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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睡个饱     我真没想成为道祖啊txt下载     我真没想成为道祖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身份疑云

    “多谢贺道长,帮苏某解围。”

    苏凤起以茶代酒,敬了贺真人一杯。

    “苏先生真是好大手笔啊!”贺真人将杯茶一饮而下后,似笑非笑说道。

    “贺真人,可别笑话苏某了。”苏凤起尴尬地摸了下鼻子。

    “苏先生,此间事了,我就不打扰了。”

    此时,胡三娘还盘坐在屋顶入定修行。贺真人自不会留下观摩,此等举动,仙家道门极是忌讳。

    谁知道你会不会抽冷子给一下;或者偷偷观摩,暗自推衍功法?

    是以,虽然贺真人已和苏凤起结为忘年交,但该避嫌的,他是一点都不含糊。

    “如此,贺真人慢走,我就不送了。”

    苏凤起自然明白他心中顾虑,加上确实要替胡三娘护法,便顺水推舟回道。

    “走了。”贺真人毫不拖泥带水,长身就飞出苏苑,头也不回地往天鹤观飞去。

    苏凤起抬头往胡三娘望去,略一思索后,一拂衣袖,就见两道清风平地生起。一道卷开房门,一道打着旋儿将她托起,缓缓送进房间里的床上。

    他将房门关上,以法力成网,布下道结界。随后推开书房大门,站在书案前,两眼望向窗外,手却执起狼毫,无意识地在纸上星星点点……

    …………

    贺真人一脚跨进天鹤观,就见道身影站在金殿正中,在昏昏黄黄得灯芯下,静静望着神台上的苍天图。

    他一怔之后,旋即开怀大笑,说道:“长公主。”

    白霜转过身,脸上露出丝笑意,颔首道:“贺叔叔。”

    “前些日子,太初府传讯说长公主与萧慕羽一同失踪于漩海,却不成想,今日竟在老道观内。”

    他一边说着,一边引着白霜出了金殿,往边上的待客厅走去。

    等两人各自在桌前入座,贺真人提起茶壶,招手引来后山泉水,注满之后,泉水已然沸腾。

    两杯香茗在两人面前冒着袅袅云烟,白霜端起抿一口后,这才开口说道:

    “三月前与萧慕羽在漩海两败俱伤,前几日才恢复了些。”

    轻轻将茶杯放回桌上,她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却是没想到,太子已然传檄天下,泉关这两日便又要血流成河,白骨成堆。”

    贺真人脸色凝重回道:“白小子向来好大喜功,偏身边又有月文石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撺掇。”

    “实非百姓之福。”

    白霜点了点头,回道:“贺叔叔看得明白。”

    贺真人说道:“此次,两人时机抓得如此之好,行事毫不拖泥带水,是铁了心要将北元拖进泉关泥潭,让其首尾失顾。”

    “如今看来,长公主随身灵宝正神佩,莫名其妙落入了两个无名之辈手里,怕是白小子一手自导自演。”

    贺真人说到这,突然叹声:“老道看着你两姐弟长大,却是没想到,自从国主闭关冲天门后,太子越发偏执。”

    “难怪萧慕羽笑他是搅屎棍。”

    白霜幽幽出声:“贺叔叔不在朝堂久矣,都看得如此明白。”

    “太子却将萧慕羽看成傻子,此次南北泉关之战,看似南明占了天时人和。”

    “然而哀牢山那群妖魔,至多在象郡横行一时,若再想往前一步,天狐胡从柔定然会出手阻止。”

    “而南明境内近来天灾不断。”

    “太子此时再在泉关撩拨萧慕羽,难说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已传令太初府,十三郡抽调出人手赶赴河间郡,以防万一。”

    贺真人脸上惊诧一闪而过,沉声道:“长公主,江州郡和西川郡动不得!”

    “本来两郡就是勉力支撑,这消息传出,北漠和冻原的妖修怕将蠢蠢欲动。”

    “江州郡大疫恐将再现!”

