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抉择
我睁开眼睛,身处的摆设已经并非桃园,像是我的小石屋。榻边一个人背对着我坐着,浓郁的莲花味道便是在他身上传过来的。他的背影高大,着装是我未曾见过的。这个人是谁?他怎么会进金光洞?又怎么在我的小石屋?
“你是谁啊?”
他转过身来,却是个十七八岁的、跟我年龄相仿的、我看着有点熟悉,但着实没见过面的陌生俊美少年郎。
他眉头一皱,用手去揪我的耳朵,道:“蠢!”
这个语气,这个动作……是哪吒那小不点?
“你是哪吒?”除了对我的动作和语气,真心看不出半点当初哪吒的影子,这是全新塑造吗?年龄都变大了这么多?他白了我一眼,一把将我从榻上拉起,道:“随我去找李靖那个老东西。”
“李靖?老东西?”这个称呼……与李靖叫他“妖孽”正好相得益彰呢。
※
被哪吒用法术强拖着我在空中飞了良久,我难过得要死。
但侧身看身边的哪吒,倒是很可观的,言语描绘不出来,但见了会让人觉得真心好看。十八岁般的年纪,唇红齿白,英姿风发,比当初那个调皮的小不点好看多了。
“看我作甚?”他这句话,突然把我从发呆中唤了回来。
我懵地不知道该说啥,登时愣住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说:“没啥没啥,快些走吧,不然天就黑了。”
果然,到李府时,天已经黑了。
我们进府的时候,未经门,直接在天上直降而下,我曾提过建议,自大门金光明正大一些,他却不听,绕是拉着我从空而降。
彼时,李府人正在用膳,李福看到我,急忙上前,道:“姑娘你怎的不走正门直接从天而降啊?”看脸色有些不满。
我瞥了眼哪吒,说:“是你家三公子非要这样,我也没办法。”
“三……三公子?在哪里?”李福一脸慌慌张张地东张西望。紧接着,他又靠近我,说:“姑娘啊,三公子的事已经过了半年,夫人的心绪好不容易才安宁下来。您如今,可千万别提三公子了。”
李福的话刚落,哪吒便大声嚷嚷着:“李靖老匹夫,给我滚出来!”
虽然我觉得哪吒这样做有点不妥,但是李靖的做法确实太过分了,所以,我还是极支持他的,虽然,我未必能做到这样。
李福的神情却是万分的惊讶,指指我身边的哪吒,道:“他是?”
我撇了撇嘴,说:“不就是你家的三公子哪吒。”
“三公子当日剔骨还父母,我是在场的啊,三公子的墓所就在西郊啊。”
“你家公子可是习道的人,肉体对于习道之人多了未尝不可,少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方才说完,就见李靖在前,李夫人在后出了来。李靖道:“谁在喊我?”
“是你祖宗我——哪吒!”此时的哪吒,手持火焰尖枪,站姿笔挺,倒像是万世枭雄一般。
听到“哪吒”这两个字,无论是一众仆人还是李靖和李夫人都是大惊失色。
李夫人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两步,声音颤抖地问:“你当真是我儿哪吒?为何才半年就长得如此之大了?”
“母亲,这件事稍后我会告知于你,此刻,先让我解决了老匹夫!”说完,对李靖提枪,道:“李靖,速来受死!”
李靖一脸怒容,道:“你这逆子!!”
哪吒往地上啐了一口,道:“呸,谁是你的儿子!你这老匹夫,上次四海龙王水淹陈塘关的时候,我已剔骨肉还你,如今我跟你并无任何血缘之交。我如今的这副身子,是我师傅用莲花莲叶铸就而成,要说父亲,是他也不是你。废话少说,快来受死!”
李夫人在原地,神情纠结至极,或是她在犹豫到底劝解哪个?
我就退了几步,看他们的“表演”。
哪吒举枪移步速移到李靖身边,打算给他一枪,幸的是,李靖手疾眼快,避了过去,竟然直接消失不见,却见地面有凸起在移动,听师傅说过,这是遁地之术。后来,李靖遁地逃到府外,哪吒便也飞走了。留下府中一众人等目瞪口呆。
我看着哪吒的背影,在心里暗自称好。突然,衣袖被人拉动,转过头,见是李夫人拉着我的衣袖,脸色焦灼,她说:“姑娘,你也是修道中人,不如你随他们去,劝阻一下他们。着儿子要杀父亲,可是大逆不道啊!”
我一脸不屑:“李靖这样,也全怪他自己。当日,师傅嘱托我在翠屏山给他建座行宫,本是让他接受香火打算复活他。只差不多时就可成功了,李靖却突然跑到了翠屏山碎了他的行宫,无疑是杀了他。哪吒这样做,不过是在一报还一报而已。”
“就算是这样,如今父子两人大相残杀,也是……”
我言语一横,道:“他们父子俩的事我可管不着,这是他们的命数。”说完我便升空飞走了。
虽觉得对李夫人的言语过于冰冷了些,但我觉得李靖这个人就是天生地自作自受,自己做的孽,怎么可与让别人替他讲情面呢!
※
东海岸边,果真,他如我梦中所见,负手而立,正对的,是茫茫不见边的东海和死灰沉沉的天际。他的白衣胜雪,他的长发飘飘,本是格外潇洒的存在,我看着他的背影却觉得他万分地落寞。
我慢慢走近,轻声道:“蔚沐。”
他转过身,笑靥如花,转身把我拥在怀中,在我耳边轻轻道:“半年未见,甚是想念。”
他的气息喷薄在我的耳边,我觉得痒痒地,想要逃避,便说:“既然想念为何不去看我?当初又为何要离开?”
他叹气一声,道:“世间所有事,岂可都能如愿。”
“若是在能力范围之中还不去做这件事,永远不可能如愿!”我语气中满是不满——当日他未曾知会我一声便一个人走了,期间未曾回来看过我,如今见他还是他传信让我来找他。
他在我头顶抚摸,似是情人般旖旎,他说:“那便留在龙宫中,你我居在一处好了。”
住在一处?我却觉得龙宫的生活太过单调,一点意思都没有。可是,上次师傅话中,让我出师的意愿那么明显,没了洞中的小石屋,我的住宿问题也确实是一桩事。不过……
我说:“我洞中还有住处,还是住在洞中好点。”反正他又不知我洞中是否可以继续居住。
我还是拒绝了他。一来是我觉得龙宫中很是无聊,且半年多与他未见,心中愤懑;二来,我也怕哪吒若是知道了我住龙宫把我继续吊挂,那种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洞中有住处,可有与我一起开心?”
“你半年未与我相见时,我便不开心了!”
“如今,你同我常住龙宫,我们以后开开心心的日子还是长长久久呢。”
我不知如何回答——半年未见,他突然要我去龙宫常住,怕是别有用心。
突然,闻到一股莲花的清香,空中传来哪吒的声音:“乾元山的人,凭什么进你龙宫常住!”
说话间,哪吒已经站在我身侧,蔚沐瞬间位移了几尺,看样子是有几分忌惮哪吒的。
蔚沐满脸质疑:“你是哪吒?”
“正是本公子!你这东海小色龙,心术还是不正,还想拐带我师妹?”
看情形,他俩是有矛盾?或者说是先前就已经交过手了?不然为何蔚沐脸上总是有恐惧之色?
“她倾心于我,我又喜欢她,为何不可她到东海同住?”
哪吒轻哼一声,道:“究竟你是喜欢她还是把她当作替身,想必你是最清楚的!如今还说是喜欢她?大言不惭!”说完,提枪直接飞上前了。
蔚沐一个侧身,立刻躲开,含笑站在海面,道:“小小少年,总是容易这么激动!”
我站在原地,不知该帮哪个,若是帮了哪吒,蔚沐必然是不开心的;若是帮了蔚沐,哪吒非打死我不可,可是……
蔚沐突然移近哪吒,看样子是在与哪吒讲话,但声音在我这里却听不到,我万分好奇,便施法位移过去。突然,蔚沐突然往地上倒去,哪吒手持的枪正插在他的胸口。
“哪吒,就一桩小事,你为何要这样做?”
“是我被他施法迷住了,不是我要这样做的!若是我真要下手,想必他如今早已魂飞魄散。”哪吒的神情很是慌乱,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身旁,蔚沐正倒地呻吟,他伸出手向我求救。
哪吒出手,是因为我,但是,蔚沐又躺地上,真是一件为难的事。
蔚沐虚弱地道:“带我回龙宫。”
哪吒一脸不乐意,道:“你如果带他回龙宫,我就与你绝交。”
这种情形,当真是让人难以抉择。
第十四章 龙王
蔚沐虚弱地道:“带我回龙宫。”
哪吒一脸不乐意,道:“你如果带他回龙宫,我就与你绝交。”
若是放蔚沐一个受伤的在这,确实于心不忍,所以,我近前去,搀扶住他,转身对哪吒说:“我把他送回龙宫就回来,你等我。”
说完,我便同蔚沐一起,跃下了海,耳边有哪吒的声音:“蠢!”
※
东海还是旧时的样子,丝毫未变,海底仍有一大堆自由灵活的海鱼和海龟。海珊瑚仍旧随海浪摇摆,不终不止。
殿门口,夜叉还是如往昔一般行礼,一切都还是井然有序的样子。(可是,我却觉得有什么变了)
进了殿里,正打算扶他到榻上去休息,还未反应过来,他的吻便落了下来。吻得我惊慌失措,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好不容易挣脱开,我说:“你不是受了伤?怎么还……”话未说完便又被堵住嘴唇,我……
突然,又被他环腰抱起,放置榻上,我仍旧看着他,呆愣愣地。他俯下身来,吻我的脖颈,就像上次睡梦里那样,痒痒的,我忍不住笑出声音。
可是,就在一刹那,突然发不出了声音,身体也是绵软无力地。这是他给我施了法了?
突然,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是夜叉地声音:“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太子殿下的寝殿,你来这里做什么?”
紧接着便听到外面兵刃相接的声音,蔚沐略一停顿,探头向外间张望,不过片刻便又回过身拉扯我的衣服。此刻的蔚沐远非此前的白衣文雅形象,反而是特别可怖。他拉扯我的衣服动作粗暴,脸上青筋暴起,这个模样让我万分害怕。
不过片刻,殿门便被用重器砸开,一股浓郁的莲香扑鼻而来,哪吒来了。
后来,我蜷缩在角落里,亲眼看着蔚沐在他的乾坤圈下变成了一条青龙窝在地上,不复喘息。
“你在龙宫打死了龙王三太子,龙王肯定不会放过你。”
“是三太子冒犯在先,我只是在护短。”说完,他一把把我拉到怀里飞离了龙宫。
窝在他的怀里,莲花的香气更加浓郁,让我有莫名的心安。
※
回到了金光洞,我问他:“你不是到外间与李靖打斗了?怎的这么快就去了东海?”
“本身已经擒到了李靖,结果遇到一个什么燃灯真人,给了李靖一个什么宝塔,非要我认父,不认便把我在塔中用三味真火烤,我只得认了父,如此,便来了东海。”
“你怎么知道我在东海?”
“先是回了陈塘关一趟,未曾见你,母亲说你早已离开,又想到你说了要去赴东海小破龙的约,便来了东海。”
我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睛空洞地看着地面,道:“我不开心。”
“为什么?”我能想到他问这句话时好奇的模样,随即,他恍然大悟般:“哦,是那个东海小破龙死了,你不开心?”说完,他又跳到我对面,一脸不可置信,道:“他刚才都那样对你了,你还对他不死心?那你要怎样才能忘掉他?”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眉毛皱得都到了一起,像是滑稽人像一般。
我抬手,打算去抚平他的眉毛,却发现他的瞳仁太过深邃,有如一泊湖水,看不到底一般。
我看的痴呆,他却冷哼了一声,起了身,道:“我不开心。”像小孩子在耍滑头。不过,他除了外表像个大人,内里还是个小孩。
我悄悄起身,往他咯吱窝处一伸,道:“那你要怎的才开心?”
紧接着,便是我追他赶的场景,没了往日被他欺凌的感觉,如此才是正常师兄妹所该有的嬉闹啊。
※
黄昏时分,我在山顶荡秋千,哪吒躺在我身边的绿地上,嘴上嚼着一根草,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夕阳遥挂天际,余晖洒在身上还很是舒服,一切景致都是极美好的。
不多时,天突然昏暗起来,我分明还记得头先太阳还未落完,仍有光辉的,为何突然整个天都黑成了这个样子?
我往旁边转头,他却还是那个姿势,叼着那根草,悠然自得的模样。我说:“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为何天突然阴沉成了这个样子?”
他睁开眼睛,往周围一看,说:“夕阳西下,天色阴沉不是很正常么?”
我白了他一眼,说:“你当真……“
”等着吧,好戏来了!”说罢,他便站了起来,直直地看着天。
我也抬头往天上看,见有一团云正往这边来,云上是四海龙王。为首的东海龙王,比上次更是气势汹汹。
我又转身看向哪吒,却见他面色从容,甚至是自信满满。
不多时,龙王们已近身前,为首的东海龙王气势汹汹地指着我俩,说:“是你俩杀了我龙三太子?”
“与她无关,是本公子把他杀了的!有你这老泥鳅,也教不出什么好儿子来!”
东海龙王指着他,气得脸爆青筋,道:“你……”
“东海小色龙企图非礼我师妹,我只是出于保护的目的。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什么事!”
“纵是如此,你也万万不该将他杀死。”
哪吒把头一昂,道:“我就是把他杀死了你又能奈我何?”
“你究竟是哪家的?报上名来!”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你家哪吒爷爷。”
龙王一愣神,道:“你之前在陈塘关不是死了么?”
“是师傅重新用莲花为我做了个身子。”随即,脸色一变,道:“呸,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这次送上门来,我便连你一同收拾了!”说罢,飞身起来向着东海龙王而去。东海龙王还在惊诧中便被哪吒一个乾坤圈抵住脖子,摁在了云层上。
其余龙王皆是一惊,后退了几步才回过神,皆对哪吒敌对相向。
我见情形不对,忙喊道:“哪吒,你已经杀了龙三太子,就别再杀了龙王了。”
“这老泥鳅不老实,我得好好收拾一顿才可以。”说完,拽着龙王的胡子往上一提,疼得龙王“哎呦哎呦”地叫。
我忍不住扶额——真是小孩子性子。
我刚想飞上去,哪吒却冲我喊道:“你可别上来,省得耽误了我处置这个老东西。”
我看着被哪吒束缚在云层上痛苦的龙王,深深悲哀,毕竟也是一方海域之王,如今竟然被这样对待,颜面何存啊!
我三两下飞上去,一把推开他,道:“哪吒,莫要咄咄逼人!”
哪吒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道:“你……”
我白了他一眼,道:“是你太过分了。”
“他们欺负你,我只是在保护你啊。”
“你只是在为你自己欺凌弱小找借口而已。”
“妇人之仁,为你出气不仅不感谢我,居然还怪我!”说完便转身,怒气冲冲地飞走了。
有一个龙王打算去追,被另外一个拉住了,两个人窃窃私语一番,直接异口同声地对敖广说:“不若今日便回去吧,如今这个哪吒可原非当初那个小孩子了。若是与他硬碰,怕是我们如今都得不偿失啊。敖广兄,你可不能为了你的一个儿子,将我们置之不顾啊!”
敖广抬眼注视我,仿佛有话,却又止于唇边。
“龙王,你有话对我说?”
“我只是后悔往事,你确实是个好孩子,是我当初……”随即,唉了一声,转身对诸位龙王说:“好了,我们便各回各的海域吧。”又深切地转身看了我一眼,便率先驾云离开了。
龙王一定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却又难以启齿的,我很好奇这个。可是我又与龙王并无交汇,莫非,他也把我当成了那个阿阑?龙王难道跟阿阑有什么过往?可是,他又未讲,我又生性好奇,难不成我要改天去东海一趟找他问清楚?
诸位龙王皆以走尽,只留了一片乌黑的影子渐渐远去,突然,一道红光自我头顶穿过,径直向哪吒飞走的地方而去。我心下有不好的预感,立刻随那红影而去。
※
等我到的时候,情形万分窘迫——小龙女的剑正抵在哪吒的脖子上,她的表情变得万分狰狞,再无当日的纯真面孔。她说:“你为什么要杀他?”
哪吒轻轻一笑,道:“他?哪个他?是……”他还未说话,便被小龙女抢了话,她说:“是东海三太子。”
哪吒仿佛若有所悟的样子,道:“原来是那个小破龙啊。”随即,脸色一狠,道:“那是他自找的!”他手指一动,小龙女的剑便被甩出了好远。小龙女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她站在原地,目中尽是怒火,对着哪吒,怒目圆瞪。
杀了一个龙太子,全家都出马来复仇,哪吒要应付这么多人,真惨。
哪吒瞥了一眼飘在空中的我,靠近那个小龙女,一股痞子气地说:“这个眼神看我干吗?再看打你!”
