作出诱人的姿态,惹得西门昊动怒,说不准就会将她赶出书房了。
于是,苏染画的动作更加轻盈,神情更加柔和带着娇美,而身子也更加贴近西门昊。
“你就这么喜欢引诱本王?”西门昊冷眼低垂,扫向苏染画。
很好,开口了。苏染画忍着腹中的笑意,声音乖巧轻柔的道,“王爷不是让奴婢贴身伺候吗?这么说真是冤枉了奴婢。”
这个男人真是好欠啊,明明是他逼自己在先,现在却反过来怪自己的引诱。
“不错,本王是要你贴身伺候,包括满足本王的需求。”西门昊抬手扣住了苏染画不安分的手。
冷不丁的意外令苏染画错愕的抬起了头,额头不经意的划过西门昊微凉的下巴,望到了一双吟着深深笑意的眼。
似乎,西门昊突然很满意苏染画的举动,没有预想中的恼怒与厌恶,反而是……
西门昊如此的反应大大出乎苏染画的意料,有种被人倒打一耙的感觉。
“王爷当真可以接受奴婢?”苏染画仰着头,媚眼如丝。
“你是本王的贴身奴婢,你该考虑的是如何令本王满意,而不是询问本王。”西门昊唇角上扬,挂着邪佞的笑意,眼中一贯的寒意似乎融化了,顶多算的上是一汪冷水,而不再是千年冰窟。
这究竟是怎样的情境?
苏染画望着西门昊的突变,一时失去了判断力。
一个人即使神情再变,眼睛都不会彻底转变,总会留有发自内心深处的东西,而西门昊那冷冽的寒眸却会跟着一齐改变,虽然还带着冷意,但与之前相比,已经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让苏染画难以琢磨到西门昊此时的真正心意。
他不该被轻易的诱惑的,更不该如此简单的接受。
他好像突然不是他了……
“奴婢会令王爷满意的。”苏染画气吐如兰,一股撩人的温热迎面吹向西门昊。
“那就让本王试试看。”
说着,西门昊的另一只手搭在苏染画的腰间,身子微倾,带着苏染画一齐倒在了床榻上。
苏染画就势抽出双臂,环绕住西门昊的脖颈。
吻顺势攀沿,去寻找西门昊的唇,划过硬朗的下巴,没有炙热,只有丝丝的凉意。
西门昊的唇避开苏染画的纠缠,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苏染画的另一边肩头,那里深深的一个齿痕,清晰的烙着,就像自己肩上的那一枚,相互映照。
吻再次落下,与那个齿痕重叠……
苏染画的双臂依然环绕着西门昊的脖子,但是双手搭在他的后颈,失去了重心般的有些无措。
这一次明明是要让这个高傲冷冽的男人屈服在自己的身下,但结果似乎又变了……
第六十三章 滚!
“回答本王,这样好不好?”西门昊将自己的耳朵贴在苏染画的唇边,等待着她的回答。
苏染画感到有种强烈的欲望让她想要一些东西,非常的渴望……
“好……”终于克制不住的脱口而出,莹莹弱弱,带着心神向往。
西门昊的唇边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于是,一场无关爱情,无关冲动,仅仅是本能的结合开始又结束。
然后便又回归到风平浪静。
苏染画仰面躺在床榻上,结束了一阵风雨,心是格外的平静。这一次的失败纯粹是她自找的,无话可说,无人可怨。而没有了狠厉的逼迫,没有了那种撕裂之痛,自然而然的下来,心底没有任何的波澜。
他们此时不是夫妻的身份么?只是相处的很怪异,令原本正常的事情做起来也参杂了无数的想法,无数的杂质。
苏染画想,她低估了西门昊的性情,料错了他的举动,经此一事,才清楚的意识到,西门昊的行为更加的深不可测,难以让人掌握。
“看来顿顿美味不是白吃的,精神还不错。”西门昊已经快速的整理好自己的衣衫,俯在苏染画的上方,眼中的如水凉意重新凝结成了冰寒,好似刚刚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刚刚被苏染画听到的那一声声充满磁性诱惑的声音仿佛是在梦中,飘渺无着。
苏染画懒懒的睁开眼睑,瞥了西门昊一眼,这才是她曾经见过的那个北王,对她阴冷而厌恶。
“王爷可否满足了?”苏染画的唇边扬起一抹淡淡的轻笑,就算西门昊这么做都是故意的,他也是如一头兽物般在自己身上得到了需要,是低级的。
“滚!”