    白霜摆了摆手,轻笑说道:“贺叔叔,掌教仙人已答应白霜,会去北漠和冻原转一圈,散散心。”

    贺真人闻言,心中一松,点了点头后问道:“你们母……”

    话刚出口,就被她抢先打断:“贺叔叔,此时白霜在此,您不觉得奇怪吗?”

    他一怔,不由得回道:“长公主,莫非不是来看老道的?”

    她点头后又摇头,说道:“贺叔叔,看望您是其一;这其二嘛。”

    “我在望海城时,收到太初府传讯,说定宿府有虫疫发生。”

    “这刚到定宿府,却是没见着黄洞之和周群二人;观内留守道人说,是您将二人领去平安县。”

    “行至半途,见长宁县星柱冲霄,猜您可能转回。”

    “却没想到,看了出好戏。”

    她端起茶杯,慢慢将茶水饮尽后,再自个添了一杯后,问道:

    “贺叔叔,苏先生是何方高人?”

    “为何与一狐身女子,如此亲密?”

    贺真人听出白霜话中质询之意,开口解释道:

    “三月前,苏先生携着两人一妖,来到长宁县,便在此定居下来。”

    “老道见苏先生遍生道蕴,显然是位道家高人。”

    “中途试探了两次,见他为人洒脱且心怀仁义,便起了结交之心。”

    “随他左右的灵狐,名谓胡三娘。从太初府收集的信息来看,疑似北元十二楼春风楼楼主。”

    “但据老道观察,胡娘子灵气逼人,浑不似习练天妖城《九炼成真经》的妖物,那般妖气冲天。”

    “且一时以来,所行所为颇有侠女风范,显然是长随苏先生左右,受其熏陶之故。”

    “是以老道断定,胡娘子与那春风楼楼主,并无丝毫干系。”

    白霜若有所思地饮了口茶,便听贺真人继续说道:

    “长公主见星柱冲霄,老道结合苏先生之前展现出的手段,猜他为南神洲紫霄道门弟子。”

    白霜闻言,惊诧出声:“贺叔叔所言当真?!”

    贺真人郑重地点了点头:“长公主应当知道,紫霄道门为何能雄霸南神洲。”

    “紫霄道门仙人层出不穷是为其一;符篆之道重悟不重制,是以神妙异常是为其二。”

    “天道八圣之一,符圣与天合道前,遗留下的一道紫霄神雷;后被剑仙李浩然,炼化为阴阳道器‘一’,是为其三!”

    “苏先生天资高绝,不在长公主之下。”

    “今晚凝星柱成符,其手段神妙让人叹为观止。”

    “最为关键的是,前段日子他医治虫疫患者时,老道观他,隐隐有天威散溢,颇似太一观典籍中所载的紫霄神雷雷威!”

    “此三者相合,老道才有此猜测。”

第三十一章:顶香膜拜

    “紫霄道门弟子,向来有历练天下的传统。”

    “却没想到,我南明今儿迎来了一位。”听贺真人分析,白霜已经信了六七分。

    “贺叔叔,实不相瞒,苏先生一行出现的时机如此之巧,我刚以为,胡娘子便是那抢了正神佩的春风楼妖狐。”

    贺真人一怔,忙问道:“此话怎讲?”

    当下,白霜将自己自风谷与萧慕羽纠缠至云梦山,再一路追到漩海的经历说了一遍。

    贺真人抚了下长须,笑道:“虽说正巧,但天下巧合之事何其多也。”

    “春风楼妖狐善魅惑,性残暴,喜食生魂,如此妖物怎能与胡娘子相提并论。”

    白霜点了点头,旋即肃穆说道:“贺叔叔,苏先生之事请勿张扬出去。”

    “恐有心人利用苏先生,挑动太一观与紫霄道门对立。”

    贺真人正色回道:“老道晓得厉害。”

    两人虽不会妄自菲薄,但也知道太一观与南神洲霸主的差距,是以心知肚明,点到即止。

    沉默了会儿,各饮口茶后,白霜问道:“贺叔叔,定宿府虫疫之事,却是怎么个结果了?”

