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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猫儿     厂公为王txt下载     厂公为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八章 真人?真人! 3

    “爹,”狐狼轻轻捋顺着胯下宝驹的鬃发,侧头看向迟来的一片云。

    “嗯。”一片云点了点头,也将目光投向了万众瞩目的交点:“那是。。。”

    “太监头。。。额,是厂公,还有。。。张神仙。”狐狼轻声道。

    “张神仙?张三丰?”一片云诧异道:“他怎么来了,又怎么和东厂的提督太监打起来了?”

    “孩儿也不知道。”狐狼老实的摇了摇头:“孩儿按您的吩咐,在这龙门关左近转了一圈,再回来时,厂公便带了几个死人进了龙门大营,并让孩儿领兄弟们小心护卫,再然后,张神仙便来了。”

    “这么说,内里的因由你是一概不知了?”一片云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

    “爹。。。”狐狼头上瞬间冷汗大冒,想要辩解,却又被一片云挥手拦下:“算了,他们两人的交手,也不是你能掺和的。”

    “孩儿或许打不过他们任何一人,可手下这么多的弟兄。。。”

    “也不够他们一个人杀得。”一片云冷哼一声:“你的修为不深,不明白武道终极的恐怖。他们两人手上的血腥,若是挤的出来,染红十片罗布泊都是绰绰有余。”

    狐狼还要再问,一片云却没了解释的兴趣:“好好看着吧,能有这样的机会是你一生的荣幸。”

    “是。”

    太极为两仪而生,动静间如行云流水。

    武当派的创派祖师,太极真意的至高领悟者,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等等等等。张三丰作为一个时代的神话传说,出手该是怎样的一番动地惊天?无人可以想象,或许只能靠猜测,飞天遁地,移山倒海?

    事实上,并没有。

    五千个马匪成为世间最荣幸的观战者,三里开外,能看到的,却只有一个如鸡子般黑白混沌的气旋,其中影影绰绰,具体是个什么光景,又是一种如何的风采,他们并不能看到。气旋内的景象,只有两人可知,一个是出手的张三丰,而另一个,自然是应战的徐如意。

    “嗡!”

    徐如意又是一掌飘然而出,力未尽时,却被一股粘稠的力道束缚牵引,打向一旁的空荡处,双脚连荡,如旋风落叶,连环扫向张三丰胸口小腹,却又被张三丰横臂虚无一扫,画了两个太极圆环,轻描淡写的将力道卸在一旁。

    反手一击横扫,极静至狂暴,张三丰一拳轰向徐如意的心口,意料中的被单掌挡下,张三丰不已为意,由攻转守。

    “左右野马分鬃”“白鹤亮翅”“如封似闭”“手挥琵琶”“搂膝拗步”太极拳的招式依旧还是那般的简陋,但在张三丰的手上却腐朽化神奇,简单的动作,无限的组合。

    相比于徐如意的疾风骤雨的抢攻,这样的应对无疑是最为省力的方法,但却也没有表面上所展现的那般轻松。

    徐如意的手上虽然没有那把无坚不摧的君子墨剑,但是食指与中指之间却有一点寒芒闪亮,那是。。。一枚绣花针。

    凭着这根不起眼的绣花针,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如意连环。

    这方世界,因为徐如意的到来,修炼辟邪剑法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这是一门速成的邪功,只取快、诡二字,但徐如意的辟邪剑法却不同,招式之间横生恢弘霸道,准确的说,这已不是辟邪内劲,而应该叫做---葵花向阳!

    破空之声接连响起,指尖划过的瞬间有一抹黑暗,空间被撕裂。砂石腾起,转眼化作更加细微的尘粉,风不曾吹起,又被混沌的平和压下。

    两人交手算来已经大半个时辰,大抵也就是这段枯燥的过程循环往复。

    龟蛇盘,敢在火里种金莲。

    徐如意一手两脚肆意而攻,如恶龙肆虐,反观张三丰,双手就这么连连画圆,脚下迷踪不定,卸力,再卸力,不动如山的终结后一招反击,取向徐如意的要害,却又不尽全力,稍遇阻碍,便又回到起点。

    这场交锋并没有任何的公平可言。

    张三丰的武功不必多提,而徐如意,一手附在云峥头顶,默运北冥重生法为众人续命,张三丰可以躲闪,而他,却连全力施为的余地都没有,所有的力道都只能咬牙承受,这对于身体与精神的负担是难以估量的。

    可以想见,若张三丰有心,或许胜负便在须臾刹那。

    当然,这只是一种或许,他似乎打着什么别的主意,就好像。。。是在玩弄一直调皮的猫咪,不时地将它抱回怀中。

    近似于戏耍的手段,舞蹈版的翩然,动作美轮美奂,杀气四溢。

    徐如意的心火渐渐引动,皂白分明的一双丹凤眼,亮的吓人,招式不停,四目相对,视线没有一刻断裂。

    渐渐地,黑色的瞳仁开始消失。

    渐渐地,诡异的白光又在眼底的深处浮现。

    “张邋遢,看来你是真的想和咱家不死不休了?”徐如意的忽然开口,阴声一笑:“看来九天玄女娘娘你是见不着了,咱家便送你和你的一般徒子徒孙去九幽罗刹见阎王去吧!”

    话音一落,徐如意立掌在前,接着便是更加凶狠的挥刺!

    张三丰也笑了,春风如沐的笑容,手上的力道暗暗加了三分。

    若说之前是九退一进,那此刻便是虚守实攻。

    风格渐变,两人的交手不带一丝烟火之气,周遭的混沌之色开始向着黑白而变化。张三丰的招式如果说是一种自在,那徐如意的招式便是一种逍遥。

    招在意前,心未动,拳脚剑指已莫名而出。

    忽然一掌,印在了张三丰的胸口,没有丝毫的错愕,澎湃巨力自然而发,没有回应,弹指间,一股更强的力道鼓荡回冲。

    半步,

    这是天地之力,徐如意退了半步才将这股力道化解,但下一刻,一拳横扫,立掌封挡,又是一拳直冲。

    太极---搬拦捶!

    至阳至刚的招式,也是太极拳中唯一的杀招!

    天地之威,混沌中分太极阴阳。

    张三丰的眼中也没了淡然的笑,而是深沉的黑暗。与徐如意眼中的白光鲜明对比。

    “嘭!”

    一拳一掌暴然而触,时间,在此刻静止。。。

第二百七十九章 真人? 真人4

    爆裂的龙柱狂风冲天而起,突破密布的积云,迎来炽烈的天光。

    砂石四起,卷集而入,旋又化作更为细密的尘埃。

    风眼中,仙魔的交战依旧。不复先前的激烈,因为拳掌相交的瞬间,直到此刻,依旧没有分开。

    这是绝对的内力的比拼,刚柔的内劲在徐如意与张三丰的掌心纠缠进退。

    黑白的四目交汇,再无先前的轻松写意。

    “爹。。。咱们。。。就这么看着?”狐狼迟疑发声。

    一片云的双拳握紧,松开。再握紧,这一次却没有松开。只是面上神色纠结,依旧还是没有做出决定。

    此时此地,只有他还能勉强体会二人此时的凶险。

    若单以功力的深厚而论,一片云不觉得这世上有人会超越成名多年的武当大宗师,但与他交手的那个东厂的厂公,他同样也看不透,单手应战却能打个平分秋色,又是这个年纪,若非亲眼所见,一片云绝对不会相信。

    或许只要一道轻微的外力,便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问题只在于,自己有没有做那稻草的勇气。

    经历元末乱世的一片云明白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也更明白张三丰这个天下第一的恐怖,所以,他没有做出决定。

    可这时间仍然在走,空间也不会真的定格。就好像曲终人散,两人的交手终究会分出一个胜负来。

    而此刻,外力真的来了,是天威,也是人为。

    张三丰缓缓地抬起了闲置的左手,很慢,很慢,却有绝对的力道在凝聚。弓步踏前的左膝不可察觉的动了一丝,对面玉白的肉身也对应的晃了一丝。

    无神而诡异的白光有轻微的流转,扫向了那很慢,但绝对在抬起的手,皱了皱眉头。

    在这只手出招的时候,或许便是胜负两分的终结,这是肉身给出的判断,本能的要做出最为正确的应对。

    张三丰有两只手,他也有,只要他将那只救人的手抬起,这场战斗便还能打下去。

    可是偏偏的,云峥头顶的那只手依旧还是稳如泰山,与先前不变,除了上边不知何时暴起的青筋,盘根错节,血液在青紫的管路中几欲喷出。

    徐如意的敌人并不只是对面的张三丰,还有他自己,只是此刻的他或许还并不知道而已。

    “何谓白骨?死生之间的眷恋。”张三丰忽然沉声开口:“何谓禅?顿悟空明。遵从本心,方得大自在。看不透,放不下,若不开悟,何谈成佛做祖?”

    “我已开悟,我即是佛!”

    “佛者,觉也,你的觉又在哪里?”

    “我心即天心,我愿即佛愿,我为世尊!”

    “如何还有求不得放不下的世尊?”

    “我求既得,四大皆空。”

    “那便给老道看看!”

    说话间,脏兮兮的手掌没有停顿,已经来到了徐如意的面门之前,还有,七寸远近。

    一个灰蒙蒙的光球突兀而出,在掌心旋转,轻轻一推,飘然而出。

    劲力外放,法则其中,这便是先天的象征。

    “你。。。要杀我!”

    “你这变数,本不该存在。”

    “你要杀我!你竟敢杀我!你竟敢杀我!”一声凄厉的嘶吼,鬼狱阴风!

    “轰隆!”

    晴空一道霹雳,电光呼啸而下,刺穿狰狞的龙卷。

    两人的身影随之淹没,轰然的雷鸣中狂笑声声而起:“看破,看破,都他妈叫老子看破。老子要是能看得破早他妈在十年前就死了!老子要他妈能看破,早他妈跑到北平去了!什么叫看破,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天地也不能拦我!”

    紫红色的电光在砂石上疾走,大地龟裂,更加狂暴的轰鸣破空在风雷中回荡。

    “老子要杀了你张邋遢,你就一定要去死!”

    “老子要救身后的人,他们就一定要活!”

    “老子要平定这天下,燕王就一定要灭!”

    “老子要平定这八荒六合,这乾坤便要在我手中滚动!”

    混乱中传来虚无的回应:“如此。。。便如你所愿!”

    “嘭!”

    一声闷响,风止,声绝。

    张三丰的拳打在了徐如意的心口,而徐如意的针,还差半寸才能扎进张三丰的檀中。

    “噗!”

    一口脓血喷出,消散。

    徐如意的身子晃了几晃,没有倒下,全靠那条执着的手臂支撑。

    张三丰轻描淡写的收回了拳,退了三步,简单的一个收势,猿臂自然的垂下,微笑。

    那根银色的绣花针落在了地上,无声。

    眸中那诡异的白光已经消散,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只是异常的疲倦。深深地看了一眼张三丰,复又转过头,看向了身后。

    漆黑的蚕茧表面微微的起伏,环坐的众人面上也有了淡淡的红晕。

    徐如意收回了那只坚定的手,无力的坐下,飘散的青丝凌乱拂动,俊美妖异的容颜随之遮掩。

    “准提许下二十四宏远,成就圣人之姿,你许下了四道渺小愿望,或许只有救人这一件可以实现,你。。。甘心吗?”