小龙女从头上拔出一根钗,直接向哪吒刺去,哪吒躲了一下,避开了却很是无奈地看着小龙女,说:“你要干嘛啊!又是一命换一命?”
“你杀了他,你就必须要为他偿命!”
“你哥哥又不止一个,少一个不算少。大不了去找其他哥哥不就好了。”
小龙女没说话,脸上依然是凶狠狠的表情,拿起钗继续向着哪吒刺去。
哪吒避开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都禁锢住,说:“你这小姑娘,到底要搞什么?没完没了了。”
我却突然有种预感,在小龙女心中,蔚沐是很重要的存在。我忽然觉得之前她骗我说李府中人正着急寻我,其实只是她想赶我走的一个借口而已,她不喜欢我留在蔚沐身边,所以想让我走。她为什么这么在意蔚沐?
我心中突然有了一个设想,一个让我不可置信的设想。
第十五章 过往—阿阑(1)
为什么小龙女那么在乎蔚沐?这让我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设想——若非蔚沐十分爱护她,使她对蔚沐恋恋不舍,便是她爱慕蔚沐,可是兄妹之间怎么会有爱慕之情呢?而且,蔚沐之前对她的态度,也不是很好,也不至于她对蔚沐恋恋不舍。可是我又可以明确感受出来,这种感情就是对恋人的。难道,蔚沐跟小龙女不是兄妹?又或者,是小龙女对自己哥哥产生了超出亲人的情感?
我位移到小龙女的身边,盯着她的眼睛,说:“你跟蔚沐到底什么关系?”
她看我一眼,冷冷一笑,没有说话,只是冷哼一声。
我从头上拔下一根钗,对准小龙女的咽喉,继续逼问道:“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站在我身侧,仍然攥着小龙女手腕的哪吒,看我这个行为,立刻说:“你情绪怎么这么不稳定?”声音急切,很是关心。
小龙女继续冷笑:“反正他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你索性杀了我啊?”冷笑中,带着丝丝挑衅。
我是拿她无奈了,只是愣愣地跟她对视。
哪吒看着我,也不知该说我什么。
过了许久,小龙女居然哭了,从最开始眼角流下一滴泪,紧接着,居然大声嚎啕。哪吒看着小龙女哭,立刻把手放了开。小龙女便跌落下去,继续扶着地面哭。
哪吒一蹦三尺远,一脸嫌弃地看着小龙女,说:“你这女子,哭什么?哭得人心烦。”
我对她的表情很惊诧,走到她身边,看着她,问:“你为什么哭?”
她抬起脸,脸上挂满泪珠,楚楚动人。片刻,她起身,擦干眼泪,直直地看着我,趾高气扬,道:“反正不过就是我的替身,你得意什么?蔚沐喜欢的,还是我。”
我继续看着她,我知道蔚沐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人的替身,如今,这句话从小龙女口中说出来,难道我是小龙女的替身?
后来,小龙女收住了情绪,将事情娓娓道来——
※
在几百年之前,她还是一个村野间的小女子,名叫阿阑。家中无多余的亲人,唯有一个不沾亲带故的姑姑。但这个姑姑却不时常在家中,唯有极早和极晚之时才会见到。
在十五岁夏季某日,阿阑在家中甚是无聊,便打算去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上去玩,因为她听村子里的姑娘说,在那个小山包上近日开了好多五彩的花朵。女子一概喜欢花,阿阑自然也不例外。可是阿阑心善,上了山之后,不忍心踩山中的野花野草,便踮着脚,尽量少范围地踩到它们,可是才走不久,阿阑却失了平衡,滚下了山坡去。
当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奇彩异园中,园中落英缤纷,屋中开门地点不同,所看到的景致也不同。阿阑清醒后便打算出门,结果开错了门,险些跌下悬崖去。后来,姑姑来屋中,才把阿阑带出了正门。门外,落英缤纷,蝴蝶飘飘。有蝴蝶飞过,落到地上竟成了曼妙的女子。阿阑对此感到惊奇,姑姑却说只是障眼法而已。
虽然园中奇异万分,可是看多了却觉得无甚意思,阿阑怀念起自己的村子,怀念自己在村子里诸多有趣的人和事。可是姑姑却说这个园子既然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余生都要在这里度过。
不过,姑姑却会教她一些所谓的“障眼法”。倒也使生活变得丰富起来。
再后来,姑姑突然开始教阿阑一些礼仪,说是院的主子蔚沐公子要来,习些礼仪看起来也好些。阿阑觉得很是惊奇,她一直觉得这个园子奇特太多,便好奇拥有这个院子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如今有这个机会,她可得好好学习,争取给这个公子留下个好印象。
园中的其他人都笑呵呵地对阿阑说:“我们在园中呆了许久,都未见过公子,你这才来了没多久,公子就来了,你可真是好运气呢。”听她们这样说,阿阑心里便也分外高兴。
果然,不久后那个蔚沐公子果然来了,他白衣飘飘,风度翩翩,面俊才高,是个着实的君子。阿阑第一眼看到,便喜欢上了他。她从未见过如此风度的男子。之前在村子里的时候,见过的男子,要么是大肚的富人,要么是穷酸的穷人,他们行为要么太过嚣张,要么就是太过拘束。纵使中等户,倒也是平平凡凡,无半点公子的风度。在阿阑的心中,他是独特的存在,独特到她一看到便喜欢上了。
于是,她便在公子的面前努力做好,争取到一个动作都不会失误。
女孩子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便期盼自己喜欢的人也会喜欢自己。
姑姑要去给公子献茶,她便跑上去,从姑姑手中接过来,自己进公子的屋中。那个时候,公子正在绢布上写字,不过不是用有色彩的石块在布上划,而是用手指——手指在绢布上划过,便有字在绢布上呈现。可惜字她并不识得,她便在心中暗暗发誓,一会一定要去求姑姑,让她教自己认字。她觉得,认了字,就会距离公子更近一步。
“公子,您的茶。”她小心翼翼地把茶杯放在他身前的桌子上。
可是,公子并未有所表示,还是专注在自己的绢布上。
公子不理她,她也无可适从,便转身离开,回身关门前,她又看公子一眼,公子正专注地看着她。突然与公子四目相接,她不知所措,便急忙退了出去。但想想公子的那个眼神,她又觉得公子是喜欢自己的。她坐在花丛间的小径上暗自惊喜。从午时,到天暗。
等她从自己的思想中清醒过来,园中已无人了,问了姑姑才知道,原来是公子已经走了。她心里失落一阵。她一直觉得如果公子喜欢自己,就绝不会走,如今公子走了便绝对是不喜欢自己。她便又在园子中的小亭子里坐着看星辰。
姑姑从旁边经过,她忙叫住,问:“姑姑,公子什么时候会再来?”
“我自来这个园子起,便也只是见过公子两面,公子什么时候来完全取决于他的心意。”
她便又失落了。姑姑让她早些回去歇着,她只说自己无聊,想在外面数数星辰驱走乏闷。
姑姑一眼看穿她的心事,说:“阑儿,你可万万别喜欢公子啊,他可是我们高攀不起的人啊。日后若是你孤寂了,想嫁人了,我便带着你离开。”先前姑姑说但凡进了这个园子,便永久无法离开,以往在意这种细节,准根究底的阿阑这次却没有问为什么姑姑这番话跟之前出入这么大,而是说:“公子身上的那种气质,是别人怎么也无法有的,我见过很多人,可是没一个人像我看公子那么独特。我喜欢他,不想跟平凡人成亲。”
姑姑又劝了几番,阿阑却不为所动,姑姑又叮嘱了几句,让她早些回去便离开了。
阿阑在后半夜睡着了,清晨起来时,身上披着一方锦缎。园子虽繁华,可是园中之人却无一人有丝绸锦缎类布料,唯有公子身上所着是锦缎,她便觉得是公子来过,心中暗暗欣喜。
见了姑姑,她便热切地让姑姑教她文字,她学得也极为认真,到下次公子到来前,她已然学完了所有的字,可见到公子的字,她还是看不懂。她便去问姑姑,姑姑便说,自己虽然识万字,可是公子写的字,她也看不懂。
她问姑姑教她的是什么字,姑姑说是当朝的文字,阿阑突发奇想地说:“或许公子并非当朝人,或许他是来自外界的,不是人类。拥有一个如此千姿百态的园苑的人,怎么会仅仅是一个人呢,肯定是仙。”
姑姑只是看着她痴迷的样子摇头。
※
后来秋季有一日,阿阑觉得屋中烦躁闷热,屋外潮湿凉爽,便又在小亭子中数星星去了。不知不觉,听着接近尾声的夏虫的嘶鸣,倒觉得万分惬意。
天明之时,她朦朦胧胧地醒来,自己身上又被披了一层丝绸锦缎,公子正坐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
她吓得从位子上弹起来,整理妆容,生怕有哪一点不好了,被公子看见所不喜。
公子看着她,轻轻开口,道:“怎的睡在凉亭中?秋季虽凉爽,却还是有些许凉意的,若是病了,如何是好?”公子的声音婉转好听,是她从未听过的好听。
她受宠若惊,只是呆呆地看着公子。
公子又轻轻笑笑,道:“先回去歇歇吧,免得再病了。”
后来,公子时常来,连姑姑都表示惊讶。阿阑觉得公子必定是喜欢自己的。便也日日不顾姑姑的阻拦与公子时常靠近。
后来一日,公子突然带了一名女子来,那个女子身着红衣,样子与阿阑差不多。公子去哪里,她便跟去哪里,在公子身边还总是笑得很是灿烂。
从这个女子来的时候开始,她便不开心了,因为她觉得这个女子或许是蔚沐喜欢的人。
傍晚,她坐在凉亭,看晚霞灿烂,公子只身一人过来找她。那个时候她耷拉着脸,一脸不乐意。公子便问:“你为何情绪这么低沉?”
她抬起脸,泪珠盈盈。
第十六章 过往—阿阑(2)
傍晚,阿阑坐在凉亭,看晚霞灿烂,公子只身一人过来找她。那个时候她耷拉着脸,一脸不乐意。公子便问:“你为何情绪这么低沉?”
她抬起脸,泪珠盈盈。看了蔚沐许久,才开口说话,道:“公子,你今日带来的女子,是?”停顿半晌,她又说:“是您心上之人吗?”
蔚沐便忍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道:“那是我妹妹。”
彼时,那个女子正站在百花丛中轻嗅一朵牡丹,她的身畔,围绕了园子中的姑娘们,时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听他这样说,阿阑瞬间开怀了,笑嘻嘻地看着蔚沐,好不开心。
如今,皆是阿阑主动去找蔚沐,自此以后,皆是蔚沐来找阿阑。蔚沐带阿阑去清晨的山顶去看朝日初升,带她去河湖间泛舟游行,甚至带她去云间飞行,俯瞰大地。蔚沐带她去的这些地方,皆是她做梦也未曾见到过的,她便分外激动。像个孩子探求新事物般,对一切充满了好奇。
夜色朦胧之际,两人相伴归园苑,影子相连到地上,亲密非常。
后来,有一段时间,蔚沐没有来园苑,阿阑便朝夕不得安稳,日夜都在挂念着他。
临近傍晚,阿阑正开着窗,盯着远方的万丈悬崖发呆,姑姑悄无声息地进了门来,看着阿阑的背影叹气几声,便走到她的身后,双手扶着她的脊背道:“阑儿,莫对公子太过上心了。你与他是无可能的。”
“可是,公子待我是极好的,他带我去看山上朝阳初升;看行云万里。他使我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
姑姑叹息一声,转身拉过了一个小木几坐下,看着阿阑道:“你可知道公子的身世?”
阿阑摇摇头,道:“我只是知道他会障眼法,比园苑中任何人都要厉害。”
“那不是障眼法,那是仙法。公子不是人,是东海龙宫的龙三太子。这个园苑是公子凭空变出来的,是公子的别苑,公子闲暇时间才会来到这里。而园苑里的所有女子,皆是万物精灵所化,非人。而姑姑我,也是鹿所变,非人。”
阿阑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姑姑继续说着:“而唯有你是人。多年前,我觉得园苑中孤寂,便去山下游玩,在山脚下,我捡到了处在襁褓中的你,想是不知被哪对狠心的父母扔下了,便捡到了邻近的村子去抚养。”
“你不是说过园苑上得来下不去么?”
“那是我不想你继续在凡间生活,想让你在这园苑中呆着,骗你的。”姑姑看了阿阑一眼,继续说“我每日晚间来村中照拂你,清晨便归山上去。照料了你15年。公子与我们身份有别,纵使他喜欢你,但他的父亲龙王和族人却是绝对不可能同意你的。”
“相爱只是两人的事,关他父王和族人什么事!”阿阑有些不满。
“相爱是两人事,可是若是牵扯上婚姻之事,便肯定与此有关了。”
阿阑眨巴着眼睛道:“我可不管那些,我只知道现在跟他一起开心就好了。”
“阿阑,姑姑是不会害你的。”姑姑深切地看了阿阑一眼,便出去了。
阿阑继续看着悬崖发呆——年轻的姑娘便是如此,不到黄河便是心不死,总觉得固执己见是对的,直到撞了南墙才会回头。
※
过了好久,将近半月,蔚沐才一脸憔悴地回到了园苑中,刚到便去了阿阑的房中,彼时,她正在练姑姑教她的刺绣,听到开门的声音,便急忙转头,见是蔚沐便急忙起身。
蔚沐一把把阿阑拥入怀中,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这个拥抱抱的阿阑很是欢喜,也很是猝不及防。阿阑只是觉得心跳的好快,也很是开心。
“阿阑,跟我走。”
“去哪儿?”
“去我家。”
“东海龙宫?”
“你知道了?”
“嗯。”
※
阿阑便跟着蔚沐去了东海龙宫。进水之前,蔚沐给了阿阑一颗药丸,说是避水用的,用了可以在水中跟在陆地上一样呼吸。
海生生物在海中游来游去,远看仿佛就在跳一支柔美的舞蹈;珊瑚群,肢体飘摇仿佛在欢迎远客的到来。这一切都是让阿阑感觉格外惊奇的。蔚沐牵着她的手,在海中来回游荡,让阿阑看了个够。
远远有个仪仗,阿阑想上前去看,却被蔚沐拉着快速游开了。阿阑问原因,蔚沐说那是自己的父王的仪仗,阿阑还没有学规矩,便不让她去靠近了。
阿阑人生地不熟,蔚沐便把她安置在了自己的寝殿。
阿阑对海底充满了好奇,想要出殿玩,蔚沐便答应她,只是说务必要在殿周围,不可以去很远的地方,且,见了龙王的仪仗,务必要避开。
阿阑一直想不通为何见了龙王就要避开,难道是龙王长得可怖?可是自己的心上人如此俊美,龙王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那为何总是让我避着他呢?百思不得其解。
阿阑是个很热情的人,来了龙宫不过一两日,便与殿前的夜叉们熟稔了,终日里与他们打闹嬉笑,但在蔚沐和其他海底领导面前,他们还是对阿阑乖乖行礼的。还有那日在园苑中见过面的那个粉衣女子——蔚沐的妹妹,小龙女时常来找阿阑聊天,纵使蔚沐不在殿中,阿阑也毫不孤寂。小龙女的心境也是如阿阑一般纯洁无瑕,两人倒是如知音般,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相处的时间久了,小龙女和夜叉们也都喜欢跟阿阑开玩笑了,小龙女叫她嫂嫂,夜叉们也叫她太子妃。不管哪种称呼,都是将自己和蔚沐的关系拉得很近,阿阑甚是开心。
蔚沐不时常在在殿中,阿阑问起为何,蔚沐便说是到凡间去兴云布雨,阿阑想一同前往,却被蔚沐一口拒绝。阿阑没问原因,却伤心了好久。
蔚沐有时回殿,一脸怒容,忿忿不平地坐在榻上。阿阑问起原因,蔚沐仍是不说,阿阑便觉得与蔚沐之间生了嫌隙。便终日闷闷不乐。可是蔚沐时不时又会给阿阑带来一些惊喜——突然拉着阿阑在珊瑚丛中画像;在寝殿中给阿阑梳发,给阿阑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偶尔,阿阑也会压着性子,掩住不见蔚沐的浮躁,静下心来在殿中刺绣,绣的是高洁的兰花,洁白无暇,如她一般纯洁。虽然绣的不是甚逼真,但是也是有模有样的。
再后来,她便无聊了,打算出殿去散步。行至水晶宫前,她犹豫了——自己的好奇心和蔚沐的提醒在头脑中争斗。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驼背老者从水晶宫中慢慢走出来,对着阿阑说:“姑娘,请进来吧!”