西门昊听到苏染画的问话,看着她那浮在潮红未褪的脸上的那层嘲弄般的笑,敛起眸光,霍然站直了身子,沉声道,冷冽中带着浅显的怒意。
苏染画从床榻上坐起,拉过一旁的衣衫,套在了身上,动作不失沉稳。
然后,站起身,径直朝那面书架之墙走去。
一定是西门昊在身后触动了机关,书架之门再次打开。苏染画穿过那扇门,离开书房。
西门昊的目光紧随着苏染画的背影,阴冷深邃。
那是一个傲然的背影,不屈不挠,透出了一种绝尘而去的洒脱。
跟他瞬间变化的神情一样,那个妩媚妖娆的苏染画也荡然无存。
在苏染画走进暗室,开始做出引诱之举的时候,西门昊在那张变的娇媚的脸上分明看到了抵触的情绪,很淡,但没有逃过他的眼。
这与新婚洞房夜的那个苏染画截然不同,同样都是在引诱他,但那个苏染画可谓费尽了心机,以得到他的宠幸为目的。
而现在的苏染画,引诱的背后是抗拒,让西门昊怀疑,她是想做出引诱之举令自己厌恶动怒,从而不必让她遵从提出的那个让她服侍就寝的命令。
苏染画的想法果真被西门昊看破了,面对苏染画变相的反抗自己,西门昊猜不出缘由,但是他是不会令她如愿的。
何况,在接近苏染画的身体时,嗅着那股已刻在记忆中的清淡的体香,抛开与相府之间的过节,西门昊承认,他根本就难以忘记。
这真是一个让人受折磨的人儿,西门昊的心底隐下一声叹息,这个女人让他恼恨着,又让他渴望着。
第六十四章 回门之前
不要让苏染画的想法得逞,是西门昊给了自己一个去占有苏染画的理由,令原本想要嘲弄苏染画为奴,无所不为的服侍自己的低贱不耻换成了一室旖旎。
西门昊的目光转向了床榻,苏染画遗落下来的粉红色肚锦残留着妖娆的香魅。
这一次,在相互的缠绵中,西门昊竟然例外的没有想到记忆当中苏染画对他的种种算计,清楚的目睹着那张妩媚迷人的脸,没有恨意,没有怒火,只有身体的需要,而没有心情上的宣泄。
其实,这一次,沦陷进这场难言的欢愉之中的何止是苏染画一人。
苏染画回到了梧桐居。
一路上,秋夜的凉风吹拂着单薄的衣衫,吹尽了身上的余热。
点燃蜡烛,对着铜镜,镜中的人影一副淡然,墨发如瀑,倾斜至腰间,月牙白的中衣整整齐齐,束紧的领口系着盘扣,脖颈颀长,肌如白雪。
只有敞开了衣衫,才能看到自肩而下的片片暗红色的痕迹,引人浮想联翩。
这就是西门昊,不管是肆意的强掠,还是罂粟般的诱惑,都将真实的东西隐藏在暗中,不被外人看到。
倦意袭来,苏染画起身吹灭了烛火,躺在了床榻上。
西门哲说西门昊要带她回相府了,虽然西门昊没有对她说什么,但应该是真的,看来到了真正与苏洛城面对面交手的时候了。
天已大亮,大概是夜里的纠缠令苏染画乏了,一向习惯早起之后在屋外走动一番的她竟然还没有醒来。
“王妃快点起床吧,王爷还等着你回相府呢!”一个丫鬟推开梧桐居的门,跑了进来,看到呼呼睡着的苏染画,大声的叫道。
其实,当这个丫鬟推门而入的时候,苏染画就已经觉察到,如果她是个危险人物,当她走近苏染画的时候,就会遭遇杀机。
听着丫鬟刺耳的聒噪声,苏染画皱着眉头,懒洋洋的坐了起来。
“这是王府里准备的衣衫,王妃快点换上去见王爷。”丫鬟将一叠衣衫放到了苏染画的床边,催促道。
丫鬟的行为虽然不敬,但也不能怪她急着催促,她可是奉命来叫王妃的,若是慢了,惹王爷动怒,连带受过的还有她。她可不想做第二个柳儿。
苏染画打量了一眼衣衫,是新的,但是与从相府陪嫁来的那些衣衫相比,布料差了许多。
在现代,有些地方的习俗就是回门要穿婆家准备的衣服,看来这个朝代也有这个惯例,所以,苏染画才有机会穿上北王府准备的衣衫。
但是上不了档次的布料是苏染画地位的象征。
苏染画不发声响的拿起衣衫,慢条斯理的穿在自己的身上。
衣衫是苏染画喜爱的紫色,穿在身上也比较合适。这就足够了。
苏染画下地来到桌边坐下,对着铜镜,拿起木梳,缓缓的梳理着一头秀发,那个丫鬟木讷的站在一边,肯定是用不上的。
只送来衣衫,没有头饰,看来还得用自己的嫁妆。
苏染画懒得去首饰盒里细挑,将头发挽了个简单大方的发髻之后,依旧插上了那枚昨日进宫时带的玉兰发簪。盘起的发髻后余留出一截头发,恰恰披在肩上,好在有需要时,令秀发可以完美的飘飞。
“王妃,请你快点!”丫鬟耐不住性子,又催促道。
其实,对于苏染画,从穿衣到梳头,都是自己在做,用的时间也很短。别说是王妃公主,随便换做任何一个千金小姐,梳妆打扮都不止这点时间,何况还没有施粉黛。
苏染画并不去理会这个丫鬟,站起身,走至床边,趁丫鬟不留意,快速的从枕下取出三枚金针,暗收在袖口里。
“王妃,还没妥当?”管家来到梧桐居,走了进来,虽然是恭敬的询问,但也让人听出了催促的意味,只是把握得当,显的有礼。
“林管家,奴婢已经不停的催王妃了。”那个丫鬟急忙替自己解释。