    “呵。。。呵呵。。。呵呵呵呵。”奸细的嗓音发出渗人的笑,言语间透露一股淡然的洒脱:“有什么甘不甘心的。老子早就想死了,十年前也就该死了,如今这一分一秒都是赚的,再说,有你那武当上下的徒子徒孙坐陪,老子在下边也不会寂寞了。”

    “后边的不像人话,不过。。。倒是真性情。深得老道我的欢喜。”张三丰也笑着回应:“老道有些害怕,那就。。。送你一程吧。”

    说到此处,张三丰的身影渐渐虚无缥缈起来,随即又消失在了原地。

    “啪啪啪啪啪!!!!”

    “记住你此刻的心,莫要走错了路,”一连串的脆响过后,空气中只留下温和的劝慰,又有一声爽朗的调笑响起:“对了,老道可是帮了你的大忙,回到宫中,记得在皇上身边为老道的那帮徒子徒孙们美言几句啊?”

    一团漆黑的空洞被撕裂,转眼间又闭合,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世间,天下第一的位置,又空了出来。

    张三丰

    破碎虚空

第二百八十章 蝶难留 1

    三身六足,两支触须四下点动,平面的世界中,迷途的蝼蚁嘴里咬着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残渣寻觅着归途。它攀上了一处高峰,惊动了山神,翻掌间,开始了下一度的轮回。

    长长的睫毛几度挣扎,终于将紧闭的双眸拉开了一丝缝隙。

    “水。。。”

    粗糙的大手小心的合拢,将水送到了佳人的唇边。

    “嗯~”一声呻吟,神志开始苏醒,月玲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睡梦中欠下的性命,满足了本能的渴求后不自觉的开始呼唤内心的依靠:“小。。。小青。。。”

    湿润的手掌微微僵住,赤水流苦涩的一笑,晃了晃倚靠在树干上的金枝玉叶,轻声道:“殿下醒醒,殿下,小。。。青护卫不在此地,是我。”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意识终于完全恢复,只是脑海中的画面还停留在那突如其来的火光,而耳畔回荡的,依旧还是心上人被自己最信任的朋友杀死的噩耗。

    她希望这只是一场梦,但可惜这并不是。

    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将虚幻与现实融合,月玲珑看着赤水流,沉默了。

    “殿下。。。”赤水流笨拙的想要说些什么,可看着无助的月玲珑,不觉语塞。半晌,只讷讷的说了一声“节哀。”

    两行清泪悄然滑落,点滴成线,没有伤心欲绝,没有痛不欲生,而是容颜可见的孤独,以及悲凉。

    楼兰去了,父王死了,心上人也死了,相伴多年的护卫却全然都是一样的狼子野心,这天下之大,她一个女人,要怎么活下去,还要不要活下去?

    “殿下!”赤水流读懂了月玲珑目光中的渐渐腾起的灰暗,猛然一声坚定的厉喝,双手抓紧月玲珑的肩头晃动:“殿下,你还有我,还有我赤水流!哪怕这天下都弃了你,你还有我赤水流!万万不可望那条绝路上走啊!”

    “不走绝路?还有那条路留给我?”

    “你还有我!你还有我赤水流!”赤水流一遍遍的焦急重复,试图将月玲珑的目光吸引,无用。

    “殿下!”赤水流咬了咬牙,忽然跪倒在地:“殿下若有死志,微臣不敢阻拦,但还请殿下开恩,允许臣与殿下一齐上路,汉家的话本传说中,黄泉路远,两个人一齐,便不会太过寂寞了。”

    同生共死的誓言,月玲珑忽然嚎啕,扑在了赤水流的怀中:“为什么,为什么啊。”

    月玲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是在问天,问天为什么给她如此的命途。

    “因为我。。。真的喜欢你啊。”赤水流轻轻拍着佳人的后背,低低的呢喃,只是这么轻声的一说,也不知怀中的她有没有听到,或许还是没有听到的好吧。

    赤水流抬起头,落叶已尽,枝杈间的阳光映照在脸上,让他觉得分外的温暖。

    如果时间在此刻停止就好了。

    赤水流在心中祈愿。

    又或者,我有能力将这画面延续下去?

    赤水流又开始幻想起来:山清水秀的一处温暖桃园,他,还有怀中的她,盖了一座小院子,养了些鸡鸭牲畜,种了几亩薄田,平淡的过活,直到最后埋在一处;也可能,他就牵着她的手,向着视线的尽头一直走着,品美酒,尝美食,赏美景,遇到几桩趣事,最后,也埋在了一处。

    赤水流的外表粗犷些,面貌也算不得英俊,事实上,便是比平常人亦有些不如,再加上他这残缺的身子,可他仍旧还是人,也向往着美好,至少在此刻,就这一罗预间,他的心,是美的。

    “赤。。。大哥。”月玲珑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正巧,看到了赤水流脸上那纯真的表情。女人的第六感,让她相信了他的真情:“你带我走吧。”

    “去。。。去哪?”赤水流愣愣的说道。

    “罗布泊。”月玲珑的神情异常复杂,似乎是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吐露了这么名字。

    “你想家了?”赤水流轻声问道。

    “父王在哪里给我留了些东西,”

    “楼兰宝藏?”

    “嗯。”月玲珑点了点头,极低极低的声音:“就在月亮沟里。”

    她终于还是将自己最后的秘密说了出来,不是她想,而是她没有选择,或许,这就是命吧,总要在最不得已的时候孤注一掷。

    “殿下。。。”

    “啪!啪!啪!”

    刺耳的掌声过后,便是玩味的调笑声由远及近:“你看吧,我就说这事儿肯定得赤水流来办,换你换我都不行。”

    “切,我先动了手,我当然不行,不过老赤的角儿,你就演不了?”

    “那可真不一定。话能骗人,眼神不能,因为那是心灵的窗,若是换成我,除非把眼珠子抠了,公主才可能信我一信。”

    白鹿鸣的步子略显轻快,灿烂的笑,一边拍着巴掌一边高声唤道:“行了老赤,差不多就得了,该知道的我们也都知道了,戏也差不多该收场了。”

    “你!”月玲珑挣开赤水流的怀抱,脸色一片煞白,只一个字,便再无后续之言可说。

    “玲珑,我没有,我没有!”赤水流惶急的辩解,又抓起身旁的吴钩霍然起身:“你们休想!”

    “你怎么说?”黄沙卷用下巴点了点赤水流,侧头看向白鹿鸣。

    “所以说,这家伙是个连自己都骗的天下第一大骗子。”白鹿鸣嗤笑一声,又行了几步,在赤水流身前三丈停下脚步,不慌不忙:“老赤,别急,你这人有点儿傻,算不明白账,就让老弟我给你细细的说说啊。”

    说到这里,白鹿鸣当真竖起了无根手指,给赤水流打算了起来:“你想带公主走,我们不想。所以呢,如果我们不拦你,公主就是你的了,当然了,我们凭什么不拦你?

    罗布泊的宝藏呢,你和公主两个人花不了多少,分我俩一些你的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分我们些,我们便放你们走,如何?

    两下一盘算,你得了财,又得了人,回头分了宝藏,咱们这辈子不会再见,咱们这些破烂人也没有下辈子,左右是坏不了你的小日子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来吧,公主说宝藏在罗布泊哪里?说来听听,我俩听完,转身就走。”

    “额。。。”这单调的音节一出,透露了赤水流的迟疑,也彻底击碎了月玲珑心里最后的一丝幻想。

    原来,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假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 蝶难留 2

    没有什么感情能够天长地久。所谓的忠诚也只是因为背叛的代价无法压过贪欲的天平。而一旦给出的利益砝码足够沉重,人心的叵测也将被淋漓尽致的展现。

    手无缚鸡之力的“爱人”仍然会被他牢牢绑在身边。

    超出想象的宝藏他仍然还能分到一生受用不尽的一份。

    尤其,单凭他一个人不可能战胜面前的两个昔日的好友,或许逃跑还有点儿可能,可财是得了,人却空了,这又是他不想的。

    白鹿鸣将里里外外给赤水流说了一遍,赤水流不算聪明的脑子思来想去,实在找不出一个能够说服自己拒绝的理由来。

    至于跌坐在旁的那双绝望的眼神,赤水流下意识的回避,反正有一生的时间去习惯,去改变,眼下,还是把买卖做了才是好的。

    赤水流做出了决定,平举的吴钩也就渐渐地垂下。

    “想明白了吧。”白鹿鸣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就算是换了我这个聪明人处在你的位置上,也一定是做出一样的选择。”

    “宝藏就在月。。。额。”赤水流话还没有说完,脑袋猛然转了一个回环,身子却没有动。

    这动作超越了人体的所能承担的极限,所以,伴随着“咔擦”一声脆响,赤水流死了。

    知道他的身子在大地的牵引下倒落,众人方才将眼前的画面接收。

    尸体旁,素雅的身影一身白衣,轻纱覆面,婀娜动人。

    “佛,佛母?”白鹿鸣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一声凄厉的尖叫,一魂尚在,七魄升天。

    能一招了结赤水流。不,没有任何的交手,自然也就算不得一招。

    唐赛儿为何要杀赤水流?白鹿鸣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而现在尤其要考虑的是,如果唐赛儿对自己二人出手。。。

    白鹿鸣的尖叫惊醒了黄沙卷,同样的恐惧下他退了三步,不同的是,咬了咬牙,他反手将腰后的弯刀拔了出来,可以死,但总要拼一把。

    直到此时,后知后觉的月玲珑才茫然地回过神来,先看了看身前的赤水流,眼中闪过一丝快意,随后再抬头眼中的白衣身影只存在了一瞬,便又被令一个身影挡住,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以及陌生的怜惜:“殿下,别怕,小青来了。”

    同样温柔的手探出,想要像往常一样拍一拍她的头,只是月玲珑完全下意识的一下躲闪,让这手僵持在了半空中。

    “你。。。也想要楼兰的宝藏吧?”月玲珑惨笑一声,眼神嘲讽的看着曾经在这世上自己最信任的人,笑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你还来做什么?”

    “我。。。”青丝断很想说一声我是来保护你的,可不知为何,却说不出口。

    “本座可没有那么多功夫陪你们过家家。”几日前刚刚屠了一城的白莲佛母素手轻拂,遥遥的一指身前的白、黄二人:“杀了他们,你便把楼兰的宝藏交出来?你该知道骗本座的下场该是什么吧?”

    “知道。”

    “唐佛母!”白鹿鸣咽了一口口水,脸色异常的难看,但还是勉强拱手道:“佛母,按咱们之前的交易,宝藏自然也是有您一份的,我二人马上便要把宝藏的下落掏出来了,您却又把赤水流给杀了。。。”

    “怎么,本座杀了他你们有什么不满吗?”唐赛儿一挑眉毛,打断了白鹿鸣的话。

    “不不不不,小人不敢。”白鹿鸣连连摆手:“只是您把他给杀了,这宝藏。。。”

    “宝藏的下落我已经和唐教主说了。”青丝断沉声道:“宝藏就在罗布泊旁的月亮沟,挖地三尺,自然就能找见。只是光知道宝藏的位置可不代表就能开启,不然这千百年来,万一出个瞎猫死耗子的事儿,楼兰的宝藏不就成了笑话?”