这个人没对阿阑像夜叉那样毕恭毕敬,阿阑猜测这个人定是在这里有地位的人,最起码比那些夜叉们有地位。
水晶宫,正如其名,进了宫殿银光闪闪,闪的眼睛难以睁开。过了良久,阿阑才能缓过来,一抬眼,龙王正端坐在大殿之上,威武至极。虽是脸上胡须遮住了原来的面貌,但依稀还是可以看的出来,是个极俊美的人。
阿阑在心里想——既然样子也不是那么可怖,为什么蔚沐总是让我远离他呢?
身后,大殿的门轰的一声关闭,阿阑觉得奇怪,心里有种恐惧在蔓延。
“就是你这小女子终日与我蔚沐纠缠不休?”龙王开口,极是威严,让阿阑有些惶惶。
“是。”
“你一介凡人,怎的来攀附我龙族?”
“什么攀附龙族,我只是喜欢蔚沐而已,喜欢便不在意他的身份,想要时时刻刻跟他在一起,何来攀附之说!”
“你们凡夫俗子所求的,不过是能长生不死而已,攀附上了龙族,便可得永生,这才是你心里的真实想法。”
阿阑忍不住对龙王翻白眼,道:“龙王大人,莫把凡人皆一竿子打倒。我虽经事不多,但是也知道人有无数种,有奸诈狡猾之人,也有心地善良之人。龙王把世间人都归为奸诈狡猾之人,未免太过……”
“放肆!”还未待阿阑讲完,龙王便拍案而起,怒目圆瞪,“从未有人这样跟本王说话,你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亏了蔚沐还日日来这里向本王恳求。”
阿阑急切地上前,问:“恳求什么?”
“龙族不会接纳凡人,更不会接受不懂规矩的凡人。凡事相配,都有个对应,你与龙族相差甚远。”说罢,便一挥袖,对着那个佝偻背的长者道:“龟丞相,将这个人送出去。”
阿阑觉得他说的话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出去了。不过,她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了,原来,不是蔚沐跟自己有嫌隙,而是他真的有事跟龙王恳求。话绕了一圈又回来——蔚沐跟龙王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多次问蔚沐,蔚沐都不答复自己呢?
这一切都让阿阑极度好奇,阿阑决定见了蔚沐一定问清楚。
刚才在那个殿中,虽然自己还是很理直气壮地反驳龙王,自己的心中却还是对龙王地威严而战栗不已。
阿阑翻了个白眼,转个身,佯装自在,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第十七章 过往—阿阑(3)
晚间,蔚沐回了殿里来,阿阑一听到门响,便上去给他拥抱,抱地蔚沐一怔,他说:“怎的了?”
“你为何不让我见你父王?你定是有事瞒着我。”阿阑目光明亮,灼灼地看着蔚沐。
见蔚沐的神情还是不打算说,便继续说:“我今天进了水晶宫,见了你父王。”
蔚沐的神情立刻变得很是担心,道:“父王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阿阑摇了摇头,正色道:“并未。但是你,确实是有事情瞒着我。若是你真心喜欢我,便不该瞒着我,若你要瞒我,我还不如回园苑。”说完,她转过身去,不看蔚沐。
“父王不同意你同我一起,不想让你见父王,完全是为了你的安危。因此前有一凡人佯装溺水,为父王收留,养在宫里,后来伤好了以后便要在宫里求个职位,父王答应了他。可是,他成了官以后,却盗走了宫中的宝物,自己回了陆地。虽然最后将宫中的宝物寻了回来,也惩罚了这个人,可是自此以后,父王也不再信任凡人了。”
“那你为何当初不直接跟我说?”阿阑撅着嘴,一脸不乐意。
“说了会平添你的担忧,不如由父王准了以后再给你个惊喜地好。”
阿阑便又开开心心了。
后来,过了半个月,阿阑没由得感到心慌,好似以后再也见不到蔚沐般,一直缠在蔚沐的身侧。蔚沐觉得莫名其妙,便问为何。阿阑说:“我最近不知为何,总是感觉心慌慌地,似是永远见不到你般痛苦。”
“你怕是越来越喜欢我,越来越离不开我吧!”说完,一把把她拉进怀里,下巴在她鬓间蹭啊蹭地。他以为阿阑只是更喜欢他,可他看不见阿阑依偎在他怀里时的痛苦。
※
“再后来……”
“再后来怎么样了?”我急切地问。
哪吒白了我一眼。
※
再后来,小龙女邀阿阑去幽冥之海玩。阿阑很是疑惑:“幽冥之海?一听便是不祥之地吧。”
“只是取的名字有些吓人而已,其实那里的景致却是极美的。听人说近日那里生出些许颜色鲜亮的龟类。”
“颜色鲜亮的龟?我只见过青色、灰色的龟,还未曾见过颜色鲜亮的呢。”女孩子总是被新奇的事物吸引,而不去猜测世间是否真有此物或者此事。
幽冥之海,海底悬崖之畔,阿阑站在崖边四处张望,问:“颜色鲜亮的龟在哪里?”
“在海底悬崖底下。”阿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人已经被推了下去。
※
“你所说的小龙女是与你一般纯洁的小女孩,她怎么会推你?”我一脸不解。
“我为何要去深究这些,我只知道是小龙女推的我,我便要报复回来!”
“所以你便借了她的身?可是你又没有法术,你怎么上她的身呢?”
哪吒戳了我一下,把手指放在唇间,作噤声手势。
※
坠下海底悬崖之畔之后,阿阑以为自己的眼睛再都不会睁开,可是我想错了,后来,阿阑又醒了,躺在一张黑色的珊瑚床上。阿阑准备起身,却有一个老者的声音传来,道:“你可别乱动,乱动了我也保不住你的魂魄呦。”声音沙哑刺耳,仿佛来自地狱般。
阿阑转头,见是一个被面纱包裹住面孔的佝偻阿婆。
阿阑想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了声音,她指着自己的喉咙,面色狰狞。
阿婆知道她想说什么,便回答道:“你坠下这海底悬崖,伤势很重,纵使死了,也要暂时不能说话。”
死了?阿阑举起自己的手,发现确实是透明的,便怔怔地看着远方,她如此死了,蔚沐怎么办?
“你想不想报仇?”
阿阑怔忡片刻,果断点头。
后来,她便听从这个阿婆的命令,服了阿婆给她的一剂药,说服下便会在短时间内有实体,且有轻微法力。但是药的效力却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所以,阿阑必须要抓紧时间把小龙女诱到这个地方,一刻都不能耽误。
除此之外,阿婆还给了阿阑一个小黑瓶,说,小龙女在海底功力极低,便只会飞行之术,不会任何防御之术,且她心思单纯,阿阑此刻拥有的法力完全可以操控小龙女,为了行事方便,直接把小龙女收入这个黑瓶里面。
阿阑喃喃地道:“若是她真的心思单纯,为何会把我推下这个悬崖?”说完,嘲讽一笑。
阿婆只是轻轻一笑,便继续告诉了阿阑一些施法的技巧,便告诉她早去早回,自己凭空消失了。
※
学了些许法力,阿阑觉得自己在海底之间穿梭甚是轻松,隐身躲避海底夜叉也甚是轻松,总之,轻而易举便到了小龙女的殿阁。时,正值深夜,小龙女在榻上睡觉,对阿阑的到来毫无察觉。
阿阑轻轻一笑,施了个法,便将小龙女收入黑瓶中,快步离开。
到了幽冥之海,阿阑把瓶塞拿开,把小龙女放了出来。
小龙女或是还未睡好,神色懵懵的,打量了一周的环境,最终目光落在了阿阑的身上。她看着阿阑,疑惑地问:“阿阑姐姐?听说你不是跌落幽冥之海?”
阿阑嘲讽地看着小龙女道:“若非拜你所赐,我怎么会跌落幽冥之海?如今你却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单纯的外表究竟要隐藏到何时!”
“你为何说拜我所赐?”
阿阑看着小龙女懵懂的样子甚是生气:“当日就是你,把我推下了海底悬崖!”
“当日?我并未与你同行,是在我自己的殿中。这个地方我也从来未曾到过!”
“装腔作势!”阿阑怒不可遏,准备去扇小龙女,手才举起,就被一个人拦住。她转过身,阿婆突然出现在身边,手正抓着阿阑的手腕。
阿阑不解地看着阿婆,问:“你为什么阻拦我?”
“惩治她的方法大把,为何现在打她呢!”在黑暗中,阿婆笑得很是阴险。
小龙女的表情变得很慌张,身子不断地往后缩。
※
后来,阿阑便见着这个阿婆将手放在小龙女的头顶,源源不断的能量自小龙女的身上传往阿婆的手上。
阿阑看着有些害怕地往后缩,她看着小龙女的表情很是痛苦,便忍不住在心中动容,有所不忍。
“阿婆,住手!”阿阑转过身,大喊。
“阿阑姐姐。”小龙女伸出手来,希望阿阑救自己。泪水从眼角流出来,绝望、心痛。
“阿婆,住手!”她去掰阿婆的手,希望阻拦她,但阿婆并不为所动。阿阑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地上是青石板,只有阿阑知道有多痛。
阿婆嘲讽地看着阿阑:“事情一旦开始,便要结束。”
“我现在后悔了。”看着痛苦到眉头皱在一起的小龙女,阿阑真的不忍心了。因为,小龙女此刻像极了她的蔚沐,她不想自己的蔚沐如此痛苦;她也没那么狠心到用另外一个生命去弥补自己的伤痛。
阿婆白了狼狈的阿阑一眼,道:“想想她是如何把你推下海底悬崖让你失去生命的吧!”
阿阑吼道:“那我也不会狠心到用别人鲜活的生命弥补冰冷的尸体。”
“你倒是慈悲,可你早干吗去了!”
“我现在后悔了!”说完一把推向阿婆。
阿婆是推开了,阿婆却看着阿阑说了一句话,她说:“晚了。”
身旁,小龙女已经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还是刚才那个手势,她自始至终都是想着她的阿阑姐姐可以救她一命。
阿阑失去重心,一下子跌倒在地。
阿婆还在旁边煽风点火:“是她先把你推下去的,是她咎由自取。”
其实,阿阑一直在纠结,是小龙女把自己推了下去,但是,她为何在那一瞬就迷失了本心想要一命偿一命呢?
“与其在这里伤心,不如赶紧进入这个躯壳,去见你自己的蔚沐公子。方才都走到了他的殿外,都未曾进去,看着他殿中灯火透明,是不是分外挂念啊?”
阿阑很意外地抬头看阿婆,道:“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阿婆“嘿嘿”一笑,道:“我可洞穿人心事,也可蛊惑人心。”她的笑声是如此难听,难听到使阿阑几欲呕吐。
阿阑迫不及待地要走,便说:“你既然助我,肯定是要求回报的。你要什么回报?”
“若是别人有事请求,我定然是要求回报的,但是你这个愿,我不要回报。”
“为什么?”
“因为龙王与我有仇。我本身是海底的巫女,海底凡化成人形的,皆有法术,无需向我请求,向我请求者,便是一些小鱼小蟹的。可是龙王,居然说我在浅海行害人巫术,硬是把我赶到这深不见底的幽冥之海,害得我几乎无人问津,所以,从那个时候,我就发誓与龙王势不两立,有机会我便要报仇!”阿婆气势汹汹地,额上青筋暴起,加之幽冥之海暗黑无比,映得她甚是可怖。
“既然你对龙王这么怨恨,你为何不亲自去报仇?”
阿婆道:“我的功力哪有可能对付龙王!即使有,我又何必自己去冒险。”说完,哈哈笑着,走向暗处。
看着她的背影,阿阑在心里默默想:原来,她是在借别人的手报自己的仇。
阿阑转身欲离开,阿婆却又显在她的面前,道:“你的忙我还没帮完。”
“什么忙?”阿阑问完,却感觉眼前一片昏暗。
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蔚沐俊美的脸,但是此刻却是眼窝深陷,红丝遍布眼球,连声音都是嘶哑了。他急切地说:“你为何去海底悬崖?”
第十八章 阿阑
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蔚沐俊美的脸,但是此刻却是眼窝深陷,红丝遍布眼球,连声音都是嘶哑了。他急切地说:“你为何去海底悬崖?可是见到了阿阑?”
阿阑?他在说我自己?
蔚沐急切地说:“小妹?”
小妹?是小龙女?
“你叫我小妹?”她呆呆地看着蔚沐。
身旁,有婢女在旁添话,道:“公主,您怎么了?”
公主?经过多次确认,阿阑才确信,自己真的成了小龙女,或者说,只是她的魂灵进了小龙女的躯体。
她不知那个巫女为何这样做,她虽然可以日常常见到蔚沐,可是却也会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自己是她把小龙女害成了这个样子。
看着蔚沐急切的样子,阿阑觉得蔚沐还是很在意自己;问了侍女仆从,她更确认了这一点。侍女说:“那日听了阿阑姑娘掉落海底悬崖之后,太子便立刻飞奔到了海底悬崖,找了许久才回了浅海龙宫,但是自此,整个人都憔悴了。从未有人见过如此样子的太子殿下。”
可是得不到自己的消息,他便颓废着走出了小龙女的寝殿。阿阑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蔚沐,只见过意气风发、彬彬有礼的蔚沐。看着他这副样子,阿阑心里无不想扑上去抱住他说自己便是阿阑,可是,如此一来,蔚沐知道是她害了小龙女,他必然对自己嫌弃不已。所以,阿阑看着蔚沐如此离开,伏在床上痛哭。
是小龙女害了自己,所以她是死有余辜。可是,作为一个人,她却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羞耻。她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
纠结了许久,她便想通了,收拾打扮了一番便去了蔚沐的殿中。
※
她与小龙女都是同等年龄之人,性情行为,若非心机,是很容易模仿到位的,至于个人习俗,或许也不是很难学会。
进了他的寝殿,她见蔚沐颓败地倒在床上,便喊:“哥哥。”
蔚沐都未曾抬眼看她,仍然是那副颓败之相。
阿阑坐在他身侧,看着他,说:“哥哥,斯人已逝……”还未等她说完,蔚沐便打断了他,道:“住嘴,孤的阿阑根本没死,孤只是暂时找不到她。”
“哥哥,她已经死了,你要看清现实。”阿阑盘膝坐在地上,抬头看着蔚沐,“你从未如此颓败过。”
“孤的阿阑怎么可能死!”他的样子,悲伤欲绝又生气万分。
阿阑往周围一看,一切都还是她在时候的陈设,那个绣花架子,还在榻旁,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上面还有之前自己未绣完的兰花。
她快步走过去,一脚把架子踢翻,说:“你若如此颓败,那我便将她在这殿中仅剩的东西也销毁。与其在这自欺欺人,倒不如,取些东西做些念想!”
蔚沐抬起头,有一种很是疑惑的神情打量她,许久,便过来,把这些架子扶正了。
阿阑被他看的不自在,便又恢复了小龙女的语气,温柔地道:“哥哥,你若是如此颓败,阿阑姐姐若是知道了,必然也是极失望的。”
蔚沐未曾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绣花架子许久。
阿阑怕自己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会暴露自己的性子,就转身走了,走之前,深切地看了一眼蔚沐,心想:虽然以后,我不可能与他再做只有情人才可以做的亲昵之事,可是,能够每天看着他,我也是很幸福的。
※
“再后来,蔚沐也振作了起来,恢复了他以往意气风发的样子。而我,在殿中学龙族的文字,把自己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小龙女。”
“值得吗?”我问。
“我别无选择。只要能留在他身边,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她回答。突然,她语气变了,一脸愤怒看着我,道:“若不是你的出现,我与他的生活还起不了波澜!结局也不会成了这样!”
