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对峙
“所有人都会死,贫僧只会受些轻伤。”
道衍的话听起来好像是个笑话,但在场的却没有人笑。李毒、马三宝还有朱高炽三兄弟是无条件的相信。而李彩娱三人则是在思索此言到底是真是假。
见过的世面越广,经历的事情越多,就越是明白自己的渺小。李彩娱三人对自己的武功虽有信心,但他们毕竟不是张三丰那样的先天境界,无敌的存在。能以一敌三杀死他们三个的人不是没有,就他们所知,前任门主任笑、副门主无眠、马庆功都可以做到。
若说此三人年岁高,功力深,那么当代门主徐如意、白莲佛母唐赛儿,虽然没有与此二人全力争斗过,但从已知的信息上来说,可能性不小。
这是人,还有武功,魔刀门的那门魔刀刀法所造成的伪先天境界同样也可以,那眼前这和尚未必便不会与魔刀类似的武功。他们不知道不代表不存在。
沉吟良久,李彩娱开口道:“道衍,原名姚广孝,籍贯江苏苏州,年龄四十三岁,十四岁在苏州妙智庵出家为僧,后于洪武十八年被先帝召入宫中,以祈福僧的身份赐予燕王朱棣身边,咱家说的可对?”
“不错。”道衍点点头,一脸的坦然。
“但这不合理。”李彩娱摇头皱着眉头:“当年洪武爷为藩王选祈福僧,将天下年纪稍轻的高僧都选入宫中,苏州名刹数不胜数,寒山寺,西园寺,灵岩寺,怎么他们都没有适龄僧人入宫,偏偏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妙智庵蹦出了一个你?
咱家也派人去当地查过,不错,庙还在,没有长着腿跑了,其中的僧人也都在,但对你有印象的人却不多。几番查探,才有人想起,当年塔林的扫地僧似乎收过一个徒弟,扫地僧于洪武十八年圆寂,他那徒弟也不知所踪。”
“那扫地僧确实是贫僧的师傅。”道衍笑了笑,说道:“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李彩娱挥手道:“洪武爷给自己的儿子们选祈福僧,必然将这些僧人的老底查个通透,可你的来历处处透着诡异,瞒不过咱家,自然也瞒不过当年如日中天的锦衣卫,那么问题来了,洪武爷为何还会将你放到燕王身边?”
沉默片刻,道衍叹道:“寸土生火兰,畸木可参天。怜笑世人苦,何如遁空山。先帝欠了贫僧师傅的一个情,所以便将贫僧赐到藩王身边享福。
现在贫僧想问问施主,贫僧以这颗脑袋交换,可否放贫僧等人离去?”说着话,将手上徐增寿的人头平举,死死的盯着李彩娱的眼睛。
听道衍念了四句禅诗,李彩娱和唐身葬、楚埋儿几人对视一眼,面色凝重,对这和尚的出身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而正是有了猜测,反倒不敢逼得太过,可若就此轻轻放过?
李彩娱上前一步,负手而立:“皇上信任东厂,疏远锦衣卫,也因此,锦衣卫可以无作为,东厂却不敢推脱,徐增寿的脑袋只能算是一个添头,和尚你在京中惹出这么大的乱子,咱家不能就这么放了你们。”
“明白了。”道衍点点头:“看来施主是一定要动手了?”
“那倒也不是。”李彩娱摇摇头,玩味笑道:“燕王需要一个继承人,和尚你身后有三个,留下一个如何?燕王有了世子,咱家这边对上面也有了交代。”
听得此言,马三宝怒目,李毒默然,但都没有说话,三位世子的表情更是精彩,朱高燧面有喜色,朱高煦似乎有些纠结,只有朱高炽脸色有些难看。
道理很简单,此行路途遥远,从身体状况上来说,朱高炽是个不折不扣的累赘,有他在,几人赶路必须坐马车,没了他,他们便能骑马,这速度的提升可不是一星半点。而且朱高炽也不得朱棣喜爱,回了北平,燕王未必便会对道衍等人过多责备。
退一步说,三个老太监说是留下一人便不追究,可之后若翻脸呢?千百骑追来,带着朱高炽实在麻烦,若将朱高炽留下,三个太监退去的可能不小,事后再有番子追来,他们轻骑简从,逃起来也方便。
显而易见的道理,如同秃头上的虱子,都是明摆着的。道衍是一个智者,当然也明白,转身,视线在朱三人的脸上一一拂过,最后在朱高炽的脸上停下,笑了:“大世子最适合留下来。”
“大师说的不错,确实如此。”
“世子不害怕吗?”
“怕,但怕也没用,所以就不怕了。”朱高炽惨然道:“孤留下,大家回北平的可能大增。若孤反对,最后很可能我们谁都回不去,这些道理孤都明白。”
“嘎支支。。。”这是马三宝捏拳的声音,指节作响,双眼再犯红光。
道衍听到声响,瞥了马三宝一眼:“别紧张,贫僧又没说要将大世子留下。真正要留下的。。。是他!”
道衍话音刚落,猛然抬掌,轰然落下,几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死尸倒地。
整个脑袋都被这巨力按进了腔子中,鲜血喷洒,几人的头面上都带上了血花。
“大师!”朱高炽几人骇然。
道衍不理,平静的又转过身,看向李彩娱:“现在少了一个累赘,三位面前,贫僧有信心护住一位世子周全。
三位要的交代,贫僧也留下了,现在贫僧可以带两位世子离去了吗?”
。。。。。。
也就是最近,云铮养成了一个在天牢门口蹲着吃人肉干的爱好,尤其是天近黄昏的时候,天色似黑似红,云霞满天,蹲在天牢门前的台阶上吃人肉干,伴着狱中的哀嚎,让他觉得心静。
偶尔,黑猫若有闲心,会带上一小壶淡酒,在他身边坐一会儿,闲聊几句诸如:“这次的味道如何?”“我又发现了一块好料。”之类的令周遭守卫毛骨悚然的对话。
此时,红霞浮动,云铮又捧着小布袋蹲了下来,身后没有了哀嚎,让他觉得稍稍有些不习惯。
今天出了这么多事情,连天牢都被人端了,难得的,他没有大发雷霆,因为他还没有把前因后果想明白。他想静一静,静下来,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蹲了大概两刻钟的样子,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带着血腥气的身影一如往昔,又在身旁蹲下来,以一副聊家常的语气开口道:“二百守卫,一百六十四个囚犯,都死了,死的还挺惨的。”
云铮“哦”了一声,将一块肉干放到嘴里咀嚼,他知道黑猫的话还没说完。
“应该是第九重下边关着的那个马三宝干的,只有他的尸体不在,而且锁链也断了。”
“他自己挣脱的?”
“当然不是。”黑猫摇摇头:“铁链旁边咱们的那个二档头也死了,手里边还掐着一根钢丝锯,应该是他了。”
“哦,原来是出了内鬼,这就难怪了。”云铮沉声道:“是北平的那个道衍和尚动的手,一番谋算,为的是救出宗人府里看着的朱棣那三个杂碎儿子。”
“救出来了?”
“嗯,但有个叫李彩娱的老家伙拿着紫蛟令和我说,让我回东厂等候,他会给我一个交代。还让我准备些人手,过些日子可能用的上。”说到这里,云铮正好将嘴里的肉干嚼完,咽下,偏头看向黑猫:“督主曾跟我说过一点天门的事情,但说的不太详细,我也没有多问。但我现在倒是有些好奇了,你也是天门的人吧?”
“额。。。”黑猫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是。”
“能说说吗?”
黑猫想了想,摇摇头:“也没什么可说的,像是一个门派,但更像是一群太监组成的一个家,说不上有什么追求,只不过抱成团才能获得更好罢了。
太多的我不得准许,也不能和你细说,不过你要真有心想知道,回头你亲自问问督主,相信他也不会瞒你的。”
“嗯,那就以后再说吧。”
弦月如勾,勾动有心人的思绪,在肉干快吃完,袋子见了底的时候,那个老胖子挎着一个竹篮出现在了两人身前:“人心不古啊,老人家如此操劳,你们两个年纪轻的反倒在这里聊闲天?”
“师伯。”黑猫站起来躬身施礼。
云铮也站了起来,只是没有说什么,若不是眼前的老人手里有督主给的紫蛟令,单凭未经通报便擅入东厂这一条,自己便要与他不死不休。
李彩娱伸手将蒙着绸布的竹篮放在地上,用脚碰了碰:“徐增寿和朱高燧的人头,应该够你在皇上面前应付一阵子了。”
“这便是你说的交代?朱高炽和朱高熙的脑袋呢?”云铮眯着眼睛冷声道:“督主临行前让我务必保证这三个家伙万无一失,必要时可采取任何手段。先前你拿着紫蛟令拦下了我,现在又只带回了朱高燧一人的脑袋,你在耍我?”
“年轻人就是性子急。”李彩娱笑道:“剩下的两个,自然也会给你,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他们想借着龙门互市的时候,从龙门关出关,由草原绕回北平,到时候北平那边必然有所接应,咱们做好准备,到时候一件双雕,说不定还能拿下朱棣手下几元大将呢。”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猜测,那从李彩娱在城西拦下道衍一行人,便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无误,此时自然信心十足。
见云铮神色犹疑,似乎有些不信,李彩娱有道:“放心,督主那边咱家已经派人送去消息,相信督主也会支持,有什么事情由咱家替你担着,不会牵连你的。”
听到这里,云铮的才算是有了些底,想了想,开口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派出人手追杀,声势大些,沿途将道衍一行人逼入困境,但不要逼上绝路。处境越是艰难,北平那边越会派出有分量的人接应,若是最后来的是张玉或者朱能,杀了他们,北平将来的胜算最起码也要少上三成。”
“知道了。”云铮点头。
交代完了事情,李彩娱也没有多留,几个起纵,一晃身,人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等到初更锣响的时候,云铮轻声道:“这个老家伙在天门中的地位不低吧?”
身边只有黑猫一人,这话自然问的是他。
黑猫也不隐瞒,点头道:“嗯,天门在宫内的一个堂主,老一辈的了。”
“我猜也是。”云铮幽幽道:“我是个笨人,但却不傻。现在我大概知道为何督主不愿意东厂过多的接触天门了。”
“哦?为何?”黑猫奇道。
对于徐如意刻意疏远东厂与天门的做法黑猫其实一直不太明白。
“督主看似行事喜欢剑走偏锋,但骨子里其实是个稳重的人。他留下吩咐要将朱高炽那三个杂碎留下,结果那个老家伙拿着紫蛟令偏要拿他们做饵再钓大鱼。
这便是与督主的意见相左。即便最后成功了,督主心里恐怕也不会高兴。见微知著,平日里这些老家伙是不是经常做些擅作主张的事情?不能掌控的力量,督主自然疏远。”
。。。。。。
自己成为了钓鱼的饵,道衍还不知晓,或许就算知晓了,也不会在意。
此刻,他见坐在对面的朱高炽和朱高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问的好,问了,贫僧也不会说。”
说完,道衍撩开车帘,侧头冲着车辕上的马三宝问道:“今天面对那三个老宦官的时候,你的神色有些不对,你认识他们?”
马三宝将手中的马鞭放下,回身平静地答道:“不认识,难道他们不是东厂的人吗?”
道衍深深地看了马三宝一眼,说道:“不像。东厂的千户,司主,档头,贫僧都已暗中查过。而今天这三人,神态语气,乃至于气势武功,都远胜于那个东厂的指挥使,虽然自称是东厂之人,可难道他们只是百户一级的喽啰?这不合情理。你真的不认识他们?”
“真的不认识。”
“那好吧。”道衍点点头,将车帘放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第一百就是六章 云烟
接到京中传讯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天。
徐如意皱着眉头在灯烛下仔仔细细的将手中的信笺看了三遍,确定每一个字都深深的印刻在了脑海之中,方将这桌上的信纸在烛上点燃,面色阴晴不定。
到底还是让道衍得手了,朱棣的三个儿子最后虽然死了一个,但对于北平来说,哪怕死了两个也不打紧,只要留下一个继承者,军心便可以稳定下来。
好在接下来还有些布置,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在鱼上钩或者线折断之前,一切都还只是未知数。
“一群自作聪明的王八蛋。”恨恨地骂了一句,徐如意有些烦躁拍了一下桌面,刻意的控制了力道,桌子倒还是完好无损。
云峥的猜测不错,徐如意确实对李彩娱的安排很不满意,明明有机会能够将朱棣的那三个儿子留住,但偏偏为了所谓的大鱼而“袖手旁观”。
再大的鱼又怎比得上朱棣的这几个儿子?
最后若还能将朱高炽和朱高煦带回来倒也罢了,可万一真让他们跑了呢?对于历史上那个智多近妖的黑衣宰相道衍,徐如意觉得无论多么高估都不为过。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徐如意的沉思。
“谁啊?”
“督主,是我,房天佑。”
“进来吧。”
房天佑推开房门走了进来,顺手将门带上,来在徐如意面前,跪倒在地:“督主,您找我。”
从一进门就看到徐如意脸色阴沉,房天佑知道他的心情不好,便将礼数做的周全些。
“嗯,起来吧。”
“谢督主。”房天佑站起身来,垂首不语。
轻咳两声,徐如意开口道:“少林事了,咱家原本想着带你直接上魔刀门把你那个儿子要回来,但现在事情稍稍起了点儿变化。”
“督主。”房天佑面色一变,刚要开口,又被徐如意抬手打断:“别担心,只是耽搁些日子罢了,回京前肯定把你的事情办利索,这点你放心。”
听到这里,房天佑才算是放下心来,略一犹豫,开口恭声道:“督主,不知可是京中出了什么变故?”