    青丝断侧身颔首:“唐教主,昨日已领您看过了,只要您将此二人杀死,宝藏开启之法,青丝断双手奉上。”

    “佛母!”白鹿鸣急声道:“同为楼兰四卫,我们从未听说过什么宝库秘钥,他青丝断如何便能知道,您,您万万不可轻信!”

    “唐教主。”青丝断摊手道:“你看,左右他们是不知道了,宝库的大门您是看过的,那您是不是要信我青丝断一把?左右结果也不会变坏。”

    “有些道理。”唐赛儿一顿足,如闪电般划过,道道音爆响起,身后是无数的残影,三道身影眨眼间交错。

    弯刀,只有一个挥出的势头。

    白鹿鸣的剑,更是还没来得及出鞘。

    残影从二人的中间穿过,自然的转身,葱白的手指也顺势轻轻地在两人的脑后一点。

    “咚!”“咚!”

    两声闷响过后,此地,楼兰四卫,四去其三,暴尸荒野。

    “行了,说吧,那门的秘钥是什么?”唐赛儿看向青丝断,笑问道。

    青丝断正好起身,手上攥着刚刚从赤水流脖子上取下的一条项链,举在空中,赤金铸就的六芒星折射暗红的微光:“楼兰的继承者正式确立下来的那一天,身边便会被王安排下四个贴身护卫,同时附于这条项链,作为身份的象征。这项链上的坠子,便是宝藏开启的钥匙。”

    唐赛儿听到此处,随手两掌震开白鹿鸣和黄沙卷的衣襟,果然,二人的脖子上也各有一条项链,只是那坠子的形状有些不同。

    “嗯。。。”唐赛儿伸指轻点朱唇,露出一个思索的神情来,眼神在在青丝断和月玲珑的身上扫了一扫,似乎。。。是在做着什么打算。

    “唐教主是在想要不要杀了我们吧?”青丝断自顾自的开口,伸手扯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坚实的胸膛:“我的吊坠却并没有戴在身上。”

    “青丝断,”唐赛儿妙目微眯,峨眉蹙起:“你。。。竟敢戏耍本座?”

    “不敢,只是单纯的小人之心罢了。”青丝断拱了拱手,肃声道:“唐教主放公主殿下离开,三日后,小人自会带公主殿下去取最后的秘钥。”

    “你这是想一命换一命了?”

    “那倒也不至于。”青丝断挠了挠头,回道:“三日的时光,凭着小人这三寸不烂之舌,说不定便能让佛母饶过小人一命呢?”

    “哼。”唐赛儿转过身,迈步而去:“便饶她一条性命。”

第二百八十二章 蝶难留 3

    人心真的难测,荒芜的鬼蜮之中,月玲珑蹒跚步履,向着青丝断所指的方向而去,孤身一人。

    一天一夜水米未尽,女人的眼神因疲倦而迷茫,但还是坚持的走着,向着前方印象中的那处客店。

    运气使然,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强人,或者说,连活人也没有遇到一个,不然月玲珑的下场还真是难料。

    不过在她的心中,她对自己的生死已经有些不在乎了,她更关心的,还是亦真亦幻的过往。

    青丝断与她从小长到大,她还穿着开裆裤的时候,他便像个大哥哥一样陪在身边,他们的感情远超过所谓的兄妹,但若说是恋人,那自然是无稽之谈,毕竟青丝断的身子。。。

    “殿下,小青这辈子只为你一人而活,护你平安喜乐。若有一日你厌倦了,那便杀了小青吧。”

    “小青你又说胡话,人家才不会厌倦呢,人家要永远把你带在身边。”

    十四岁的生日那天,一个公主,和一个太监,在酒后,许下了如此的誓言。

    之后的两人再也没有说过这种令人肉麻的话,但感情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可如今,青丝断杀了她的爱人。

    初时的震惊,之后的茫然,再到一日前绝望中的一命换一命。

    现在时间多了起来,女人用理智开始再回想整件事情的时候,发现,原来错的人其实只是自己。

    太监也是人,自然也有爱的权力。

    黄沙卷的话是对的,只是自己下意识的忽略了而已。

    为了爱,人可以伟大,也可以疯狂。

    疯狂的黄、白、赤三人选择了背叛,而青丝断只是悄悄地杀了那个对自己不屑一顾的汉家公子哥儿。相比较而言,青丝断依旧还是遵循那个誓言。

    月玲珑微微的加快了脚步,她要赶快到快活林去,她不能回头,因为她不想让青丝断白白的死去,她要像她的小青说的那样,去找那个太监头子,天下间,只有他才能战胜白莲教的那个什么佛母。

    她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旁人为什么会帮她。

    另一边,在快活林的大堂之中,桌椅按特定的位置左右排做两排,徐如意坐在正中,顾云烟,云峥几人相对而坐。

    所有人都是虚弱无力的样子,面色苍白,显然的重伤未愈,唯一的特例,大概是坐陪在最末端的一片云,红光满面,依旧的儒雅风尚。

    “督。。。督主。”沈红仙从楼上走了下来,在徐如意身侧停下,恭敬的躬身。

    “可能确定下来?”徐如意问道。

    “天蚕魔功,不会错的。与任。。。老门主是一般的表征。”沈红仙回道。

    “嗯。”徐如意点点头:“那现在这就是。。。”

    “重伤垂死,进行第一次蜕变。”

    “咱家是想问你多久能好,咱家急着回京办事。”徐如意微微的抬头,扫了沈红仙一眼。

    “不。。。三。。。三天”沈红仙浑身一个激灵,口中的不确定在徐如意的眼神中变为了咬牙后的三天。

    金针沈家因着任笑的缘故,对于天蚕魔功了解颇深,但即便如此,想要让南宫彩云在三天内完成第一变,那难度也是相当的大,便是沈红仙自己也要付出些代价来。可她还是给出了三天这个时间,因为人最本能的恐惧。

    理论上来说,沈红仙与徐如意的关系并不属于上下从属,更应该归类于合作或者交易的对等伙伴。外人面前或许她还给些面子,但此刻这种私下里的环境,又没什么外人,她随意些也是无妨的,平常徐如意也从没有因礼数的缘故挑剔些什么,偏偏在这次苏醒后,沈红仙不敢再“放肆”了。

    没有为什么,只是一种感觉,面前的东厂督主似乎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徐如意了。

    这种感觉不止沈红仙一个人有,所有人都察觉到了。

    便是古月真这二二乎乎的性子,看到沈红仙受难,也是几经挣扎,才勉强的笑了下,想要解围,只是还未开口,又是一个眼神,便闭上了嘴。

    “咱家也不为难你。”徐如意哼了一声:“给你五天,想要什么便直说,只要你要,咱家便给的起,哪怕龙肝凤胆也是无妨。”

    “不,不用。”

    “真的不用?”徐如意一挑眉毛:“不用客气,咱家不是玩笑。少林的大还丹怎么样?”徐如意一翻手,凭空一颗乌黑的丑陋弹丸在手上滚动。

    “这。。。这?”沈红仙眨了眨眼,不敢置信。

    “嗯。。。疗伤的圣药,听说血菩提也不错?”双目开合间,又是一个血红血红的果子碰在了丹药的一旁。

    “拿去吧,要什么直说,咱家只要速度。”徐如意顺手刁起沈红仙的手腕,将大还丹和血菩提放到了她的手上,笑眯眯的帮她将手合上:“好歹是咱家徒弟的心上人,咱家自然不会为难你的。”

    待到沈红仙浑浑噩噩的上楼,徐如意脸色陡然由晴转阴,出身的看着大开的客栈门外,声音有些飘忽:“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咱家还真是好奇的很。。三千黑心卫,散在诺大的甘州城。必胜的局面最后竟然落到这个局面,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又是哪个程咬金有这么大的本事,三斧子能砍平一座城?”

    “督主。”云峥应声而起,勉力的来到中间跪下,顿首在地:“都怪属下无能,不该。。。”

    “闭嘴。”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求饶的那些屁话咱家没有心情,也没有功夫听。直接把事情说明白就好。”

    “是。”云峥顿了顿,便一五一十的从自己驱赶城中百姓登城,一路说了下来。

    中间苟小云差了两句,说了下自己杀齐国忠的过程。

    说着说着,便说道了最后脚下石屋中那场突如其来的爆炸。

    “属下也不知为何,只是在那石屋炸裂之后,眼见得似有一白衣身影穿梭,属下试着还了一招,只是烟尘太大,再加上对方武功太高。。。”

    “慢着!”徐如意忽然抬手:“石牢是密封的?”

    “是。”

    “一直也没人进去?”

    “没有。属下敢以性命担保。”云峥重重的点头,众人也连连附合。

    “若是不会穿墙的话,那便只能是遁地了?”徐如意如此说着,看向了这客栈的主人家:“顾娘娘,你可知道是什么缘故啊?”

第二百八十三章 蝶难留 4

    “甘州城下的密道奴家是与督主提过的,奴家只是一介女流,虽然有些人脉钱财,但怎么也挖不穿这诺大的甘州城,也连不到这快活林里。奴家也没那么许多的人手成天在这地底下埋着,若说有别人知道这密道的存在相信也并非不可能的。”顾云烟的神色很平静,只是平淡的陈述,无惊无忧,让人看不出虚实。

    “嗯。。。顾掌柜的说的有些道理。但咱家这人呢,不重过程,只重结果。密道里多出什么人咱家不管,便是多出个鬼来也与咱家无干,咱家只问你,让你接的人呢?在那?”徐如意微微的笑,看着顾云烟,轻言一问,但扶在扶手上的手却悄然一翻,一点寒芒在指尖闪动。

    顾云烟的瞳孔一缩,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自若,站起身,来到云峥的身侧,一同跪倒,她在表示自己的恭敬与谦卑,但更重要的,她是要隐藏自己的眼神,她怕自己的眼神会有不自然的破绽:“督主,奴家没有护住欧阳小姐,罪该万死。但奴家也并非全然无获,如今最紧要的还是要找回欧阳小姐,最起码,也要知道她的下落。。。”

    “如果你知道,咱家便考虑饶你一命如何?”

    “白衣,熟悉甘州城下的地道,又有本事在奴家的眼皮子底下埋下分量足以焚城的火油黑药,更从东厂几位司主档头的手中抢走了欧阳小姐,奴家的眼界有限,但相信这世上有这份本事,又有胆子与督主为敌的人,大抵也不过两人而已。”

    顾云烟说道这里,止住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徐如意微微皱眉,将顾云烟的这番分析反复一想,不得不承认还真是有些道理:“北平的朱棣远隔万里,道衍就是诸葛亮在世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本事。更何况这一身白衣。。。”脑海中不由得浮现那个黑暗世界的女王,白衣婀娜的身影,巧笑嫣然的眼神。。。

    “唐赛儿?唐赛儿。唐赛儿!”

    “嘭!”