    闻言,贺真人长叹出声:“平安县长春道人,兵解归天了。”

    白霜心里略一回想,才记起这位道人,就听到贺真人说道:“长公主,容我跟你细细说来。”

    贺真人从孙举人说起,一直讲到自平安县送苏凤起返回长宁县,才算是停了下来。

    一席话讲完,天光微亮。

    “苏先生大义,南明却是欠了他一个好大的人情。”白霜缓缓吐了口气,感慨说道。

    贺真人正待回话,心神一动,朝白霜苦笑道:“长公主,咱们去看看。”

    一念间,白霜也不由得展露笑颜,点头说道:“正好拜访下苏先生。”

    两人走出观外,自高处眺望杏花坊,就见着那边,已经被县中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

    天蒙蒙亮,苏苑外,已经挤满了人。

    要不是胡安堵在门口,手持着镔铁长刀,一副谁敢上前一步,立即让他血溅五步的凶恶模样,苏苑大门怕早就被人拆下来了!

    饶是如此,仍旧有人,将个缸大的香炉,摆放在苏苑门口。

    这会,香炉正往上冒着滚滚浓烟,风稍一吹,周遭挤得找不着个落脚地儿的人群,就被呛的眼泪鼻涕一起流。

    何小鸭和张媛媛,踩着梯子,从院墙探头往:哟,跟庙会一样热闹的很!

    离香炉近些那群人,手高举着烧香,正满头大汗使劲往前挤,不时有吆喝唱骂声传来;

    小河岸边那排杨柳树,此刻也遭了罪。枝条没差被薅光不说,秃头样的枝干上,总有几个人或端或站或坐,探头探脑往院子里瞧;

    河对岸,一群老汉领着儿媳孩子,遥遥的也不知道在喊些什么,然后齐刷刷的就叩拜起来!

    这还不止!

    两边街头还在往里间涌着人,一些脑筋灵活的,这时候已经支上架子,吆喝着卖香烛符纸了!

    两丫头只扫了几眼,杨柳树上就有人大喊:“墙头有人!墙头有人!”

    听到喊声的,耳尖地抬头往院墙望去;眼尖的,拼命从人群里挤上来,随带着身后一群跟风的,隔着院墙就将手里的东西往苏苑里甩去!

    两丫头见他们嘴里吆喝着什么,反正没听清。然后就瞧着,铜钱,香烛,符纸……铺天盖地朝自己飞来,吓得赶紧一缩脖子,避过了迎面而来的东西。

    但头顶上哗啦啦下落的,就避不开了。虽说砸的不疼,但那香烛还冒着火光,烫那么一两下倒还好,要是把苏苑给烧着了,那还不得心疼死何小鸭!

    “你们,太欺负人了!”何小鸭小脸一跨,眼泪就滚了出来,手脚却不慢,躲着满天乱飞的物儿,将香烛一一踩灭。

    “谁再扔东西,老子砍死他!”

    话音刚落,就有无数鸡蛋朝自己飞来,胡安无奈下,只能挥舞出片密不脱风的刀幕,将鸡蛋一一档下。

    “苏先生,苏先生!”张媛媛见状不好,赶忙呼喊起苏凤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苏凤起早就知道。

    但这祸事明显是昨晚延续,自己真要出面,怕立马要被这群百姓,当成赐福星符给绑了去,立在神台上膜拜不止。

    无奈下,他只好法力一转,将结界扩大到整个苏苑。

    无形护罩将所有扔往苏苑的东西,全部给挡飞。紧接着,何小鸭和张媛媛就听到外面“咿呀”的连片痛呼声!

    这下子不得了!外头有雷公嗓撕心裂肺的喊道:

    “星符赐福!护佑长宁;”

    “风调雨顺!年登岁稔!”