“嗯。”徐如意点点头:“燕王那三个狗儿子,死了一个,跑了两个。”
“啊?!”房天佑大吃一惊,满脸的不可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毕竟是东厂的大档头,对于京中关于朱高炽三兄弟的守卫布置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锦衣卫、东厂、宗人府三处兵马互相策应,想救三个人出京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没什么不可能的。”徐如意摆手道:“京中可靠消息分析,他们可能要往西北过甘州,出龙门关,借朝廷与塞外互市的机会绕路草原逃回北平。这其中的干碍你是清楚的,所以你儿子的事情只能暂时放一放,等咱家把那几个狗东西抓回来再说。”
“督主不必多言,属下明白的。”
正在这时,门又再度被敲响,这次进来的,却是南宫彩云了,手里边拿着一封密函,说了一声“督主”便将信函呈上。
徐如意伸手接过,看看火漆封口,是天门内部信函,并非出自东厂。
“这又怎么了。”徐如意叹息一声,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扯开信封掏出信纸读了起来。
大概盏茶功夫,信读完了,徐如意抬起头来,略带玩味的看向房天佑:“或许是天意吧,本来还想着要往魔刀门跑上一遭,没想到你儿子却自己迎上来了。”
“什?什么?”房天佑有些不明所以。
“没什么。”徐如意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一个猜测罢了,到时候再说。”
。。。。。。
雨水哗啦啦的落下,给边塞干热干热的天气中带来了些许的凉爽。雨不算太大,带上斗笠,披上蓑衣,内衿基本也就不会太湿。
又一家悦来客栈的门口,一驾马车停了下来,赶车的年轻公子跳下车辕,轻车熟路的高声喊道:“小二,四个人,两间上房!”
“好嘞,客观您稍待片刻,小的这就安排。”特有的西北粗犷的强调,听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车帘掀起,车上陆陆续续的下来三个人,两女一男,算上之前赶车的这公子,四个人站在一起,正好两对儿,男的俊,女的美,当真是珠联璧合。
“这便是甘州了?”沈红仙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姣好的身段一览无遗,古月真看的阵阵失神。
甘州,按照今天的位置来说,大概是甘肃张掖一带。
再往北走上十几里,便是龙门关。出了龙门关,理论上来说也就算是走出了大明的地界。所以这甘州城算是西北边陲的一处要害重镇。
来往商贩,出关入关,连结西域丝路,甘州虽然地理偏僻,却完全没有荒凉的气息,反倒是一派朝气蓬勃。
“客官你们现在来的正是好时候。”掌柜的见古月真四人气质华贵,料想非是一般人家,便放下手头的活计迎了上来:“再过两个月便是朝廷定下的每年与鞑子们互市的日子,到时候啊,这西域的,塞外的,中原的,天下各地的商贾都要聚在这里,若您几位那个时候来,恐怕别说上房了,就是窝棚都不好找。几位客官是哪里来的?可是也想来做点儿买卖?”
“掌柜的。”古月真上前拱拱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来:“我们四人结伴而行,来这甘州其实也没什么事情,纯粹就是听说这里互市的时候热闹繁华,便想来这里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说到这里,古月真伸手由打怀中掏出一张“百两”银票来:“这些先押在掌柜的你这里,这段日子的开销就从这里边走,回头多了少了的咱们再结?”
“好好好。小兄弟果然是爽快人,痛快,痛快。”掌柜拿着银票,笑的满脸跑眉毛:“您几位先好好休息,小人这就去安排饭菜,您一会儿是下来吃还是我让小二给您几位送上去?”
“我们下来吃。”沈红仙回道:“出来玩的,总要多听多看,闷在房里多没意思。”
“对了掌柜的。”欧阳这时在一旁插言道:“这甘州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吗?”
“欧阳姐姐,”方君凑到近前来笑道:“你想去哪玩,我陪你啊?”
“不用你陪。”欧阳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会。
“小姑娘,你要想找好玩儿的,那你可就来错地方了。”掌柜的笑着解释道:“甘州这地方,不是草就是沙,树都少,哪里能成景儿?不过这地方接着西域,草原,又是我大明的地界,鞑子、色目人不少,连带着这城里头也多了许多特色的美食,偶尔尝尝,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只不过。。。”
掌柜的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左右看了看,又低低的声音说道:“在这甘州城里玩耍,可千万要带上朋友,万万不可一个人落单,不然的话。。。”
“怎么,这甘州城里的治安这么差吗?”欧阳听的有些发愣,此刻开口问道。
“也不能这么说。”掌柜的想了想,解释道:“往日里其实也没什么的,只是这不是互市要开了嘛,到那时候,只要有货物,就不愁找不到买家赚不到钱。。。”
“而人,恰巧也是一种货物。”娇媚的声音听的人骨头发酥,几人转头循声望去,只见门外一个妖娆的身影正挎着一个竹篮迈过门坎。
白嫩的杏仁小脸,身穿一件粉色底刺绣金枝线叶蜀锦通袖薄衫,逶迤拖地米白色掐牙镶边五彩花草纹样绿叶裙,身披黛绿色刻丝织金锦。丰亮油厚的青丝,头绾风流别致翻刀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玉兰花透玉钿花,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赤金长命锁的手镯,腰系束腰,上面挂着一个香袋,脚上穿的是红面小鞋,整个人显得浓桃艳李。
掌柜的还没开口,大堂上有那相熟的食客便开口招呼起来:“呦。顾大掌柜的,今儿来的够早的啊!”
“顾老板,今儿是想买点儿什么啊?”
“顾老板,一起吃点儿啊?”
这姓顾的女子环首而笑,微微摆手道:“行了行了,都是老邻居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整那些有的没的作甚,回头有空了来我那边喝酒,我给你们在搞点儿好玩儿的。”
“好嘞!”
“谢谢顾大掌柜了~”
女子回头冲着客栈掌柜的道:“怎么样,老娘要的酒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掌柜的连连点头,眼神,似乎有点儿畏惧?
“兑了多少水?”
“一比三。”掌柜的比了个手势。
“嗯。”女子满意的点点头,抬手拍了拍掌柜的脑袋:“乖,找几个人帮我搬到车上吧,店里还有事儿,就不在你这儿多墨迹了。”
这女子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岁上下,掌柜的却最少也得四十开外。可两人的动作却好像这女子是掌柜的长辈一般,偏偏的,两人动作自然,周围的也一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的样子。
“您放心,都包在小人身上。”掌柜的叠声相应。
不一时,酒坛都整齐的玛在车上,女子也不逗留,扬鞭一声,很快便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掌柜的,这是谁啊?看着人缘不错,怎么你好像很怕她?”几人都在小二的引领下上去收拾房间,古月真耐不住八卦的天性,使了个尿遁,下楼来找掌柜的聊闲天。
“你说方才那女子?她叫顾云烟,是城外快活林的东家。”掌柜的声音放的很低,好像在说什么隐秘事一样。
“快活林?那是什么?”古月真疑惑道。
“快活林啊,那是位于甘州城外的一家客栈,离着龙门关倒是特近,也就二三里的样子。”
“一个客栈啊,那掌柜的你怎么。。。”
“客官有所不知,”掌柜的苦笑道:“那快活林算是个客栈和赌坊的混搭,其实破破烂烂的,就几间房,又开在城外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按理说不用三天就得关门,可如今人家穿金戴银的客观您也看到了,您可知道这里边是个什么缘故”
“额。。。”古月真挠挠头:“为啥啊。”
“我也不知道。”掌柜的摊摊手:“不过小人知道一点,在这甘州城到龙门关的一亩三分地,她顾云烟的话比皇帝老子的话都好用,她想要谁死,谁就活不了。”
“真的假的?”古月真有些不敢相信,如此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真的。我跟您说个事儿您就明白了。”掌柜的眼神闪烁:“三年前,这快活林刚立下牌子的时候,谁也没当回事儿,毕竟是开在城外的,与咱们都没什么关系。也抢不了买卖。
可过了一阵子,不知怎么,咱们甘州最大的马匪头子风里沙看上这顾云烟了,还扬言说要在三天之内把她给抱上床,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来无影去无踪的马匪啊,三千多个马匪,连带着那个风里沙,一夜之间全死了,尸体就扔在黑水河那边,好家伙,那惨的,囫囵个儿的都少,肠子肚子满地都是,黑水河的水腥的没法喝,足足用了快一个月的时间官府才给清理出来。”
“对啊,官府怎么说的?”古月真又问道。毕竟死了几千人,哪怕是马匪,总也要有个说法吧?
“官府什么也没说,就好像啥也不知道似得。”掌柜的眯着眼道:“这是最出名的一次,一开始大家还想着会不会只是一个巧合,可陆陆续续的,凡是与那快活林为难的,又或者对那顾云烟稍有不敬的,不出三天,保管就得死,而且还是那句话,官府就像没看见似得。”
“这么说她和官府有勾结喽?”古月真猜测道。
“不好说,但反正啊,在这甘州城里,千万别惹她就是了。”
“嗯,谢谢掌柜的提点。”古月真拱拱手,又摸出了一锭银子递上。
第一百九十七章 养蛊
“你们这些鞑子做事情就是不痛快,买就买了,还非得验验货。难道我顾云烟会砸了自己的招牌不成?要不是这批单子实在够肥,老娘眼皮子都不带夹你们一下的,真是瞅一眼都嫌骚气。”
“阿古鲁台吉。顾掌柜的说,货她已经带了些来给您查验,若您满意,后边的单子都不成问题。”对于眼前这娇媚女人的话,通译官当然不敢直接照着字面的意思说给身后的头领,女人死不死的不要紧,他怕自己先成了陪葬的。
“嗯,……%*……”阿古鲁台吉听完通译的话,沉着脸,转头对身后的几个护卫叽里咕噜的说了些什么,伸手一指顾云烟背后的马车,比划了一下。
两个皮衣短打的粗犷汉子,腰上跨着弯刀,一左一右迈步来到了马车边上,掀开帘子,也不如何费力的样子,伸手从里边拽出了两个大酒坛子来。
伸手拍开这酒坛的泥封,微风中,一股子浓郁的酒香弥漫,闻者欲醉,若有那酒中豪客在此,必定奋不顾身的冲过来埋头痛饮,可在此时,在此地,这酒香的出现可就不那么美妙了。
“苍啷啷”一连串的拔刀声,鞑子们对顾云烟怒目而视,通译一缩脖子,哆哆嗦嗦的想往那台吉的身后躲避,却被阿古鲁台吉揪着脖领子拽住,拉在身前,还没等这通译听清阿古鲁要说什么,倒是那边顾云烟先开了口:“欸欸欸,你也不用听他废话了,你就直接告诉他,他们开的那两坛子是路上防备官兵查验准备的样子货,他们要的东西在后边的三个坛子里。”说到这儿,顾云烟翻了个白眼儿,仰着脑袋,鼻孔都快要朝到天上去了,虽然看不清表情,但可以想象,她的脸上该有无奈,该有不耐烦,该有骄傲,却唯独不会有一个弱质女流面对十几把钢刀时的畏惧。
“草原的勇士不懂也不屑于理会你们中原人的那些阴险狡诈的伎俩。”阿古鲁这回竟然没有用翻译,而是自己开了口,倒是让那通译和顾云烟一愣:“顾掌柜的是做大事的人,这甘州城中,你的本事很大,但这与我们无关,我只想将我要的东西拿到手而已。顾掌柜的,有话还请直说,不要做那些有的没的,平白浪费你我的时间。”
阿古鲁的话音有些生硬,听起来并不舒服,但每个字咬得很死,单从交流的角度上来说,倒是不成什么问题。
“哼,明明是你们一惊一乍的拿刀比划,怎么就变成我浪费时间了,懒得理你们。”顾云烟耸耸肩,偏头往地上啐了一口,不过态度倒是稍稍软了些,毕竟骂人家被人家拆穿了,有些尴尬。
这时候,过去验货的两个护卫也走了回来,点点头,嘴里边儿蹦了几个音节。
阿古鲁也点点头,随即又开口道:“货没问题,同样的东西,就像我之前说的,还要三千斤,没问题吧?”
“没问题,你说个地方,给个时间,龙门关以内,甘州城以外,免费送货。”
“龙门关以内,甘州城以外?”阿古鲁喃喃的念了几遍,若有所思的问道:“若是要龙门关以外呢?听顾掌柜的意思,也不是做不了?”
“倒是有几分聪明。”顾云烟笑道:“龙门关以外也能送,但价钱可就不一样了。”
“多少?”
顾云烟右手抬起,竖起一根玉指晃动了几下。
“一千两?”阿古鲁猜了个数字,哈哈大笑:“太少了太少了,本台吉给你两千两,只要顾掌柜的能把货运出龙门关。”
“切。两千两?你留着打发要饭的花子吧。”顾云烟轻蔑的哼了一声:“货价翻一倍,一个铜子也不能少,否则免谈。”
“翻一倍?!”饶是阿古鲁台吉财大气粗,也不由的瞪起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货钱再翻一倍?那可就是八万两了,顾掌柜的你不是开玩笑吧?货还是那个货,就多送上十几里的路程就要四万两银子?!”
“啊,对啊,怎么了?”小指扣了扣耳后,指尖轻拨,弹走本不存在的灰泥,顾云烟慵懒的说道:“你要是不用我运,四万两,货拿走,又不是我求着你让我运的。”
“太多了!”阿古鲁的喘息有些粗重。
“多?这也叫多?”顾云烟的声音有些发寒:“三千斤猛火油,这天下敢卖给你的也就是我顾云烟一个,能把它再运出城的,整个甘州,你要能找出第二个人来我跟你的姓。”
“这猛火油也不是你们中原的产物,本就是西域的色目人带来的,你不过过了一道手,就敢加这么多的价?!”
“对啊,是色目人的东西,老娘也不怕告诉你,他们这三千斤猛火油给老娘,总共也就花了老娘八千两,怎么样?”顾云烟双手叉腰,气势凌人:“你们蒙古人威风的时候,把个西域杀的赤地千里,如今再去,哪怕拎着金银,你看有人敢靠你们的边儿?