    一声炸响,座下的木椅四分五裂,木屑溅起无数,其中一块似有意无意,正崩打在顾云烟的额角,云鬓下血迹缓缓流下。。。

    “督主!”苟小云东方寒几人纷纷跪倒在地,齐齐拱手。

    云峥阴声道:“督主,上次在少林看来是把那女人的脑子打的坏掉了,要不然属下带人直接去平了那光明顶!”

    “废话!”徐如意冷哼一声:“真要有心灭她那光明顶,咱家从皇上那里请一道旨意就行,还用咱们东厂出人?!

    再说,三千黑心卫都死了个绝户,东厂之中哪还有能上战场的孩子?有吗?

    还是说你私底下还偷偷训了兵马,而咱家不知道?”

    “不敢,属下不敢,属下不敢,督主明鉴!”

    “起来吧,谅你也不敢。别磕了,咱家废那么大劲儿救你们回来是为了再杀你们一次吗?”徐如意一声厉喝,烦躁的摆手,转过了身,负手而立:“这女人是在和咱家玩火啊,真当咱家不敢杀你?”

    徐如意心中正乱,耳中却有脚步传来,两个人,但却是四道气息。

    霍然转身,正见两个大汉落在大门口,肩上各扛着一个人,一男一女,昏迷不醒。

    徐如意上下略略一打量,笑了:“厉害,真是厉害。这个时候还敢站到咱家的面前来,你们是真的不怕死了?”

    阿大冷着脸,肃声道:“佛母为督主大人送来两份礼物,算是化解过往两方误会的一点诚意。”

    阿二从一旁拉过一张方桌,两人将肩上的累赘放下,阿大拱手又道:“佛母说,能让厂公放在心上的人不多,蓝家的公子算一个,一直压在手里实在过意不去,所以便送了过来。”

    阿大指指桌上的年轻公子,复又一指旁边的女人:“至于这楼兰的公主,便算是我家佛母的一点添头。也不知厂公是不是用得上,便一并送来了。”

    一个闪身,徐如意出现在桌前,低头看看桌上的男女,随后又看向阿大阿二:“就你们俩,你们那位佛母呢?”

    “佛母另有俗务,便让我兄弟来见厂公,厂公若有事,不妨与我兄弟直说,必定带到。”

    “甘州的事儿是你们白莲教干的吧?”徐如意悠悠的问道。

    “是。”阿大点头,也不隐瞒。

    “好,认了就好。”徐如意点点头,又问道:“那咱家就奇了怪了,唐赛儿杀了咱家手下三千个儿郎,凭什么觉得咱家会与她化!解!误!会!”

    说话间,右手的食指已经点在了阿大的眉心,笑眯眯的,等待着他的回答,但眼中森寒的杀气却让这周遭的空气冻结。

    不愧是唐赛儿贴身护卫,在此生死一念之间,两人的神色依旧,莫要说怕,便是眉头也不曾皱上一下。

    “先前蓝公子在我圣教之中做客,但少室山上。。。”

    阿大话说了一半,阿二又在一旁接道:“佛母说,想来是蓝公子在厂公心中的分量还是不够,所以便想请欧阳小姐也去光明顶上赏风弄雪。

    佛母还说,当年的约定一切照旧,若厂公有心,明年的今日或许欧阳小姐便又回到厂公的身边了。”

    “威胁?”

    “不敢。”

    “但你们便是如此做的。”徐如意眯着眼,视线在二人坚毅的面上拂过,忽然点了点头:“好,咱家这人最讲公平。二换一,虏人的事唐赛儿也算是给咱家了一个解释。

    少室山上咱家先动了手,你们甘州城还了一报,好,咱家牙掉了也咽得下去。

    不过。。。”徐如意似笑非笑的看着阿大:“他唐赛儿差点儿断了咱家几条臂膀,这事儿,唐赛儿有没有和你们说过如何与咱家交代啊?”

    “我兄弟二人在此,听凭厂公发落。”阿大眼角的余光对上自家兄弟的视线,彼此心意已明。

    “你们的性命值得几个大钱,稀罕吗?”徐如意冷冷一笑,抬起的手落下:“咱家没有找到房天佑和他儿子的尸体,咱家问一句,他们活着吗?”

    阿大犹豫了一下,老实答道:“我二人当时并不在佛母身边,所以并不知贵厂大档头的下落。但佛母只带了欧阳小姐一人出来,所以。。。”

    “那就是失踪了?”徐如意一挑眉毛:“生死未卜,恩,那好,咱家也还她一个生死未卜。”

    轻描淡写的一掌如电而出,陡然成爪,抓在阿大的脖子上,侧头冲阿二道:“你叫阿二是吧,一会儿扛你大哥回去吧,能不能救回来就看唐赛儿的本事了,顺便帮咱家带句话,玩儿火可容易尿炕,可别呲到咱家脸上了。”

    手上一个回环,百十斤的大汉脱手而出,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滚!”

第二百八十四章 血满京华 1

    作为皇帝,朱允炆的压力很大。

    因为李景隆的死,朝堂上的争吵沸沸扬扬。

    文官集团为主,分为两派。

    一派是所谓的刚正不阿的清流,在黄观、齐泰以及周观正的带领下誓为战死疆场的曹国公正名。

    对,正名。

    因为在以解缙、茹瑺等人领导下的阉党走狗的鼓吹下,李景隆的死变得异常可耻。

    天火焚城,鬼怪现世这些事情不能拿到台面上去说,因为书中言“子不语怪力乱神。”,更因为,朱允炆就要继位了。

    如今的年号,因礼制,仍旧还停留在洪武。

    洪武三十一年,再过几个月,便要改元建文。年号立下来,朱允炆才算是上应天命的皇位继承者。

    在这种本该“元亨利贞”的时候,没有祥瑞也就罢了,还闹出鬼怪之说,难道是想说今上无德,无福天下?

    可总要有人为甘州的死伤,朝廷巨大的损失负责,这口黑锅也就顺便的扣到了李景隆的头上。

    无能,这就是阉党所定下的基调,与清流们口中所谓的尽忠针锋相对。

    这种别样的党政两个月来从未停歇,只是在最近的几天,慢慢的,话题的交点开始转变。

    人多势众的阉党开始纠缠于李景隆的过失,而清流的目光则集中在了追查凶手的身份上。

    早朝刚罢,时间却已来到了未时,太阳偏过了头顶,朱允炆站在文清宫前,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声:“还好方卿家有能,不然这千头万绪的朕可真是要方寸大乱了。”

    “陛下,该用膳了。”刘喜在一旁轻声道。

    宫中的膳食已经准备齐全,宫娥鼓乐也都就绪,只等着皇帝的莅临。

    朱允炆四更的时候便起了,只用了些清粥小菜便上朝,一直熬到现在。肚子里本就没什么油水,现在该是饿的极了。

    刘喜特意吩咐尚膳监准备了一桌好宴,色香俱全,只为朱允炆能吃的舒心快活,抓住男人的胃,太监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扑鼻的香气,只可惜朱允炆心不在此。

    “唉。”又是一声叹,朱允炆摇了摇头:“折子没什么大事就让司礼监把印落了就好,若没有大事就不要给朕看了。”

    “遵旨,奴婢一会儿就吩咐下去。”

    “嗯。”朱允炆点了点头,心烦意乱的摆摆手:“罢了,刘喜,随朕去御花园走走吧。”

    按理说,朝堂上的争吵已经快一个月了,朱允炆也该“习惯”了,但今日如此烦心,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三日后,李景隆的棺椁就要到了。

    王公贵族与升斗小民不同,除了风光大葬,最主要的,还有追封这个过场。

    古人讲究侍死如生。

    就好像李文忠死后谥号“武靖”,追封岐阳王,常遇春与天家无亲,没得谥号,但也追封了一个开平王。如今李景隆死了,虽然因种种缘故,谥号是不可能了,可追封总还是要的。国公往上,也只有封王这一个选择。

    可偏偏的,李景隆这种出师大败身又死的,封个什么王好像都有些不对路。尤其,若是封王,也就算是从侧面将他战败的事给揭了过去,算是肯定了他殉国的功绩,那相比之下,作为罪魁祸首的好朋友又该如何发落?

    这才是朱允炆最为烦心的。而这,也恰恰是耿炳文、郭英等一众勋贵沉默至今的原因。

    “两位公爷,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犹豫不决,恰恰代表了皇上的心意,难道两位公爷还要执迷不悟?”端着茶碗粗鲁的喝了一口不知什么滋味的香茶,解缙开始了又一轮的劝说。

    他是真的不想领这个差事,可没办法,若是黑猫他们那些太监来,恐怕连国公府的大门都进不来。更何况,他们本就是用刀子说话的人,摆弄嘴皮子的事还真是力不从心。

    耿炳文与郭英对视一眼,转过头来看这解缙,冷声道:“解大人,朝堂的争斗,我们这些厮杀汉不懂,但当年乱世杀场上结下的交情却忘不了。故岐阳王与我二人的交情你不明白,景隆这孩子可是我们看着长起来的,如今就这么死了,你让我们装没看见?”

    “两位公爷心中的忠义下官佩服,但死者已矣,曹国公去了,还有子嗣在世,曹国公府也还在,若是为了些虚名而得罪了东厂的提督,那。。。”解缙将话点在这里,顿了顿:“何不如结个好,将实惠得了,更能得圣上的欢心。。。”

    “卖命的却比不上个没卵子卖屁股的,呵,皇上啊。。。”郭英忽然失声而笑,神色悲凉。

    郭英与耿炳文不同,同为百战之将,耿炳文善守,而心思也更深。郭英擅战,但性子爆裂,藏不住心事。也就是现在老了,又有耿炳文拉着,才能勉强克制一二。

    “国公爷,这话说的可就。。。”

    解缙皱着眉头,话还没说完,却被郭英猛然挥手打断:“老子不管那么多,景隆那孩子的棺椁就快回来了,给他追个王,你们要是不答应,老子就去找先帝爷说去!”