※
阿阑说,我跟她长得,是一模一样。她本身不知道我的存在,直到那日,蔚沐将我带回龙宫。
听人说蔚沐把一个女子带回了自己寝殿,阿阑便在自己的殿中坐立难安,便一直找机会想来蔚沐的殿中看我。那日,蔚沐有事被龙王召走,她敲了敲门就直接进了来。见我与她相貌万分相似,心中是有一些欢喜,他觉得蔚沐必然是因为长相才将我接到了殿中,她觉得蔚沐还是喜欢她,便万分欣喜。但她还是本本分分地叫我,并且带我去蔚沐的藏宝阁去看那副画像,一则是期盼我看到这个画像,觉得自己是替身而走;二则,她只是在扮演小龙女。
从这次的试探中,她觉得我的心根本不在蔚沐身上,便将心稍些放轻松,但是却时时刻刻观察着这个殿中的一举一动。
后来,她又来殿中,却不成想,蔚沐竟然下了禁足令,不让任何人进也不让任何人出。她虽不知道原因,但是心中却不安。便打算想办法赶走我。正巧我这个时候让她去李府帮我查看详情,她便以此为由,打算把我送出东海。没想到,竟然被蔚沐拦截下来,还被他禁了足。
本以为,蔚沐是在意自己的妹妹,可是蔚沐对小龙女和对我的表现,让她觉得,小龙女对于他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当她被放行的时候,已经是蔚沐死了以后了。所以她便打算为蔚沐报仇。
便有了如今的一幕。
※
我听完这些,看了哪吒一眼,不知说什么。
倒是哪吒,听他说完便急切地问:“小师弟与你性情迥然,单凭相貌他便喜欢上了。这怎么叫爱,这只不过是贪恋长相而已。”
“纵然只是贪恋长相,但那长相也是我的。他还是喜欢我。”她站起身来,看着远处,道:“他死了,我活着便也没有了牵挂,也是孤苦伶仃。不若……”他转身,对着哪吒,道:“不若你就一起杀了我。能与蔚沐死在一个武器下,倒也是我的幸运。”
我白了她一眼,说:“你之前还劝蔚沐,说若是这样颓败,你会看不起他。如今,你却也是这样颓败。”
她无力看我一眼,道:“我还欠着一条命,这样占着别人的躯壳,倒也是受累。”
“你在那个园苑中不是还有一个姑姑?你若这样死了,姑姑抚养你的义务谁来还?而且,园苑是蔚沐的,也是一个念想啊。”我倒觉得她之前劝蔚沐的,自己反倒不会应用了。
她看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有个请求——”
“你说。”
“海底巫女心肠蛇蝎,你们道行比我高,不如行好事,把她除了。”
我看了哪吒一眼,说:“这件好事,归你了。”
她恭敬向我施了一礼,道:“谢谢你了。”
见她转身要走,我忙说:“我好奇一件事。”
她转过身来,问:“什么事?”
“究竟那个园苑是什么样子?”
※
园苑隐在深山之间,远看,周围萦绕了一堆仙气,一看就让人身心放松。
进了园苑,各处都是百花齐放,只见蝶飞蜂舞,百鸟齐飞,百鹿齐行。真真是个好地方,我暗自感叹,这个蔚沐可真会享受啊。
我一踏入门,便有一众蝶儿飞来,落地成人,巧笑倩兮,道:“阿阑回来了。”
我尴尬地笑笑,刚想开口解释,阿阑却突然开口,道:“可惜了,去了那么久,如今才回来。”
她的话一出,我觉得万分惊奇。后来,我问她为何这样说,她回答我道:“不想她们知道我的事,徒增伤悲。”
如此一来,我倒觉得我不该因好奇而来这园苑中,惹得如此尴尬。
除此之外,园苑中的人倒是分外地热情,缠着我问东问西地比如,这几百年来究竟去了哪里,我便说随蔚沐去了东海龙宫;又问,与蔚沐进展如何,我便不知道如何回答,转头看向阿阑。
本以为阿阑会接下话去,没想到她却大声宣布道:“即日起,园苑便归我所有了。如今,我不需要这么多人,大家各归各处吧。”
本是极为欢喜的众人,瞬间变了脸色,多人一起围在一团,窃窃私语。
阿阑无视她们,继续道:“你们想必在这里也呆了许久,或许也已经不耐了。哥哥以后也不会再来,你们在这里,又有何意思?”
人群中有人化作原形,后头望了一眼这个地方便飞快地离开了。也有念念不舍的,结果看人都走了,便也失落地离开。最后还留了几个小女子和一个年长的女人。
阿阑问这些女子,为何不离开,她们说自己在此地时间已久,对此地留恋不已,非蔚沐公子的缘故,因此,不想因此走掉。她们还说,这个地方是自己的家,哪里可以离开家呢。
所以,阿阑便不管这些人,向那个长者走去。
“你为何不走?”
那个人抬起脸,她的面容仍然姣好,她说:“阿阑,你回来了。”不是对着我,而是对着外表是小龙女的阿阑说的。
难道这个人就是阿阑之前说的姑姑?一眼便看出她是阿阑,想必是对阿阑了解极深的人。
果然,阿阑颤抖的声音传来耳边,她说:“姑姑。”
后来怎样,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去了更深处的园苑。一片百花园,我渴望阿阑口中所说的,女子们在花丛间嬉戏的场景;从花间看那个小亭子,我仿佛还能感受到在最初的时候蔚沐和阿阑独处时,阿阑的内心喜悦之情;园苑中还有一处林院,里面是桃树百里,此时桃树居然在绽放,芳香扑鼻,我仿佛看到当初蔚沐和阿阑携手共行,漫步桃花林的美好。
一阵微风自耳边挂过,发丝撩拨我的脸颊,仿佛有人在深情地在抚摸。
我闭上眼睛顺着风向张开怀抱。
此时此刻,我倒觉得我极羡慕蔚沐和阿阑,毕竟,她还有他们有过往的美好可以回忆,那么温馨,那么甜蜜。
突然,一阵浓郁的莲香传来,我便赶紧睁开眼换了地方。时下,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天已经开始擦黑,我赶忙从桃林里出了来。
走时路过那个小亭子的时候,发现阿阑正俯躺在小亭中,眼睛看着星际。她之前,每逢想蔚沐的时候,便喜欢在小亭中看星空。不知她这次,要看多久。
我不忍打扰她,正好身边有几个小女子过去,我便对她们说:“若是她问起,你便说我走了。她在此刻的时候,你们就不要去打扰她了。”说完我示意了一下阿阑那个方向。
她们微微服身,齐声道:“知道了,阿阑姐姐。”
我轻轻一笑,或许现在知道她是阿阑的,或许也就只有那个姑姑了吧!
※
信步走出这个园苑,我转身看了一眼,还是如刚进来时侯一样,如仙境般美好,可是,却再不复来时的热闹欢腾了。
我对着身侧那抹馥郁莲香出处道:“你说,她为何要把她们全都遣散了?只剩了这几个人,她不会更孤寂么?多一点欢声笑语还能忘却烦恼呢。”
“或许,她只是为了更好地冥想爱人。”
“你不是不来么?”
“怕你死在那里,今后再无人同我嬉笑了。别人不怕孤寂,我可怕。”
夕阳西斜,暮光沉沉,看看身边人,再想想阿阑,突然觉得周遭的景致变得很是温馨。
第十九章 深海巫女
本以为以后再与东海无瓜葛,不想才几日的时间就又入了海。
站在海底悬崖边缘往下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怎么下去?”
我才问完,对方未答我,直接拉着我的手,跳了下去。他的手很温热,渡来丝丝温暖。
直到已经到了崖底,他才说:“直接跳下去不就好了,你又不是不会法术。”
还沉浸在他手掌心的温度里,他这样一说,我直接一个白眼过去,话也没回,径自往前走。
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影子,紧接着,影子慢慢变得清晰起来,是蔚沐。
“蔚沐?”我话才说完,耳朵一阵剧痛,视线瞄过去,原来是哪吒正捏着我的耳朵。
我一把把他的手推开,喊道:“痛死了!你下手都没轻重!”
他白我一眼,道:“谁让你提了不该提的人。”
再转过头,蔚沐已经不见了,前方空空如也。忽然,有个声音传来:“阿阑。”似是从一个老妇人的口中传出来的,沧桑、沙哑。
身旁的哪吒嘲讽一笑,道:“她是不是阿阑,你自己不清楚么?”
突然传来几声笑,老年干涩的声音,让我听着有些发怖。
面前,出现一个影子,慢慢由虚无变得真实,渐渐变成一个老年妇人的模样。她慢慢走向我,一笑,脸上的皱纹一清二楚,她打量着我,说:“真像啊!”
哪吒站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道:“你的摄心术,也真是强啊。”
老年妇人用袖子掩住面轻轻一笑。若是她此刻年方二八,想必也是可以迷死人,偏偏年龄已经那么老了,还这个动作,就真的有些吓人了。笑完,她说:“谢谢你夸奖我。”紧接着,她看了一下我俩牵着的手,问:“你们来求姻缘吗?保求保准哦。”
哪吒冷冷一笑,道:“你法术高强地很,不会没猜到我们的身份吧。”
老年妇女又是掩面一笑,说:“既然你已经看穿了,那我也就不再掩盖了。”说完,一转身,换了个面孔,年轻了许多,但是妆容却极为妖冶——紫黑衣、紫黑色的面纱、紫色的眼影,除了手露出来,其余部位皆被黑色遮盖。想必那面纱揭下来,也是紫黑色的嘴唇无疑了,真不愧是巫女。
她自从变成了女子,一直在看着我,哪吒见她的视线不对,便用手捏了捏我,道:“你在想什么?不要想了,你所想的都会被她摄去的。”
我抬头幽怨地看她一眼,她一看我便忍不住笑了。
我一撇嘴,说:“有什么好笑的!”
“我就是看着你格外地亲切。”说完,她抬头看向海底悬崖,对我说:“七百年前,她就是从上面摔下来的。”说话间,我仿佛真的看到了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阿阑,从悬崖上掉下,摔到崖下,粉身碎骨。
我急切地问:“真的是小龙女杀的阿阑吗?”
她只是向我一笑,便转过身走向黑暗,道:“你们是宾客,来了我这里,让你们站在外面,于理不合。”
我看了哪吒一眼,用眼睛示意,问他是否可以进去。他深沉地看了我一眼,紧接着一脸嫌弃地说:“让你平时不好生修炼,现在居然能被这个老巫婆看穿心事,若非我在,她早操控你不知干什么去了。”说罢,领着我走了进去。
明明前方黑暗,但步行走过之后,瞬间有昏暗的灯光照在头顶,我觉得稀奇极了。
“觉得稀奇,那回了金光洞,我也做给你看。”冷不丁哪吒声音传来,吓了我一个小激灵。
我不乐意地撇撇嘴,说:“你刚还说这个老巫婆摄我心事,那你为什么也摄我心事?!”
“谁让你好摄。”
我……不生气。
继续往里走,沿途有一个石棺,当看到这个石棺的时候,还把我吓了一跳。巫女听到声音后转身,说:“这里面,就是那个阿阑的尸身,你若敢兴趣,倒也可以打开来看看。”说完,便又嘻嘻地笑开了。
我刚打算去打开,哪吒却一把把我拉走了,且低声说:“这里的东西,你最好还是不要乱动,免得一个不小心再被巫女施了什么法。”
我搞不懂铲除这个妖孽,明明是他三两下的功夫,为何还要跟她进来,这么麻烦。难道哪吒看上她了,想跟她多呆一会儿?可是,想想她的那个妖冶样子,我不寒而栗。若哪吒真的喜欢这个女子那他性好真够特别的。
进了这个女子的主屋,哪吒便径自坐下,有模有样地打量着四周。
“你在看什么啊?”我看着他,着实不解。
“无聊啊,所以就随便看看。”
无聊你不赶紧办事。
哪吒一脸不羁地看着巫女:“你法术也极为高强,你猜若是我有事要求你,会求你什么?”
“会法术之人,除了求姻缘之事,还会求什么。”她说完,又看着我笑。
笑得我只翻她白眼。
哪吒推搡了我一下,问我:“若是你有事要求,你会求什么?”
“我没有愿望也没有所求,如果非要问的话,那不如告诉我一些秘密。”看到巫女一脸认真地看着我,我继续说:“比如,阿阑当日到底是怎样摔下去的?果真是被小龙女推下去的吗?”
她笑笑说:“自然是被人推下来的。可是推她的是谁啊,我不告诉你。”我一个白眼翻过去,然后,向着哪吒大喊:“你快杀了她啊,阿阑让我们来这里杀了这个老巫婆,你干嘛跟她东扯西扯地啊!”
哪吒看着我,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他说:“我来这里并不是来杀她的。”
而那个老巫婆便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她说:“这个阿阑,我当初帮了她,她居然还恩将仇报,还让别人来杀我?我真心帮错了人。”
“你帮她什么了?”我看她的样子恨得牙根痒痒。阿阑说这个女巫坏事做尽,她却还说自己帮了人,真是厚颜无耻。
“当日,若非我将她的魂灵移到了小龙女的皮囊里,她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投胎了,哪里还会活到现在!那分明是我因为她助我报了仇之后我感谢她而做的。”
我撇撇嘴,不知道说什么。
“说不定你做的不合她心意,或者,使她更为难呢。”哪吒接话道,“比如,你让她用小龙女的身子,去面对她喜欢的人,爱却只能默默付出,无法获得心爱之人同样的回应。”
“若是她觉得为难,她早来找我了。”
“或是你当日做了什么让她感到可怕的事以至于吓得她不敢来了呢?”哪吒继续说。
“我会做什么让她害怕的事。”
我撇撇嘴:“你当着她的面杀人,是害她还是什么,自己不清楚么?”
“我杀人不过报仇,她怎么不恨所杀她的人呢!那人可比我心狠手辣多了,我最起码从不毫无理由地杀人,他呢,对一介无法术的凡间女子都能下如此狠手!”
“到底是谁杀的阿阑?!”
她微微一笑,继而道:“龙王”。
龙王?他为何要杀阿阑?
眼前浮现出一片境界,是海底悬崖。阿阑站在海底悬崖边侧,摇摇欲坠,小龙女却还步步紧逼。直到,阿阑失足跌下悬崖,小龙女才后退回去,快步离开。一离开海底悬崖,他就完全变了副样子,正是那日我在金光洞外见到的那个东海龙王敖广。
还有当时,他说的那句让我疑惑万分的话“我只是后悔往事,你是个好孩子,是我……”。阿阑此前在龙宫也呆了一段时间,我后来出现在这里,想必龙王看到了我的样子也会认为是阿阑,但是我却从未见过龙王。难道龙王把我当成了阿阑?
“龙王?他为何要杀阿阑?”
“因为他觉得阿阑不配跟他的龙王三太子在一起。龙三太子当初把阿阑带进自己的殿里,之后便总是向龙王请求,要求龙王同意他与阿阑,龙王本身就觉得人和龙族天差地别而对阿阑有意见,后来阿阑又顶撞龙王,便一步步地把自己推向了深渊。”
“那你还为何要杀了小龙女?”
“报仇啊,龙王觉得我巫女一族是祸害,要赶尽杀绝,那我便也用相同方式报复他。让他也尝尝被人赶尽杀绝的滋味。”说完,便大声笑起来,仿佛是个疯子。
一切结果都是有原因的,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还得多谢你杀了那个龙三太子呢,龙三太子可是东海龙宫的得力战将,没了他,搞定一个龙王轻而易举。”巫女凭空说着,脸色狰狞至极,“我便要报龙王杀我族人之仇!”
“老泥鳅得罪人还不少呢!”哪吒喃喃道。
“就凭你,还想摆平龙王?”我嘲笑地看了她一眼。
“就凭我?当然不可能。还要有你才可以啊!”说罢,我便被一束力量吸到了这个老巫婆这里,“老龙王应该还不知道你不是阿阑吧!你可是威胁他的好筹码。阿阑被他所杀,他必然心中惭愧,若是把你带到他面前,我就不信他还能稳如泰山!”
我挣扎着想要逃开,可是,却是无济于事,我现在真的后悔先前不好好学习了。
“放了她,不然我对你不客气!”哪吒手中的火焰尖枪已经高高举起,直直地指着老巫婆的下巴。
“只是借来一用。”老巫婆尴尬一笑。
“放了她!”
老巫婆,把我往后一推,直直地看着哪吒,道:“我若是不呢?你能奈我何?”
“别怪我不客气!”
说话间,两人已经打了起来。这个老巫婆真的是自讨苦吃,居然来找哪吒的茬,这下,估计下场不会很好了。
打斗间,老巫婆总是往哪吒怀里钻,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她还说:“小公子,你的身上真的好香啊。”
“他身上香不香,关你什么事!老巫婆!”我看着这个老巫婆,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他身上的香气,可以给我的屋子增添点别样的感觉,是不是啊!”一个媚眼传过去,这个老巫婆还往哪吒的身上倒。
我往地上一坐,取下背上的琵琶,如今,我虽已能将琵琶弹得悦耳动听,可是如何应用到对敌人上,我还是一窍不通。所以,现在的场景就好似——这两个人在跳舞,我在给这两个人伴奏一般。
哪吒脸色很是难看地瞥了我一眼,说:“你这是打敌人,还是在给我谈曲助兴!”说完,又去应对那个妩媚的老巫婆。
他这话说的我好生尴尬,我便把琵琶一扔,坐地上自顾自地看墙去了。
第二十章 不一样的往事(谋)
我还是好奇那个石棺中的阿阑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他刚才说我一番,让我感到心中郁闷无比,便走出了这间屋。
身后传来哪吒的声音:“你去哪儿?”
我置若罔闻,一股脑地出了去。
石棺极为沉重,我还是用了法术,才能推开。
打开这个石棺以后,虽是先前便已知道阿阑跟我甚是相像,但当我看到阿阑的真身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阿阑真的是跟我是一模一样的,甚至是连我脖子间那颗痣的位置和大小都是一样的。
在此之前,我真的从未想到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会如此相似。
我把手伸进石棺中,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冻得我我赶紧把手伸了出去。
为什么她的尸身一直放在这个地方?老巫婆为什么替她保留着尸身?