再说了,别以为老娘不知道,这些猛火油不是你自己要的吧?”
“什么?”阿古鲁面色微变,强自镇定。
“行了,别装了。”顾云烟摆摆手,又笑了:“三千斤猛火油,用的好了,能把你们那片草原烧个精光,给你你敢用吗?肯定是有人托你倒一手吧?我东捣西卖,你也一样的借花献佛。我不过多吃你几口,回头你肯定也是赚的,有什么可心疼的。”
“这。。。”阿古鲁面色阴晴不定,似乎在犹豫纠结,但却没有否认辩驳什么,显然也就算是默认了。
良久,阿古鲁咬牙道:“东西我肯定是要的,银子我也不会差了你的,但是交货的地方我现在不能给你,因为他们也没告诉我,我也要等消息。”
“等多久?”顾云烟问道。
“快了,我收到的信儿,那个和尚正在来的路上。”
“和尚?”顾云烟眼睛眯了眯。
。。。。。。
送信的和尚还在赶来的路上。
南京到甘州的路程并不好走,尤其是在带着一个腿脚不便的大胖子,四面八方不知何处还有着若隐若现的追兵的情况下,西天取经大概和这难度也差不了多少了。
“世子,累了吧,喝口水?”无名山路的林荫间,马三宝手里拿着一个皮囊递到了朱高炽的面前。
朱高炽拂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伸手接过皮囊,刚要喝,皮囊在嘴边却又停下:“算了,水也不多了,省一口是一口吧。”
“世子。。。”马三宝还要再劝,一旁的朱高煦却不客气,劈手将水囊夺在手中,养着脖子“咕嘟嘟”喝了个干净:“就这么一口水,有什么可让的。推来推去不如给我!省得你们一个不小心洒了,到时候谁也喝不着!”
马三宝默默低头,遮掩住双眸中的寒光,朱高炽只是笑了笑,似乎并不如何在意的样子。
李毒一脸的敬佩,仿佛在说:“男儿当如是。”
而这队伍真正的核心人物道衍,如云端的神佛,将众人的表情一一看在眼中,面上无喜无悲,却停下了脚步。
“大师?”见道衍站住了,几人有些不明所以。
“阿弥陀佛。”道衍宣了一声佛号,语调深沉:“贫僧之前说过,甘州那边已经做好了安排,只要到了甘州城,一切的劫难便算了解,可如今一点变故贫僧却失了算计。”
“大师是说。。。”李毒隐隐的明白道衍的意思。
“嗯。”道衍点头道:“朝廷的兵马在战场上还有作用,真正要用在追缉上,依靠的还得是锦衣卫和东厂,锦衣卫出工不出力,如今还在京城到北平的路上瞎转,这是早就预料到的,但贫僧没想到,出了那么大的价钱,那东厂的提督太监竟然还活着,看来烟雨楼是出了什么变故。
那徐如意不死,东厂不乱,若真有心,咱们一行人恐怕走到甘州的希望不大,如今之计唯有另作打算。”说到这里,道衍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南京城外,那老太监有一句话说的没错,王爷需要的只是一个继承人以安定上下军心,这个人可以是你。也可以是你的弟弟。”道衍分别指了指朱高炽和朱高煦:“你二人之中,只要有一个人能够活着回到北平,那贫僧此行便算是圆满了。”
“大师的意思是?”朱高炽若有所思。
“分兵。”道衍点点头:“依旧以甘州为终点,李毒与二世子一路,过秦岭,沿六盘山一线而行,马三宝与大世子一路,乔装打扮,走长安,过华亭,沿官道而行。如此,可保周全。”
“好!就依大师所言!”朱高煦满面红光,一副迫不及待地样子,众人倒也不惊讶。这一路上,嘀嘀咕咕的朱高煦不止一次的抱怨过自己大哥的身体拖累,如今要甩开这个“包袱”他自然是无可无不可的。
朱高炽想了想,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但又疑惑道:“大师,那不知您?”
“世子不必挂怀,贫僧自有去处。”道衍高深莫测的一笑,侧过身,垂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二位世子先行,贫僧在此地休息片刻。”
“既如此,高炽先行一步,大师保重,二弟你也多加小心。”
“知道了知道了,大哥你也多小心。”朱高煦不耐烦的摆摆手,随后招呼李毒一声,大步前行。
朱高炽无奈的摇摇头,随后也在马三宝的搀扶下,缓缓离去。
树荫下,道衍看着四人离去的背影,仰面沉吟。
。。。。。。
十步一停,五步一歇。用了大半天的功夫,眼看着日头都要落下去了,朱高炽和马三宝才算是晃晃悠悠的下了山,腹中饥饿,口干舌燥的,但朱高炽又实在是走不动了,两人只得找了块干净些的大石头休息一下,准备回回气力再说。
“三宝啊。”朱高炽看着马三宝愤愤不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笑道:“你我之间,名为主仆,实为兄弟,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就算说的错了,难道我还会挑你不成?”
“小人不敢高攀世子。只是有些话实在憋得难受。”马三宝愤愤道:“二世子这一年多来对您可是屡屡冒犯,往日里您胸怀宽广,不与他一般见识便罢了。可早先在山上的时候,您可不该忍让啊。他甩了您可是一路顺风,咱们离了大师和李毒的照应,不是小的推诿,只怕一路上难免对您照顾不周。
也不知道衍大师是怎么想的,竟让咱们走官道,如今各处城县具都发下海捕文书,按图索骥,关卡重重,咱们这不是成了扑火的飞蛾吗?平白地还给二世子他们吸引了官府和东厂的注意力,这么下去,这么下去。。。”
马三宝越说越激动,最后猛的一咬牙:“世子,干脆小的去多背些干粮酒水,咱们找处山林住下,等将来天地翻覆,您再站出来,到时候。。。”
“呵呵呵呵。”朱高炽哈哈大笑,抬手点指马三宝笑道:“你啊你啊,越说越不像话了,竟还想拉着我和你进山当野人,还说不知道道衍大师怎么想的,我看你才真是让人猜不透啊。”
“额。。。”看着朱高炽笑得前仰后合,马三宝不由得有些茫然的挠挠头:“小的是说错了什么吗?”
“错了,当然错了。”收敛笑意,朱高炽看着马三宝,认真的问道:“咱们一行五人,不可否认的,我却是是个累赘。”
“世子!”
“听我说完。”朱高炽缓缓道:“我明白,你也明白,道衍大师自然不会不明白。那我来问你,南京城外,当那三个老太监出现的时候,为什么道衍大师把我那三弟给杀了,却一路带着我来到了这里?”
“这。。。”马三宝回答不上来了。
“我一开始也想不通,但后来我慢慢的明白了。”朱高炽的双眼陡然浮现一股狂热:“道衍大师是在养蛊!”
第一百九十八章 僧魔会
关于苗疆养蛊之术,江湖中多有传闻,具体的方法步骤外人当然不知,但流传最广的说法,大概就是将十几种甚至近百种蛊虫困在一个密闭的容器中,任期互相蚕食吞噬,经过百十日的时候,打开容器,其中当只剩下最后也是最强最狠的一只“蛊王”。
此刻,青色大石上,朱高炽以养蛊之说来形容自己与自己那个弟弟的关系,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马三宝初时也只是一叶障目,此刻被朱高炽点了一下,隐隐有些了悟,但旋即又觉得有些不解:“世子殿下,道衍大师或有此心,但就算真要养蛊,又怎么会将三殿下他杀死呢?”
其实马三宝真正想说的是就算养蛊,也要从强壮的蛊虫之中挑选,怎么会杀了文采风流的朱高燧反而留下朱高炽这个身有残疾的胖子?当然,这话他这个做奴婢的是万万不敢直言的,但朱高炽天资聪颖,内秀暗蕴,又怎么会不明白?
笑着摆了摆手,朱高炽坦然道:“你不说我也明白,说实在的,我自称胸中韬略不输于人,但这副身子的拖累也是确实存在的。世人多以貌取人,我平日里也多以隐忍为重,不像我的那两个弟弟那般招摇。大师为何会决定让我与二弟相争,而放弃我那三弟,我也不知,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
“哪一点?”
“道衍大师心中似乎更看好于我!”朱高炽说出此言时,脸上满是自信。
“何以见得?”
“很简单。”朱高炽起身豪迈道:“因为道衍大师之前在山上让你与我走官道,而让我那二弟走山路!”
“这。。。”马三宝疑惑道:“世子,走这官道不是更加危险吗?毕竟如今沿途城县中都有通缉榜文张贴,身后该也有番子追捕,这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反倒是山路,虽然崎岖难走一些,但好歹人烟稀少,便于隐匿行迹。。。”
“果真如此吗?你再想想?”朱高炽呵呵一笑,说了一阵子话,会了些力气,便又拿起手边之前在山上做的建议的拐杖,迈步前行。马三宝赶忙上前小心的搀扶,但眉头紧皱着,显然不明白问题的答案。
朱高炽走起路来很费力,哪怕道路还勉强算是平整,可腿脚的不便却是不可避免的难题。如果马三宝想的话,他倒是也可以背着朱高炽走,他也确实提出了这个要求,但却被朱高炽微笑着拒绝了,给出的理由是马三宝要留着力气,万一遇到了危险还要靠他来应对。
话虽如此,但马三宝却知道,这不过是一个还算说的过去的托词罢了,真正的原因,还是朱高炽那股子要强的决心。以他的身份,哪怕不得朱棣喜爱,但地位尊崇,想找个“人马”还算是问题,可即使在北平,他也从没如此要求过,路途遥远便坐轿子,但凡距离还算说的过去,他总是会慢慢的走。。。
路漫漫其修远兮,不见其止;幸主仆相伴兮,柳暗花明。
人的身体终归有个极限,走走停停的好歹在日色西沉的时候远程婷婷袅袅的腾起了一股子炊烟。
饭食什么的当然重要,但更关键的是有了人烟也就有了一个具体的行进的方向。之前下了山,只是靠着太阳的东起西落简单的辨别一下,做不得准,如今有了居民可以打听,意义自然大是不同。
“世子!”马三宝兴奋地指着远处的那股子炊烟说道:“你看那边,大概也就三四里路,再坚持一下,就能休息了!”
“嗯。”朱高炽平淡的点了点头,但嘴角的笑意却是遮掩不住的:“放心,我还能坚持。”
心情好了一些,朱高炽又有了说话的性质,想了想,将之前的问题的答案说了起来:“官路大道好走,真正的危险其实就是身后的追兵。城镇中的通缉榜文。。。呵呵。”轻蔑的一笑:“那画像画的,反正我是认不出哪个是我。
不过最关键的一点,我怀疑那些东厂的追兵似乎并无心要擒拿我们。”
“啊?”马三宝彻底的迷糊了:“不想擒拿我们,那之前为何。。。”
“为何追的那么紧?”朱高炽接道:“这一点,我也不象不太明白,可单从结果而论,以东厂番子的能力,我这副身子的状况,真要有心,咱们哪里还能跑到这儿?
好,就算之前是道衍大师神机妙算领咱们早早上山躲避,但南京城外呢?
道衍大师对我们三人的救援其实归根结底不过就是一招声东击西再加上一招出其不意。
只要他们判断出咱们会从北门出城,那来拦截咱们的就不会只是那三个老太监,而是三十个,三百个,东厂四司、五档头,千户百户,哪里还会凑不出人手?
最后要的也不会只是我那三弟的一颗脑袋,便是把咱们五人全部留下也不是不可能,你说他们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因为。。。”马三宝心思百转,却始终想不出一个合理地解释来。
“所以啊,他们压根就没想要将咱们一网打尽。”朱高炽做出结论。
“这么说?咱们这路上可是一帆风顺了?”马三宝拍手笑道。
“有惊无险倒是真的,可一帆风顺却未必。”朱高炽点点头,复又摇头道:“两边儿都在演戏,总也要互相搭个架子,咱们要是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做的太过了也不好,难免对方恼羞成怒。
话再说回来,在这个前提下,道衍大师提出让你我走官道,而让我那二弟翻山越岭,尤其是秦岭,你还觉得是件易事吗?”
秦岭这两个字朱高炽咬的很重,显然其中意味并不简单。
“啊!”惊呼一声,一通百通,马三宝此刻也明白了过来。
秦岭,南北两地的分割所在,地理位置什么的倒也不必细说,但关键在于其大,其广。绵延几百里,绿树丛生,古木参天,其中险峻之所在暂且不论,单说其上无路,方向不明的贸然走入,便是困死在其中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更何况那可不是一座秃山荒山,没有人烟,但毒蛇猛兽什么的却是不计其数,豺狼虎豹,毒蛇猛兽都是数不胜数,两个人,若没有完全的准备,九死一生都要舍命争取!
想到这里,马三宝不由得暗叹那三角眼的和尚的心思毒辣,明给你一条绝路,却还让你走的欢欢喜喜,好心计!
“明白了?”朱高炽看看马三宝恍然的样子,又道:“两条路,考我的是心机,想的明白,平平安安,想不明白则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而考我那二弟的却是勇武,刀山火海,一身独闯。道衍大师,好本事,好胆识!”