“王妃若是准备妥当,就请尽快去王府门口。王爷也要去了。”林管家道。
苏染画自然听明白了林管家的意思,他在告诉她动作快些,可以免去被西门昊抓住迟到的把柄,再让自己生出什么事。
“知道了,谢谢林管家。”苏染画客气的道。虽然林管家是听西门昊吩咐行事的,但他多少对自己带着几分友善。除了在小柔死时,林管家表现出略显凌厉的手段,其他时间见到的他总是不温不火,性情平和。
苏染画走出了北王府的大门,刚站稳脚步,便见西门昊随后走了出来。
马车早已候在府外。西门昊旁若无人般掠过苏染画走到了马车前,负手而立。
苏染画也摸透了西门昊的这种表现,闷声不理时,会甩她而去,若是装模作样起来,就是要给她难堪了。看来这是又到了做脚踏的时候。于是,毫不犹豫的向马车走去。
不知百姓们从哪里知道了北王妃要回门的消息,虽然惧怕北王的凌威,但还是有胆大的候在不远的地方驻足观看。
苏染画本想无视这些猎奇的目光,但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在马车斜前方的角落,一抹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个身着蓝衫的男子,带着斗笠遮住了额头,整张脸淹没在阴影里,看似一个过客,但是透出的那种贵族之气与周围的普通百姓是截然不同的。而眼尖的苏染画,一下就认出他就是西门哲!
漠然垂下眸子,苏染画继续朝马车行走,穿过西门昊的身旁,不知道纹丝不动的他可曾发现了端倪?
站在马车前,苏染画蹲下了身子,与款款的步伐一气呵成。不放心的微微抬头,瞥向一侧的角落,明显的看到了西门哲紧握的双拳,循着身形,上移目光,直到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传达着复杂难言的讯息。
蓦地,背部被重重的踩到,苏染画一个趔趄,差点趴在了地上,手肘撑着地面,被咯的生疼,隐起眸中闪过的寒光,忍着这一晃而无的重力。
这一次,西门昊明显的用了几分力气。苏染画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脚尖在背部揉搓的狠厉。
他一定发现了西门哲!
第六十五章 回到宰相府
苏染画缓缓的直起身,再次朝西门哲瞟去。她能觉察到隐在阴影里的脸带着极强的疼痛与怒意。
西门昊一声不响的坐进了马车里。马车并没有动,安静的没有任何指令,苏染画猜测着大概是因为回门,所以西门昊要她一起上车吧?
于是,收回目光,抬脚上车。
“驾!”
毫无征兆的,在一道厉喝声中,马车飞奔起来。
苏染画猝不及防的一脚踏空,身子不由的前倾,本想顺势翻个跟斗,躲过一摔,但即刻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使出功夫一定会招惹是非,于是,一狠心,让自己的身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如了西门昊的心意。
同时,西门哲也跑到了她的身边。
狠狠的一拳砸向地面,半蹲在苏染画身边的西门哲一脸的懊恼,如果他的功夫好一些,速度快一些,就可以拖住苏染画,不让她摔倒了。
“喂,小子,快让开!”尾随马车的仪仗没有认出西门哲,大声的喝道。
西门哲刚想反击,用力按在地上的拳被苏染画使劲的握住,这种感觉就像遇到危难时,被母妃紧握似的,令西门哲的心一动。伸出另一手,将苏染画拉了起来。
站起来的苏染画连忙松开西门哲,闪开一段生疏的距离。
“去去!让开,别挡道儿!”仪仗推搡着西门哲。
苏染画望了眼西门哲,轻轻的摇了摇头,转身去追赶停在远处的马车。这一次,她顺利的上了车,坐在角落的位置。
待北王回门的仪仗队伍追随马车远去之后,围观的人群中才爆发出纷纷的议论。
西门哲站在嘈杂的路中,阴郁的目光追随马车,直到没了最后的影踪,风华正茂的少年,生命中开始染上墨色的痕迹。
西门昊坐在马车里,面无表情。
刚才的一踩一闪,让苏染画知道,西门昊的这种面无表情下隐藏的是多么狠厉的心。不免有些责怪西门哲的年少轻率,平白无故的又给她惹了事。虽然知道西门哲是放心不下她才会冒然候在北王府外,可若是一直有这样的“关心”下去,她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与西门昊相坐在狭窄的空间,令本就稀薄的空气里又增添了让人窒息的凉意。
昨夜的一切不过是经历了一场香艳的梦,此时才是真实的各自。
苏染画撇开西门昊,径自透过窗子望着车外。类似清明上河图的繁华古街赫然展现在眼前,充满了生机,沉默的眼底不由的现出几分神彩。
“宰相府到!”“北王北王妃到!”