    “公爷,不可,万万不可!”解缙大惊失色,仓皇起身,若是在这时节闹出个哭陵的丑闻来那一切可就全失控了。

    “老子也懒的再废唇舌,也没那闲工夫听你絮叨,话就放在这儿了,剩下的你们看着办!不送!”郭英重重的一拍茶桌,起身拂袖而去。

    秀才遇兵,有礼不清。解缙恨得牙痒痒,可也五可奈何。毕竟对方可是开国的重臣,这天下都是人家打下来的,更是拿着丹书铁券熬过了洪武朝,可以说,就凭着那块铁牌,除非造反,不然皇帝也拿捏他不得。

    “解大人,就这样吧,本候也是这个意思,剩下的,你自己斟酌着办吧。”作为主人家的耿炳文端起了茶杯,揭开杯盖上下扣了几下。

    “侯爷留步,下官告辞。”解缙拱手施礼,无奈而去。

    不久之后,天下第一庄中,一直鹞鹰冲天而起,向着西北而去,脖子上悬着一个小木筒,装载着京中最新的消息。

第二百八十五章 血满京华 2

    高高的院墙上,粽褐色的鹞鹰煽动羽翼,“扑棱棱”的落下。

    锐利的眼神四下扫视,几个来回,似乎在确认自己的位置,好半天方才安稳了下来。脖子转动,鹰喙不时的在身上叨啄几下,拔起几根杂毛,随后抖落。

    拱门处,无须的男子注意到了这猛禽的存在,悄然离去。不久后,一个黑衣的番子来到了此处,左手拎着一只宰杀干净的肥鸡,小意的上前。动作很轻,但在五步左右的距离还是被鹞鹰所注意到了。

    片刻的对峙之后,男子又迈了两步,随后猛然一个纵身擒抱,一把将鹞鹰搂在了怀中,手中早有准备的血食也堵到了鹞鹰的眼前。

    几番动作过后,鹞鹰嘴里叼着自己的报酬冲上云霄,脖子上的那个木筒则被留下。

    盏茶的功夫,木筒又辗转的送到了衙门最深处的一间素雅的书房之中。

    “督主。京里来信儿了。”

    徐如意伸手从云峥的手上接过,曲指一弹,打飞密封的盖子,从中取出细细卷起的信纸,细目读了起来。

    云峥在一旁静立,不敢打扰。

    片刻,一阵戏谑的轻笑过后,信纸在掌间化作灰灰:“云峥啊,你说这人是怎么了,咱家不愿意招惹他们,他们就一个个的把咱家当了好欺负的。跟没头的苍蝇一样,稍微见点儿血丝儿就没了命的扑,是他们真的不怕死,还是他们觉得自己压根儿就死不了?”

    徐如意的话显然是针对着信上所说。云峥虽然没有看过,但大概的也能猜出些一二来,低声道:“督主,这样的事儿常有,以后只怕也不会少。莫要气坏了身子。”

    “气?他们也配。”徐如意冷哼了一声,沉思片刻,旋又摇了摇头:“皇上就要正式的改元登基,先帝驾崩也将满一年,燕贼那边恐怕也不会再等多久了,看来,是要和那群不要脸也不要命的动点儿真格的了,不然,咱们在外边挨刀子,背后还有人烧房子,这夹板气可不是人能受的了的。”

    “只是皇上那边儿。。。”

    “皇上那边儿,咱家自有分寸。”徐如意摆了摆手,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云峥,你对那个顾云烟,是怎么看的?”

    前不久,徐如意将送顾云烟入宫的打算与云峥提过,云峥在当时并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一是对徐如意的服从,二也是对顾云烟的不了解。

    一路上走下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云峥也算是与顾云烟有了些交集。长袖善舞,见谁都是八分的笑,再加上如花的娇艳容颜,轻易的便获得了几乎所有人的好感,除了云峥。

    因为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云峥对所有的女人,尤其是好看的女人,心中总是存着一股芥蒂。这是一种下意识的疏远,顾云烟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也曾处心积虑的制造些亲近的机会,但也都被云峥给挡了回去。

    此时徐如意问起云峥的观感来,云峥的回答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危险。”

    “危险?”徐如意一挑眉毛:“吃人都不怕,偏偏觉得一个女人危险?理由呢?”

    “没有,只是一种感觉。她,不是个能受人摆布的。”顿了顿,又补充道:“哪怕吃了神药大概也不行。”

    “那个女人确实有些能耐,但不要忘了,她也是个人,其次,她还是个女人。”徐如意摩动这手上的那颗带了些血色纹路的翡翠扳指,语气轻蔑:“只要是个人,自然就会有弱点,而女人天生感性,弱点只会更多。甘州外的那个客栈算一个,她身边的那个聋子算一个,将来她有了孩子自然又算一个。就算不用药,想控制一个女人,手段实在太多了。”

    听徐如意提起那个又聋又哑的老吉,云峥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愧色。

    东厂端的是情报的饭碗,可两个月的时间却没有查出老吉任何的过往,云峥曾不止一次的对下边儿大发雷霆,可也没有办法。也就是罗福来死了,不然云峥觉得自己恐怕会忍不住亲自动手。

    “行了,也不用太过自责,毕竟咱们东厂建立的日子还短,让你们去查一个几十年前的人物确实有些强人所难。此事挂在心上就好,办不了也没事,咱家的手段多着呢。”

    战略上轻视,而战术上重视。

    不记得是谁说的话,但徐如意深以为然。

    威胁算是一种有效的手段,可却极不牢靠。没有人能受一辈子的威胁,最后的结果只会造成毁灭。

    相比之下,制衡就要显得高明许多。

    朱允炆所代表的皇权压制了自己,所以徐如意准备用顾云烟这颗棋子来反制。

    如今,云峥的一句“危险”,让徐如意觉得有必要再留几个后手。于是乎,在云峥走后,徐如意着人将白莲教送来的其中一件礼物叫了过来。

    “你可有什么愿望?”

    “我想重建我的国家。”

    “呵,咱家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你们女人一个个的都想当武则天了。”徐如意嗤笑一声:“重建国家,那就是当女王了?你凭什么呢?”

    “我不知道。”月玲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你问了我的愿望,我便说了。”

    “嗯。。。咱家喜欢诚实的人。”看着月玲珑憔悴的面容,徐如意开口道:“那个青丝断,咱家已经派人去追了,相信只要人还没死,不久便能给你带回来,宝藏都拿了,唐赛儿应该还不会为了一个小人物而与咱家翻脸。

    至于你的愿望。。。咱家可以帮你,只是你又准备拿什么来回报咱家呢?”

    月玲珑双膝一弯,跪在了徐如意的身前,低头轻轻地亲吻着眼前的那双皂靴。她用最谦卑的动作献上了自己的答案。

    “很好。”徐如意满意的点点头,笑道:“既如此,那咱家便给你这个机会。深宫大院,大明天下的中心,你去走上一遭。听咱家的话,咱家自然会帮你实现你的心愿。”

第二百八十六章 血满京华 3

    落叶归根。

    故曹国公李景隆的棺椁在千余骑的护送下回到了京师。满朝文武,哪怕是阉党一众,也没有缺席,从城外十里之处便开始素衣相迎。

    七日前,原本沸沸扬扬的朝堂不知为何,骤雨狂风忽然消散。一方的沉默,声音也就统一了下来。曹国公李景隆,为国平叛无过,战死沙场有功,追封山阴王。

    旨意一下,算是为甘州的浩劫画下了休止。

    以正人君子自居的朝堂清流将这道旨意当做了一场大胜利,阉党众人不屑,但也只是沉默。老百姓们熙熙攘攘的日子照样还要过,只是茶余饭后的多了一道有滋有味的谈资。若说真正为李景隆的死而哀悼的,大概也就只有一众勋贵,以及李景隆的家眷。

    声势浩大,一应礼仪均已王薨而做,但这其中独少了他们的君主,朱允炆。

    不论从理法,还是礼仪上来说,除非是开疆拓土,挽狂澜于即倒的盖世勋臣才有资格让皇帝出城相迎,李景隆对于这几条都沾不上边儿,朱允炆不用摆仪仗出城,可礼数之外的规则中,身为皇帝的朱允炆应该在洪武门上相望,才算是向天下人展示皇帝的慈悲恩德,也算是全了君臣始终。

    这些道理朱允炆不是不知道,明里暗里的,已经有无数人或当面,或上本的与他提过,朱允炆一直都答应的好好地,可偏偏真到了这一天,他却缺席了。

    心性薄凉。

    悄然间,朱允炆的仁厚之名蒙上了一层阴霾,大臣间心照不宣,百姓们切切私语。不过这些都是些看热闹的外行人,真正与朱允炆相近的重臣,眼中却只有疑惑。

    身受传统儒家文化熏陶,朱允炆像君子更多过像皇帝。

    如玉的君子不会是薄凉之人,更不是一个失信之人,这其中必有些其他的原由,只是他们一时实在是想不透。

    群臣之中,黄观将目光从巍峨的洪武门城头收了回来,叹息了一声:“百战之臣马革裹尸,便是有天大的事,皇帝也不该不出面,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又怎么想?”

    “或许便是有天大的事也说不定。”方孝孺微微一笑,在一旁低声的回道:“阉党让了一个追封的王爵给你们,你们便以为赢下了一场?差的远呢。”

    “尚宾愚钝,请方大人赐教。”

    “一个功过难言又没了性命的山阴王,和一个真正浴血沙场的知交近臣,若是你,你会如何选择?”方孝孺语气轻松,眼中却是深思。

    “方大人是说?”

    “我说了什么?我什么也没说。”方孝孺摇了摇头,视线越过了人群,从洪武门穿过,投向了尽头的那寂寥宫殿:“与他相比,你们当真还差的远啊。”

    言罢,大步前行,随着人流,向城中而去。

    “难道是。。。他回来了?”黄观想了想,又喃喃的摇头否定:“就算他回来了,皇帝也不该如此心急,连礼数与名声都顾不得了?”

    朱允炆确实心急,礼数与名声这些东西也确实是顾不得了。

    就在一个时辰前,朱允炆其实还站在洪武门上酝酿情绪,准备扮演众人给他安排的那个仁善君主的角色。可随着刘喜的一声密报,他又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宫中。

    外人眼中十恶不赦,如鬼似魔的厂公,他眼中忠心耿耿,亦师亦友的徐如意回来了,而且是与李景隆一样,横着回来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路疾行,宫娥太监以及一众侍卫早已被远远的甩在远处,朱允炆浑身大汗,向着记忆中那处偏僻的小院落扑去。

    “如意!如意!”朱允炆带着刘喜冲进小院,一把推开闭掩的房门,浓重的一股药味扑面而来,一屋子男男女女匆忙跪下,高呼万岁。

    而那张小榻上,熟悉的身影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全无血色可言。

    “怎,怎么会这样。。。”朱允炆坐在床边,脸颊上热泪划过,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太医,太医呢!”

    “陛下。”地上,一个苍老的身影缓缓起身,来到了近处,再度跪倒:“臣,太医院正刘养心参见陛下。”

    “少说废话!”朱允炆一把抓起刘养心,面色狰狞:“你说,如意,如意他这是怎么了!”

    “回陛下,”刘养心打着哆嗦,颤声说道:“徐公公他虚火盛而阳气虚,气息弱而心脉轻,五阴之信大行,而中冲丹田空虚。脉象似有似无,心肺间更有一股黑红燥意涌动,神农本草经中曾言,若。。。”

    “闭嘴!给朕说明白些!说人话!”朱允炆一把将刘老头儿摔在地上,险些要了他的老命:“再敢废话,朕便杀了你!”

    “是,是,微臣这就说人话,说人话。”刘养心喉头腥甜,胸中翻涌,却也顾不得许多,勉力组织言辞,尽量简洁的说道:“据微臣所诊断,徐公公脉象微弱,似有似无,浑身经脉十断八九,只怕。。。只怕。。。”

    刘养心只怕了半天,还是没敢把话说全。

    可刘养心话不说全,朱允炆却听明白了,一个人浑身经脉十断八九,那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得了。。。

    “怎么会这样呢。。。”朱允炆失神的看着床上的徐如意,同样的问题问了第三次。

    “陛下。。。”膝行几步,云峥也跪到了近前来。

    “你是。。。那个东厂的指挥使?”朱允炆看着云峥丑陋的面容,忽然想起他可是也一同去了甘州的:“说!到底怎么回事,如意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的?!”