可不是好胆识,说到底,一个谋士,先砍了主子的一个儿子,回头又设计考验另外的两个,说一声胆大包天都有些委婉了。
。。。。。。
道衍自然听不到朱高炽这边的交谈,也不会知道这位胖胖的大世子竟然这么快便看破了谜底,他到底还不是千里眼顺风耳的神仙。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便将身来在距离几人分别之所的三十里外,这份脚力,也是不同凡响了。
一个路边的凉亭,也不知是谁修的,也不知是为何而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却给双方提供了一个绝好的商谈之所。
月白的僧袍不复往日的洁净,麻布僧鞋也有些破旧了,但身上那一股虎挟风行的气势却是遮掩不住的。一步一步的向着凉亭走去,神色恬淡。
凉亭中纳凉的四人见到道衍的身影,站起了身来,四人的组合有些奇怪,一女三男,中间还有一个僧人。都是素衣白袍打扮。女子头上还带着帷帽,看不清面容,但肤色白皙,举止优柔,推断当也是个美人,两个男人神色凶悍,垂手站于女子身后,态度恭敬,显然当是护卫一类的角色,倒是那僧人,面目含笑,但气息略显杂乱,面色苍白,嘴唇少有血色,似乎有伤在身。
说到这里,四人的身份当也是明了了。
不错,那女子正是白莲佛母唐赛儿,身后的两个护卫则是阿大阿二,而那僧人也正是白莲右护法无生。
迈步进亭,随手掸掸身上的尘土,道衍持礼开口道:“有劳诸位久候,贫僧来迟了。”
“大师见外了,本座几人也才到不久罢了。”唐赛儿笑了笑,拱手回了一礼。
石桌旁,道衍与唐赛儿相对而坐,片刻,唐赛儿先开口道:“原本只是试着与大师联络一下,没想到大师竟真的前来赴约,本座佩服。”
“阿弥陀佛。”道衍开口回道:“佛母约贫僧前来,自是有所求。贫僧也有事与佛母相商。你我二人既有此意,自然也有此一会,不足为奇,何谈敬佩?”
帷帽下,唐赛儿的目光微微一凝,转瞬轻笑开口:“大师说的不错,本座确实对大师。。。不,是对燕王有事相求,但不知大师和我白莲教又想谈些什么?大师不妨先说与本座听听?”
“呵呵。。。”道衍摇了摇头,沉默不言。
两人都是人精,双方谈事,忌讳先开口。哪怕是合作交易,互有所得,但先开口的一方总是占了被动,失了先机,最后难免要多付出些。这个道理旁人不懂,二人自然不会不明,心照不宣罢了。
微风拂过,场面一时沉寂,两人都很有耐心,都在等待,不过这个时候,就显出人多的好处了,最起码,会有一个帮腔的人,而这个时候,这个出言的人,就是无生。
少林的那个血夜,无生与灵云大师性命相拼,最后虽侥幸不死,但功力相差,受伤不浅。如此情况下,唐赛儿仍然带他来此荒僻之所与道衍相见,自然别有深意。
“师。。。师兄。”犹豫了一下,一贯潇洒不羁的无生竟显得有些犹豫。
道衍侧目瞥了无生一眼,意味深长的回应道:“无生,你我也只是初见,虽同为沙门中人,论年岁却相差甚多,这一声师兄,却叫的有些失礼了吧?”
“师兄。”无生神色严峻,直视道衍漆黑的双眸,又叫了一遍:“师兄又何必故作不识?同出烂柯寺一门,当年师弟年幼时曾随吾师普智前往妙智庵仿普会师伯的时候,师兄也在一旁,还与师弟玩耍几日,难道师兄都忘了?”
“哦?”道衍双眉一挑,故作诧异:“渡远?你说你是渡远?可你的法号不是无生吗?白莲教右护法的那个无生,难道贫僧认错了不成。”
“额。。。”道衍一言,让无生哑然,沉默良久,艰难道:“师兄,烂柯寺血海深仇,如今只余你我师兄弟二人,我更名无生,你也不是当年的渡劫了,何必。。。”
“无生。”道衍沉声开口:“当年师叔与吾师早有定论,相信你也知道,烂柯寺如今还是一片废土,你却公然与我相认,单只凭这一点,贫僧便可将你立毙掌下!”
“我。。。唉。。。”无生怅然一叹,没有再说什么,低头向唐赛儿施礼道:“佛母,小僧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恩,既如此,护法且去,本座稍后便至。”唐赛儿点点头,放无生离去。
待无生走后,又僵持片刻,终究唐赛儿先开口道:“大师修禅,当真心无破绽?”
“无即是有,有既是无。”
“本座觉得你有。”
“那便是有吧。”道衍笑了笑,也没辩驳:“佛母,有话直说吧,贫僧也有些累了。”
“那便一人一句,说些实在的?”
“也好。”道衍点头:“甘州地处偏僻,朝廷管辖不利,白莲教在当地经营日久,应当势力不浅?”
“三教七派即将围攻光明顶,少林武当似乎距离北平不远?”
“两位世子要安然出关。”
“少林武当不可离山。”
“这很难。王爷不可能同时给两派下令,也无权操纵两派行止。”
“东厂番子快马奔袭甘州,五位档头除了那个皮铁心死了,房天佑不在,剩下三个也都一道赶往甘州。他们的厂公如今动向不明,说不定也要往甘州一行,难道我白莲教不冒风险?”
第一百九十九章 静夜思
交易这种行为在很多时候都是与商谈同时进行的,一言以蔽之,就是讨价还价。所谓漫天要价就地给钱,费尽唇舌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付出的更少,获取的更多。为了以更小的代价获得更多的利益,有些明的暗的小手段都是在所难免的。
唐赛儿带来了道衍的曾经的师弟,是为了打感情牌,想让眼前这和尚能够有所动摇,但显然失败了,她还是不够了解这个披着袈裟的无情人。
既然暗处的手段失败了,那就不妨将一切都摆在明面上。
明面上的手段又是什么呢?
就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苦”,强调自己的不易。不易,不等于不可能。不然的话也就不叫谈判,因为做不到的事情根本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道衍想让白莲教助自己与两位世子出关,唐赛儿想让燕王在将来那必要的时候牵制少林武当。
对于对方的要求,两人分别列举出了许许多多的艰难险阻,一条一条,有理有据,但正因为说得多,反倒说明,这件事还是可以谈下去的,只不过对方还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激烈的争执还没有升级到争吵,黑头的蚂蚁在它二维的世界中漫步,爬上了凉亭的小桌,来回的转了几圈,似乎迷失了方向,好在一只宽厚的佛掌引着它重又回到了地面。
“想不到大师也有如此慈悲心肠?”唐赛儿的语气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显得有些嘲讽。
“呵。”道衍轻笑一声:“贫僧也是吃斋念佛的。”
“吃斋念佛的人可少有大师这般对着一个女子斤斤计较的。”
“斤斤计较是因为值得。”
“但本座累了。”前一刻还自称女子,此刻又变成了本座,唐赛儿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道衍,气势非凡:“护送大师与两位世子出关的事情,本座若是允了,大师待如何?”
“贫僧可以传讯王爷,为佛母拦下少林和武当两派。”
“不止如此。”听到道衍的应诺,唐赛儿却没有露出满意的神色,反倒摇头:“这只是交换,你我再合谋一事如何?”
“请讲。”
“前不久,嵩山少林寺中,那东厂的厂公摆了本座一道。大师可曾听闻此事?”
“略有耳闻。”道衍微笑道:“想来白莲佛母当不是可以忍气吞声的懦弱之辈?”
“若能咽了这口气,我这佛母还不如真个往生真空家乡罢了。”唐赛儿蛾眉竖立,恨恨道:“大师人到甘州城时,若那东厂厂公没到便罢,若那厂公到了,你我合理,将他。。。”玉掌无声落下,石桌上一个深深的手印。。。
手指在桌上轻点,一下一下,发出“笃笃”的响声,道衍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闭目思索,面容平静。不轻易允诺,凡事总要在心中筹算万全,这是他行事的准则,也是他身为燕王最为倚重的谋士的素养。
唐赛儿也不催促,只是耐心的等待,她相信道衍会答应的,因为徐如意身为皇帝近臣,东厂的厂公,本也是燕王南下的一大阻碍。
等待他的答复需要时间,太阳落下,夜幕笼罩的时候,唐赛儿终于听到了道衍的肯定:“可以。”
白莲教的势力,道衍的智慧。
两者叠加在一处,会产生出一种化学性的反应造成一加一大于二的结果。可想而知,若徐如意真的到了甘州城,等待他的绝不会是什么易与的局面。
。。。。。。
“你有心事?”客栈的屋顶,化鹏飞在徐如意的身旁坐下,很自然的态度,很肯定的语气。
“何以见得?”徐如意看着天上惨白的玉盘,反问道。
“都写在脸上了。”化鹏飞耸耸肩,笑道:“今晚天气闷得很,正巧我也睡不着,本想上来透透风,没想到你也在。想什么呢?和我说说?”
化鹏飞向后一仰,头枕着胳膊,很惬意的样子,做出一副聆听的样子来。
但徐如意却没有说话,抱着膝盖仍抬头赏月。
漆黑的夜空一轮月,平凡的夜,算不得什么美景,也没什么可看的,聊聊天绝对要比赏月有趣的多。
前世的徐如意算是开朗豪迈的性子,但这些年,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在他前段时间将白骨禅练到六重之后,他就变得沉默了许多,心中也更加冷漠。
很多时候,他都是感觉到不对,强迫着自己多说,多笑,哪怕是假笑,可如果能够选择,他还是更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待着,就保持一个姿势,随便看点儿什么东西,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要想的东西太多了,脑子里边那几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任笑如果被治好了,两人又会如何相处?
眼前的,过段时间自己到了甘州城有需要做出哪些布置才能确保朱棣的那两个狗儿子绝对不可能生离龙门关?三教七派围攻光明顶的时候自己又该做些什么?峨眉的那个慧珍师太如今成了一个植物人,峨嵋派的新任掌门又会是谁?
这些问题随便挑出一个都可以供徐如意消磨几日的时光。不过此时此刻,他心中所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昨晚的一个梦所勾起的一个人。
“昨晚我梦到欧阳了,梦到她在一片黑暗中不停地喊我。她好像遇到了什么危险,我拼命的像她跑,但却离她越来越远。”徐如意开口道:“我有些担心欧阳,只知道她现在在甘州城,也不知过的如何。”
“欧阳?她不是和古月真还有沈红仙在一块呢嘛?出什么事了?”化鹏飞疑惑道。
“之前没有和你们提过,欧阳身边如今多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谁?”
“方君。”
“方君?”化鹏飞在脑中搜索了半天,也没想起江湖中有哪个名人是叫这个名字的:“谁啊这是,我认识?”
“你应该认识的。”徐如意幽幽的说道:“知道房天佑当年为什么不惜给自己来一刀也要入我的东厂吗?”
“好像是为了重建他那个风云庄,顺便要从魔刀门抢回他那个儿子?”化鹏飞疑惑道:“怎么,这方君。。。。额。。。房俊?!”
“嗯。”见化鹏飞明白了,徐如意转头看他:“方君,房俊,从东厂传来的消息上看,两人的年纪也对的上,很可能是一个人。”
“不应该啊。”化鹏飞皱眉道:“我还以为他一直被困在魔刀门呢,原来他能下山啊?”
“当年的事情我亲身经历,有些事连房天佑那个当爹的都不知道。其实风云庄覆灭的那个晚上,房俊确实是被封玉萧带走了,但不是胁迫,事实上,是封玉萧收他为徒。”
“什么!坏了!”听到这里,化鹏飞陡然支起身子坐了起来:“欧阳要出事!”
看徐如意疑惑的目光,化鹏飞急声解释道:“有些事情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魔刀门并不是什么好去处。四教七派中,白莲教的名声不好,但从行事上来说,除了反对朝廷,愚弄百姓之外,其实也没什么。
但这魔刀门不同,他表面上也算是正道的,但骨子里却邪的很。我这么跟你说吧,魔刀门最出名的武功你知道是什么吧?”
“知道,魔刀啊。”
“可魔刀只有历代门主能够修习,那门内弟子练得又是什么功夫你知道吗?”
“这。。。我还真没注意过。很厉害?”
“很邪门,很毒辣。”化鹏飞涩声道:“魔刀之下,有三门绝学,霸刀、绝刀、无情斩。
据说这三门刀法具是脱胎自魔刀刀法之中,霸刀取其威,绝刀取其诡,而无情斩。。。取其毒,也是最接近魔刀的刀法。”
“最接近魔刀的刀法?”徐如意似有所悟。
“不错。”喉头微动,化鹏飞咽下了一口口水,额角似有冷汗流下:“无情斩,绝亲绝爱、六亲不认、断情绝义,一刀斩下,鬼神难挡。”
“鬼神难挡?我看未必。”徐如意撇了撇嘴,不屑道。
“当然,没有无敌的武功,只有无敌的人。但我真正想说的是,这门武功若想练成,需要杀四个人。”
“哪四个人?”
“生身父母、心中挚爱、肝胆兄弟。”
“你说什么?”徐如意耳目圆整,震惊的无以复加:“这,这怎么可能?”
“最接近魔刀的武功,你以为是随便谁都能练出来的?”化鹏飞气息粗重,胸膛起伏:“东方玉能当上魔刀门主只是一个特例,在他之前,几乎历代魔刀门主都是个恶鬼一般的存在。”
“你是说欧阳是那个房俊的心中挚爱?怎么可能。”徐如意失笑。
“爱不爱总要有一个开始,那个房俊为什么要到欧阳身边,还要隐姓埋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
正如化鹏飞推断的那样,房俊确实练了绝情斩。他的目标是继承魔刀门,最后修习魔刀,而绝情斩就是封玉萧给他选的路,也是东方玉给他的考验。
爱一个人很难,尤其是在魔刀门那种连女人都没有一个的地方,所以房俊下了山。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爱上欧阳,然后杀了她。
为什么选择欧阳?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为这根本不是他做出的选择,而是封玉萧。
他也问过封玉萧原因,得到的答案却很简单:“他是那个东厂厂公的掌上明珠,长得也不错,杀了她,相信未来会很有趣的。”
对于还不明白何为男女之情的房俊来说,爱谁不是爱?杀谁不是杀呢?