    起初应者寥寥,且语调不一;不一会儿,越来越多百姓受那雷公嗓感染,加入其中!最后,这首打油诗山呼海啸般滚滚传遍长宁县……

    “公子,外头怎如此热闹?”胡三娘神清气爽地推开房门,朝站在院内的苏凤起问道。

    “姨姨,外头的人太坏了!”还不等苏凤起回话,张媛媛一把扑进她怀里,抢先告状。

    “差点把院子给烧着了!”何小鸭皱着小脸凑上前,衣服上有几个香烛烧出的小洞,让她极是心疼。

    接下来,两丫头七嘴八舌就将事情给讲明白了。

    “公子,此时你却不宜出面。”胡三娘摸了摸两人脑袋,朝苏凤起笑道。

    “三娘,你出去看看。”苏凤起点了点头,说道。

    胡三娘将张媛媛放了下来,随后一整脸色,几步走院门,一把拉开宅门!

    立时,狂风骇浪般的声响,穿堂而进!将院内两个丫头炸得跳了一下;苏凤起赶忙将结界缩到院里,隔绝掉大部分声浪。

    “胡娘子!”

    “胡娘子出来了!”

    ……乱糟糟的一片声响里,总算是将排山倒海般的声浪给冲散了些。

    “各位父老乡亲,胡三娘在此给诸位见礼了!”胡三娘站在门口,示意胡安将刀收回去后,开口喊道。

    见人群骚乱,隐有人猛吹口哨,她理也不理地继续喊道:

    “大家伙儿,苏苑毕竟不是道观,公子及三娘也非仙人,实不敢受此香火!”

    “给我三分薄面,自散了可好?!”

    胡三娘话喊完后,围在苏苑前的百姓两眼一恍惚,竟不由自主地喊道:

    “胡娘子说的在理!”

    “咱们撤吧!”

    前头的人喊完话,就跟传染一样,堵在后头的人也跟着喊道:“大家伙儿撤吧!”

    随后,声浪接连起伏,往整个县城扩散开去……

第三十二章:白霜登门

    白霜和贺真人,隐于天上白云。

    两人见人潮,极其诡异的依次有序地退出杏花坊,眼中皆是一凛。

    “以声递术,盏茶功夫,满城百姓皆入幻境。”

    “贺叔叔,这胡娘子的蛊惑之术,着实可惊可怖。”

    贺真人沉声回道:“所幸胡娘子无害人之心,否则今日,怕是无人可以幸免。”

    白霜眼底寒芒转瞬即逝,旋即说道:

    “单以幻术论,天妖之下,怕能比得过胡娘子的,屈指可数。”

    他长叹道:“可惜胡娘子向来不离苏先生左右,倘若收入长公主麾下,行军布阵凭添三分胜算!”

    两人沉默了会儿后,贺真人就听白霜说道:“贺叔叔,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咱们下去吧。”

    他点了点头,按下云头,须臾间便落在了苏苑门前。

    “笃笃。”贺真人上前敲门。

    不一会儿,他就听到胡安不耐烦的语气自门后传来:“又是谁?!”

    还不等他回话,大门“吱呀”声就被打开了条缝隙,胡安眼神凌冽地探出。

    “胡安,是老道我。”贺真人开口回道。

    “贺真人,这位仙姑是?”

    胡安一眼看到与贺真人并肩而立的白霜,眼中惊艳之色一闪而过,旋即沉声询问。

    贺真人抚了下长须,笑道:“胡安,通报下苏先生,说有贵客临门。”

    “两位,请进。”胡安闻言,不再过问,即打开大门,躬身说道。

    贺真人率先入门,白霜随后朝胡安点了下头后,随后而入。

    两人转过影壁小门,跨出院门时,就见着苏凤起和胡娘子,怀里各抱着个小丫头,正坐在院里石凳上说话。

    “苏先生,胡娘子,今儿老道领了贵客来访!”贺真人笑道。

    苏凤起和胡三娘,转头就见着自贺真人后面,缓步上前的白霜。

    胡三娘一眼就认出了白霜,心内立即揪起惊涛骇浪!