    “陛下。”云峥磕了一个头,从地上抬起头来,一脸的悲切欲绝:“陛下,甘州一战之后,督主本就身受重伤,心心念的就是早日回到京中与陛下相聚,可就在十日前行至阜阳左近一片山林旁,不知从哪里便来了一队人马,五百多人,各个武艺高强,装备精良,奴婢几人本就有伤在身,督主他更是伤重,但勉强还有望脱险,可谁知对方心思歹毒,竟放了毒烟袭扰,最后督主以一己之力为我等断后,结果。。。”

第二百八十七章 血满京华 4

    “断后?如意给你们断后?”

    云峥的话音一落,朱允炆不可思议的看着云峥,心中的不解难以名状,只当是自己听错了。但见得脚下的云峥一脸羞愧的沉默,朱允炆的疑惑不解陡然化作平静下的愤怒:“你们,竟然让你们的督主亲自为你们断后,你们凭的什么,又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

    “贪生怕死,留你何用?刘喜!”朱允炆一声高喝,刘喜躬身俯首:“奴婢在。”

    “把这个没用的丑东西给朕拖出去。”朱允炆一指云峥,双目中杀气森然:“乱棍。。。不,五马分尸!”

    “是。”刘喜也不犹豫,站到了云峥的身侧:“云公公,皇上的话你都听到了?是咱家亲自动手,还是。。。”

    “陛下旨意,做奴婢的岂有他言。”云峥叩首道:“奴婢领旨谢恩。”

    身子还没站起,陡然间一只苍白圆润的手无力的抓在了朱允炆的手腕上:“陛,陛下。”

    “如意!”朱允炆匆忙转头,抓起徐如意的手来轻轻握着:“朕在这儿,朕在,你怎么样?”

    “陛下。”徐如意的眼睛挣扎着睁开了一条缝隙,在朱允炆的脸上停了一瞬,旋又闭上,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微笑:“陛下,如意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朱允炆眼中热泪滚滚而出,喉头哽咽难当:“你。你觉得怎么样,你放心,朕一定会治好你的,你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

    “陛下,奴婢在甘州给你惹了祸了,奴婢最该万死。”

    “快别说了,朕虽然不知其中内情,但刘喜说得对,你一定是尽了力了,朕不怪你,不怪你的。。。”

    “谢。。。谢陛下天恩。”徐如意的脸色忽的一红,胸膛一阵剧烈的起伏,一口鲜血从口中溢出,染红了白皙的脖颈。

    “如意!如意!”

    “陛下,无妨的。微臣会些粗浅的功夫,一点小伤,不碍事的,不碍事的。”徐如意虚弱的抬起手,向着朱允炆的身后胡乱的指了一下,又道:“陛下不要怪他们,当时是奴婢赶他们走的,奴婢给皇上准备了两件礼物,算是。。。一点心意,但当时情况危急,奴婢一人恐怕护不住陛下的礼物,所以才。。。陛下一会儿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的,奴婢便是丢了性命,也是值得了。”

    此话说完,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朱允炆手足无措的为朱允炆拍打着前胸,可结果,只是换来徐如意的再一次沉睡。

    “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如意治伤啊!”朱允炆冲着刘养心大吼。

    “是是,微臣这就治,这就治。”刘养心从地上连滚带爬的走了过来,心里暗暗叫苦:“就知道这太监银子不好挣,可没想到这么难,稍有不慎恐怕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皇上对这太监的情谊可真是令人咂舌,古往今来,圣眷如此之隆的太监恐怕也就这么一个了吧?”

    刘养心捉着徐如意的手腕闭着眼胡思乱想,一旁的朱允炆自然是听不到他的心声。

    病人需要静养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犹豫了一下,留下一句:“务必治好,不然朕便要你陪葬。”朱允炆便走出房门,来到了四方方的院落之中。

    刘喜自然的跟在身后,不过一同出去的,除了刘喜,还有一男两女。

    “嘭!”

    一拳打在梧桐树上,最后的几片黄叶也无奈的飘落,一个拳印清晰可见,而帝王的手上只有木屑几许。

    手上轻微的疼痛让朱允炆的狂躁略略消减,屋外清冷的空气冲进心肺,也让他的脑子稍稍的清醒了一些。

    抬头看着树杈间露出的昏黄天空,朱允炆的声音带上了属于天子的威严:“你把那天的情形再好好地说一遍,一个字的细节也不要遗漏。”

    “是。”云峥闭目片刻,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又细细的回味一遍,方才开口道:“陛下,十日前,督主带着奴婢和东厂的几个档头走到阜阳县外大概十里余的树林旁。当时天近正午,督主便准备在林旁借着阴凉修整一番。一切其实也都是寻常。

    谁知林中突然杀声四起,便有五百余骑转瞬杀出,人人胯下宝马良驹,身上精铁甲胄,脸上蒙着黑纱绸金遮挡,剑弩齐备,向着我等杀来。

    督主神功盖世,虽然身上有伤,也不惧这区区几百乱贼。可林中又有黄烟毒雾飘荡而出,腥臭难当,闻者欲呕。奴婢猝不及防,无所应对。督主见势不好,便下令让奴婢几人护着那两个女人先走,他留下断后。

    奴婢几人不从,但督主他说‘皇上在宫中过得苦闷,难得发现两个好货色,便是舍了性命也得全须全影的送到陛下面前’。所以。。。”

    “女人?礼物?”朱允炆愣了一愣,忽然想起之前徐如意苏醒时的所言。当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时听云峥提起,才又想起。

    转过身来,之间云峥与刘喜的身后,两个婀娜女子一着粉纱,一着绿绮,盈盈的跪在云峥与刘喜的身后,甄首微垂。

    从朱允炆的角度并不能看清两女的面容,但从身姿气质来看,确实有些绝色的意味。

    身为大明帝君,朱允炆并不缺女人,只是他并不太过喜好而已。尤其是此刻,更没有心思想那些男女情事,他的心中只有着深深地感动,以及愤怒。

    感动在于知交好友的心意,而愤怒,自然是对于那群来路不明的乱臣贼子而来。

    “先带他们下去吧。”烦躁的挥了挥手,朱允炆吩咐了一声。

    一旁的刘喜点了点头,向着院门外轻轻招呼一声,两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将两个女子扶起带走。

    “刘喜。”朱允炆沉吟片刻,侧头问道:“阜阳这地方,离着京师也不算远了吧?”

    刘喜低头算了算,回道:“陛下,阜阳县离着京城大概不到百里的样子。”

    “那十日前。。。不,是七日前。七日前的那次早朝,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便是那个时候,朝中的文武调子忽然定了下来,以王爵追封曹国公,对吧?”

    “是。”

    “好,好的很。”朱允炆点点头,迈步向院外走去:“摆驾文华殿,宣文渊阁大学士解缙,兵部尚书茹瑺立刻进宫见朕!”

第二百八十八章 血满京华 5

    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圣人之言大多时候其实就是念念而已。

    只要端起了朝廷的饭碗,想要群而不党,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哪怕是个穷乡僻壤的乡间小驿,各自也要绞尽脑汁去找个靠山依附,位列中枢的朝中大员们更是如此。

    也不是没有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但他们的日子绝不会好过,建功立业是不可能的,富贵荣华更是不用指望。说不定什么时候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一顿狂轰滥炸之下便也就去了。

    抱团,不用人教,这是聪明人本能的选择。

    解缙和茹瑺自然是聪明人,所以他们靠在了徐如意这棵大树之下,挂上了阉党之名。

    阉党这个名头如今在天下已经传的遍了,虽然阉党中人自己从不承认,但这也都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朱允炆不是个瞎子,他也知道朝中党政之情。虽然不能一个个的点出名字,列个花名册出来,可对于清流阉党两派的魁首他还是认得全的。

    朱元璋在时曾与他说过,党争内耗,上下掣肘,有时候却恰恰是皇帝所愿意看到的。

    只要拿捏得当,朝堂上有不同的声音有利于君王对于朝局的掌控,若真的只有一个声音存在了,那帝王的祸事也就来了。

    朱元璋与他说起这番党政的道理时,还举出了李善长、胡惟庸的例子来。

    朱允炆全心全意的相信他的皇爷爷所说的每一句话,同时也是出于对于徐如意的信任,任由了党政的存在,可眼下的情形,却让他异常的愤怒,抛开徐如意的重伤,最主要的,他开始觉得党政的激烈程度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黄子澄的死,明面上的交代是北平那边的手尾,朱允炆信了,但些许的怀疑还是免不了的。

    如今徐如意也遇刺了,重伤垂死,这就是朝中君子们的党政?上边吵闹,吵不过就递刀子,那还要他这个皇帝做什么?

    这一次朱允炆决定不再相信东厂与锦衣卫的“调查”,他要顺从自己的本心,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耳朵去听,用心去想。

    文华殿中,解缙与茹瑺忐忑的跪在帝王的身前,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茹瑺还好些,身肥体胖,膝盖上常年绑着两个绵软的护膝,勉强还挺得住。可解缙就不同了,来的匆忙,忘记准备护膝,再加上身子瘦弱,跪上这一个时辰,他实在是有些挺不住了。双腿又酸又麻,好像万蚁千虫在啃咬,偏偏还不敢动弹,因为从他们走入殿中跪下那一刻起,朱允炆的目光就没有从二人的身上移开。

    芒刺在背,说的就是二人现下的感受。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解缙和茹瑺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天,也没觉得自己最近犯过什么忌讳,尤其,东厂也没人和他们通过气,怎么就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陛下啊陛下,你倒是说话啊。。。

    解缙心中暗暗叫苦。

    “两位卿家,朕有话要问你们,希望你们能如实答朕。”终于,朱允炆开口了,声音清冷,听不出喜怒。

    解缙,茹瑺二人连忙叩首回道:“臣知无不言。”

    “最好如此。”朱允炆点了点头,在座上直起身子,问道:“甘州一事过后,朝中对于曹国公追封王爵一事一直纠缠不休,但在七日前,忽然便统一了口径。朕想知道,是什么缘由,让你们这两位阉党中的大人物突然沉默?”

    “陛下!臣。。。”解缙听到朱允炆输出阉党二字,心中大急。慌忙间就要开口申辩,可话未出口,便看到朱允炆身后,一直低头的刘喜陡然将目光射来,带着明显的警告!

    与此同时,身边的茹瑺重重的咳嗽一声,沉稳开口:“陛下,七日前,解大人与臣接到徐公公书信,信中言道,甘州一事他确实有失分寸,那十数万性命也终归要有个交代。所以让老臣与几位同僚放下争执,同意以王爵追封曹国公,如此,陛下对天下有了交代,勋贵亦达成所愿,至于事后的追究,徐公公说,他愿意一力背负。”

    说到此处,茹瑺侧头看向解缙:“解大人,那封书信你也是看过的,当时你还持意反对,可书信的最后,徐公公还特意嘱咐你不可意气用事,你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解缙的演技瞬间上线,随后用尽了力气,往眼中逼了些雾气,梗着喉咙说道:“陛下,臣也是读过圣贤之言的,遇事本不该欺瞒陛下。可公公信中所言也是事实。当时的情形,陛下夹在中间实在为难,臣等。。。唉,微臣万死之罪,请陛下宽恕。”

    “原来根子在朕这里。。。”朱允炆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两位重臣,也跟着叹了一声。但随后又是不解:“那按说事情到这里也就该了解了,为何他们还出手刺杀如意呢?”