他觉得无所谓,也就接受了。
一番谋划,还算是顺利的来到了欧阳的身边。可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就完全是一头雾水了。
如果他想让欧阳爱上自己,他好歹还能想出点儿主意来,烈女怕缠男,他可以试试,可反过来如何让自己爱上一个自己从没有接触过的陌生人,这就难了。
毕竟人,最难骗的,就是自己的心。
一路走来,他与欧阳也算是朝夕相处。不可否认的是,他对欧阳隐约的产生了一些朦胧的好感,可这好感绝对够不上爱,甚至说是喜欢都有些勉强。
折下一片绿叶,放在唇间,找好了一个角度,微微一吹,悠扬缠绵的曲调回响,飘向远方。
吹树叶的技巧是在山上的时候封玉萧教给房俊的,也算是目前为止房俊唯一的爱好了,每当心烦意乱的时候,他总会找个空旷些的地方吹上一曲。
不知何时,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声,鹅黄色罗裙的少女站在了他的身后,玩味的声音打断了房俊的演奏:“你知道你的破绽在哪里吗?”
“我不明白姑娘的意思。”房俊垂下手,随手将树叶仍在地上,转过身来,望向身后的佳人。
欧阳笑道:“虽然你可以隐藏,但你吹叶子的时候,气息悠长,不是习武之人,可做不到这一点。”
“。。。。。。”
“还有你的手,红姐姐和月真哥哥没有注意到,但却瞒不过我的眼睛。”欧阳又指了指房俊的双手。
“我的手?”房俊将双手举在眼前看了看,有些明白了过来。
“虎口的茧子,也说明你会武功。”
“不错。”房俊点点头。
“你到底是谁?”欧阳看着房俊认真道。
“方君。”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欧阳翻了个白眼儿。
“我不想说。”房俊摇了摇头。
“那你待在我们身边有什么目的?”
“没有目的。”房俊答道:“爷爷死了,我也没了去处。”
欧阳死死的盯着房俊的双眼看了半晌,没有看到自己所预料的闪烁,哼道“鬼才信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姑娘又何必深究呢?”
“我就喜欢探密,你管的着吗?”
话说到这里,也就没有再继续的必要。欧阳打了个哈欠,感觉有些困倦了,便转身准备回房休息。可还没走上几步,忽然间,眼见余光却瞥见远处街角似乎有个鬼祟的黑影一闪而过。
第二百章 楼兰
夜幕下,鬼祟的黑影猫着腰,在墙角的阴影中穿行,不时地还要回头四下张望一番。
当那间偏僻甚至稍稍显得有些破落的小屋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男子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完成了什么使命一般。
“咚咚咚。”
门扉叩响,片刻之后,一个低低的声音在门内响起:“大漠孤烟。”
男子赶紧接道:“长河落日。”
小门打开了一个不宽的缝隙,男子回头又望了一眼,随后闪身进了屋中。
人没有睡下,但屋中却是漆黑一片,没有灯烛,月光也不能穿过那紧闭的门窗。伸手不见五指,两人甚至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不过不要紧,口令对上了,也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怎么来的这么慢?”黑暗中,低沉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满。
“没办法。”对方小意的答道:“婆娘看的紧,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
“哼,你那个婆娘忒务事,杀了算了。”
“别别,还指望他给我生儿子呢。”男子紧张的回了一声,随后赶忙转移了话题:“已经打听明白了,楼兰国确实没了。”
“我知道,”屋主人点头,有些不耐的说道:“原因呢?天灾?人祸?”
“人祸,也是天灾,人祸导致的天灾。”男子解释道:“宰相尉迟黄沙谋反,率兵攻陷皇宫,最后的时刻,皇帝眼见形势不好,发动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机关,引罗布泊之水倒灌,将整个楼兰国给淹了。”
“哦~”屋主人恍然的点点头:“这就难怪了。”
楼兰国从定义上来说是一个国家,但实际上不过是大漠中依托着罗布泊这湾绿洲所建立的一个小城,疆域上大小也就是比甘州城稍大些。湖水倒灌,沙地便泽国,黄沙倾覆下想要淹没一个相比万里大漠而言只算是一个芝麻大小的城池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了。
道理虽然解释的通,但屋主人却又有些疑惑:“这消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客栈里前些日子来了几个人,似乎与楼兰王室有些关系,我是偷听他们。。。呜。。”男子的话还没说完,嘴巴猛然被对面的屋主人捂住。
“谁!”屋主人大喝一声,脚下一顿,身形冲天而起,瓦砾“哗啦啦”不断落下,屋主人站在屋顶,环视四周,眉头紧皱,却不见一个人影。。。
。。。。。。
牛肉面,甘州有名的美事。
朱元璋禁止民间食用牛肉,但这条禁令在甘州城这边塞之地显然失去了效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当地百姓多有清真贵教出身,不能吃猪肉,牛羊自然也就成了他们主要的肉食。
甘州的牛肉面兴盛于唐朝,传到如今已经有了极为严格的工艺与品相。
总结起来说,大概就是“一清二白三绿四黄”一清(汤清)、二白(萝卜白)、三绿(香菜、蒜苗绿)、四黄(面条黄亮),这面条不仅光滑爽口,味道鲜美,而且外观也很别致。
不论何时,一碗牛肉面下肚,饕客的肚肠总能得到最大的满足。
“呼噜噜噜~”街边摊的方桌旁,古月真捧起大海碗,将碗里剩的面汤都喝了个一干二净才打了一个悠长的饱嗝,引得周围的食客们纷纷侧目。
“丢人。。。”沈红仙嘴角抽动,满脸的黑线,房俊和欧阳低着头忍笑。
“嘿嘿,嘿嘿。”古月真挠了挠头,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吃东西狼吞虎咽的,细嚼慢咽的当然也不是不行,可总是会觉得有些没吃饱。
面摊儿就在客栈的斜对面,离得不远,古月真吃完了面,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碗中的劣茶,两只眼睛迷恋的看着街上的行人,感受着清晨的宁静,偶尔偷眼看看身边的沈红仙,心里惬意非凡。
对于古月真的行为,接触的久了,几人也算是习以为常。按照以往的惯例,此时沈红仙应该已经拍案而起,给古月真来点儿小教训了,不过现在她却保持了沉默。当然不是转了性,只是因为有正事要办。
昨晚房俊和欧阳一回到客栈,便将古月真和沈红仙叫了起来,将自己的偷听到的秘闻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表面上听起来,楼兰的覆灭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死的人再多又怎样?又不用他们去烧纸。
可沈红仙不一样,对于金钱的敏感让她从这并不复杂的消息中发现了商机。
本能的,她觉得那所谓的现在还住在客栈中的“楼兰皇室”或许能给她带来些意外之喜。
而她现在所要做的,便是从这客栈之中找到自己的目标。
“沈姑娘。。。”犹豫了一下,古月真开口说道:“咱们就这么干等着?”
沈红仙“哼”了一声:“怎么?待不住了?待不住了你可以先走啊?”
“那倒不是。”古月真又道:“只是我们就这么守着,你怎么知道哪个是你要找的人?毕竟欧阳只说昨晚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在这客栈中听过,又说不上具体是谁。。。”
“是那个圆脸的小二。”欧阳自信的说道:“身形很像,声音很像,最重要的是他现在不见了,这一定不是巧合!”
欧阳对钱财并不如何痴迷,却也是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寻秘探奇,这本就是少年人的天性。
“不过。。。”欧阳又接着说道:“这么等下去不是个办法啊。咱们要找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一概不知,最重要的,咱们还不知道他住客栈的目的,如果他只是路过,万一他已经走了呢?又或者他是在等人,在这店中长住,足不出户呢?”
“其实我倒是有个办法。”古月真左右看看,开口说道:“若说谁对这客栈中的住客最熟悉,莫过于客栈的老板,咱们直接找他问问或许能有些线索?额。。。你们看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对,太对了。”沈红仙面色古怪:“只是难得你也能说出这么有脑子的话,有些让人不习惯。。。”
第二百零一章 快活林
三伏天已经过去,立秋了,严格意义上来说人们也就已经进入了洪武三十一年的秋季。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刘禹锡吟出这首诗的时候很明显是忽略了秋老虎的存在,天气没有一丝的凉爽,气温甚至比三伏天还要闷上几分,令人烦躁,少水多沙的边塞之地更是如此。
男人们还可以故作豪迈的敞胸漏怀,在头上胸前浇上些井水顶一顶,女人们就没办法了,大户人家的还能摆上冰盆,虽然并没有什么的用处。
顾云烟很有钱,虽然她穿的并不如何华贵。她也很有势力,虽然她手底下只有快活林中的一个厨子三个伙计。面对着这秋老虎,她也是无能为力,尤其是昨天来了天葵,小腹搅着劲儿的疼,这让她的心情很不好,脸色潮红,喘着粗气,眼神中看谁都不自觉的带着些凶狠的杀意,好在这快活林中也没几个客人,倒也不会惹到她。
“嘭!”
一脚踹开后厨的房门,顾云烟脚还没迈进去,喝骂声便已脱口而出:“王八蛋,店里人山人海的偏偏找不见伙计,老娘养你们是吃干饭的?还不如找几条狗来养着,吃的还能少些!”
“哎呦!”
“老板!”
两个伙计原本坐在小凳上有说有笑,此刻被顾云烟抓了个现行,顿时吓得一缩脖子。
“老板,猪头不赶了,猪头这就去。”肥头大耳的猪头连滚带爬的,身子一窜,好像一条灵活的泥鳅,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倒不是他不想走门,可没办法,顾云烟就挡在门前,他实在没胆子从她身边绕过去。
“老板啊。。。”名叫狗腿的活计人如其名,瘦的好像一根高粱杆子,站起来足有两米上下,即便此刻坐在地上,也快赶上顾云烟的胸口高了,当然,他可不敢盯着顾云烟的胸口看,不然下场肯定好不了:“这店里也没几个人啊,大屁股一个人照料着也就够了,猪头也去了,我就不用。。。”
“还敢顶嘴!”顾云烟一瞪眼,飞起一脚踢在狗腿的肩头:“还敢跟老娘犟嘴,不想活了是吧!”
“不敢不敢,狗腿这就去,这就去。哎呦。”屁股上又重重的挨了几脚,也不敢多说什么,四脚着地向着门外跑去。
“哼,算你跑的快,一天天的,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一群王八蛋。”骂了一顿,又打了一番,出了一身香汗,不过心情倒是好了一些。
狗腿和猪头先后离去,不过这后厨除了顾云烟,其实还有一个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厨房嘛,怎么能离得了厨子呢?
一口硕大的铁锅盖着一个大锅盖,里边“咕嘟嘟”的声音也不知道在煮着什么东西,但应该是肉,因为这香味却是遮掩不了的。
厨子穿着一条犊鼻短裤,背对着顾云烟,手里的两把菜刀寒光四射,上下翻飞。正在那案板前剁着肉馅儿。
锅、案板、灶台、调料、碗筷。厨房里该有的东西都有,不过在这厨房的正中却多了一个石台子,中间扣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凹槽,里边薄薄的扑了一层细沙,旁边还摆着几个小木棍,除了模样有些怪,功能上来讲,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写字用的沙盘。
脚尖轻轻一错,地上一颗石子飞起,急射而出,正打在那厨子的后脑勺。
“呜。”厨子喉间发出一声怪响,随后挠挠头,放下手里的菜刀,转过身来,一见是顾云烟,厨子咧嘴憨厚的一笑,比划了一个手势。
顾云烟也没说什么,因为知道说什么他也听不见,对聋子说话这种白费唇舌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做的。招了招手,随后走到石台子边上拿起沙盘边的木棍写到:“锅里谁的”
相伴多年,想要说些什么自然用不着啼哩吐噜的写一长串,简单的四个字也就够了。
厨子看了看,随后也拿起木棍写道:“十香肉,吊汤。”
厨房中自然要常备着老汤,以便做些面条汤饼之类的汤水菜,不过这十香肉。。。
厨子又转身来到灶台边拿起锅盖,满满一大锅雪白的汤汁“咕嘟嘟”的冒着泡,显然肉里的油水已经都熬了出来,汤面起伏,可以看到一截手臂上下起伏翻滚。。。
厨子拿起摆放在一旁的汤勺,舀了一小口端在嘴边吹了吹,送到嘴中咂么咂么滋味,露出了一个陶醉的笑容。
画面有些恐怖,也很恶心,但顾云烟倒是很淡然的样子,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嫌弃。
走到东边靠墙立着的一处柜子拉开柜门,两具残缺的尸首被两个锈迹斑斑的大铁勾子穿过脖颈吊着,一个没了双臂,另一个则干脆连腿都没了,活脱脱一个人棍。
顾云烟看了看,厌恶道:“真是的,前几天才整了无头肉猪,这就被你用的只剩这点儿下水了,还得再忙活,不知道最近客儿不好啊,省着点儿用会死啊!”
这番话厨子自然是听不到的,不过却不耽误理解,毕竟那脸上的表情还是很生动的。
厨子又挠了挠头,点点头,没说什么,当然也说不出什么。
“原以为你能省心点儿,可一天到晚的竟给老娘找活儿干,烦死了。”顾云烟翻了个白眼儿,摆摆手,手里扇着风,亭亭袅袅的离开了。
厨房的门关上的一瞬间,厨子脸上的笑容消失,眼神也变得深邃起来,呆呆的望着那紧闭的房门,恍惚间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或者是在回忆着什么,很复杂的一个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半晌,厨子回过神来,摇摇头,嘴角勾出了一丝苦笑:“这性子,和个男孩子一样,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嫁的出去,也不知道改一改,真然人操心。”
一口地道的西北秦腔,他。。。不是一个哑巴,更不是一个聋子。
双手拿起砧板上的菜刀,眼神陡然锐利起来,手起刀落,“咄咄咄咄”,又忙活了起来。。。
第二百零二章 楼兰四卫之青丝断
“老板,老板。”
“又怎么了?”
“好像来了个大肥鸡!”
“哦?在哪?多肥?”