    还不等她有所动作,就见着白霜朝自己和苏凤起行了个道揖,说道:

    “太一观白霜,见过苏先生,胡娘子。”

    苏凤起闻言,心中咯噔一跳!两人齐齐对视一眼后,旋即,心有灵犀般,放下何小鸭和张媛媛,俯首朝白霜回了一礼。

    “小鸭,媛媛,你两先回房。”起身后,苏凤起朝两丫头说道。

    何小鸭和张媛媛这时候极其懂事,齐齐点头,再小大人样朝白霜行礼后,就跑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贺道长,这位仙姑,莫非是长公主?”苏凤起朝贺真人询问。

    苏凤起见贺真人点了点头,脸露惊诧,即惊且喜说道:

    “贺真人,白道友,请先入座。”

    “寒舍简陋,怠慢贵客。”

    说着,他引两人入座,转头朝胡三娘说道:“三娘,去烧壶茶水。”

    胡三娘点了点头,朝白霜说道:“仙姑见谅,三娘去去就来。”

    白霜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下胡三娘,随后点了点头,说道:“有劳胡娘子了。”

    胡三娘朝她笑了下,转身朝厨房走去。

    背对着白霜,她眼内惊慌之色一涌而出,旋即便又压下!如往常般信然行走,然而,每次踏下脚步,她心儿便不为人知地轻跳一下!短短十来米,走的几近脱力。

    直到走进厨房,她没见白霜出声,才终于舒了口气。她一边正常烧水,取茶叶,一边暗咐:

    “看她样子,应是没认出我。”

    “自从修习《太上玉阙灵始经》,体内妖气早已一扫而空,我近乎脱胎换骨。”

    “是了!单凭南明密探收集的信息,即便我与春风楼楼主同名,面貌有六七分相似;但狐妖一族,自古皆冠胡姓,三娘两字又极寻常,且化形女身大都貌美形似。”

    “初来长宁县时,以贺司茂的老道,都不曾认出我来。”

    “她再厉害,未成仙人前,也无法看通我和公子的心思。”

    想到这,胡三娘嘴角翘起,心态平和地端起茶盘,娉娉婷婷出了厨房,往院中石桌走去。

    “苏先生,白霜登门造访前,已然听贺真人谈及定宿府虫疫之事。”说着,白霜站起身来,朝苏凤起躬身行礼。

    “白霜在此,谢苏先生仗义出手。”

    苏凤起将白霜虚抚而起,说道:“苏某不过略尽绵薄之力,当不得白道友如此大礼。”

    两人再次入座后,胡三娘已然斟好茶水,将茶杯摆放在各人眼前。

    “真人、仙姑,请喝茶。”胡三娘端庄坐下,说道。

    白霜和贺真人点了下头,各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苏先生,听贺真人说你喜字帖,正好我这有帖草圣书法,便作谢礼,望勿推辞。”

    将茶杯轻放回石桌上后,白霜从袖中抽出一卷书轴,递往苏凤起。

    苏凤起接过书轴,转手递给胡三娘后,才回头说道:

    “如此,苏某却之不恭了。”

    胡三娘抱着书轴,告了声罪后,往书房走去。等她再回返,坐下时,四人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拘束。

    “苏某早有耳闻,说白道友有天女之姿。”

    “当下,却觉得应改一字。”

    白霜微微颔首,微觉他言语有些孟浪;贺真人却是接了话:“苏先生,应改何字?”