    “什么?!”

    “这?!”

    茹瑺和解缙大惊失色,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徐如意重伤垂死一事,甚至他的回京,也是片刻之前的一点猜测。如今听闻皇帝所言,当真不知所措。

    “你们。。。当真不知?”朱允炆死死地看着两人的眼睛,以期能看出些蛛丝马迹,不过真金不怕火炼,朱允炆没有看出异常。

    “微臣,微臣真的不知啊!”初时的震惊之后,解缙的心中狂喜。

    先不说那位厂公是如何重伤,皇帝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已经认定幕后的指使者就是朝中的那帮清流,这叫什么?这叫圣心独裁,乾纲自断!

    解缙如何能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心念急转之间,说辞已经准备完全:“唉,这群狼子野心,平日里自号君子独善,如何便能做出这等事来。”解缙先是附了一句,旋又问道:“陛下,臣不通武事,却也知道东厂徐公公武艺超群,不知又是如何遇刺?”

    “刘喜。”朱允炆挥了挥手。

    刘喜点头称是,随后上前一步,将云峥所说的情形又细细的重复了一遍。

    “甲胄?剑弩?宝马良驹?”解缙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看向了茹瑺,看来是轮到这位兵部尚书大人登场的时候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血满京华 6

    大明律中明文有记,甲胄弓弩乃是第一等的违禁之物。民间若有所藏,藏匿者以谋逆论,一经发现,就地格杀无论。

    当从刘喜口中听到那五百刺客披甲带弩的时候,解缙和茹瑺便可以肯定,那群刺客的来头无外乎只有两者,一为白莲教那帮天生的叛逆,一为朝廷或藩王的正规兵马。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如果真的有那五百刺客的前提下。

    事实上,直到此时,解缙和茹瑺对于他们头顶的那座大靠山是不是真的遇袭垂死都还只是将信将疑。但此刻皇帝既然问起,那该说的自然还是要说。

    说什么?自然是向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说。

    “咳咳。”茹瑺清咳两声,随又恭声答道:“回陛下,那些叛逆既有甲胄弓弩在身,必为军中所出。可臣忝为兵部尚书,朝中但有兵马调动,哪怕只是一兵一卒,折子也必然是要从臣这个兵部尚书以及两位侍郎的手中过一遍,最后再送到皇上面前御览。

    而自旬月前调宁夏卫的旨意之后,老臣再未呈上任何一篇调兵的折子,这一点,文渊阁的几位大学士当是知道的。所以老臣实在不知那些叛逆的来头,老臣或有失察知罪,还请陛下宽恕。”

    茹瑺的声音沉稳,脸上透着一股子自信的神色,言语间看似将那些兵马出自朝中的可能撇去,但实际上,解缙在一旁却听出了话里暗藏的阴险。

    语言真的是一门艺术。茹瑺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可拼在了一起,意思就全都变了。

    首先,茹瑺刻意的忽略了白莲教和藩王的可能,随后又将朝廷出兵的制度说了一下,最后,又莫须有的给自己安上了一个失察知罪。

    这里边的意思,解缙这种心思歹毒的读书人明白,单纯的君子皇帝可就未必了,尤其是在他心中本就有刺,先入为主的情况下,这番话所能引发的后果,可当真是疏为难测。

    “解卿家。”朱允炆开口问道:“十日前后,文渊阁可曾收到兵部行文?”

    “回皇上的话,臣不曾见过兵部的行文奏疏。”解缙也是一脸坦然的答道,这是事实,但他旋又跟上了一句:“可陛下,文渊阁每日里收受奏疏少则三百有余,多的时候,四五百也是有的。微臣自然也不能一一过目,或许方大人和黄大人看过。。。也未可知?”

    “方孝孺?黄观?”朱允炆的脑海中闪过这两个人的身影,过得片刻,方孝孺的身影隐去,朱允炆又想起了另外一人——兵部左侍郎,齐泰!

    “齐泰、黄观。”朱允炆喃喃的将两人的名字念了几遍,隐隐的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其中的脉络。

    “刘喜。”朱允炆忽然回头问道:“按制,朝中上来的折子,呈到文渊阁批阅后,都要留档,对吧?”

    “是。”刘喜点头:“折子递到文渊阁经几位大人批阅后,大抵分作两份,一份是那些要紧的,便送到司礼监批红用印,转由陛下御览。而还有些不那么重要的,比如各部送上来的人员调动,部务汇报等,几位大学士批过了,也就发下去了。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进了文渊阁的折子,再想出来,那便必然要由奴婢们抄录一份留档,不然便发不出去的。”

    “好。”朱允炆阴沉的一笑:“既如此,你立刻安排人手下去查,就查十日,不,是一个月内的所有送进文渊阁的折子,看看到底有没有人绕了朕的手,动了朕的刀!”

    唯名与器不可假于人,作为皇帝,这算是基本的常识,便是朱允炆也不会有丝毫的含糊。

    “是,奴婢这就去办。”刘喜跪地应诺,躬身而退。

    随着刘喜的离去,文华殿中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朱允炆略显疲惫的揉了揉两鬓的太阳穴,再抬头,看看地上的解、茹二人,这才想起二人已经跪了快一个时辰:“两位卿家快快起来吧,朕的心里烦闷,一时忘了让你二人起来,却是朕的不是了,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谢陛下,微臣(老臣)不敢。”解缙和茹瑺二人答应了一声,随后互相搀扶着,好容易才从地上站起。

    “陛下,”解缙犹豫了一下,说道:“您是觉得,方大人和黄大人他们。。。”

    “方卿家仁义君子,劳苦功高,应该不至于。”朱允炆摇了摇头,却没有提起黄观,这里边的含义却是不言而俞。

    殿外的一扇紧闭的窗棂后,本该离去的刘喜静静的站着,直到听到朱允炆的这句判断,方才点了点头。

    听到这么一句,接下来的事儿该怎么办也就有了方向了。刘喜迈步便要离去,可刚走上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向着一旁招了招手,角落处,一个模样机灵的小黄门赶忙迎了上来:“干爹。”

    “嗯。”刘喜抬手在小黄门的肩上拍了拍,轻声道:“一会儿解大人和茹大人出来了,你领他们去御花园旁边儿的冷宫去,就说是咱家说的。”

    “知道了干爹。”小黄门认真的点点头。

    “还有。”刘喜又道:“把他们领过去之后,你把这个,放在桌上,剩下的就不用你管了。”

    小太监小心的从刘喜的手上接过一块翠色的扳指,塞进怀中,谄媚的笑道:“干爹还有什么吩咐,儿子上刀山下油锅,万死不辞。”

    “话多。”刘喜笑了笑:“好好做事,咱家不会亏待你的。你喜欢那个浣衣局的翠儿是吧,回头找她玩去吧,她要是不从,你再来找咱家。”

    “谢谢干爹,儿子谢谢干爹恩典”小黄门欢喜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行了,去吧。”刘喜挥挥手,随后向着文渊阁的方向行去,而在他的怀中,一本藏蓝皮子的奏折,已经捂得温暖,只待他这个刘判官在上边写上名字,那这奏折便要化作酆都城的生死簿,勾去不知多少性命。

    “不知死活,这一次,便让你们瞧点儿厉害的。”

第二百九十章 挣扎 上

    “皇上身体不适,今日不朝。诸位大人若有本奏,可直接转呈文渊阁,皇上自会批阅。”尖细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嘹亮。

    薄露天凉。

    四更便已在金水桥上等待的一众文武好不容易挨到了上朝的时候,可还没等回神,就发现龙椅上又是一片控控当当,只有那个大内总管太监站在一旁。

    刘喜清车熟路的唱念一声,手上的拂尘一辉,搭在肘弯,阴冷而轻蔑的目光在满朝文武的脸上扫过,随后又转过身,向殿后而去。

    当刘喜的身影消失时,热锅冷油,朝堂之上的清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喧嚣。

    残余的勋贵一如既往的孤傲,在郭春和耿炳文的带领下沉默而去。

    还有一些多做少说的正直君子们叹息了一声,一并尾随而去。

    剩下的,又和往常一样,聚成了两拨。

    而这喧嚣吵闹的,自然就是那帮尤擅高谈的“清流铮臣”。

    “今日不朝,明日不朝,这已经是第三日了,皇上只一句身体不适,这算个什么说法!”

    “齐大人,这朝堂之上我们只信的过你,你离皇上也是最近的,皇上的身子。。。”

    “周大人,你德高望重,你给我们拿个主意吧!”

    一众清瘦的官员聚拢起来,将齐泰和周观正围在了中间,叽叽喳喳推推搡搡,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此时的朝堂之上,两党的魁首中,解缙,黄观,方孝孺都不在此。原因无他,三人只是区区五品官,哪怕权力再大,朱元璋定的规矩,五品官也不得上朝。

    所以眼下来说,清流的魁首中只有齐泰和周观正能说的上话,而阉党那边,自然要以茹瑺这个兵部一品尚书为首。

    “列位,列位请听我齐泰一言。”齐泰拱着手做了一个圈揖,四下里稍稍的安静了一些。

    “昨日吾便与黄大人一同入宫请求面圣。。。”

    “结果如何?”

    “皇上未曾召见我等。”齐泰黯然的摇了摇头。

    “那可曾见到方、黄两位学士?”又有人急忙问道。

    皇上三日不朝,他们的主心骨,文渊阁的那几位大学士也三日不曾出得宫来。这内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实在令人费解,这也是为什么周观正这个暴脾气能够不发作的原因,骂人也得有个方向不是?面都见不到,众人的折子递上去也是石沉大海,有力也使不上。

    周观正回道:“我与齐大人也未曾进得文渊阁,只因文渊阁外如今有重兵把守。皇上不知为何,调了东厂番子和锦衣卫亲军入宫,将文渊阁团团围住,还立下旨意,妄入者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有人跺脚,也有人跳骂:“我看肯定和那群阉党脱不了干系!”

    “呵。”一声轻笑,十步远近,茹瑺缓缓分开左右人群,走到了近处。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叫嚣之人,笑道:“鲁大人,都是十年寒窗,口诵圣贤之言的读书人,说话做事当需明理,不然,小心祸从口出?”

    鲁连元被茹瑺点了名字,顿时神色一愕,一个户部员外郎,直面当朝一品,压力着实不小。可周围一众志同道合的同僚拥着,咬了咬牙又是一挺胸:“我鲁连元人卑言轻,比不得茹尚书位高权重。可也是明理的。皇上三日不朝,若是与先前一般龙体微恙倒也罢了。可宫中的情势,不许臣子探望,又派兵将文渊阁围了,这生病的理由分明是糊弄我等!”

    “就是!”鲁连元的好友,工部侍中赵德开腔道:“茹尚书,三日前,故山阴王追封仪典上,皇上未曾出面,已是于礼不合,而中途你与解大人又被皇上紧急招入宫中,你可敢在这殿上将那日宫中见闻说与我等一听?”