“在那,你看~”猪头抬手指向大堂角落里的一张小桌,桌上摆着一盘酱肉,几个小凉菜,还有一壶酒。一个穿着布衣短打的汉子背着一柄宽大的虎头刀,手里抓着一个馒头慢慢的吃着。
这汉子张着一张有些秀气的瓜子脸,两条细眉,看起来颇有些眉清目秀的感觉,只是皮肤有些粗糙,看来是个饱经风霜的。
顾云烟也没急着上前搭话,只是静静的观察了一阵子。片刻后,眉头一皱,抬手打了身边的猪头一个爆栗,声音清脆,显然用劲儿不小。
“哎呦!”猪头捂着脑袋,有些委屈的看着顾云烟,眼神有些幽怨:“老板,你打我干嘛?”
“白长了你这一身肥膘,脑子里真是一点儿干货都没有。”顾云烟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你仔细看看,那是肥鸡吗?那是个老油条!”
“啊?为啥啊?”猪头有些不明所以。
“你看。”顾云烟开口解释道:“大厅里这么多的空桌,这家伙非要坐在角落,背靠着墙壁,这是防备着身后暗算,同时那个位置,整个大堂都是一目了然,进什么人,出什么东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还有啊,我问你,他手里那个馒头是在咱们家点的吗?”
“额,不是啊。”猪头说道:“他说自己带了主食,外边的吃不惯,所以就只点了几个菜,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顾云烟翻了个白眼儿:“你看他点了这些菜,可筷子都插在篓子里,桌面儿上一双也没有。连筷子都不用,菜自然也是一口没动,馒头又是他自己带的,哼哼,这人戒心倒是很大。”
“出门在外,总要多防备着些,顾老板不要见怪啊。”那汉子抬眼看过来,点点头。
“哈哈哈~”顾云烟仰头大笑,迈步走了过去:“本来也没想瞒你,不过这么低的声音你也听得到,官人功夫不浅啊~”
顾云烟侧身坐在长条凳上,一脚踩着凳子,一手托在下巴上,抛了一个媚眼儿:“官人来我快活林点了菜也不吃,看来是在等人喽?”
“顾老板觉得我是在等谁?”
“我来了你就出声,你等的是我喽?”
“顾老板好眼力。”汉子笑了笑,将手里的半个馒头放下。
“眼力一般,主要还长了点儿脑子。说吧,找我什么事?”
汉子没有回答,却径直说道:“是万里沙当家的介绍我来的。”
“杜老二?”顾云烟一愣,随后微微一笑:“杜老二都和你说了什么?我想听听,一字不漏。”
“顾老板考我了。”汉子也笑了,伸手从怀里掏出了张纸来放到了桌上:“杜老二三年前被仇家割了舌头,如今已经成了哑巴,怎么会说话呢。”
顾云烟拿起桌上的纸来细细一看,只见纸上鸡爪子扒一般的字迹写着:“甘州城外快活林,顾云烟。”
在纸条的右下角,还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圆圈里边一个竖线,看起来像是一个蛇瞳。
顾云烟眼神微动:“好大的面子啊,你是谁?找我何干啊?”
“我想求顾老板帮我找一个人。”
“谁啊?”
“月玲珑。”
“月玲珑。。。月玲珑。。。”顾云烟低声重复了几遍,想起一人来:“楼兰国的那个玲珑公主?”
“不错,正是玲珑公主。”
“好笑,你找玲珑公主,直接出关到楼兰国去啊,来我快活林做什么。”
“顾老板何必明知顾问。”汉子不悦道:“楼兰一夜倾覆,全城上下无有活口。维有玲珑公主因出外游玩而逃过一劫,如今传闻她现在就在甘州城中,在下想求顾老板帮忙把她找出来。”
“我刚才问了两个问题,你好像只答了一个哦~”
“这。。。”汉子犹豫了一下,沉声道:“在下青丝断。”
“原来是你。”顾云烟恍然道:“传闻玲珑公主是楼兰王的掌上明珠,身边常年有青红黄白四大护卫守护,其中的那个青。。。就是你吧?难怪杜老二会帮你。”
“顾老板好见识。在下佩服。”青丝断拱手恭维:“不知在下的事情,顾老板。。。”
“好说好说。”顾云烟摆手道:“但不知这消息你什么时候要啊?”
“越早越好。”
“早只是相对的,一刻钟是早,三天也不晚,总要给个具体点儿的时间吧?”
“规矩我都是懂得的。”青丝断颔首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放在桌上推了过去:“这是我身上现下最值钱的东西了,顾老板看看,然后给我个时间如何?”
顾云烟看看面前的小盒,拿在手上却没有急着打开,而是玩味的笑道“就这么给我了?你就不怕我拿了东西不办事,或者直接一刀把你杀了?”
青丝断哈哈大笑:“青竹黄蜂黑沙暴,杀人无情顾云烟。金银在前诺在后,欲求登天亦等闲。顾老板的大名在中原如何,在下不知,但在我楼兰国中,顾老板拿钱办事的金字招牌可是比那天上的明月还要亮,在下给了钱,顾老板只要收了,在下又何惧只有呢。”
“这马屁拍的倒是响亮。那我要是不收呢?”顾云烟探身反问道。
“不收,那在下只好拔腿便跑了。”青丝断苦笑道:“顾老板若是不收,只说明这东西的价格太高,顾老板给不起。买卖没有做成,我若还敢留在此地,只怕顾老板就要谋财害命了。”
说到这里,青丝断又抬手指了指桌上的那碟酱肉:“纹理细腻,不膻不油,上好的十香肉啊。”
“呵呵呵~”顾云烟掩唇轻笑:“说的人家好像吃人的老虎一样,你和他可不一样,人家怎么舍得杀你呢。不过你对这盒子里的东西好像信心十足的,倒是勾起了人家的兴趣。放心,只要货色差不多,人家一定给你个好价钱~”
第二百零三章 楼兰四卫之黄沙卷
三天,这是顾云烟给青丝断的承诺。
三天的时间里从偌大的甘州城中找一个女人并不是一件易事,但顾云烟仍然给出了这个数字。不过她并不觉得亏,毕竟青丝断给出的报酬,是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通体碧绿,色泽圆润,即便是明堂之中,依旧硕硕放光,动人心魄。
这样一颗宝物若要用金银来估算其价值,本身就是对于这宝物的侮辱,所以顾云烟几经思索,给出了三天的时间,这是她能力范围内的最大的把握,再短,她也无能为力。
青丝断深深地看了顾云烟一眼,随后爽快的点了点头:“好,三天就三天,那在下就在这客栈中等顾老板的消息了?”
“二楼尽头的客房归你了,三天,人家一定给阁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一言为定,一切就麻烦顾老板了。”青丝断拱了拱手,起身向着楼梯的方向走去,临上楼的时候,又转头笑道:“对了,顾老板,在下虽为域外之人,但这十香肉的菜肴实在是吃不习惯,若有可能,顾老板能不能给在下上些平常的吃食?在下感激不尽。”
“放心,冲着你给的宝物,吃食上不会糊弄你的。”顾云烟莞尔一笑。
“多谢。”
待青丝断上了楼,那边张望了半天的猪头和狗腿便赶紧凑了过来。
猪头先问道:“老板,这人是谁啊?要求咱们办什么事?”
“是啊老板。”狗腿也好奇道:“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他招惹你了?你放心,只要你一句话,今晚狗腿我提了刀就把他做了给你出气。”
“出出出,出你个大头鬼啊,”顾云烟胳膊肘使劲顶了狗腿的肚子一下,疼的他直咧嘴:“做事要讲规矩,老娘我没收他的货就算了,既然收了货,哪有不办事儿的时候。”
“老板,我也是好心啊。”狗腿委屈巴巴的看着顾云烟,看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当然,这只是他故作姿态,没人会当真。
顾云烟翻个白眼儿,烦躁的摆摆手:“算了算了,这事儿你们帮不上忙,帮我看着店就好,我下去一趟。”
“哦,好嘞,老板你放心,交给我们吧。”狗腿和猪头见顾云烟似乎不愿多说,也就不多问了。
顾云烟将锦盒往怀中一揣,上楼回到房中,随后掀开床板,一个幽深的暗道露了出来,阶梯陡峭,也不知通往何处。。。
轻车熟路的掏出一个火折子,顾云烟提起裙摆,一抬脚便跨了进去,下了几步,似乎摆弄了一个什么机关,床板又缓缓落下。
借着微弱的火光,下到暗道的最深处,这是一个四五丈见方的密室,里边的陈设极其简单,中间一张方桌,一把木椅,左右两边紧靠着墙壁立着两个硕大的书架,一层层密密的码放着足有百多本书册,而前边的墙上还抠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佛台,上边摆着一尊金制弥勒佛像,佛像身前摆着一个小铜炉,四周环绕着白玉雕琢的莲花,含苞待放,栩栩如生。
顾云烟用手上的火折子将木桌上的油灯点亮,四下环顾,想了想,来在了左边的书架前。翻动了几下,又从最上边的格子里拿出了一本小册,封皮上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楼兰”。
青丝断让顾云烟帮忙找玲珑公主的下落,时间只有三天,按理说顾云烟现在应该赶紧发动情报网,动用人脉开始行动,可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
玲珑公主的事情她也算是有些了解,正像前文书中说的那样,玲珑公主是楼兰王的掌上明珠,王室青黄赤白四大护卫贴身保护,为什么青丝断会与玲珑公主失散?而且找人这种事情,青丝断自己便不能做了?非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让她出手,而且时间还这么急,这里边必有缘故。
借着微弱的灯光,翻查半天,顾云烟的目光微微一凝,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黄沙卷,原名尉迟通,楼兰宰相尉迟黄沙第四子,因其武艺高超,为人机警,心思缜密,故在其十九岁时被送入楼兰王室,改名黄沙卷。
“原来如此。。。”顾云烟看到这里,似有所悟:“看来这玲珑公主的处境可是危险的紧呢。。。”
玲珑公主的处境确实很危险。
甘州城外的胡杨林中,一男一女互相对视,男人一身黄袍,浓眉大眼,血迹斑斑,手里的弯刀斜指地面,鲜血顺着刀锋缓缓滴落。
而那女子,一身纱衣几乎已裂成碎片,和脱光也没什么两样了,两条长腿绞在一起,双手捂着胸前的春光,一双靓丽的明眸死死的盯着身前的男子,目中的仇恨有若实质,若目光能够杀人,那这男子当已被斩为碎片,但很可惜,再凶狠的目光也并不具备任何的杀伤力,只能是弱者表达愤怒的一种无力。
黄袍的男子站着,似乎并不急着上前,也确实不需要着急,一切都已尽在掌握,而多年的仇怨一朝得报,他有很多话要说,不然他觉得他可能会憋死,他需要发泄。
“公主殿下,您似乎很惊讶?其实事情不是明白着吗,你楼兰王室欠我的,我不过是想要报复而已。”
“欠你的?我楼兰王室到底欠你什么?你说个明白!”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我是个男人,但我现在不是了,对于男人最大的耻辱,我做什么不都是应该的吗?就比如说此刻。。。”说到这里,黄沙卷伸手一扯自己的衣带裤子落到脚踝处,微风一吹,一摆飘起,胯下空荡荡的,隐约可见一个狰狞可怖的伤口:“公主殿下国色天香,秀色可餐,但我却只能看,不能动。”弯腰,伸手轻轻的抚摸玲珑公主的如玉的面颊,黄沙卷的神色渐渐癫狂。。。
玲珑公主没有反抗,更没有挣扎,只是冷冷的看着,忍受着。嘴角的微笑,带着一丝鄙夷。
“看,就是这种微笑,就是这种目光。楼兰王室四大护卫,听起来响当当的,但其实,不过是四个太监。。。我不该恨吗?”
第二百零四章 楼兰四卫之赤水流
一个男人,只因才华出众,天资卓绝,便被送入宫中做了太监,玲珑公主能够理解黄沙卷的怨恨与愤怒,但她也很委屈,这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啊,甚至黄沙卷的命运与楼兰王都没有什么关系,真正的罪魁祸首只有一个,那就是黄沙卷的那个亲生父亲---尉迟黄沙。
是尉迟黄沙将自己的儿子当成了一件礼物,系上精致的蝴蝶结,送到了王宫之中,楼兰王只是点了点头而已,尤其黄沙卷或者说当时还叫做尉迟通的少年本身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抗拒,否则楼兰王也不会将他提拔到四大侍卫的地位并放在自己心爱的女儿身边。
此时黄沙卷又表现出如此刻骨的仇恨,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不明白吗?”黄沙卷捕捉到了玲珑公主眼中的疑惑,轻声问道。
“这些话,你当初入宫的时候为什么不说?这十年的时间里你也不说,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又要发作?”玲珑公主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入宫的时候不说,是因为我那个狗屎都不如的爹用我娘的性命要挟我。而这十年来在你身边无比恭敬顺从,不是因为我认了命,而是因为我爱你啊。而现在我决定杀了你,不是因为楼兰已经覆灭,而是因为你喜欢上了不该喜欢上的人。”黄沙卷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说什么?!”玲珑公主双目圆睁,失声惊呼,一口鲜血用上喉头,险些昏了过去。
“什么什么?”黄沙卷偏头笑道,随即做了然的神色:“哦~我差点儿忘了,公主殿下这一路在塞上玩的野了,还不知道楼兰城已经覆灭了吧?”