我还想进屋去问问老巫婆,哪吒却出了来,手里拿着我的琵琶。见到我以后他就一把扔给我,说:“你的东西忘记带了。”
“老巫婆呢?”
他举起自己的乾坤圈。
“死了?”我分外吃惊。
“她欺负你,肯定是要死的。”
“死早了。”心中有疑惑在徘徊,我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怎么早了?”
我指了指石棺,道:“你看这里。这里面是阿阑的尸身,为什么老巫婆她还保留着阿阑的尸身呢?”
我感觉这里面肯定还藏着什么秘密。
※
后来,我说我想去龙宫里兜一圈,他便跟着我一起去了。
我去的是那条珊瑚小径里,珊瑚仍然招展,它倒是无忧无虑。可是这龙宫之中的关系却错综复杂至极。
我失神地看着珊瑚丛发呆。
冷不丁地唇间一热,我回神看向对面的这个人。跟我一对视,他匆匆地将唇离开,他停留过的地方似乎还留有莲花的余香。
见我直直地看着他,他脸一红,急忙快步离开。他说:“我先回金光洞去。”
他的这个吻来的猝不及防,我甚至都未反应过来,他便急忙逃开了。我思维瞬间短路,他都走了,我还看着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发呆。
“你可是阿阑?”突然,我身后有声音传来,声音苍老,显然是个老者,他的声音又与龙王相似。
我转身发现确实是龙王,这次我第一次跟他单独相见。我说:“龙王?”
“阿阑,却是我对不住你。当初是我对人的偏见造成了对你的歧视,才使得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我看着他很是疑惑。
“当初,我因一个阴谋小人而看轻整个人族,觉得你跟蔚沐根本不相配,便百般阻挠你们。蔚沐此前在我殿中恳求多日,都被我否决,我甚至更为讨厌你。那日你见我,当堂顶撞我,我更觉得你是毫无规矩的人间山野丫头,便决心要除掉你。那个时候小龙女也看你不顺眼,便是小龙女将你推下海底悬崖。我当时以为除了你这个祸害便罢了,却未曾想到因此却也葬送了蔚沐的命!”龙王说得痛心疾首,我却听的不明所以。
我问:“海底巫女说是你把阿阑推下去的。”
“海底巫女的道行哪里比得过她!自然抵不过小龙女的控制之术。”
在龙王这里我又听到了一个故事——小龙女一心钦慕她的三哥蔚沐,在起初还是极好的,在蔚沐带回了阿阑以后,小龙女心态开始变得极坏。虽是每次都会拉着阿阑去她的殿中,但是心中却是极讨厌阿阑。每每,小龙女都会去龙王那里说出自己的不满。龙王本身便对人有偏见,如此一来,他更是厌烦阿阑。后来,听说阿阑随小龙女去海底悬崖失足跌下悬崖。他知是她故意所为,但是因为自己甚是讨厌阿阑,便闭口未提这件事。而小龙女慈善为其外表,海底众人无一人怀疑是小龙女所为。
蔚沐因这件事,颓废了好久才打起精神。小龙女却似变了个人一般,往蔚沐殿中跑得更勤。这种情况僵持了几百年却也无其它事发生,直到去年,蔚沐又将我带回了他的殿中,视若珍宝,小龙女的心态又开始发生了转变。她还是想把我赶出蔚沐的身边,后来未果,便操控蔚沐欲要对我行不轨,达到把我赶走的目的。
“她不是法术极低吗?为什么她却能操控蔚沐?”
“因为她只是为习防御和攻术,控制之术她却极为精。”
“那她为什么知道阿阑那么多事?”此时,我觉得龙王并不可信,若是那个女子真是小龙女,为何她会知道如此多地阿阑的事,难不成她一直跟着阿阑寸步不离?
“因为阿阑心思单纯,把自己所有事一股脑地全部告诉了小龙女。”
“那为何阿阑尸身仍然在海底悬崖?”
“那是海底巫女保留的。或许海底巫女觉得她报了自己的仇感谢之举。”
在海底巫女那里,小龙女操控海底巫女,让其认为自己跟阿阑的灵魂对调,以为是杀了小龙女,不仅是解了其对东海龙宫的些许仇恨,还让她对阿阑起了敬心,以至于将阿阑的尸身也收藏完好地放在自己的屋中。
那这么说来,就是小龙女杀的阿阑,继而装作什么都未曾发生的样子,而众人因往常对小龙女的形象一概都是好的认知,所以未对其有所怀疑。那现在的自称阿阑的那个人其实自己本身就是小龙女?
“可是为什么阿阑的姑姑也会将小龙女认错呢?”
“那是因为姑姑的修为不及小龙女,被小龙女摄了心神。”好熟悉的声音,我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了。我一转身,真的是那个早在数天前便死去的蔚沐。
龙王早就消失不见,这个地方仅余了我和蔚沐两人。
“你……没有死?”对于这件事,我甚为意外。
他轻轻一笑,道:“这不过是用来骗小龙女的技俩罢了。我不死,怎么会骗到她。”怪不得上次杀了个夜叉东海就兴师动众,如今,死了一个龙太子却未曾发作,原是蔚沐本身就未死。
“所以,园苑中的阿阑是小龙女?真正的阿阑早在七百年前便死了?”
“是。”
“你们为何骗小龙女?”
“因为她喜欢我这是一个龙族的丑闻,传出去只会让龙族蒙羞,所以,只能骗了她以后除掉她。”
“所以,她已经死了?”
“是。”他的回答仍然是平淡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为什么现在才动手?”
“因为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小龙女的控制之术超级强,根本无人可以抵抗,玉帝法力三界最强,亦如是。只有当她放松警惕之后,方可有机会。”
我想到了那个美如仙境的园苑,便直接飞了出去。
※
果然,当我到了以后,那个园苑已经是焦黑一片。原本是美如仙境的地方,如今却是如此黑黢黢的丑模样。
落英纷纷的桃花林没了,百花齐放的百花丛也没了,昔日的欢声笑语也没了,那个阿阑曾经思念蔚沐的小亭子也没了。
我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问:“你真的忍心过去的美好化作虚无吗?曾经阿阑和你温存过的地方,如今都没了。你休闲的园苑,如今也没了。”
“如今有了你,我还怀念那些失去的东西做什么!”说完,他便想靠近我,却被我远远躲开。
“我可不是你的替身,即使我与当初的阿阑再相似,我也终究不是她,我只是我而已。”
他微微一笑,说:“我从未把你当成阿阑,先前不过是为了瞒骗小龙女而已。”明明那个笑容是如此地温情,明明这个人是如此地文雅,可我只是对他感到可怕从而深深地排斥。
我也恐慌,为了自己族的清誉,居然杀掉族内最亲近的人,想来这是有多么可怕!
而且,此时知情的人已经全都没了,纵使我不相信蔚沐和龙王讲给我的这个往事,我也无法得知到其他的往事了。每个人都有一种说法,绕来绕去,让人在其中晕眩,不知归路。
我再度往昔日的园苑望去,甚是可惜,一股沉重的疲倦席卷而来。
※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蔚沐的殿中,他的床榻十分柔软,饶是他如今把殿重新改了模样,有关之前我熟悉的有阿阑的装潢一切都变了,从床榻的柔软程度上我还是可以明显地感受地到这是他的殿。
侧过身去,我见他在身侧正睡得安稳。
他的五官还是极为精致,好看到让我难以错开眼,可是,偏生地他如此残酷到令我悚然。
又有好些时辰没有闻到莲香了,此时我倒颇为想念起来,便打算静悄悄地爬起来,暗自离开。没想到才一动身,他便睁开了眼,微笑着说:“醒了,你要去何处啊?”
“我想回金光洞去,这里我还是住不惯。”我尴尬一笑。
他急切道:“有何处不惯,告诉我,我为你布置成那副样子就好了。”
“我住在这里心里总是不安定。生怕自己哪一天一件事做不对了,就会有小龙女一般的下场,我不想整日提心吊胆……”
我还要继续往下说时,却被他一把揽在怀里,他的唇急切地覆上来,吻得我不知所措,后来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并未推开他。他将我推到榻上,伸手去解我的衣襟,我未拒绝。他的吻落在脖颈上,还是痒痒的。
忽然,一阵风刮过,一阵馥郁的莲香扑鼻而来,我瞬间清醒了,一把推开了伏在我身上的蔚沐,落荒而逃。
第二十一章 “太二真人”
以为要追他好久才会追得上,未想到他居然站在东海岸边等我。
烈烈的海风吹得他衣袖翻飞,飘散了阵阵莲香,扑鼻而来。我贪婪地吸着这些美妙的香味。但是,看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话。
愣了许久,他说:“不用心修炼,是个人都能控制你了。且龙族最擅长摄人,你以后还是勤加练习法术吧。”
怪不得我对他的动作不知所措,却又无力推开。
“龙王和龙太子杀了龙女,只因避开妹妹恋哥哥的丑闻。我对这种事真心恐慌。”
“先前去的那个园苑,已经被毁成了一片黑漆漆的空地,寸草不生。之前所有的东西全没了,真的是太过惋惜。可怜之前阿阑与他之前的缱绻,如今全没了。”我跟在他身后走着,喋喋不休。
最后,我说:“经历了这个事,我开始害怕了,我怕万一以后我也会遇到这种的人,付出了真心,最终在别人那里却是轻描淡写就能书写而过的。”
他转过身来,夕阳在他的背后,他逆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怀抱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暖,他俯在我耳边说:“有我在,不会的。”
只是他的一句话,我就很是心安。
※
来到金光洞下,我发誓,入了这个洞门,我还是好生修炼自己的法术吧,免得到时候单独一人时如在海底悬崖般,面对敌人却手足无措。
但是进了以后,发现那群师兄们还是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凑上前去听。
南海的小破龙还在喋喋不休地讲龙族趣事,一干人等围在他的身边翘首以盼。他说:“我最喜欢的妹妹是东海的小龙女,她长得漂亮,人也文雅,性格还极文静。东海里,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她。这样说起来,我也是许久没见过她了,过些时日回家的时候,我定要回东海去找她玩耍。”
听他这样说,我忍不住在心里哀叹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表面伪装地再美好,内里却也阴暗无比。
刚想完,我突然吃了一惊,我居然还是相信蔚沐所告诉我的那个往事。
正巧,这时师傅突然来了,师兄们赶紧地作鸟散状,各忙各事去了。
我突然想到我的琵琶还未曾会操练,便问师傅:“师傅,这个琵琶如何弹奏才可用到对敌中?”
师傅一甩拂尘,道:“你可会弹了?”
“会了。”
师傅大吃一惊,道:“你会了?我都未曾教你你便会了?”
“在民间闲暇无聊的时候,看有人弹奏,便在身边旁听,会些入门的了。”怕说出师从蔚沐会惹得师傅认为我拜他人为师不开心,所以我还是隐藏了学习出处及弹奏水平。
师傅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地看着我,说:“即是自个儿可以学会,那便给你一个咒诀书,你自个儿好生领悟去好了。”说完丢给我一个竹简,便自顾自地走了。
这小老头生气了?
我用疑惑的眼神看了哪吒一眼,他说:“他觉得你没看重他,他在耍脾气呢。”
瞅了一眼太乙小老头的背影,一个活了几百年几千年的仙人了,居然还会为这件小事耍小孩子脾气,当真是好玩至极了。就像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死活不乐意入道门,他便把下山通道隐匿,道:“一直以来,只有拜贫道为师学了法术的人,方能用法术下得了此山。一介凡人可无路能下山。”
还有正式拜师那日,他因收了近几千年来四海八荒第一个女弟子而开心地脸都裂成了一个瓢,这个小老头就只是外表老,内里却是个十足十的小孩子。与这个老顽童交流才是最美妙的事,胜过跟心机深厚的蔚沐人等交流。
我微微一笑,急忙跑上前去,扯着他的衣袖道:“师傅,我知道你最好了,你一定会教我的。”我抬头看他,见他眼睛微闭,便继续摇着他道:“师傅?天下间唯有师傅一人最好。师傅啊,师傅啊。”直到他睁开半个眼看我,我才停止摇他。
他低头来看我,我便扎着星星眼,示好一般地看着他。他便说:“那你便去民间给为师带些好吃的来。带来了,且合我意我便教你。”
“那你吃什么?”问完这个问题我便有些后悔了,还不如不问。只见太乙低下头来,委屈地看着我:“我教你甚久,你居然连为师喜欢什么吃食都不知道,真是枉收你这个小徒弟了。”说完,继续哭丧着脸看我。
若非哪吒丢下一句“我跟她一起去,片刻便回”拉着我走了,想必我还哑口无言地与一脸幽怨的太乙真人大眼瞪小眼。
※
出了洞,我便开口大笑起来,道:“真没想到师傅居然这么有意思,活像一个小孩,人老心不老。”
刚说完,哪吒便机械地转回头来对我说:“你且看身后。”
我往后一转头,太乙真人正一脸幽怨地看着我,甚至哭丧着脸拿手指着我,道:“你此刻还未去便罢,居然还在此处取笑为师。”说完便拿起袖子擦脸。
我不由分说地拉起哪吒便跑。心里想着,妈呀,这师傅真可怕。
直到跑出很远了,我还在频频地转头看太乙是否在我身后,哭丧着脸追着我。
哪吒看我这个动作,却在我旁边笑。我转过身,白他一眼,道:“你笑什么?”
他说:“笑师傅的童真心灵及你对他的无奈。”
“先前倒也没见他这样耍过赖。”
哪吒只是笑笑,未曾说话。
“师傅到底喜欢食什么?”
“师傅的喜好日日不同,可不是一时片刻能说清楚的。我们便见有什么稀奇的,都给他带回去便好了。”
“我入了他的门下许久他才让我去买啊。”
“新人他倒是不想麻烦你呢。只有师徒关系越是亲近了,才越好让你做些‘苦力’啊!”说罢,与我相视一笑。
总是觉得此刻的哪吒相比往日,已是成熟了好多,或是他觉得若是此刻还是玩笑嬉闹跟这副已是接近成人模样的身子不相符?还是其他原因?若是这条原因的话,他整日与太乙相处,应该受他一些影响,不顾性格与年龄才是,那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
市集仍然是格外繁华,各色小贩沿街叫卖,各色用具应有尽有。
不远处有个水果摊,上面的果子颜色艳丽,甚是起眼。我指着一个黄的、圆圆的大果实问:“这是什么?”俯近一点,还能闻到它的味道,清新怡人。
“新上市的柚子,酸酸甜甜的,姑娘是否带些?”
我觉得它的样子看起来呆呆萌萌的,甚是可爱,但未曾尝过,便问:“我能不能先尝一口?”
果农看着我,很是为难,道:“这怕是……”
我还要继续说,哪吒却接了话,道:“这个我要拾个(大写的十,商朝时还没有阿拉伯数字),顺便来些橘子,便也要拾斤。”听他这样说,我以为不多,但当果农的秤秤完以后包裹起来,我一拎,才暗暗叫苦——好重。
※
后来,又逛了一大圈,买了好一些吃食回去。在市集上不能用法术,只能用手拿着一个个包袱走,鬼知道我有多累。
好不容易能用法术了,我赶紧“哼哧哼哧”地在旁边喘粗气。
冷不防,身旁传来一个声音:“跟豕‘哼’似的。”(shi三声,商朝人对猪的叫法)
我一个白眼飘过去,道:“有本事你也哼,指不定还没我好听呢。”
“我才不与豕同类。”他悠然自得地看了我一眼之后说。
听他说完,我便拿起一个稍微轻的包裹,运起法术,飞快飞走了。心里想着,远离他,我就能少听点罗嗦的话。
眼见距离他也是远了去了,我便放慢了速度,将包裹往云层上一扔,继续歇着。看着行动缓慢的小云层,我暗自哀叹,真的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功夫用时方觉……
方觉……
方觉什么啊!
“你真慢!”
我还沉浸在“功夫用时方觉……”中,当回过神来时,哪吒已飞离我了近百丈。
我已经望尘莫及了,便也堕落了,不想继续追他了。自个儿慢慢地驾云,在这里慢慢飘啊飘,身旁有鸟飞过我身边,“丫丫”地叫了几声。
鸟都飞的比我快,置我于何地!我便奋起直追。
可是这鸟似乎是与我作对,我飞多快,他便比我速度更快,绕是到了金光洞,我都未曾追上他。但突然一想,他怎的到了金光洞来。
还在想着,只见那鸟落到地上化成了人形,正是哪吒那老鬼。
我暗自悔恨,方才只是为了拼速度,忘了这个鸟身上有那么重的莲香。
我撇着嘴一脸不乐意地进了洞去,想来这个哪吒老鬼,除了耍我,倒也没其他正事做,改日,我定然要把他耍我的耍回来。
“那就先把法术修好。”他从我身旁过去,纵使满身的包裹,身子依旧笔挺。
我的心事又被他听到了,我发誓以后要勤加练习法术,保护好自己的心中隐秘,否则,时时刻刻被他想读就能读到心事,我该是多尴尬!