    苏凤起正色回道:“应是天仙之姿。”

    一字之差,立意立时不同,隐约指出白霜半仙境界。

    贺真人笑道:“苏先生端的慧眼。”

    白霜注视着苏凤起,见他不似作伪,不由得轻笑道:“苏先生谬赞了。”

    随后,她看着胡三娘眉心的花瓣和星粒,意有所指:

    “胡娘子亦是天仙之姿,手段更是玄奇。”

    胡三娘盈盈一笑,回道:“三娘这点微末法门,还入不了仙姑法眼。”

    白霜似笑非笑看了她一样,转头朝苏凤起说道:

    “昨晚见苏先生凝星液成符,端的玄奥异常;而白霜所修法门亦偏重符篆一道。”

    “见猎心喜下,还想跟苏先生讨教下。”

    苏凤起心里一笑,知道重头戏来了。

    “苏某正好有道符篆,还请白道友和贺道长赐教。”

    不等两人回应,他抬起右掌,往右眼轻轻一拍,“天罗地网符”便自瞳孔内飞出,落在他掌上时,已有巴掌大。

    任符悬浮于空,白霜和贺真人凝目看去,见符上有无数横竖线条绘成法网,里间法力涌动,隐约间觉得自己周身法力,竟有无所遁形之感。

    “苏先生,此符何名谓?”贺真人问道。

    “此为‘天罗地网符’,苏某便是凭此符,于平安县看出妖魔气息。”

    白霜和贺真人仔细端详,心里暗自揣摩。

    苏凤起和胡三娘,便自悠然喝茶。

    良久后,贺真人和白霜对视一眼后,叹然说道:“此符神妙,我不能及也。”

    白霜点了点头,接口说道:

    “以天罗为名,察天机之妙;以地网为谓,揽气息觅踪;诸为不凡。”

    想了想,她继续说道:

    “此符,以苏先生通体法力为物,融情意二境而成;白霜观来略知一二,便是勉力成符,却也非‘天罗地网符’了。”

    接下来,四人便相互探讨修炼心得,贺真人时不时以自身经历为例案指出大道中各种关卡;苏凤起结合两世记忆,加以对《太上玉阙灵始经》的理解,所言不多,但每每发人深省。

    白霜更是高屋建瓴,凡有所疑,在她解释下,三人立时有醍醐灌顶之感;而胡三娘,在魅惑幻术一系上的独到见解,为三人所赞叹。

    候在边上的胡安听得四人天花乱坠,只觉的往日《炼体篇》上种种难以琢磨之处,矛盾顿开。见四人浑不在意,赶忙将何小鸭和张媛媛悄悄拉了出来,三人拎着竹凳,坐在枣树底下,静静聆听。

    张媛媛见好友和胡安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自己却完全不知所云,颇感气馁。但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很快她就自个寻着乐子,两只亮晶晶的眼珠子,来回在白霜和胡三娘身上转。

    如此,一聊便是大半日。

    天色昏黄时,四人齐齐起身,白霜朝苏凤起和胡三娘做了道揖,说道:

    “白霜今日所得甚丰,但身有要事,却不得不向二位请辞了。”

    苏凤起和胡三娘回了一礼。

    “白道友真知灼见,令苏某发聋振聩。”

    “望他日还有相见时,再次坐而论道。”

    白霜朝苏凤起点了点头,又对胡三娘笑了下,便和贺真人告辞离去。

    苏凤起和胡三娘将两人送往门外,等他们自街头消失后,才转身关门回到院子。

    “你这丫头,今儿倒耐得住性子。”胡三娘见坐在枣树下的张媛媛,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将她抱起,缓缓往其体内注入道法力。

    法力入体,张媛媛精神一怔,立即开口说道:“姨姨,我好饿啊。”

    苏凤起和胡三娘闻言,哑然失笑。

    今日院中之人,除了张媛媛皆有所得,倒是害她饿了一顿。

    苏凤起见胡安和何小鸭还在入定当中,便开口说道:

    “我去醉仙楼叫桌酒菜,犒劳犒劳媛媛。”

    “苏先生,我要吃油焖鸡。”张媛媛立马接口。

    “依你。”他摸了下张媛媛脑袋,笑道。

    等他走出苏苑,遥遥听见张媛媛朝胡三娘说道:

    “姨姨,我也想跟小鸭一样。”

    “她在学塾,一个人就能把那些捣蛋的男孩子全部打哭!”