“这不可能!”玲珑公主的声音坚定,带着一丝女人独有的凶狠。
“没什么不可能的。”黄沙卷摆手道:“我那个狗屎的爹造反了,结果在最后关头楼兰王发动宝库机关,引罗布泊的水倒灌王城,流沙见水,王城覆灭,你是楼兰王唯一的子女,未来的楼兰女王,这个机关是不是存在,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玲珑公主当然知道,王室的不传之密,代代口耳相传,是王室最后的尊严的保证。黄沙卷能够说出机关的存在,就已经说明了楼兰城的结局。
“父王!!!”杜鹃啼血,其声怨艾。
黄沙卷冷冷的看着,脚下美人的啼泣并不能让一颗冰冷的心温暖半分:“我们四个都是太监,但身子残了,心却不残。十年如一日的守在一个女人的身边,我们四个其实都很喜欢你。所以在我们发现你喜欢上别的男人的时候,咱们与公主殿下最后的一丝情分也就没了。”
“哼。”玲珑公主咬着下唇,冷声道:“你忘恩负义,狼子野心,不代表别人也和你一样。楼兰亡了,可青丝断、赤水流、白鹿鸣他们三个还没死。今日你将我诳到此处,我自知难有下场,但我劝你还是基点儿口德,不要坏了你们四人的情谊。”
“哈哈哈哈!!!!”黄沙卷手扶额头,仰天狂笑:“你觉得我是冤枉他们?好笑,真是好笑,公主殿下今年也二十三岁了,没想到还和个小孩子一样。我今日带你出来,本就是知会过赤水流和白鹿生的,你当他们真的不知道我的意思?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就,就算如此,我不相信小青也会和你们一样!”
“他?”黄沙卷摇头轻笑:“确实说不太准,所以我们将他甩在一旁。他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殿下。。。你该上路了。”长刀斜举,呼啸斩下。
玲珑公主缓缓地闭上眼,认命了,仔细想想,就这么死了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毕竟楼兰已经没了,自己的父王也不在了,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呢?
“叮!”
最后的一刻,森然的刀光被一柄赤红色的吴钩挡了下来,毫发之间,巍然不动,狮鼻阔眉,血盆大口咧开,露出一口焦黄的碎齿,大小眼冷冷的看着黄沙卷,语气玩味:“老黄,好歹也是咱们的公主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赤水流,你没死?”
“小青之前被甩开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今早你又让白鹿鸣缠住我,我就知道你小子没憋好屁。”
“赤大哥!”玲珑公主惊喜的叫到。
“公主,属下救驾来迟,还请恕罪。”赤水流说完,手上用力,吴钩一抖,将黄沙卷的长刀荡在一旁。
“你听了多久?”黄沙卷脚下一顿,连退三步。
“该听到的都听到了。”赤水流嘿嘿一笑,随即又皱眉不悦的说道:“你和白鹿鸣勾勾搭搭的老子不管,可你们要做这不要脸的勾当,何必又要坏我和小青的名声,这事儿你可做的不地道。”
“老白呢?”黄沙卷阴沉着脸,眯着眼睛,反声问道。
“他啊,在林子外边儿呢吧,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
“你杀了他?”
“那倒没有。”赤水流回道:“你说巧不巧,偏偏遇上了行侠仗义的好心人帮我把他拦下了,不然我还真进不得这林子,更救不下公主。”
“本以为你与我是一个心思,没想到你倒是条忠犬。”黄沙卷讥讽道。
“什么忠犬,不就是狗嘛,直说就好。”赤水流将吴钩横在胸前,慨然笑道:“做不做狗的并不重要,但既然做了狗,就要有做狗的觉悟。吃了主人家这么多年的肉骨头,回头再咬主人一口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
“这么说你是一定要拦我了?”黄沙卷的表情愈发阴狠,目中杀机四射。
“当然,有我在,你休想伤公主一根毫毛!”话音落,赤水流怒喝一声,进步挺身,吴钩化作一团红光,直扫黄沙卷的咽喉。
“找死!”黄沙卷再退一步,随后顿足立刀,挡下赤水流手中的吴钩,脚下一提,一记鞭腿横打赤水流的腰间。
赤水流脚下一点,手上吴钩弯头勾在黄沙卷的刀背,顺势借力,如一只苍鹰从黄沙卷的头上越过,与此同时,黄沙卷的耳边响起一个低低的声音:“有变故,你先退!”
第二百零四章 楼兰四卫之白鹿鸣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多管闲事!”
“行侠仗义乃是我辈的本分!”
“看你不爽行不行啊?”
“红姐姐要打你,我就打你,嘻嘻。”
“。。。。。。”
胡杨林外,以四围一。面对着古月真和沈红仙四人的围攻,饶是白鹿鸣将手中的长剑舞的密不透风,也无济于事。若不是内息充盈,身法诡异,恐怕早就归了位。
四大侍卫之中,白鹿鸣的武功排在最末,一身的本事武功只能占上四成,真正厉害的还是他的心机和头脑。说的好听些叫机智百出,说的难听些就叫心机深沉。
心机用在对的地方往往能够事半功倍,但此刻碰上了一群“缺心眼儿”的侠客,他可真是欲哭无泪。
“给我破!”眼见情势不对,白鹿鸣一声大喝,以剑做刀,强使出一招夜战八方,将沈红仙四人扫开,随后跳出战圈,抬手叫道:“且慢!”
“你还有何话说!”
“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说不定还留你个全尸。”
面对着敌人的咄咄相逼,白鹿鸣阴着脸问道:“说到底,这是我楼兰的私事,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呵呵呵。。。”沈红仙掩唇轻笑:“摘了你的脑袋向你们的公主殿下请功啊~”
说起来还真是庆幸,之前沈红仙四人在客栈里和掌柜的一打听,知道有一女三男投宿,气度不凡,料想便是玲珑公主一行,可再细问才知道他们一大早便先后出了门,如今已经不在店中。还好掌柜的隐约听见玲珑公主说是要到城外游玩。
这大热的天,甘州城内倒还能逛逛,可城外大都是一片荒地,说是寸草不生也毫不夸张,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差不多点儿的去处,便只能说是这片胡杨林,林中有一处奇景名曰五彩湖,因湖水清澈,湖底碎石五彩斑斓而得名,平日里偶尔还有人来游玩一番。只是最近天气炎热,少有人出城来此。
沈红仙也是来这儿碰碰运气,没想到刚一到此,便见厮杀,三十多个黑衣人围攻两人。黑衣人多以黑纱蒙面,手持刀剑不明身份,而被围攻的两人一个使得吴钩,另一个用的长剑。四人也不多想,拔出兵刃便加入了战团,以多欺少,又是黑衣蒙面,肯定不是好人。
另一边,白鹿鸣和赤水流其实也莫名的紧。早上黄沙卷心照不宣的领着玲珑公主出门“踏青”,怎么回事心里都明白。只不过两人心中不安,想着再见玲珑公主“最后一面”,便又跟了出来,谁知来到这胡杨林外,正看到黄沙卷护着玲珑公主且战且退,随后也不知是谁看到了他们又或怎样,他们便被卷了进去。
黄沙卷想杀公主,赤水流和白鹿鸣心里一清二楚,可公主的性命他们杀可以,别人就不行,很奇怪的心里,但可以理解,就好像一件珍爱之物,就算是要毁,也只能毁在自己的手中。
剑气纵横,所向披靡,赤水流和白鹿鸣的武功远高于黑衣人,若不是黑衣人人数众多,且又悍不畏死,恐怕一炷香的功夫便会被他二人斩杀殆尽。
不过杀人并不是目的,他们更想搞明白这群黑衣人的来历和目的,本想着擒下两个活口审问,偏在这时,又杀出来沈红仙他们四个“程咬金”。
原想着将他们也一起杀了,可一看四人的身手,即使两人合力,也未必能够稳压沈红仙四人,这才悻悻作罢。
按理说,接下来的情节无非就是黑衣人被杀个一干二净,然后赤水流和白鹿鸣再向沈红仙他们道个谢,说些什么“多谢几位相助”之类的屁话也就是了,可混战中,沈红仙的一句:“一群魑魅魍魉也敢和老娘抢玲珑公主!”让白鹿鸣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事来。
话说当年蒙古铁骑横扫欧亚大陆,所向披靡。所过之处可谓是寸草不生,杀人盈野,可偏偏楼兰这只有一城,人口不足五万,兵马不过几千的小国却安然无恙。
这在当时来说可谓是天方夜谈,却又是比金子还真的事实。流传最广的说法是当年楼兰王主动给蒙古人献上了无计其数的珍宝,才换得了楼兰上下的平安,如今想来,应该还有楼兰城中那能够引罗布泊湖水倒灌的机关相威胁。两相结合,才让蒙古人放过了楼兰。
这个解释合乎情理,但其中也有疑点,那就是这所谓的无计其数的珍宝的出处。
一个很偶然的机会,白鹿鸣曾偷偷的翻阅过楼兰王室秘典,其中隐晦的提起过一件事,说的是蒙古人包围楼兰城的那个夜晚,前代楼兰王孤身一人出城走入了蒙古的大营,面见了当时的蒙古大汗托雷,第二天蒙古人便撤去了包围,绕过楼兰城继续西行。
从这段记载上来看,那珍宝很明显不是从楼兰城中的王室宝库搬出来的,所以最合理的推测,就是楼兰王室的宝藏另有埋藏之所,而且这个地方很可能不在王城之中!
如今楼兰城已经消失在无尽的黄沙之下,那会不会还有另一处宝藏埋在它处?在搞明白这个问题之前,玲珑公主还不能死。
于是白鹿鸣当时低声与赤水流说了一声:“救下玲珑,获得信任。”随即便扮演起了黑衣人的头目,对赤水流反戈相向。
其实白鹿鸣更想自己亲自去公主面前扮演那个救世主的角色,可没办法,他知道自己远不如青丝断还有赤水流得玲珑公主信任,所以只能将这任务交给赤水流去做。
于是乎原本的乱战最后就真的变成了一团乱麻,就连一众黑衣人也是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的对手怎么突然站在了自己这边,不过也无所谓了,大势已定,赤水流对着沈红仙四人招呼了几声,便冲进林中。黑衣人死绝了,白鹿鸣便又顶上与沈红仙他们战在了一处,他要为赤水流的表演留下时间,所以也就有了现在的场面。
第二百零五章 月玲珑
“哼,这次就放过你们,回头有你们好看!”
留出的时间足够久了,白鹿鸣撂下狠话,便纵起轻功向身后林中奔去。没有费什么力气,几个起纵便从沈红仙等人眼中消失。沈红仙他们也没有阻拦,也没必要阻拦。
一方面白鹿鸣的轻功高明,而另一方面四人之中,沈红仙和古月真的轻功只是平平,房俊不动不摇,也没有追赶的意思,倒是欧阳和化鹏飞学了一身不俗的轻功,可只她一人穷追,恐怕会有变数。
说到底几人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打跑了坏人对于这群亦正亦邪的菜鸟们也就已经是可以接受的结果了。
“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沈红仙伸手点了一下古月真的脑门:“出了力了总要见见正主吧?不然不成了光练不说的傻把式?”
“嘿嘿,对对,红姑娘说的对。”古月真挠着脑袋,一脸受宠若惊的傻笑。
古月真能够感觉得出来,沈红仙对自己的态度已经越来越亲近,同样的笑容,以前给自己的笑表达的是嘲讽,而现在的笑则透着一股子亲近。如今又点了自己的脑门一下,这说明沈红仙已经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想想还真是有些小激动。
“沈姑娘稍待,让小的为您打个前哨!”古月真傻里傻气的拍着胸脯,一副慷慨之色。
“月真哥哥,人都杀光了,哪里还用的着你去探路,还是你想赶紧进林中乘凉,留我们在这里晒太阳?”欧阳笑嘻嘻的问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想把红姐姐晒黑,对不对?”
“可别乱说。。。”古月真赶紧讨饶:“我哪有那个心思,这不是怕林中还有余孽,伤了沈姑娘嘛。”
沈红仙冷哼一声,傲娇的抬起下巴:“有也不用你管,顾好你自己吧。”
说完,沈红仙玉足轻抬,跨着一地的尸体,在血泊中踩起朵朵红花,向着林中行去。
。。。。。。
“公主殿下受惊了。”
树林中,赤水流吴钩放在一旁,单膝跪地,恭敬的说道。
“无妨,”玲珑公主摆摆手,轻声说道。此时玲珑公主虽然还是衣衫不整,发丝凌乱,但刚刚经历生死大劫,心神未定,倒也顾不得这些小节,更或况赤水流本是个太监,也不用避讳他什么。
此刻,黄沙卷已经被赤水流“击退”,眼前的难关也算是过去了,但遭逢大变,玲珑公主似乎产生了些变化,这种变化也是人们常说的---成长。
之前死亡的阴影笼罩,玲珑公主一位自己已是在劫难逃,可没想到最后的时刻,竟然被赤水流所救。
黄沙卷所说的一番话,玲珑公主是听到心里去的,如果来救他的是青丝断,她会惊喜,如果是个陌生的路人,她会感动,但来的是赤水流,她的喜悦当中就难免夹杂着一丝怀疑和不安。
黄沙卷说白鹿鸣和赤水流都与他一样,已经背叛,这话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为何赤水流会出手救她?但若是假,黄沙卷为何单单要撇清青丝断,却将另外两人也一起拉下水?
怀疑归怀疑,但眼下玲珑公主也只能尽力将自己的疑惑埋藏下来,毕竟此刻的她已经没有了肆意妄为的资本。
只是终究还是有些稚嫩,赤水流还是敏锐的从玲珑公主的眼神中捕捉到了那丝怀疑,可他却装作没有看到,状似无意的说道:“殿下,黄沙卷和白鹿鸣已经背叛了殿下,楼兰也已经消失在茫茫大漠,接下来何去何从,还请殿下定夺。”
“定夺?呵。”玲珑公主失神惨笑:“眼下的情况我还能定夺什么。赤大哥。”
“殿下。”
“我现在心乱如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或者该做些什么,还是你做主吧。”
“这。。。也好。”赤水流犹豫了一下,点头轻声道:“殿下如今只有属下一人护卫,难免不周,再说属下的脑子笨,接下来的路如何走也是不知,不若咱们先回甘州城再说?”
“也好。”玲珑公主点头,旋又羞涩道:“可如今我这身打扮。。。可怎么见人啊?”