第二十三章 呵护
来到师傅的桃园,看到师傅仍然是那副在树下打坐的老姿势,哪吒正坐在太乙的身后。见我看他,立马往太乙身后挪了挪。但是挪了以后,又把脑袋伸长了,往我这边看。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感觉他还真的是可爱。
给师傅行了个礼,然后直接坐了下来。
师傅睁开眼睛,一副很奇怪的样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翻了个白眼,道:“刚才师兄让我来这里,说是师傅找我。”
师傅一拍脑门,道:“啊,为师都忘了这件事。年纪大了,脑袋不灵活了。”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布,用法术移到我手里。
我接过来看了一眼,瞬间懵了,虽然上面都是些图画,但是,我是真心看不懂,就算看懂了,也理解不了。
哪吒看我这个表情,直接在我手里抢过这块布,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了半天,却又还给我了。
我哭丧着脸看着太乙,说:“师傅,这是什么啊?我怎么一点都看不懂啊。”
“这是音律图。”他白了我一眼,道:“你不都会奏曲儿了,怎的音律图都看不懂?”
我撇撇嘴:“谁说会奏曲儿就一定会看音律图!”
“不会看音律图,你会奏曲儿,那你倒也是天才。”
我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
紧接着,太乙凭空变出一把琵琶,招手喊我过去:“坐到为师旁边来。”
我“哦”一声,便提裙往太乙身边走,我往前走,哪吒也起身,竟坐到了我刚才坐过的位置,离得我远远的,我感到莫名其妙。
太乙老头先是把琵琶给我介绍了一通,什么弦槽、山口,什么面板、相、品。这些倒是好理解,宫商角徵羽我听得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从。我哭丧着脸,一边听一边打瞌睡——这老头儿讲这么多,一点实用性都没有,哪像蔚沐,直接教我曲儿。
突然,耳朵一痛,睡意瞬间没了。以为是太乙嫌我不认真听讲揪我耳朵,但往旁边一看,却见太乙睡得正香,甚至还打起了呼噜,那绝对不可能是他。又看哪吒,在我对面坐得端正。这种情况,越是坐得端正,越是有鬼,我随手在桌上拿了个果皮便向他丢了过去。
他笑着起身弹开,做了个鬼脸,飞一般速度跑远。我看了眼身旁的太乙,他还是如方才那样睡得那么沉,便直接追了出去。
我未看到的是,我走后,太乙睁眼,无奈地摇头。
※
从洞里追到洞外,师兄们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我俩。只听那个南海小破龙在解说道:“唉,丧尽天良啊,连小师妹都逃不过被欺负的命运,惨啊!”
哪吒一弹手指,那个小龙便闭上了嘴,干瞪着眼,原地蹦脚。
“话多。”说完,洞门一开,他一下子跳出了洞外。
我慢他几步,等我出了洞门时,他早已消失不见了。我站在洞门口,茫然无措。
忽然,我被人拽着袖子,拉到了旁边去,背抵在石壁上,哪吒站在我对面,离我极近,几乎与我脸贴脸。我被吓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整个人站得笔直地贴在石壁上。
这张脸靠我这么近,真吓人。他还要继续朝我靠近?妈耶?
“在你小石屋,你不是挺大胆?现在胆怯了?”他的话中带有挑衅。
谁知道那个时候我抽什么风,现在被他这么挑衅,我现在真的悔得肠子都青了。
突然,身后传来石门响动的声音,往身后一看,一个师兄正站在洞门口,一脸惊愕地看着我俩。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视线轮流转。
最终,那师兄捂着双眼,说了一句“我啥也没看到”,就转身往回走,听到一声门响,人已不见了。
我一把推开他,坐到崖边,荡着双腿,道:“你干嘛揪我耳朵?”
“谁让你想别人。”
“我为何就不能想别人?!”
“你……”我趾高气扬的样子,让他说不出了话,最终他只神情低落地说了句“那你想吧!”说完,他便转身,打算离开。
我……真的是对他无语,这点情趣都没有,便起身,自身后拥住他,道:“蠢!”
“你才最蠢!”说完,他便挠我痒,我痒地立马松开他。撇了撇嘴,就知道他是装作痛苦来耍我,果然没被我猜错。想套路人,反倒被人套路。
他飞行远去,我怎可轻易放过他,便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
后来,当我独自一人在洞中走时,便总是听师兄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似是说我跟哪吒。有一句是这样的:哪吒和小师妹那日在洞口,亲昵异常,不知二人是何关系。
他们所说,本就是实情,我便任凭他们说,也未曾理会过。
但当我跟哪吒一起走时,师兄们变没了这些窃窃私语。
有一日,我独自自洞中走向桃园找师傅继续练习琵琶,师兄们看到我,便又开始窃窃私语。我本打算继续置之不理,不料哪吒突然持枪冲了出来,用枪指着那个声最高的,气势汹汹地说:“以后再有任何人再敢背后嚼舌根,我管你家族是什么,定都会将你挫骨扬灰。”
那个被指地人,瑟瑟发抖地倒地,忙说:“不敢了,不敢了!”
紧接着他便收了枪,拉着我的手,往桃园走去。
从未被人如此护过,我觉得心中甚暖,甚是激动。
※
我已在太乙那儿学了琵琶月余,终于领悟到蔚沐和太乙教学的不同了——蔚沐那里,我不懂音律图,即使会弹,也只会跟他学的那几首;而在太乙这里,他教我音律,即使他不教我曲子,我看到曲谱,也能自个儿弹出。
太乙还教了我几个可操控琵琶当法器的口诀儿,有口诀儿,它是法器,没口诀儿,它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乐器。
※
一日,天朗气清,太乙让我俩在洞外绿地处等他。我俩早早就去了,去了以后,觉得阳光甚好,便躺在地上晒太阳。
天已经渐渐回暖,阳光洒在身上甚是舒服,闭上眼睛,在轻风的抚慰下,昏昏欲睡。
刚要进入梦乡,突然被哪吒晃起,我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一脸不耐烦:“刚要睡着,你干嘛把我晃醒。“
“有蛇“。他嘴张锝极夸张,表情极浮夸。
“关我啥事。”我正打算重新倒地进入梦乡,他突然又一把把我捞起,道:“虽然这个时候已经回暖了,但是,还并非蛇出洞地时间,你不觉得这条蛇很反常?”
“再反常,我们有法术,还打他不过?”
“妖魔精怪要图财图命好收拾,若是有东西要图人心、抢感情……”
他的表情看起来分外伤感,我睡意瞬间去了一大半,直接变出一个枝杈,挑着这个青色小蛇,扔下了悬崖。
或许是还未在冬眠之中完全恢复,他并未对我吐信狰狞。
“阿薇啊,我心还是不稳。”他落寞地坐在草地上,表情呆滞地看着我。
我刚想问为何,师傅便出来了,他说:“来的挺早。”
看了哪吒一眼,用拂尘扫了一下他的头发,道:“小小孩子,尽想些什么事,搞得自己那么不愉快!”
哪吒:“我……”
他还未说,太乙便又继续道:“稍后你的事,为师会单独与你说。现在为师有更重要的事要宣布。”
太乙说我们是有使命的,便是要去助武王讨伐殷商,帝辛暴虐无道,甚失民心,该换一代明君了,我们便是要辅佐明君助其一臂之力。
“明君在哪里?”
“在西岐。若是凡人,自此一年半载才能到,修道之人,不过片刻便可到了。”
“之前便有一个叫伯邑考的公子,自西岐而来,到哪吒的行宫来祈福。祈求自己的父亲可以平安归故里。原以为西岐很近,原来是这么远。”
“伯邑考?”师傅大吃一惊。
“师傅认识?”
“你们此次辅佐的明君,便是伯邑考的同胞弟弟姬发。”
哪吒的表情很是自然,似是早就知道了;再想到在行宫,两人似是认识许久的样子,我便料定,去辅佐明君这件事,哪吒定是早便知晓了,却不与我说,瞬间给了他一个白眼。
※
后来,太乙便对我说要单独与哪吒说些事情,让我先去不远处候着。
我离得他们远远的,在我的秋千上,肆意玩耍,不时看向他们那里,发现他俩也是不是看向我,难不成在说我的坏话?稍后我定要问问哪吒。
可若是在说我的坏话,即使我问了,他也不定如实说啊,还不如我自己偷偷听听。
如此想来,我便运法术,把自己的听力扩到极大,模模糊糊听到一些“有些事,若是把握不准,那便去等,等时机去看结果。结果不必可以去探寻,水到渠成,时间到了结果自然也就知晓。不必刻意去强求,是你的,终归是,不是你的,得手了,不知什么时候便又溜走了。”类的话。
这些哲理类的,是我平生最不喜欢的,听了脑袋就难受,才听了这几句,我便立刻中断了法术,自顾自玩去了。
这些话里,与我也无关啊,为何总是往我这里看?不解。
第二十四章 闹
“刚才太乙老头给你说什么了?看你神色闷闷不乐的。”我看他向我走来,神色颇为失落,便从秋千上跳了下去,关切地看着他。
“说是去西岐讨伐殷商,仅此而已。”
他不说实话我便不开心。转身便坐到了秋千上,自顾自地荡着。他便在秋千前的草地上,席地而坐,托着腮看我。
我还在生气,见他话都不说,更是生气,便背过身去,背对着他荡来荡去。突然,秋千霎时停止了摆动,我背上一热,原是他在后面抱住了我。
我看着远处的景色,感受他怀中的温暖,他的脸颊紧贴着我的侧脸,可是我们都未曾说过一句话。
※
回到我的小石屋,随便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坐到了石榻上。其实倒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就是带了仅有的几件道袍,拿上了自己的琵琶而已。在这里,我也仅有这几样东西而已。
直觉告诉我,太乙跟哪吒单独谈话之后,哪吒对我的态度就变了,不那么积极了,甚至跟我一起时,心情也没那么愉悦了,我感觉,他之后只会比这个更甚。
在床上坐了许久,坐得我都有些疲乏想睡觉了,哪吒都没有来敲我门喊我走,我也坐不住了,便拿起自己的东西去敲他寝室的石门去了。可是我敲了半天,里面都无任何回应,我便越来越气恼,一脚踢上门去。
旁边有南海小龙经过,见我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半倚在墙上,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笑着看我,道:“怎的,被他丢弃了?”
我只是白了他一眼,并未说他话,失落地看向面前的石门。
“他都走了一刻钟了,你还在这敲门干什么呀,再敲也是徒劳,里面早就没人了。”
“真的走了?”我的手已然攥紧,因愤怒,在衣袖下轻颤。
“大不了你自个儿去了看看不就知道了。人家早早地便向师傅及师兄弟们告了别”。
后来,他说什么我也听不见,怒不可遏地出了金光洞。
出了洞门,发觉外面在下雨,此时尚是初春,肌肤沾了雨,甚是寒冷。
琵琶面板是受不得雨的,若是沾了雨,面板便会被损坏,音质会变得极差。我便单独将琵琶外围设了层保护膜,将它护了起来。
飞至半空,我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西岐在什么地方。怒气冲冲地出了洞,也不好意思再回去,便向着正西方向而去。从天上往下看,虽是雨水天,雾蒙蒙地,看不甚是清晰,却也能看到个大概——这底下尽是山峦,重峦叠嶂地,空气也甚是清新。
起初,景致皆是一些小山峰,再往西,山脉开始变得格外高大,一座山甚至是先前的数倍大;再往西,无雨了,景致变得格外清晰,底下是大片黄沙之地,我觉得很是新奇,便飞低了些。黄沙上有一大队人,他们每人都骑一个高大的动物,体型若马般高大,体态却不似马、它们背上有两个大肉包样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这队人,他们的衣服也跟我常见的人的衣物相去甚远。
再往西,我经过了一个大湖泊,飞得也很久了,正好也想下去歇歇脚问问路、便下去了。下去之后,看着这些人长得甚是奇怪——高鼻梁、超白的皮肤、或蓝色或灰色的瞳孔、身材也极为高大、最重要的是,我们彼此言语不通、相互听不懂;文字也不一样,谁也不认识谁的文字。本想着问路,语言、文字相互不懂,我也就懒得浪费口舌,便又回到了半空中。
飞到云层上,看着云层下的人,我暗自发呆,没想到我居然也会有迷路的一天,这种情况,除了走回头路,再无其它办法了。与其像无头苍蝇般乱撞,总比呆在原地坐以待毙地好。
我刚要回去,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而且他的语言还是跟我是相通的。他说:“你找不到路了么?”没由得,一股亲切感扑面而来,不管他是谁,我都义无反顾地抱了上去。
他拍了拍我的肩,道:“多时未见,怎的一见我就这么亲热?”
我极窘迫地道:“我迷路了,下去遇到的人,我皆听不懂他们讲话,如今遇到一个可以听懂的,自然会格外亲热。”
“你这是要去哪里?怎的来了这西域之地?”
我往云朵上一摊,道:“奉师父之命,前去西岐辅助明君讨伐殷商,可我都不知道西岐在何处,本想着自己凭感觉找,结果却到了这个地方。”
“你既不知道西岐在何处,那我便带你去。”
“你知道西岐在哪里?”我抬起头,一脸惊奇地看着他。
他爽朗一笑,道:“天下之事,我有何不知。”
我回他一笑,道:“那你就送我去吧”。转念一想,他都对我这么好,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他第一个出现在我的身边,哪吒那小子,我心里这么依赖他,到头来,把我丢下的是他,困难时候,他也未曾出现在我身边,心里又开始难受了。
※
时间须臾而过,瞬间就到了一处市井热闹之地,大街上熙熙攘攘,人们热闹非凡,一片和平昌盛之景。
“这是哪里?”
“这里就是西岐城中了。”
“这里这么热闹!”我分外惊奇,像这种场景,我只先前在翠屏山上时见过,还不及这里一半的繁华。
“你若喜欢,我们可以在这先逛一逛。”
我摇了摇头,道:“这一路上耽搁了太多时间,我想先去宫中歇着,改天再来逛吧!”
他微微一笑,温文尔雅,道:“好。那你现在所说的宫中是何处?可是武王的宫中?”
我惊奇道:“你怎的知道?”
他又是极其自信地一笑,道:“可莫要忘了,我方才说过的,天下之事,我有何不知?”
我站在他身侧,看着他,他比哪吒成熟稳重太多,不如哪吒般,总是耍着小孩子脾气。可他虽然成熟,却没有哪吒能给我带来安全感,我不喜欢他的过去,那太过阴暗。
抬起头,往不远处一看,只见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小公子,提着枪,一脸沮丧地在街上走,不是哪吒是谁。
看到他,我气便一下子上了来,直接靠近蔚沐,手挽住他的胳膊,作亲热状,还故意走到他面前去,挡住他的路。他挪步,我便继续移动,挡在他的面前,却不想,他几番尝试过不去之后,竟转身便往回走。
我虽气,却也没有去追他,而是回归与蔚沐的正常距离。
“唉!”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僵在原地。他就这么走了,也没说一句话,也没任何行动。
“为何叹气?”
“他不在意我。”明明心中是要气他,非但不见他一丝气恼,自己还被他的不在意所气,真的是自找不痛快。
“若有一日,你也如此在意我,我心中定然万分欢喜。”
我转身看他,只见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我心中觉得尴尬万分,丢下一句“我先回武王府,改日再一同出玩”便打算落荒而逃。却不承想,跑反了方向,他在我身后喊我,更是搞得我尴尬至极。
“还是我送你去吧。”我还在原地想着刚才尴尬的事,不知怎么办,他却已牵着我的手,拉着我前行。
※
武王府前,一众人站在府前,有一中年男子立于前,面相虽温文尔雅,却又带着一股王者的威严,想必他就是武王了。他的面相极似伯邑考,却没有伯邑考那么谦和、那么平易近人。
他身旁站一耄耋老者,虽头发胡须已花白,但身体却极健硕,既不驼背,也不似其他老人般佝偻,相反,他还神采奕奕。总之,除却他苍老的面容,他俨然一个中年壮士。
他的周围,还站有一干子弟,除了那个小屁孩,我一个也不认得。我把目光投向他们,他们都是笑脸盈盈的看着我,只有哪吒,从远方看到他始,至到他的跟前,他要么看天,要么看地,要么看人,要么看自己的手,都未曾正脸看过我。
“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座下弟子薇,拜见武王、师叔及诸位道兄。”说罢,我赶忙行了个礼。
位于众人视线的焦点,真的是好不尴尬,尤其是对面尽是一大堆男子。我巴不得一直低着头才好,看不到他们的眼光,便也不觉得尴尬了。
“为何你与哪吒皆师从太乙真人,却未曾同止,而是一个先到,一个后到呢?”慈祥的声音,正出自老者之口。
我抬头看了一眼哪吒,哪吒也看了我一眼,便急忙转移视线。
“本是打算一起来的,结果,因中途我临时有些事要回去,不便让他久等,就让他先行了。”
“那这位是?”他又用手指了指我身边的蔚沐,道。
“在下蔚沐,是薇姑娘的朋友。路上出了些状况,因此,我护送她来了西岐”。
“路途劳累,先一起进去歇息吧。”说完,便吩咐身旁的小使接应我们进去。
※
哪吒一个人提着枪在前面走着,我和蔚沐两人并排,在后面走。
我还在想着哪吒丢我一事,本来若那老者不讲,我便可以在心中过去的,他这一说,我便又记起,想起便恼,越想越恼,看着前面人的身影,一脚踢了上去。
“阿薇,你干什么?”蔚沐从后面拉住我。
哪吒转过身看了我一眼,便伸手在自己衣服上拂了拂,拂去我刚才踢上去残留的灰和土,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一把推开蔚沐,走到哪吒面前逼视他,道:“为什么你走不跟我打声招呼?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可我并未说过要同你一起出发。”
“那就是我自作多情喽?”我对他冷冷一笑,道:“但凡是个朋友,都不会这么过分!在你心里,我怕是连个朋友都不如!”