相继两声高呼,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虽然这次回门拖了好久,久的要被人忘记,已经算不得正式的回门之礼。可毕竟是新出嫁的王妃第一次回到娘家,提前得到消息的相府还是准备的隆重了许多。
苏染画一个激灵,抢先探出身,跳下马车。
“咦?”
在众人惊讶不解的目光下,苏染画熟练的蹲下了腰身。
“易,北王真的用苏染画做脚榻?”看到苏染画的举动时,苏染情忍不住的对西门易轻声道。
早就准备看戏的西门易带着苏染画先一步来到宰相府,二人相携而立,在相府外等候他的皇兄。
想来昨日进宫的情形已经传遍京城,连苏染情都知道了,相府的人一定也都早已心中有数。
只是,西门昊比苏洛城所料到的还要绝,竟然在他的相府前,在他这个宰相的面前也没有放过苏染画,毫无顾忌的示威。
仿若没有听到苏染情的私语,西门易的目光落在苏染画身上,随之一怔,整个人僵住了。
当看到苏染画一脸淡然的卑躬屈膝,为西门昊做着脚榻,任由他毫不怜惜的踏着自己瘦弱的身躯,下了马车时,西门易直立的身子仿佛扎了根般的沉重,定定的放在苏染画身上的目光里,有讶然,有不可思议,有被深深打击到的痛悔。
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女人,平淡的脸上带着几分刚毅,略略抬起的眸里含着倔强的隐忍,那种油然散发的底气与西门昊的冷冽似乎是针锋相对的,一个无情的踩踏,一个倔强的支撑,像是相辅相成的结合,又像是激烈的碰撞。
女人可以带来赏心悦目,可以带来快乐的享受,但是像苏染画这样带出的震撼,却是西门易从未见过的。
西门易目光中复杂的东西渐渐隐退,僵硬的身躯软化,神情开始恢复正常。瞟了眼身边的苏染情,花瓶般的美人儿与那个淡然不响的跟随在西门昊身后的苏染画相比,显的实在平淡无奇了。
觉察到异样的目光,苏染画抬眼望去。刹那便触碰到西门易已经镇定自若的眸子。
对上苏染画的眼睛,西门易眉眼弯弯轻笑,仿若呼吸之间都流露出浑然天成的摄魂,尽显妖娆的魅力。
苏染画眉头微颦,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将视线转向那个依偎在他身边的女人身上,面容娇媚,美丽的杏眼含俏含骄,娥眉曼妙,红唇盈盈,秀发上钗饰精美,衣着华贵。
仔细看,似乎眉宇间与自己还有几分相像。苏染画寻思,如果猜的不错,她应该是相府的大小姐苏染情,也就是自己的姐姐。
迎上苏染画的目光,苏染情的俏笑更浓,骄傲与嘲弄的意味直达眼底。
苏染画置若罔闻,思绪放在了她身边的那个男人身上,他究竟是谁?
凭他与苏染情如此的亲密,应该是南王西门易无疑,可是他——
苏染画又转向西门易,只见他的眉眼笑的更弯。
苏染画的双手不由的一紧,隐在袖中,悄然摆弄着袖中的金针,一记凌厉之色投向西门易,就像金针划过他的笑。迅速的,没有被人察觉,除了西门易准确无误的读到了其中的信息。
“二皇兄,王妃可是用来宠的,你这么做,苏大人可是很心疼的。”
当西门昊走近的时候,西门易已经将视线收回,掠过苏洛城的尴尬,率先开口道。
“宠,要有宠的理由。苏大人心知肚明,是吧?”西门昊转向苏洛城,若无其事的笑问。
第六十六章 庸俗的美人
“是,是。”苏洛城连连点头,“小女无故卷入凶案,令王府蒙羞,又不慎失落了王爷的骨肉,确实该吃点教训,好让日后的行为谨慎一些。”
苏染画冷眼瞥向苏洛城,对于这个长着一脸老奸巨猾模样的老头儿,她是万分厌恶,若不是因为他的缘故,苏染画也许走不到这一步。
“苏大人只知道这些吗?”西门昊看着苏洛城,笑的意味深长。
一开始苏染画小产入狱,之后又突然传出北王妃受宠的风声,陈公公也是因她而受罚,而后又是长久的独居偏房,无人问津,好像又失宠。最后苏洛城让三夫人去北王府以探究竟,结果没有见到苏染画,时隔一日,西门昊竟然又用如此卑微的待遇与苏染画一同回到了相府,不知这起起落落兜着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西门昊究竟又抓住了什么把柄?