玲珑公主如今身上就挂着几片破布,要她走回甘州城根本也不现实。对于这个问题,赤水流也有些挠头,他穿的也是一身短打劲装,若脱给玲珑公主,他自己说不得也要光屁股回去了。
若是将玲珑公主一人留下,他自己回城带好衣裳再送来,又恐怕玲珑公主会遭遇危险,毕竟林中这一地的黑衣死尸的来历还没有搞清楚,谁知道还会不会再来一波?
进退两难之间,耳畔只听得脚步声响起。
玲珑公主和赤水流循声望去,却是沈红仙四人走来。
长吁一口气,赤水流搀着玲珑公主缓缓起身,随后转身挡在她身前,低声道:“殿下,刚刚在林外就是这几位侠士拔刀相助,属下才有幸及时赶到。”
玲珑公主将身子遮蔽在赤水流的身后,点头“嗯”了一声,脆声对沈红仙等人说道:“多谢几位出手相助,楼兰遗民月玲珑感激不尽。”
此时,玲珑公主没有端起公主的架子,只是以楼兰遗民自居。高贵的血液还在体内流淌,但楼兰已逝,本质上来说,玲珑公主也不再是公主,而只是一个长得颇有姿色的名字叫做月玲珑的女人。
在这片土地上,长得美艳的女人本身就是一种罪,好在眼前还有忠心的侍卫可以依靠。
“公主殿下客气了。”沈红仙点头笑道,随后侧头看向古月真,不悦的斥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还不赶紧脱件衣服给公主披上。”
“哦,哦哦。”古月真脸色一红,赶忙转过身去,宽衣解带。
天气虽热,但古月真从来书生打扮,眼下这身儒袍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多谢诸位。”赤水流爽朗的笑着,伸手接过沈红仙递过来的袍子转身给玲珑公主披上。
“不必客气。”沈红仙颔首笑道。
第二百零六章 守备千户
薄薄的一层乌云聚集在甘州城的上空,遮天,蔽日。淅沥沥的雨水,在接近黄昏的时候终于落下,洒在甘州这片炙热的土地上,腾起浓浓的水汽。如果说下雨之前的天气只是热,那现在在热的同时,更添上了让人难以忍受的闷、潮。
百姓们对这种天气是早有预备的,在乌云聚集的时候便早早的赶回家中,关门,关窗,打起了蒲扇,但却止不住身上不住流下的汗水,伸手摸一把,黏糊糊的让人烦躁。
天威面前,皇帝也无能为力,罗福来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好歹也是东厂甘州衙门的守备千户,作为这里东厂势力的代表,些许特权还是有的。比如找上十几二十个小童伺候自己冲个凉水澡,再喝上一壶冰镇的葡萄酿,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他很想这样做,可他不能,至少从今天开始到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或许都不能享受到以往奢华的待遇了。但他倒是没有任何沮丧的情绪,相反,心里甚至还有些小期待。
之前收到上头的来信,说是这段日子让他好好准备,东厂之中可能有大人物要来办事。自从听到这个消息,罗福来便兴奋睡不着觉。
甘州城东厂守备千户,说起来威风凛凛,但实际上是有苦自知。甘州地处边疆,民风彪悍,风俗与中原不同,罗福来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在这里住了快三年了,依旧没有习惯。人都说宁为鸡头不做凤尾。可若让罗福来自己选,他还是更愿意到京城那个花花世界里当个凤尾,也不愿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鸡头,管着手下那大猫小猫二三百只。
不错,诺达的甘州城,罗福来手底下真正能用的只有这么多,确切的说是二百六十六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甘州城在这西疆一带确实是个重镇,但在东厂的头头们眼中,凡是不在北平到南京这两点一线的城镇,都算不得什么,自然也就不会投入太多的人力物力。在这里设一个东厂衙门,完全是随手为止,属于那种有他不多,没他不少状态。
不得上边重视,罗福来在这里自然也就直不起腰杆来作威作福,而这对于一个已经被剥夺了享受女人乐趣的太监来说,说是惩罚也不为过。
好在东厂的大人物要来了,若是能巴结好他或者他们,回头为自己美言几句,说不得自己就能被调离此地,然后飞黄腾达。
一念及此,罗福来心中颇有些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算算日子,所谓的大人物应该差不多要到了,也就这几天的功夫。看着大堂上几个百户一脸的煎熬难耐,坐没坐相,罗福来不禁皱起了眉头:“都给咱家打起精神来,天气是闷了点儿,可也得像个样子,不然若上头的大人物见了不高兴,小心你们的脑袋!”
“老大,咱们天天都在这大堂正襟危坐的,也不叫几个下人来伺候,哪天是个头儿啊。”
“还敢顶我?”罗福来沉声怒道:“咱家可告诉你们,平常也就算了,接下来这段日子你们就是装,也得给咱家装成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来。谁敢打咱家的脸,咱家就扒他的皮!”
见罗福来似乎真的动了气,几个百户赶紧直了直腰,不敢再说话。
“嗯。”满意的点点头,罗福来向后一靠,左右看看,说道:“教你们的词儿都记下了吧?”
“嗯嗯,老大放心,都记下了。”百户们纷纷点头。
“唉。”罗福来叹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擦了擦鬓角的汗水,柔声道:“你们也别怪咱家啰嗦,咱家也是为了你们好,甘州这破地方,上头不看重,咱爷们儿也捞不到什么大油水,日子不好过。这次的机会若能抓住,咱家好过了,自然不会忘了你们。”
“老大。”一个百户见罗福来脸色缓和,开口问道:“这阵子你总说大人物大人物的,到底是谁要来啊?”
“这个咱家也不知道,上头没说,不过肯定来头不小就对了。”罗福来解释道:“京城里跑了燕王的那三个龟儿子知道吧?”
“知道知道。”百户点头。
“如今京中出了这么多人手往咱们这边追缉,虽然明面上没说,但咱家想着,这三个龟儿子说不准可能是要从咱们甘州出关绕道塞外回北平。咱们东厂对北平那边的态度你们也是知道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来的人身份能低了吗?”
“老大说的有理啊。”又一百户开口笑道:“那老大觉得,这回来的到底能是谁啊?听说厂公现在不在京中,会不会。。。”
“应该不至于的吧。”身旁一百户摇头:“咱们督主是什么身份,还用的着他老人家亲自出马?要我说,派个档头下来也就把事儿办了。头儿你说是吧?”
“嗯。狗子说的不错,咱家也这么觉得,很可能上头会来个档头,不过说不准,咱家捉摸着,若是咱们点子正点儿,来个司主也不好说。”
“司主?不会吧?”几个千户瞪大了眼睛。东厂四司之主,在他们眼中已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在这大堂之中,只有罗福来一人见过,平时喝完酒时常提起东厂四司在京中的威风,那可是见官大一级,锦衣卫都得避着的存在。
“老大,你说哪位司主会来?”
“是黑猫大人吗?”
“不会,黑猫大人掌管天牢诏狱,哪里脱得开身,要我说是不言大人。”
“你怎么知道是周司主?要我说察查司侦缉天下,整不好这次是夜司主出马呢?老大你说呢?”
百户们又将目光转向罗福来。
罗福来抚着自己的假胡子点头:“要是上头派司主下来,确实夜大人的可能最大。所以今早才派小狗子去胡尘坊请玉生烟玉大家来。”
说到这里,罗福来突然一愣:“小狗子一大早就出了门儿,怎么现在还没回来?你们看到他了吗?”
“对啊,他人呢?”几百户互相看看,脸色茫然。
“该不会出事了吧?”罗福来心头一沉,但旋即又自我安慰:“应该不至于,好歹也是我东厂的人,又带足了银子,能有什么意外,应该是有事耽搁了。”
心很累,都进来看看吧
唉,心里挺难受,好多想说的。
其实写这本书猫儿没想过要借它飞黄腾达,只是出于爱好而已。猫儿曾说过,只要有一个人看猫儿也会坚持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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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了。
第二百零八章
洪狗子双手绑在一处高高的吊着,浑身上下青紫一片,脑袋肿的好像一个猪头,口鼻的血迹已然干涸。双眼也鼓胀的只剩两条缝隙,人,也早已经失去了意识。
既然已经失去了意识,自然也就感知不到厅堂中众人的调笑,以及人群中那个贾公子暴怒之下即将加在自己身上的苦难。
其实也无所谓,人到了这种地步,肉体与精神的摧残也就到打了一个临界点,十成性命去了九成九,再吊上一会儿,或许不用别人动手,自己也就要死了。
“快点儿,快点儿,怎么这么笨!”
“拿梯子啊,你拿个棍子能把他捅下来还是怎的。”
“贾公子,你身边儿就跟着这么两个白痴,怎么长这么大的,可真不容易啊。”
在人们的戏谑声中,贾公子的脸色涨紫,神色由原先的羞恼转向狰狞:“没听到吗,还不快去搬梯子!”
“是是,小人这就去。”贾三儿答应一声,放下手中的杆子向后边跑去。
正在此时,一道寒光激射而出,扫过洪狗子的头顶,割断绳索,钉在了房梁之上。
残缺的身体砸下来,下面的人们惊叫着慌忙躲避,却早有一个身影站在下方,双臂前伸,稳稳的接下来。
“你,你是何人?本公子怎么没见过你?”贾公子惊魂未定,凝眉看着这抱着太监的翩翩公子问道。
公子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嘴角抽动,冷笑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向着角落的那张桌子走去。对于一个死人,说什么都是白费唇舌。
“骂的,老子问你话呢!”贾公子愈怒,上前几步变要伸手阻拦。
“轰隆隆。”
甘州城的上空惊雷一声,震耳欲聋,贾公子心中一惊,身形一慢。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一个阴森森如鬼似魅的笑声低低的响起,回荡在胡尘坊的大堂,萦绕在众人耳边,令人心悸。
“谁?”
“谁在笑!”
“装神弄鬼,有本事你出来啊!”
“是谁?”
众人的注意力一时被笑声吸引,没在注意之前那救下房梁上太监的公子。
“是你!”还是贾公子一直盯着那神秘公子的身影,所以也第一时间发现了笑声的来源,原来是他同桌的那个红衣丑胖子在笑。
“你笑什么?”
“你是谁?哪里来的?”
面对众人的喝问,云铮手捂着额头,胳膊肘支在桌面上,肩头耸动,似乎一时笑的都停不下来了。
夜雨泽,将手上还不知姓名的属下平放到桌面上,解下身上的衣袍为他盖上,复又探手捉起他的手腕,闭目验看其伤势。
狗脸判官苟小云站起身来,似笑非笑,扫视着堂中众人。
而之前还与他们坐在一起六臂阎罗东方寒如今却已经不知所踪。
不是善茬!
堂中的众人一时间被三人的气度以及诡异的笑声所震慑,竟无人敢上前。
“呵呵,哈哈。哈哈。。。”
丝竹之声不知何时散去,云铮似乎也终于笑的够了,缓缓的站起身,将手中小丝囊中剩下的点儿肉干儿底子碎末一股脑的倒进嘴中,咀嚼着片刻咽了下去,随后用手随意的一抹嘴角,幽然而尖细的声音取代了之前的笑声。
“咱家在京城待的久了,自以为天下大事小情无所不闻,没想到头一遭出京,便在这甘州城里开了眼界。
东厂是皇室鹰犬,侦缉天下。莫说一品二品的大员,便是什么国公侯爷的,杀得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偏偏在这甘州城里被欺负成了这样。水浅王八多,老话说的还真是在理。”
云铮将目光看向那贾公子,森然一笑:“咱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也没兴趣知道。不过东厂在你头上拉了尿你好像很生气?”
“你,你是东厂的?”贾公子面露不解,想不通东厂那怂货衙门什么时候出了这么硬气的人。
“是。”云铮笑着点点头。
“东厂的阉狗啊。”
“东厂的也敢和贾公子这么说话?”
“原来是阉狗啊。。。”
哄堂大笑,调侃声不绝于耳。
云铮只是微笑的听着,多年养气,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因一句死太监便拔剑杀人的粗鄙汉。
“住口!”一声大喝,罗福来终于赶到,连滚带爬的奔到云铮的桌前,双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雨水淋漓也顾不得擦,磕头如鸡奔碎米:“属下甘州东厂守备千户罗福来,见过指挥使,见过夜司主,见过二档头。”
“来的真快啊。”夜雨泽睁开双眼,叹了一声,随后抬掌落下,终结了桌上自己苦命的属下的性命。
云铮面沉似水,冷目寒声:“督主创立东厂,为的就是给咱们这些人们口中所谓的狗太监寻一条活路,少块肉,不代表就是猪狗一般的杂种。
多少年了,万万没想到,我东厂还有人会被欺负死了。”
“罗福来。”夜雨泽接道。
“属下在,请司主大人吩咐。”罗福来赶忙应道。
“今晚在这破妓院里咱们东厂丢了一条性命。明天这个时候,咱家希望你能拿一千个人头来抵。”
“大人,这。。。”
“没听明白?那个字不认识,咱家给你说道说道。”
“属下。。。属下明白了。。。”
“明白就好。”夜雨泽点点头。
“东厂在甘州城的腰杆子被打折了,没关系,再撑起来就是了,看好了,今晚,咱家就给你打个样儿,明天你就照着做就是。”
云铮说罢,腰间长剑在手,身形高纵,尖啸一声,半空中一招流星飞堕,长剑挥舞间,夺目的星光撒下,只是一瞬,亦或万年。再回神,众人眼中,方才还不可一世的贾公子的右眼已被长剑贯穿,剑尖在颅后刺出半寸有余,死的已经不能再死。
“你失了胆气,咱家几个今日变给你壮壮胆,立下威风,记住,东厂,不惧任何人!”
夜雨泽持剑,苟小云执笔,以前一后,杀入了人群之中。残肢断骸腾起,血光夺目,惨叫声随响随落,修罗场在这个夜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