“阿薇。”蔚沐拉了拉我的袖子。
“蔚沐。”蔚沐把我拉进他的怀里,我也很顺从地靠着。如今,我太需要一个人的安慰。
身旁传来两个小使的声音,一个对另一个道:“哪吒公子现在走了,你先带他去他的厢房。我在这里等姑娘好了,带她过去。”
哪吒走了?他都对我不问?他对我跟蔚沐的行为都不恼?先前他可是极在意我跟蔚沐的事的,如今,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越想越心痛,他不在乎我已经表现地十分清楚,我抱蔚沐格外紧,他的手在我的肩上拍打,极安心。
第二十五章 武王宴
这边的厢房都是一早便根据出师源安排好的,蔚沐不在册,便命人单独安排了一处厢房入寝。
夜已深,我还在蔚沐房中的凳子上坐着。外面小丫鬟已经催了好多次,说让我回去休息,明天还有事,我都置之不理。
蔚沐坐在我对面,把我手拉住,道:“催了那么多次,你都不走,难不成今晚要宿我这里不成?”
我委屈巴巴地抬起头,看着他,道:“我在你这里,你能陪我说话,我若回去了,没人跟我说话,我多孤寂。”收拾好了行李之后,我便来了蔚沐这里,跟他说哪吒的“坏话”,说我心中的烦闷,其实不过是吐槽哪吒对我的态度而已。而他,安慰我、开解我,使我本烦闷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可你晚上不睡,误了明天的武王宴会,那便更不好了啊。”说完,拍了拍我的肩,道:“若想我陪你聊天,大可明天得闲再来。我一直在这儿等你。”
“不许我明天来找你时,你又失踪不见了。”我最怕不告而别,他曾这样对我,如今我是真的不敢再信他了。
他或许看出我的疑虑,便立手发誓,道:“蔚沐发誓,绝对不会再悄然无声地离开。”
正巧,此刻又传来急不可耐的敲门声,我应了声便出去。关门前望了一眼蔚沐,他正微笑着看我。
可是,我心中并不信他。
外间的那个丫鬟是个小丫头,情绪都挂在了脸上,一脸的不开心,见了我便白了好几眼。前面带路时,跟我隔了好大的距离。
因我而于哪吒皆出于乾元山,因此,我与哪吒房间便是相靠的。才走到哪吒的房间前,她便不耐烦地道:“前面便是了,自个儿过去吧。”
我无语看着这小丫头离开的背影,心想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不懂礼貌!
时,哪吒正坐在他房间前的木阶上,看着满天繁星发呆。我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响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而他,也未理我。
入睡前,我打开窗,看他仍坐在那个木阶上,仍是那个姿势,抬头看着天空。
我叹了口气,便吹熄了灯,上床去了。
※
第二天,才醒了我便推开了窗。果不其然,他还坐在那个木阶上。天才蒙蒙亮,外面除了几个匆忙的小丫环和小仆人,再无其它人。
我拉过一个凳子,坐在窗边,看着他的侧影,陷入沉思。
他为何在这枯坐一晚上?是因我昨日与蔚沐之事?可依他的性子,若是因这事,他早朝我嚷嚷了,可他竟只是独自枯坐一晚,绝非这事。或许是他无能为力的事?无能为力,才会独自枯坐。可会是什么事呢?
突然,传来敲门声,紧接着,传来一个女声,声调温柔,声音好听。她说:“姑娘,时候不早了,该起床盥洗了。”
天才蒙蒙亮就要起了,未免也太早了吧。我在乾元山时,从未那么早。不过在那时,我也几乎未在起床时出过洞门,也确实不知在洞时起床是否那么早。
我起身开门去,开了门发现并非昨日一直催我的那个女子。也确实,昨天那个小丫头,言语怎么可能那么温柔?且,她的脸型端正,长得也极为好看,尤其是她初见我时,笑起来,露出两个小虎牙,极为可爱。她手里端了个青铜盆,里面有半盆水,她手腕上搭了两条绢布。
我不明所以,便问:“你这是?”
“侍候姑娘盥漱啊。”说完她便直接走了进来,径直把盆放在桌上。
“为何还要侍候?我自己亦是可以啊。”
“是武王吩咐了的。说您是贵客,要侍候您。”
“我先前从未被人侍候过呢。”我觉得甚是新奇。
“武王府中权贵之人,如武王、王妃、王子,皆有仆人侍女侍候的。”
我对盥漱一事极为好奇,便站在一边,看着她,任她摆布。我看着水盆里的水,很是好奇,道:“这水盆中是什么?为何不是清水而是白色的?”
“是淘米水,用淘米水洗脸,会使脸格外顺滑的。”
我点了点头,便又老实地站在旁边。她看我一眼,突然笑出来。我不明所以,便问:“你笑什么?”
“看姑娘如此乖顺,便忍不住笑了出来。”说完,便又扶着我道:“姑娘请坐。”
我坐下后,她往桌子边走去,把腕上一条绢布放到水盆中,浸水、清洗、拧干后向我走来。
绢布触到脸上,凉凉的,但却又能感受到她五指的温度,瞬间觉得极不自在,便叫了停。
她站在一旁,茫然地看着我,问:“怎么了?”
“感觉极不自在,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怔在原地片刻,极委屈地:“可是我侍候地不好?”
我摇了摇头,道:“与你无关,是我不惯人侍候。”说完,我便从她手中取过了绢布,自己擦拭脸颊。她站在一旁,看着我,见我用湿的绢布擦完,便立时又递上了另一条绢布。
看她委屈的表情,我把绢布还给她时,又安慰道:“我是真的不习惯人侍候,并非你不好。”看她神情未有变化,我便岔开了话题,道:“漱洗完后,又要去何处?”
“去前殿参加武王的宴会。”
“如今我已漱洗完,你可带我去了。”
“姑娘且在屋小坐片刻,我放了盆布便回来带姑娘去。”她走了一半又回来,道:“赴宴会姑娘不换身衣服么?”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朴素的道袍,说:“不必了。”
“可您穿道袍……”
“我亦无其他衣衫,又为道中之人,且今日宴请的人皆为我同门师兄,穿道袍并非不应景。”
她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我走出门去,往哪吒那屋前看去,却空空如也。
他人呢?慢慢走向那间屋子,屋门未关。想必,他应该在屋中。
我抬脚迈入屋中。屋内静极,我紧张地屏住呼吸。东瞧瞧,西看看,皆为见人。走到榻边,见他正躺在榻上,眼睛看着房梁。
站在他身边,仍可闻到他身上馥郁的香气。看向他的眼睛,眼里布满血丝,想是一夜未睡熬出来的。
过了一日,我对他的怨气几乎已经没了。看着他的这个样子,竟觉得心疼:“你……”
他看了我一眼,却直接转身向里侧。
“从昨日起,你便对我很是冷漠,究竟为何?”
他却只是“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
他仍是不答话,我被这样对待既尴尬又生气,直接几步上前把他掰过来,让他正对我。我怒道:“李哪吒,你究竟何意?!”
他把眼睛翻上去,不看我。
被人如此对待,若我还继续留在这里自言自语,莫不是脸皮太厚。叹了一口气,我便打算离开。转身时,觉得衣角被人拽着,回过身去,原来刚把他掰过来时被他压住了衣角。
我用手扯,扯不动。便立在原地,瞪着他,不发一语,就看他什么时候自觉地主动起身。
僵持了片刻,他却无半死动静,我气急上脑,便用蛮力去拽,却仍是拽不动。我要去推他,他却拉住我的手,把我摁倒在榻上,他又欺身上来,压在我身上,我俩面面相觑。
我同他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但身体却相触,彼此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他居高一直在打量我的脸,我被他打量地不耐,便偏过头去不看他。
我不知他究竟是何意,但这样僵持,氛围未免太过尴尬。
耳边突然传来那个丫头在唤“姑娘”,我未推他,他便直接起身出了去。
出了屋,那丫头见到我便跑了过来,一脸喜悦地说:“原来姑娘在这儿,我还以为您嫌我慢,自己去了呢。”
“怎么会。”我对她敷衍地笑笑。
眼睛看向哪吒的背影,最近他真的太让人捉摸不透了。本以为他夜里在外干坐一晚想去关心他,却不成想,他对我还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可榻上欺身压我又是何意?
※
府上人还未来许多,除了我和哪吒便还剩了一个尖嘴黑面,有一对翅膀的男子,他年纪与哪吒差不多,正坐在哪吒的旁边,与他嬉笑打闹。
我撇了撇嘴——对他人如此亲热,对我却生疏无比,心中极气,刚好岸上有酒,便拿起杯子,猛地灌了下去。酒辛辣无比,酒到喉中,激得我干呕。
或许是举动有失风雅,那尖嘴男子不住地往我这边看。
丫头递上绢布,又轻声对我说:“姑娘,怎么突然饮酒如此之猛?万一稍后宴席上酒劲儿来了可不太好。”语气颇为担忧。
我白了哪吒一眼道:“心中堵,想发泄。”
“心中堵为何用男人们的法子。现下夏日,繁花盛开,稍后去花丛中赏赏花,心里不定便顺畅了呢。”
我怏怏地看着远方天际,一点精神也无。
“姑娘,离王府二十里处有一片花海,不如散了宴席我陪你去散散心?”
“再说吧。”说完我便趴在案上,侧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哪吒。
※
周遭声音突然变得吵嚷,我知道来赴宴的已经越来越多了。
“武王到。”一声高喝声之后,丫头拍了拍我的肩,轻声道:“姑娘,武王来了,要行礼。”
我坐直身体,等众人一齐站起身行礼时,我也一同站了起来,学着他们行礼的样子,稽了个首。然后,又跟着他们一起,在听到武王的“免礼”后坐了下去。
白日,看得武王的面容更加真切,真的同伯邑考面容一模一样。可是他的气势却又与伯邑考的温润相去太远,他决非伯邑考。可伯邑考呢?扫了眼席间众人的面容,皆未找到另外一人与伯邑考面容有一丝相像的。
我刚想问丫头伯邑考身在何处,突然间众人皆起身举樽。席间只余我一人仍坐着。武王的视线看向我这里,丫头立即在我耳边轻声道:“起身敬酒了。”
我便机械地起身,随众人一起,举樽,又一饮而尽。幸而先前已饮了几杯,体会过辛辣的味道,有了心理防备,不然还不知与众人一饮而尽时,有多尴尬。
饮完酒后,我随众人一起,又坐回席中。只听武王在说些攻商的军事计划。我对此无甚兴趣,便偏头问丫头:“来了武王府后,我还未见过伯邑考,他人呢?”
“席间不方便说这些,散了席后,我单独与姑娘讲。”
武王仍在席上滔滔不绝,我觉得无力又无聊。可是扫了席间诸人,无一不是精神集中地看向武王,专心致志地听他讲话。
参席的,除了我以外,无一不是男子,讲的又是军事之事。想不通为何师傅会让我来这里,完全提不起兴致。
听到武王的“大家尽兴”后,我突然感到解脱,要起身离开。却被丫头摁坐下,她道:“武王还未离席,姑娘不可先行离开,否则便是不敬。”
我生无可恋地坐下,双手托腮,看着青铜樽发呆。
※
“姑娘情绪似是不佳。”
我抬头,见是武王站在我面前,手拿青铜樽。身后有两位仆人,其中一位手执玉盘,上放青铜酒壶,另一仆从只站在武王身后。
“姑娘,快些起身啊。”身侧的小丫头急道。
“无妨。”武王微微一笑,继而道:“姑娘乃是辅助孤唯一一名女子,又是上客,身份极为尊贵。”
“武王为尊,快些起身,否则将会被人落下话柄。”蔚沐的传声。
“孤敬姑娘一樽。”说完便一饮而尽。
他饮酒时,我听了蔚沐的话,慌张起身,举起自己案上地樽,亦是一饮而尽。
“心情不佳,可是府中照顾不周?”他饮完,便有身后的仆从接过樽,放至玉盘上。
“并非。皆是因我初来此地还不甚惯。”
他点了点头,道:“若有什么要求,尽可提出来。孤皆可满足。”
我说:“好。”
“若想去府外周遭逛逛,孤亦可陪你去。”
我点了点头。
他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又向上席走去。
伯邑考与人讲话,平易近人;武王说话,虽十分客气,却总有种傲气,让我极不舒服。
第二十六章 花海
武王回到上席,我坐在席上。看哪吒一眼,正巧发现他也在看我,但视线相交的瞬间,他便又匆忙转移开,泰然自若地与身旁人喝酒谈天。
我四处张望,想找到蔚沐——他既然知道我的现状,那必然在能看到我之处,不定便在我周遭。可四下皆望了,都未曾见他。
“你宴会结束我便现身。”又是蔚沐的传声。
可是,看他们席间还是相互敬酒,言笑谈天,似是尚未尽兴,宴席结束不知还要到几时。
“孤还有些事需先行离席,诸位尽兴。”说完,武王便起身离开。那两个仆从跟在他身后,随他一起离开。
武王一走,我瞬间便喜上眉梢,看大家仍沉浸在宴席的欢愉中,便悄悄离开了宴席。
※
才离了宴席,我便迫不及待地问她:“现下已不再宴席上了,你可以告诉我伯邑考现在何处了。”
她叹了口气,神情极为悲痛。
我极不解地:“他怎么了?”
“大公子他已然被殷商无道君主纣王残害了。”
如此温润之人,怎么会……
我不可思议道:“他为何会被纣王残害?”
“昔日西伯侯,便是武王与大公子的父亲文王因进献忠言被纣王囚羑里。大公子爱父心切,便带了美人和奇珍异宝想去朝拜纣王。谁知纣王竟一命换一命,杀了大公子,才肯放出文王。”
“因为臣子献忠言,便将其囚禁,本就是纣王之过,他还要一命换一命,这已是滥杀无辜,这个纣王真的是惨无人道。”
“纣王惨无人道的,又何止这一处。他残害的,又何止大公子一个。”说完,她便叹了口气,拿衣袖擦泪,“大公子平日待人极好,为何上天偏不让好人有好的归宿。”
“所以,才会有武王去讨伐他,”所以我才会被师傅遣来这里。
她用袖子擦干泪水,做坚强状,道:“是武王就是要荡乱世废殷政,还世间一个和睦,让所有人都无须再担惊受怕。”小丫头说得义愤填膺。
“那文王呢?”
“文王归来后便过世了。”
自己短暂的余生去换儿子得一条命,真的妥当么?
“凡是发生了,定有它发生的必要,你又何须去纠结发生过的事。”
我转过身,蔚沐正向我走来,意气风发。
当初,初见伯邑考时,他亦是如蔚沐这般意气风发。原来萍水之交得人去世,心中亦是那么伤感,空落落地。
我向蔚沐叹息一声,道:“先前我见他,他还那么意气风发……”说罢,叹息一声。
“姑娘见过大公子?”那小丫头格外吃惊。
“先前曾见过。”
“姑娘是远客,在何处见过大公子?”
原来小姑娘也是个对什么事都好奇的人,我便说:“他出行前曾去翠屏山祈福,所以,有幸得见。”
小姑娘便换了气呼呼的样子,道:“大公子远去那个地方祈福,最终却无效,仍旧丢了性命,那个祈福之地当真无甚么用!当时还说什么有求必应。哼,若我可出远门去,我必砸了那个地方,不过是招摇撞骗之流罢了。”
我尴尬地笑笑,哪吒怎会招摇撞骗,定是当时哪里出了问题,使得哪吒顾不上去助伯邑考一臂之力。
我回过神时,小丫头正在同我讲话,她说:“这位公子让我先行退下,可是武王吩咐过务必要守护好您,我断不可离开姑娘啊”。她的样子极为为难。
“武王说要你护我周全,可是我与这位公子皆会道术,自然可以护我周全,你无需担心。我回府之后便会去找你。”
她原地犹豫好久才离开。她转身的那刻,我才想起来,还未知道她的名字,便又叫住她,道:“你的名谓?”