第三十三章:过关

    当夜,苏苑书房。

    苏凤起和胡三娘坐在椅子上,各自静静回顾,白日里自己得言谈举止。

    良久后,他长舒了口气,说道:

    “三娘,当日咱们弃望海城,选择定宿府下长宁县定居。”

    “便是看中长宁县地处偏远。”

    “哪知道一场虫疫,竟将白霜给勾来了,打了个你我措手不及。”

    “所幸,此前已经预演了一场,当下看来,算是蒙混过关。”

    胡三娘颔首说道:“幸得公子三张天机符,遮掩掉了三娘等天机,否则今日难说的很。”

    苏凤起伸了下懒腰,笑道:“白霜虽比预计提前了半年登门,但也不算是件坏事。”

    “如今你我在南明,算是立住了脚。”

    “终于可以安心睡一个好觉了。”

    她站起身,靠在椅背后面,伸出双柔荑,揉着他的太阳穴,轻声说道:

    “这半年多来,辛苦公子了。”

    苏凤起闭目享受,良久后才开口说道:

    “三娘,白霜可以欺之以方。”

    “但依你之前所言,萧慕羽为一方枭雄,行事无所不用其极。”

    “怕是不好糊弄。”

    胡三娘思虑了会儿,回道:“公子自云梦山下山,便一路以秘法消去自身痕迹。”

    “从今日白霜的表现来看,她应当是不晓得你的存在。”

    “但萧慕羽主修的是炼心府通文圣的《天意决》,其对气息敏感至极,怕是难以瞒的过他。”

    “以他性子,自不会善罢甘休。”

    “此时,怕已经指使着‘听风雨’和‘十二楼’在南明的探子,搜索你我行踪。”

    苏凤起哂然一笑,说道:“如今南北泉关大战在即,南明十三郡已然在严防死守,这些探子稍微一露头,怕就要被太初府和天王府下高人碾死。”

    “在泉关之战没出结果前,此事尚不足虑。”

    胡三娘回道:“公子说的在理。”

    “如此的话,便有更多的时间准备了。”

    苏凤起想了下,说道:“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再破境了。”

    “之前拔苗助长实非得已,当下暂无外忧,却是稳固心境的最好时候了。”

    她轻声应道:“公子,三娘知道轻重。”

    伸了个懒腰,苏凤起站起身,拍了拍她的手,说道:

    “去歇息吧,这些日子你我过的提心吊胆,却是应该好好大梦一场。”

    “云泽山脉之行,容后再说。”

    她点了下头,朝门外走去。等走到东厢房,打开房门后,自语道:“今晚,三娘定会梦到公子的。”

    苏凤起熄了书房烛火,站在书案前,望着天外繁星,脑海里闪现出半年来种种,喃喃道:

    “费尽心机为那般?”

    “不成仙人终蝼蚁。”

    他将心神沉入识海,神魂立即睁开双眼,一指点在“白狐令”上。

    从属:六尾灵狐(胡三娘)

    神魂:日游(状态:小成)

    天赋:魅惑、幻术、化形

    识海:一百五十五里方圆

    法力:三百六十方

    功法:二

    一《九炼成真经》‘化形篇’

    二《太上玉阙灵始经》

    《吐纳法》(状态:知会)

    《炼体篇》(状态:贯通)

    《炼神篇》(状态:贯通)

    灵宝:二

    玄甲符

    星辰砂

    神魂久久凝视着。

    …………

    天鹤观。

    白霜和贺真人面对而坐。

    “贺叔叔,此间事了,我却是要回泉关了。”

    顿了顿,白霜询问道:“您确认不随白霜一同前往?”