“还请王爷明示。”瞬间思酌之后,苏洛城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呵,”西门昊收回笑意,四下扫了眼,“苏大人的消息还真灵通,早早的就大张旗鼓的恭候本王。”
见西门昊转移了话题,苏洛城也淡定下来,调整好姿态,回道,“京城百姓都知道王爷要来相府,微臣岂能不知?明知而故作不知,必然不妥,微臣一切都是谨遵规矩行事。”
“嗯,”西门昊点点头,“苏大人行事果然周到,只是你这位备受称赞的女儿却表现很不尽人意,跟南王妃相比,实在差远了,你说在未令本王满意之前,能宠她吗?”
见西门昊又把话题绕了回来,苏洛城只得再做恭顺,“王爷说的是。北王府里发生的事也着实令微臣意外,染画已是王府的人,该怎样对待全凭王爷。”
好一只善变的狐狸,当初拿着那块玉佩闹到皇上面前逼婚时,可不是如此的恭顺,气焰强盛的很呢!
西门昊暗自冷笑,不再理会苏洛城,抬脚朝相府大门走进。
苏洛城伴其左右,一同进入。
随后紧跟着的苏染画走上前,恰恰途径西门易的身边。
脚步微顿,妖魅的浅笑与暗生的凌厉相互交叉,碰撞,遂击打开来。
“妹妹,你的这身衣衫真漂亮哦!”一直亲昵的偎在西门易身边的苏染情终于忍不住的开口了,对走到自己跟前的苏染画笑道,一副看好戏的得意模样。
对于这号人,苏染画向来懒得搭理,径直朝前走。
被无视的苏染情面露不快,继续不依不挠的啧啧道,“妹妹已经成了王妃,打扮还是这等简朴,只带一支发簪。虽然北王生你的气,你也真是太不懂得讨人欢心了,就算王爷没有送你什么饰物,咱们府里给你陪嫁去的也不少吧?”
“你的话说的是不是有些多了?”苏染画停住脚步,冷冷的道,凌厉的眼神扫过一旁的西门易,让他管住自己的这位趾高气昂的王妃,这等庸俗的言论,只能令他丢人。
西门易的唇角不觉上扬,眼底却掠过一丝嘲讽,扫向身边的苏染情。
原本冲着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才将苏染情娶进门,谁知美人就是美人,空有一副美艳的皮囊,骨子里还是那么的庸俗。
再看几步之遥的苏染画。
西门易虽然拥着苏染情,但是目光一直没有放过苏染画,她的淡然自若,不卑不亢的神情里带着天然的傲气,根本不会被眼下的卑微与众人的嘲笑所左右。即使身着普通的衣衫,不施粉黛,不加装饰,却是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别样的味道。
“你说什么?”苏染情没有料到苏染画会这样斥责自己,杏目圆瞪。
真是庸俗的反应。
苏染画不屑的冷哼,头也不回的走进相府。
“南王,南王妃,请进府吧。”
一直候在最后的相府原配大夫人将前面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适时插话,给了苏染情一个台阶下。
她可不是有多好心,只是不愿站在门口被老百姓看好戏一般的看着。一个苏染情可以让宰相府煜煜生辉,可还有一个苏染画又给宰相府彻彻底底的抹了一把黑。
苏染情伴着西门易一起走进相府,看到了候在偏侧的二夫人,连忙亲昵热情的迎了过去,挽住二夫人的胳膊,开心的道,“娘,女儿又回来看你了,这次回来,王爷又给你和爹爹带了好多的礼物,待会儿我陪你看看去。”
苏染情的这番笑容里带着忍不住的兴奋,洋溢着幸福,还有……故作给人听到一般的得意。当然那人特指的只有苏染画母女。
此时的苏染画刚刚走到了西门昊的身侧,看着苏染情母女相拥在一起,喜逐颜开,不由的将目光落到了与二夫人一齐候在偏侧的三夫人身上。
刚走进相府,她便看到了三夫人,那个曾悄悄见过一面的悲苦女人。只是不明白这个时代的规矩,所以她没有冒然去跟她说话,平静的走到了西门昊的身侧,像一个合格的奴婢一般,随时准备待命。
此时,特意望去,苏染画接触到了三夫人的目光,二人相互对视,默默无语。
对于这个娘,苏染画是陌生的,没有血脉的感情。
但是那日亲眼目睹了三夫人为了女儿挨苏洛城的打,那种凄然,那份为了女儿的心,都融进了身为杀手的苏染画的心,即使苏染画的心再坚硬无情,那种无依无靠的孤独,对母亲的期盼却是一直缠绕在她的心中,从前世带到了今生。