    “呵呵呵呵。”茹瑺捋须连笑,一身的肥肉上下颤动,粗短的手指连连点指鲁连元和赵德:“君前奏对,非得圣上许可,便可轻言说与你等知会?赵德,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茹瑺轻蔑的瞥了两人一眼,又转头看向人群中的齐泰与周观正:“齐大人,周大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这么一群口无遮拦的帮衬,可能成事?呵,败事有余尔。”

    一言罢,茹瑺拱了拱手,在一众阉党的簇拥下熙攘着走出金殿。

    “成事?败事?”

    周观正心眼少,齐泰却不是个呆子。虽然直到此时他还没有理出个头绪来,但茹瑺最后的那句成事败事却勾起了他心中极度的不安。

    他也算是朱允炆在东宫时的潜邸旧臣,对于朱允炆的性子还是了解的。人们都说皇上仁弱,可通读史书,齐泰却看到了这种所谓的仁弱的可怕。

    古往今来成霸业者,其实大多都有些耳根软的毛病,最出名的莫过于汉昭烈帝刘备。这种性格若是用的好了,那便叫纳言,若是用的不好,那就叫少谋寡断。关键要看他们的身边那个进言者是谁。

    刘备身边的那个进言之人是盖世诸葛,刘备只要言听计从,便是大业可期;而朱允炆的身边,只有一众阉宦,一众与自己为敌,欲取自己性命的阉宦,平日里众人耳提面命,都能发出声音来,朱允炆的决定做的便相对取中。

    可如今猛然间宫门四壁,自己成了哑巴,那最后的结果。。。

    他们是不是又安排了什么毒计要陷害自己?齐泰不自禁的想到。

    环顾四周,身边只有一众傻书呆。从他们身上实在是不能得到什么安全感。

    法不责众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唯独在大明朝实在没什么市场。朱元璋杀人少了还懒得动手。朱允炆不爱杀人,但未必便不会,尤其是在东厂那帮鹰犬的怂恿下。

    齐泰可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去赌。

    当务之急,还是要搞清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瞎子聋子是做不成事的。

    齐泰反复思量,如今这南京城中,除了宫里边儿的,如果说还有谁能够帮得上自己的。。。齐泰不由得想起了那个一脸好房的山东大汉。

    说不得,也只能到他那里去试上一试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挣扎 中

    所谓伥鬼者,恶虎所伤性命,死后甘心化作恶虎仆从,勾引生者为恶虎所噬。

    北镇抚司衙门,纪纲的卧室之外,赛哈智背着手,低着头,静静地听着房内女子凄厉的惨叫声音,心中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白天的时候在茶馆偶然听到的说书先生所说关于伥鬼的典故。

    抛开神话传说的因素,自己的所作所为与这伥鬼大抵相同。如果要说有什么区别,那大概就是自己比故事中的伥鬼更加卑劣、无耻,因为自己只对女人下手。

    赛哈智并不像自己先前在纪纲面前所说的那样“家中薄有余财”,不然也不会在锦衣卫里厮混了七八年还只是先前的一个“搬尸工”。

    那纪纲这些日子来所享用的女人又是哪里来的呢?

    一个明面上卖药,暗地里卖人的药铺子。

    说来也巧,一开始其实赛哈智本来打着敲诈不法商贾的主意准备勒索些钱财,谁知走到那间名叫仁心堂的药铺子的时候,却正好撞见那姓钱的掌柜和伙计在进货——五六个相貌还算不错的,只是浑身有些脏兮兮的小姑娘。

    也就是那一刻,他才忽然想到,找女人不一定要买,还可以劫,劫人贩子,算是黑吃黑,他又有锦衣卫官面儿的身份,人贩子吃了亏还敢到衙门告他不成?

    于是乎,一吓二骂三吆喝,再把腰间的绣春刀抽出来在那掌柜的和伙计的脖子上比划了几下,对方便忙不迭的求饶,送上银子还有女人。

    女人的来路,赛哈智不想知道,也不用知道,反正自己能交了差保了命就好。当然了,他也不是一味地压榨,平日里若是再有人到药铺里闹事儿的,他也会出面,算是一点小回报。

    “或许明天少收他们点儿?就看在他们这么省心的份儿上。”赛哈智忽然闪过这个念头,随后赶忙摇摇头,将这个可怕的想法打去。

    “赛大人。”正在此时,一个小校走了过来,低声道:“有人找你。”

    “谁?何处?”

    “后门,来人自称姓钱,说是给您帮忙的。”

    “他?他怎么来了?”赛哈智一愣,旋又点点头:“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他往房里送了三个女人,听声音,第一个还在叫唤,所以时间该勉强还是充裕的,只要不是太耽搁的话。将腰间的丝绦紧了紧,便向着后门而去。

    不多久,后院的门房处,赛哈智见到了这位深夜来客,果然,正是那个药房掌柜,钱刻木。

    “出去吧,离得远些,本官要与人谈些事。”挥手将门子赶出去,赛哈智在小凳上坐下,身子一仰,两腿交错搭在桌上,一晃一晃的发出“吱呀呀”的磨牙声:“说吧,这大半夜的来找本官,是有什么急事儿?”

    赛哈智赶时间,说话却还是慢条斯理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钱刻木垂手站着,上下打量了赛哈智一番,笑道:“深夜叨扰赛达人,自然是有些小事。”

    “别废话,有事儿说事儿,本官公务在身,没那么多功夫和你这下贱人墨迹”

    商贾,药贩,人贩子,冲着这三个身份,赛哈智教他一声下贱人倒也不算什么。若是往常,钱刻木大概也就是谄媚的笑笑,甚至还要轻轻抽自己两下嘴巴以示应和。但今天,钱刻木却没有给出赛哈智想象中的回应。

    “嘭!”一声闷响,钱刻木抬脚将赛哈智屁股底下的两脚凳踢翻。

    “哎呦!”一声痛呼,摔在了地上,屁股疼的不行,但一时还没有后续的动作,因为他完全的摔懵了。

    僵硬的抬起手挠了挠头,又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疼。

    不是做梦。

    赛哈智回过神来,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勃然大怒:“好你个贱种子,竟敢打伤朝廷命官,看来你是不想活了,老子!老子这就送你上路!”

    “仓郎朗”一声响,赛哈智绣春刀已在手中,挥手就向着钱刻木砍去。

    钱刻木对眼前的刀光瞧也不瞧,“碰碰”两脚,一脚踹在赛哈智的小腿迎面骨上,另一脚抬得高些,蹬在他的胸口。

    “噗!”一口鲜血喷出,赛哈智二次倒地,又惊又怒的指着钱刻木:“你,你做什么?!”

    “做什么?等会儿再说。”钱刻木冷哼一声,上身不动,脚下朝着赛哈智的周身上下一顿乱踢。

    “救。。。唔!!”一声救命还没出口,就被钱刻木又给踹了回去,变成闷哼。

    看得出,钱刻木并没有下死手,力道拿捏得很准,赛哈智只有叫不出的疼,却没有昏死过去。

    前后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钱刻木停下了脚下的动作,退后两步,习惯性的喘了几声,掏出一块手巾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赛哈智,女人就不说了,我这两个月给了你多少钱,你心里有数没有?

    两千七百二十八两,算一算快三千两银子,赛哈智,你觉得,你值这个钱?还本官,你算个什么官?我要是想,别说扒你这身皮,就是要你这条命还算得什么难事?”

    讷讷的看着眼前陌生的药房掌柜,赛哈智忽然冷静了下来:“你是谁,想要我做什么?”

    “嗯。。。这两个问题倒是问到点子上了。”钱刻木点点头,说道:“行了,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着等出去了叫齐人手再找回场子?劝你别想太多,活着不比什么都强?”

    钱刻木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黑漆漆非金非木,扔在了赛哈智的脸上。

    赛哈智拿在手中一看,瞳孔猛地一缩:“你。你是东厂的人?!”

    “算是吧。”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钱刻木又道:“陪你玩了这么久,就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同时有一件事可能用得到你,提前和你说一声。”

    顿了顿,钱刻木接着说道:“那几个女人有毒,所以呢,纪纲此刻或许还没有察觉,但等他知道了,估计你也死定了,到时候除了东厂,没人护得助你。这是其一

    其二,接下来的几天,若是有什么人来见过纪纲,说了些什么,你要好好地记清楚了,写下来,回头送到仁心堂去。”

    几张银票在此时飘落,撒到了赛哈智的脸上:“好好办事,银子女人少不了你的。”

第二百九十而章 挣扎 下

    一想让一条狗变成人,这很难;但若想让一个人变成狗,那相对来说就要简单许多,只要找对了方法。

    赛哈智只是一个小人物,得了一个不算机遇的机遇,便从一个“搬尸工”升成了纪纲面前的半个心腹。对于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人物,一顿打,再加上些要挟恐吓,威逼利诱的寻常手段也就轻松拿下了。

    可如果将目标换成一个饱读圣贤之书,名声在外的傲气书生,这种人变狗的难度可就要大大的增加,尤其当这个书生走上了朝堂,成为部堂高官的时候。

    齐泰,本该前途无量的兵部左侍郎,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身低调的粗布儒袍,乘着一顶灰布小轿,悄然的来到了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衙门对面的胡同里停下。

    “老爷,到了。”老管家轻声在轿旁说道。

    轿帘掀开了一条缝隙,正直的面庞向外看了看,露出挣扎的神色来。

    “再等等,让老爷我再想想。”

    对于齐泰来说,这是一个很艰难的抉择。只要他走进对面的那处阴森的衙门之中,自己以往所坚持的一切,也就都成为了笑谈,甚至未来的他还有没有机会在朝堂上立足,也都在两可之间。

    可他还是来到了这里,因为他的直觉说自己可能活不过这场他看不出端倪的风暴,相比于死,他选择活着,可也是因为这种不确定的可能,所以他现在又犹豫了,万一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呢?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好卖。

    甜的味道让人感到安宁幸福,齐泰从怀中掏出一小包蔗糖,焦黄色的晶莹粉末送入口中,让他的不安的心神稍稍的镇定了一些,在这夜风中,为他送来了一丝温暖的感觉。

    老管家和两名抬轿的小厮就没有这种待遇了,只能在这寒冷中揣着手,硬挺着。这种时候,就显示出有内功在身的好处了。

    墙角的阴暗中,两道黑影与这夜色融为了一体,冷冷的看着这顶轿子,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传音之法闲聊着,直到第三道黑影来到时,才说起了正事。

    “那个姓赛的摆平了?”

    “杂碎一个,不费吹灰之力。”钱刻木点头,用下巴点了一下远处的那顶轿子:“这么快就来了?以为还要过两天呢。”

    “这就算晚的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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怅怅莫怪少年时,百丈游丝易惹牵。
何岁逢春不惆怅?何处逢情不可怜。
杜曲梨花杯上雪,灞陵芳草梦中烟。
前程两袖黄金泪,公案三生白骨禅。
老后思量应不悔,衲衣持钵院门前。
书友群:567629495(东厂)厂公为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厂公为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厂公为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