“奴婢单名一个‘凌’字。”
我点了点头,她便又回神离开。
“若是你那师兄听到有人说他是招摇撞骗之流,怕是要气死了。”我未曾应答他,他便又说:“薇儿,我看你自来了这里以后便郁郁寡欢,所为何事?”
“蔚沐,什么叫爱啊?”说完,我叹了口气,语气极为无奈。
“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
百里花海,还未入内便闻到芬芳扑鼻。花海被单独圈在一个园中,区域外有官兵驻守,想必是与武王府有关。
我与蔚沐皆是由空中落园,未走园外,因为并未被官兵拦截。
“你何时发现这花海的?”
“今日晨起后,闲来无事,便四处逛了逛。发现这片芬芳之地便想着你定是十分喜爱,便带你来此处。”
花势极好,团团相簇。花有多色——月白、夕橙、血红;香气亦极重,引得蝶飞蜂舞。
“你方才问我什么叫爱,我现在便告诉你:爱一个人便是无论看到何事都会想到与她有关,想与她分享,把所有好地都想赠予她。”说罢,他折了一朵月白色的花,插到我鬓角。
他的手抚着我的脸颊,极温柔。我看向他眼睛,里面如水波荡漾,极有神采,他的视线亦柔情似水。可我心中却只有浮躁,不明缘由。
太阳光很晒,我睁不开眼,便扑到他的怀中,使劲拽着他的袖子,轻声道:“蔚沐,我想睡觉,你让我靠会儿。”
是身体的疲惫还是内心地疲倦?我不知晓,只是莫名感觉到累。明明微风和煦的天,雅致的景,我却无半丝兴趣。
“你究竟怎么了?先前从未见你如此过。”他轻抚我的头发,声音低沉。
“他对我表现得极冷漠,所以我怎么都不开心起来,我也不知为何。
“你喜欢上他了?”
“这就是喜欢吗?”我抬起头困惑地看着他。
“他如今可以牵动你的心绪,这不叫喜欢叫什么呢?”
“可是先前在翠屏山的时候你亦说过我喜欢你。到底哪个算是喜欢?”
“最牵动你思绪的叫喜欢。”
“最牵动我思绪的……”
“你可从未对我如此吧。”
我一脸迷茫地看向他,问:“那如今我该怎么办?他分明现在是拒我千里。”
“若他长久对你如此,分明是待你无心。他既待你无心,你又何须倾心于他?!”
“可他先前待我并非如此冷漠……”
“那便是他之前喜欢你,如今不喜欢你了”。
听他这样说,我突然又觉得精神颓了,跌坐在地。正好旁边又一处莲池,花开正艳。我顺手摘了一朵,放在鼻间轻嗅,馥郁的莲香,如他在身旁。
我把莲花放在自己的胸口,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七章 阿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喧闹声。我被吵醒,蔚沐仍然站在我身侧。
“怎么那么吵啊?”睡意朦胧间,视线一片模糊。
“想是花海的主人来了。”
“那我们便走吧。”说完我便起身,准备离开。
“先别急,看看是何人。”说完他便隐了身,我刚好方才看到那些官兵驻守好奇是否是武王所有,想必又是他读了我的心声,满足我的好奇心。
我便也隐了身,站在他的旁边。
来这片花海的是武王和一众随从。驻守在花海外的官兵,见了姬发行了个礼,便去开门。
视线清晰了,远远看到武王一脸肃穆。来这么赏心悦目的地方,为何还是这么严肃的表情?
吩咐随从一旁候着,姬发便走到了花海的中央,一处小山丘处。小山丘上另有一块隆起处,其上颜色与周围不同,该是土层被翻动过。姬发跪膝而坐,直面那块隆起处,道:“大哥,你亲手种植的这片花海如今已经花开遍地了,可你却未曾见过这盛况。”
这是伯邑考的墓地?
“大哥,这是你赴朝歌前所值的,我为了怀念你方在此处建了你的衣冠冢。你本身便喜欢这些花花草草诸类,想必你在他处见了这景致,必然也是极欢喜的。”
原来是衣冠冢,并非是真正的墓地,可为什么只是建了个衣冠冢呢?
看姬发的样子,我心绪也开始紊乱,便飞开了。
伤感之人最忌看到与之相类的人,徒伤悲。
“薇”手被人拉住,我转身,蔚沐正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他道:“姬发失去至亲仍能坚强,你不过未得姻缘,便颓败至此。”
我神情怏怏地看向他苦口婆心劝我的脸。
“你……”蔚沐看向我的神情那么无奈,我亦对自己无可奈何。
我又何曾不想自己摆脱现在这个萎靡不振的样子。可我越是挣扎着向往解脱,心变得越沉重,仿佛有东西在里面抓着我、阻挠着我,不想让我解脱般,我越渴望,它便越为沉重。
※
蔚沐又带着我去了一个地方。
横尸遍野之地,一片荒凉。大群黑色的乌鸦在空中叫着,盘旋着,时刻准备着落下分食尸体。
“这是什么地方?”看到这么荒凉的地方,满地的尸体,我感觉不寒而栗。
“战场。”他这句话刚说完,我突然感觉一阵风自身旁吹过。风声如恶魔咆哮,风刮过如坠冰窖。
“这风好阴。”我不禁往蔚沐身后躲,希望与人靠近减少风的可怖,亦想由他帮我挡些阴风。
“薇,若你有危险,我会在旁助你。”他说完这话便自我身旁远去。
“蔚沐——”伸出手去,只余黄沙漫天,再也不见蔚沐。
战场上突然出现了很多人,周遭的场景也变成了如市集般喧闹。荒凉的战场突然变成了生机盎然的市集——白云蓝天骄阳、飞雀彩鸟鸣叫。人们买卖往来,热闹非凡,俨然一副太平盛世之景。
有孩童在身边跑过,不小心撞在我身上,抬起头向我做了个鬼脸又快速跑开,我突然觉得这场景极幸福,极完美。
蓦地,天气骤变,骄阳被厚重乌云覆盖,狂风卷着沙土迎面而来。风沙打在脸上,极疼。
市集上的人喊着“官兵来了,快跑”四处逃窜。
顺着民众逃跑的反方向望,只见一大批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官家兵服的队伍正气势汹汹而来。所过之处,片甲不留。那撞我的孩童忙不迭地撞到了一位步兵身上,当即被步兵持枪击毙。
我觉得他们欺人太甚,便要抬脚去收拾他们,却被一个人拉走。
我转身一看,是位头发斑白的老妇人。她见我便训斥,道:“你去做什么?这种情况不自保还要冲上前去,莫非不要命了?”
“他们惨无人道。”
“乱世之下,管好自己就好了,还想救别人?”
“可您也在救我。”
“能力之内。”说完,她便把我拉进了门里。
※
我坐在木几上,端起老妇人方给我倒的一杯水,饮了一口问:“他们是什么人?”
“看他们的样子,自然是朝廷的官兵。”
先前见过武王的官兵,并非这种服饰。莫非这又是纣王的官兵?
老夫人叹息一声,便坐在我旁边,道:“这些朝廷的官兵总是恃强凌弱,连个七八岁的小孩子都不放过!君王残暴,官兵亦是见样学样,让人不得安生!”
果然是纣王了。只是不知我现在究竟在何处。
环顾四周,老夫人家中吃穿用度唯有一人量——饭桌上仅有一个饭碗和一盘小菜、衣柜中也仅有老年妇女的衣服,再无其他、床榻上亦是只有一床被褥,莫非家中只她一人?
“阿婆,您家中只有您独居,再无其他人?”
她叹息一声,道:“我亦有夫婿和孩子。可是……”说罢,她用袖子抹去滑出眼帘的泪水,继续道:“前些年,纣王要建宫殿,便在民间就近征劳力。我儿时方成年,便要被征去,我夫君阻拦,便被使官命兵杀害。儿子被强拖走,这些年来,我再也未曾见过他,亦不知他的生死。”
“那,你可爱你的夫君?”
“他是我的夫君,我如何不爱?”
“可是您在未提及他时,未见丝毫挂念他……”
“姑娘这是什么话,即便是爱,也未必时刻挂念啊。若是如此,便是一天也做不得其他事了。况且,你活于世,又不尽为情爱而活。人生在世,皆有自己的使命,若终日纠结于情爱,当真是苟活于世了!”
“人生在世,皆有自己的使命,若终日纠结于情爱,当真是苟活于世了!”我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我如今便是苟活于世吗?
“阿婆,我有一事想请教您。”见老夫人去了厨房,我便追了上去。
老夫人极艰辛地蹲下身,去拿放在地上的白菜。我手快替她拿起来,她接过,冲我一笑,问:“何事?”
“我心系我师兄。起初,他亦与我嬉笑打闹,我不知凭这是否可断定他钟情于我。后,赴师傅命下山去,他对我态度突然极冷漠,我便因此闷闷不乐。”
老妇人听完我的话,哈哈一笑,道:“你未有你师兄识大体啊!”
我看着她,格外不理解,道:“怎么讲?”
“你与他皆赴你师傅的命下山去,师傅命必是极重要之事。你师兄或是怕情爱缠身无法全力以赴,方用这逃避的冷漠法子,不想与你过多接触。而你却因此更拘泥于情爱之中,终日纠结于此。”她说话时,正在切白菜一不留心,白菜便滚落下去。她喃喃道:“人老喽,没人在身边照应,还真的不行呢!”
看她手脚不利落,我便又帮她捡起来,洗干净,帮她放在了板上。
“他与你嬉闹,不定是你比较活泼、与你嬉闹有意思,你怎的就想到他是喜欢你呢?会否是你想太多了呢?”说完,她呵呵一笑,继续切菜。
“可那时有一男子与我相处,亲密非常,他便及其针对这个人。”
“不定他只是出于师兄的身份保护你。”
“可是,他曾吻过我。”
“唔。”她将切好的白菜盛进盆里,看了我一眼,答:“这种秘密之事姑娘却要告知我……”
“因为你不信他喜欢我。”
“看来,你很想他喜欢你,也很希望别人相信他喜欢你。”
“我……而且我觉得他下山后对我未免太过冷漠,即便朋友之谊也不至于这么冷漠。若非他对我曾有感情……”
“他喜欢你否我并不知晓,但有一事你须得知晓——牢记自己的使命,莫把心思放在无关的事上,最终导致使命都未完成。人生在世,可不只有情爱。”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姑娘不若在我这里食顿饭,陪陪我这个老太婆。”
我才要答话,周遭景致又变了。
第二十八章 醋意1
我才要答话,周遭景致又变了——
朝堂上,一位臣子进献忠言。一位头戴冠冕,坐于高堂的男子先是怒不可遏,继而他身旁穿华服的女子与他俯耳交谈片刻后,他突然喜逐颜开,但却命了人将臣子的心脏挖了出来;还有其他进献忠言的臣子,也纷纷被施以炮烙等诸如此类的残酷的刑罚。
场景一变,我便又回到了蔚沐的身边。
“你可有所领悟了?”
我叹息一声,道:“回去吧。”
“我为何见你似乎比之前更忧郁了?”
“见过太多惨绝人寰的场景,我需得冷静冷静方可。”
“那你如今对感情……”
如今,我听了老妇人的言语,看到失去亲人独自一人生存的艰辛,再加上目睹的纣王造成的其他各种惨象,我已找到了自己的使命所在。与其沉湎于无望的感情,不如便去完成使命,使自己的人生更有价值,如此才不负师傅的教养之恩。
“我已不想管什么无望的感情,我现在需得赴师傅命全心全意地辅佐武王,让自己的生命有意义,如此才不辜负师傅;如此,才能给百姓安居的生活,不至已近黄昏的年纪,却无人侍奉周围的凄惨;如此,才能使忠臣有用武之地。”
“你能如此想才好。”他一脸欣喜地看着我,仿佛我从地狱死里逃生般让他激动。
“那我们便回去吧!”说罢,他便牵起我的手,带我离开。
※
回到王府时,府中的仆从婢女正在收拾残局,想必宴会应是才结束了不久。
才走进府没多久,就看到凌急匆匆地向我跑来,脸涨得通红,头发都跑乱了。
我看她的这个窘状,跟上午分明是两个样子,便问:“你这是怎么了?”
话才说完,便见到哪吒在后面出现。看到他,我立刻把手从蔚沐手中挣脱开。
凌躲在我身后,带着哭腔道:“我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个小公子,方才他见了我便揪着我要打我。”
我摇了摇头,还不是你方才的时候说他是招摇撞骗之流,他可是都记在心里了。但是,方才只有我和蔚沐在场,他又如何知道凌说了他?莫非,他一直在我身后跟着我?
他看我一眼,什么话都没对我说,而是挑高了声调,道:“今日我便放过你,若哪日,被我单独逮到,我定不放过你这个小黄毛丫头。”说罢,转身飞到了宫殿之上,凭栏远眺。
凌在我身后,小声地嘀咕道:“身为男子欺负我这个弱小女子,算什么好汉。切——”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又有些难受,他的视线一直在凌的身上,都未曾看过我一眼,虽说他是来找事的,可是……
“想什么呢?你不是说需要冷静冷静么,走了。”说罢,他便牵着我离去。
我眼睛望向哪吒所在的位置,他正看向我这里,但我听到后面有声响,便转过身去,见是凌在向哪吒做鬼脸,我此刻才知,原来他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凌。
我拉起蔚沐便走,脚步极快。
“姑娘,你且等等我,别把我舍了又被那个小公子欺负。”
※
回到我的厢房中,蔚沐一把便把我抱进怀里,他轻轻地抚着我的头发,道:“别难过,有我在。”
“道家之人也可以谈情说爱吗?”凌不适时地插了句嘴。
“你这小姑娘,尽说些不合时宜的话,退下!”
她撇了撇嘴,道:“可是我若退下了便要被那个小公子欺负了。”
我从蔚沐怀中起开,问她:“他是如何欺负你?”
“说要把我倒挂。”
原来用于我的嬉闹手法也可用于其他女子。
“不过那小公子身上的气味倒是极好闻的,如此馥郁的莲花香气,就像置身于夏日的荷塘边一样。这可是其他男子身上都不曾有的味道呢。”看她对哪吒一脸艳羡的表情,我突然觉得极不舒服。
“凌,你暂且退下吧。”
“可是……”说完她极担忧地看了外面一眼。
“你言辞中皆是对他的艳羡,若是你出去了他来找你,你不该欢喜么?”这话说出口,我总觉得酸溜溜地。
她低下头,满脸的红晕,她道:“我只是觉得这个小公子跟其他人不一样。”
“你暂且下去吧,多个人我心里甚不舒服。”
她看了我们一眼,便转身离去了,离去时,很识相地关了门。
“这小丫头……”说完他便笑了起来。
我心中有些烦闷,见他又在一旁笑着说这个小姑娘,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你笑什么?”
“笑这小姑娘的情窦初开。”
看他这副不羁的神色,我又白了他一眼。
我走到窗边去,推开窗,外面哪吒和凌你追我跟好不热闹。他之前与我嬉闹可有此刻与凌嬉闹这般开心?说是找她的茬,最终却变成与她你追我赶地玩笑。
我手一点点攥紧。
“别伤心,有我陪你。”他自身后环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上,他抓住我紧握的拳,他的手极暖,暖化了拳头,我反手抓紧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扣。
我突然觉得我的心极冷,需要什么来温暖它,便转过身,扑到了蔚沐的怀中。他的怀里很温暖,暖意在胸间肆意流淌。我突然感到庆幸,幸好有一个人在我身旁,我失意的时候他在我身边陪伴我,我孤独的时候他在我身边呵护我。
我用法术关上了窗子,眼不见心不烦。
我抬起头端详他,他的瞳孔深蓝,神色深情,长发飘逸,举止亦是谦谦君子的样子,落日的余晖透过窗子洒进来,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薇儿。”他的手抚在我脸上,极温暖极惬意。他的脸仿佛便成了另一个我熟悉的样子,周遭的莲香浓重地堆满了整个屋子。
门外传来敲门声,我回过神,蔚沐还是蔚沐,周遭也没有任何莲香,我向着门的方向,问道:“谁?”
“晚宴即将开始,姑娘准备一下。”
“知道了。”
我说完话,外面便安静了。
“可惜你并不能同我一起赴宴。”
“无碍。”他极淡然地说完,又极温柔地看着我,道:“若想与你一起,我需得做些什么证明自己,如此才可留在这武王府中啊。”
也确是,他未得邀请而来,若是长留在武王府中,难免会受人口舌。
“你与我一起,那龙宫……”
“龙宫且有父王及众龙族大臣,我无需担忧。”
我看他神情如此坚毅,便只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