所以,就在那时起,她升起了替原本的苏染画保护她的母亲的心,也就成了与西门昊谈交易的条件。
而对于三夫人,看到女儿虽然完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可却备受委屈,一时难言,隐忍着一肚子的伤心。
苏洛城陪同西门昊与西门易率先走进大厅,苏染情挽着二夫人,与大夫人一起紧紧跟上。对于几乎跟自己平起平坐的二夫人,大夫人是很不满意的,无奈自己没有生一个孩子,联络南王的感情,替宰相府再增光辉的“伟大”功劳就只能依仗二夫人了。即使家境丰盈的大夫人也只得咽下这口气。
苏染画扫了眼不动声色的西门昊,驻足等待朝大厅走来的三夫人,没有任何言语,三夫人走来一把拉住了苏染画的手,紧紧的握在掌心。苏染画可以感觉到她的手在不停的抖。
第六十七章 嫁了,就得认
“你们母女二人好些日子没见,先去说会儿话吧。”
苏洛城陪同二位王爷落座之后,对走在最后的苏染画与三夫人道。
苏染画才不认为苏洛城会有这份好心,不知又安的什么心思,瞟向西门昊,见他根本不屑看自己,便一声不吭的拉着三夫人,转身离去。
带着一股倔强的背影令大厅内除去西门昊与西门易之外的众人错愕,明明是熟悉的苏染画,却似乎又有些陌生的感觉。
苏染画陪同三夫人默不做声的相携而行,目的地是相府偏角处的位置。
“小姐,奴婢已经泡好了茶,你们娘俩快回屋去好好的说说话吧,夫人这些天可是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就惦记着你呢!”
半路上,一个丫鬟迎了过来,挂着热情而甜美的笑容,与一路上碰到的那些对她俩熟视无睹的下人截然不同。
苏染画朝这个丫鬟微笑的点点头。
“走吧。”三夫人紧握着苏染画的手一直都没松开,淡淡的吐出两个字。这声音像来自千年的积淀,空幽而伤感。
此时的三夫人脸色还是不太好,带着病态的苍白之色,柔弱的身子仿佛一阵风能把她吹倒,虽然是她在拉着苏染画,可是苏染画觉得是自己在支撑着她,一路上都在强打着精神。
来到了三夫人的住处,苏染画真心的想笑了,是替她们母女悲哀的笑。
她们不愧是母女,各自占着夫家最偏僻的角落。
不过,三夫人的情形要比苏染画好些。住的屋子比苏染画的梧桐居大,宽敞明亮,整理的很舒适。
“染画,你瘦了。”
走进屋子,三夫人望着苏染画,终于忍不住的落泪了。在听说了苏染画要回来的消息时,苏洛城就警告她不许失态,她一直忍着,直到拉着女儿走进这个属于她们的小窝,才敢放开心扉。
“娘。”苏染画努了努嘴,艰难的叫出了这个称谓,陌生而甜蜜。
“好了,夫人,小姐。”那个丫鬟劝道,“小姐不是还好好的么,一定会挺过去的。”
“好好的?怎么能是好好的?”三夫人抹了把泪,“当我听到染画小产,都还没来得及调养就被关在了刑事房的大牢,我的心里就跟刀子割一般的疼着,揪着。我躲在一边,看到染画给人做脚榻,更是像一锤子钉在我的心窝。虽然我们母女不招人待见,可是自小到大,染画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啊!”
“夫人。”那个丫鬟看到三夫人不断起伏的胸口,真怕她心伤的喘不过气,忙端过一杯茶,递给三夫人,“喝口茶吧。”
“小翠,谢谢你这么有心。”三夫人调整了一下呼吸,接过茶盏,饮了一口热茶。
“有功夫在哭,不如好好的教教你的女儿。”
音落,苏洛城走进了屋子,阴沉的脸,怒目瞪向苏染画。今日回门的一幕,可是把相府的脸丢尽了。
虽然早就听闻苏染画昨日是怎样跟西门昊进宫的,但是苏洛城根本就没料到西门昊回门时竟然也敢用这招,这不只是在表面上压榨苏染画,而是在向相府狂妄的示威,是对苏洛城逼着他娶苏染画为妃的抵抗。
自己费尽心机的将苏染画风风光光的嫁进了北王府,而她却弄出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回门礼。对于苏染画的愚钝,苏洛城岂能不怒?
苏染画守在三夫人身边,回望着苏洛城,平静无语。早已看到了这个父亲的真实面目,所有的情绪全部隐在了心底。
看着安静的苏染画,仿佛没有变,又仿佛哪里改变了。苏洛城瞪着苏染画的目光渐渐的缓和下来,冷哼道,“真是没用!”
“老爷,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北王不会喜欢染画的,找个理由,让北王休了染画吧,哪怕染画一辈子嫁不出去,我们娘俩也一起过了。”三夫人哀求道,事实摆在眼前,北王是出了名的狠角儿,她甘愿女儿顶着被休的声名,也不愿她被西门昊折磨。
“我堂堂宰相府的女儿怎能被休了?”苏洛城怒道,“嫁了,就得认。我养了她这么多年,这也是她唯一能替我做的事。”
“北王是何等聪明的人,染画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三夫人道,这句话从苏洛城开始他的计划时就不停的在说,现在又忍不住的提及。苏染画从小心地单纯善良,怎懂得笼络男人的心,尤其是一个心有所属的冷冽的男人。
“用你的命做条件,她不是乖乖的嫁了吗?如果她想要留下你的命,就只能让自己学的聪明。”苏洛城出其不意的伸手扣住了三夫人的脖子,目光阴沉的道。
“老爷!”小翠惊呼。
“放了她!”苏染画秀目一瞪,厉声道。她刹那明白了苏染画被迫嫁入北王府的身不由己,估计西门昊口口声声说的“引诱”,也都是出自这份不得已吧,就算是与苏洛城一起给西门昊设下了娶亲的圈套,也应该都是苏洛城逼迫的。
一边是不得已的付出,一边是残酷的不屑。新婚之夜的苏染画受到的是怎样的双重压力与心身的折磨?
“呵,几日不见,脾气长了不小。”苏洛城甩开三夫人,瞧着苏染画,用冷笑掩盖了内心的惊诧。
“你的这招棋走的太险了。”苏染画冷冷的道,“即使我想听命行事,可确实很难。如果换做南王,就简单多了。”
一想到西门易,苏染画的心就跟着沉了几分,想想那丝妖魅的笑意,苏染画就知道那是一个留恋花丛的男人。
“南王岂是你能配的?”苏洛城抖了抖那把山羊胡子,冷笑。
西门易是他选定的赌注,自然要嫁最好的女儿,一个贱人所出的苏染画也就只能冒死去陪西门昊玩玩儿。
“你以为我那徒有虚表的姐姐就能配的起?”苏染画微微一笑,面带不屑,从进门时的观察中,她就知道苏染情根本不是西门易的菜,不过只是一个可以炫耀的玩物罢了。
“现在说的是你自己!”苏洛城纠正了话题,他撂下二位王爷,随后跟来,为的也是在第一时间从苏染画这里得到一些判断,好正确的应对西门昊。
“明知道这招棋很难走,您为什么偏要走,不肯放过我呢?”苏染画瞧着苏洛城,反问道。
苏洛城一怔,之前的苏染画哭过闹过,但从没如此反问他,还带着讥讽的神情。这还是以前的那个苏染画吗?还是他多年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根本就没真的了解过她?
第六十八章 你应该很清楚
“兵家常说,兵行险招,冒险一次又何妨?苏家取得今日的富贵,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险。做为苏家的女儿,自然也得有所承担。”苏洛城直视着苏染画,说的抑扬顿挫。
“爹爹好胆量。”苏染画微微一笑,她从苏洛城的脸上看到了一晃而过的疑虑,所以,她不得不开口称一声爹爹,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氛围里,她的身世还是保密最好,别说说出来不会有人信,就算信了,还不知会借用着掀起什么样的波澜。
而她不过是想着帮助西门昊将苏洛城的势力连根拔起之后,得以脱身,无拘无束。所以,一时的隐忍还是必要的。
“染画,”苏洛城明显的感觉到这个女儿与印象中的不同了,虽然不乐意为人所用,但是神情收敛了许多,显的更有内涵,“我说过,只要你能助我完成大计,我定不会亏待你们母女。想要活的像染情那般风光也不是难事。”
苏染画望了眼三夫人,她正手捂着被扣的泛红的脖颈,忧心忡忡的凝视着自己,虽然知道在她的眼里,那是对自己女儿的疼爱,可是却让此时的苏染画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暖意。
苏染画回过头,对苏洛城轻轻一笑,“我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即使面对着刀山火海也得走了。”
“很好!”苏洛城盯着苏染画,她的淡定从容让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在登上相位的艰难道路上,应对种种危险时的淡定无惧的身影,顿了顿,沉声道,“那么,你能用多久的时间让自己在西门昊心中占有一席之位?”
“您不觉得此时我已经在他心中存有了位置吗?”苏染画笑问,作为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时时不忘拿她开刀,只能说明她的地位匪浅了,就算是在压榨也意味着他将她看在了眼里。
“哈哈哈!”听了苏染画这种变相的说法,苏洛城哈哈大笑。
风轻云淡的看待一切,令他对这个女儿突然间刮目相看。
“但是,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种令相府蒙羞的所为。”苏洛城停住笑声,直视着苏染画,沉声道,“我可以容忍一时,但时间久了怕是会难忍的住。”
明显的感受到苏洛城的威胁,苏染画淡然一笑,“我相信爹爹的忍耐不会比我低的。”
也就是说,苏洛城在她的脾性发作前,丧失了容忍,就是不如她这个不招人待见的女儿了。
“忍耐是有一定限度的,不只我是,你也要记着。”苏洛城从苏染画的笑中看到了嘲弄,是对他这个父亲的不屑,语气更加的阴沉,带着奸诈的威胁,“如果一味的忍耐就成了妥协,那是我决不能容忍的。如果你真的那么无用,首先死的是谁,你应该很清楚。”
“从现在起,如果我娘再伤着一根头发,我不能保证下一步会不会玉石俱焚,我为什么会听你的安排嫁进北王府,你应该很清楚。”苏染画仿照着苏洛城的口吻,与其针锋相对。
苏洛城盯着苏染画,眸中的恼意剧烈的燃烧,这样的女儿是他从未见过的,他也从未遇过这样的回击,站在他面前的苏染画浑身张扬着强劲的气势,再也不是那个见到他就躲着走的那个胆小谨慎的丫头。
苏洛城感到自己在相府建立起的夫尊,父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但是面对着这样的苏染画,又让他无法将火尽数发出,因为他又觉得,这样的苏染画才能更好的帮他做事,他需要这样的棋子。只要她还顾念着她的母亲,就是掌握了她的软肋。
“好!希望你能让我看到一个非常满意的结果。”
苏洛城恨恨的抛下一句,咣当的打开屋门,大步走了,那边还有两位身份高贵的姑爷等着他应对。
“染画,”三夫人轻声的唤道,看着苏染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同样觉察到女儿的陌生,但分明就是她的女儿,难道在北王府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让人发生这么大的变化?那么,她的女儿究竟在北王府遭遇了什么,才会让她像变了个人?
我的染画!
三夫人的心在滴血。
“夫人,”小翠扶着三夫人坐到了椅子上。
“唉,染画。”三夫人一声叹息,“其实你不必受你爹的威胁,娘这把病怏怏的老骨头活的也够久了,只是放心不下你。若不是娘不中用,你又怎么能进了你爹的圈套?说到底,都是娘对不起你啊!”
说着,三夫人的泪涌了出来,抬起衣袖轻轻的拭去。
“娘!”苏染画看着一脸忧伤的三夫人,脱口唤道。很自然很亲切,好像属于苏染画的所有情感都一涌而出,齐聚心头,这就是这具身体的最原本的反应,对母亲的依恋与爱。
三夫人摆摆手,止住了苏染画的话,接着道,“其实娘一向爱惜自己的命,否则也不会这么卑微的活到现在。娘懂得,人活一回不容易,无论如何都要坚强的活下去。但是,现在娘活着的资本是拿你做要挟,成了你的负担,真觉得对不住你。”
“娘,”苏染画蹲在三夫人的身边,手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腿上,“你说的对,无论如何都要努力活下去,所以我会坚强,我也不许你有事。女儿是你养大的,养育之恩报不了,保护您的命还是应该的。”
说这些话时,苏染画觉得她就是三夫人原本的那个亲生女儿,二人合二为一,表达着对三夫人的情感,自然而然。
此时,苏染画感到自己就是正常人家的女儿,而不再是那个孤独无依又被人掌控的杀手。
感觉是那么的美好。
三夫人反握住苏染画的手,母女二人十指紧扣。
“老爷太偏心了,”小翠见身边没了外人,难掩不平的道,“若是替老爷办事,大小姐才是最好的人选,谁不知道大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若是北王娶的是大小姐,一定不是如今的局面。可是老爷根本不会让大小姐涉险,让她做了南王妃,就是给了她锦绣前程,未来皇后的位子,却让二小姐独自呆在北王府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