    贺真人摇了摇头,回道:“长公主,定宿府虫疫尚未完全清除,老道还是呆在长宁县好些。”

    白霜叹了口,说道:“那定宿府就劳贺叔叔照看,我就走了。”

    她站起身,朝贺真人如儿时在宫中那般施了个万福,便转身出了道观,抬手间一只纸鹤飞往空中。

    等纸鹤固形,她飞身横坐其上,喝道:“鹤儿,去泉关!”

    纸鹤点了点头,展翅便往北面飞去,须臾间,就自贺真人眼内消失。

    半途中,白霜两指捏着根白色狐毛,轻叹了声,自语道:

    “看来,胡娘子确不是那妖狐。”

    扬手间狐毛烧成灰烬,她轻笑出声:“那只狐狸倒端的好本事,竟能避过我的推衍。”

    摇了摇头,她注视繁星,心里默默回想今日所见的“天罗地网符”。

    一宿过后,朝阳起升,她伸手将围在周遭的法力密网聚拢在掌间。

    “轰!”的声巨响,法力将要成符时,却是猛然炸裂开来!空中立时有无数狂暴灵起窜流,搅动得数十里方圆风云莫测。

    驾着纸鹤,白霜云淡风轻地自灵气旋涡里飞出。

    “到底是差了点什么呢?”她蹙着眉头,细细思量。

    ………

    长宁县县衙贴出告示,说是虫疫解除,即日起不再供应口罩。

    满城弹冠相庆的同时,贺真人及天鹤观数十道人也是长舒了口气。

    这些日子,他们没日没夜画避水符和避尘符,加上以往的库存,才算勉力供上;此刻个个累瘫在地上,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两种符篆的线条。

    “小道往后,怕是再也不想画这避水符了!”一个两眼呆滞地中年道人,喃喃道。

    “别说是避水符了,避尘符我都画吐了!”边上另个道人躺在地上,轻声哼道。

    见大殿内“嗡”地嘈切起来,贺真人抬头喝道:

    “修行之人,这点挫折便让道心蒙尘,成何体统?”

    一众道人闻言,连忙爬起身来,跪坐在地,哭丧着脸说道:

    “真人教训的极是,我等知错了!”

    贺真人一眼便看出他们心口不一,叹然道:

    “长春真人兵解前说,修真为长生,也为苍生!”

    “你们自个好好琢磨吧。”

    扔下句话后,贺真人自满地跪着地道人里间,走出符殿。

    居高临下,他望着满城欢呼雀跃不已的百姓,如同过年般宰猪杀羊,燃起鞭炮……腾腾炊烟直冲而上,蒙蒙烟雾萦绕里间,将长宁县衬得极具生趣。

    再定睛往杏花坊看去,就见着何小鸭和张媛媛,提着书篮走在街上;极其活泼地张媛媛,不时地同街坊邻居招手。

    等她俩过了石桥,贺真人才将目光投向苏苑,院中就一个胡安,正在枣树底下打着架势。

    左右没见着苏凤起和胡三娘,贺真人便将目光收了回来,抬头望着悠悠白云。

    良久后,他轻声自语:“万幸,长宁县住了个苏先生。”

第三十四章:风旗

    “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啊!”

    胡从道伸了个懒腰,优哉游哉地自地上站起。

    随意在幽暗不见五指的暗室里逛了几圈,他眼内红芒一闪,自语道:

    “我好像答应了胡从灵件事?”

    “让我想想……”

    “好烦啊,梦做得太多,有点分不清楚了。”他敲了敲太阳穴,颇有些苦恼地说道。

    绞尽脑汁,他终于回忆起月文石的吩咐,一拍脑袋,叫道:

    “杀了破坏尸魁任务的家伙。”

    “然后,随便搞搞破坏。”

    “这些,我在行!”胡从道肯定了自个一句,旋即收起背后七尾,一步穿过墙壁,出现在南泉关城内。

    “嘿,好多人。”

    见泉关内鳞甲密布,煞气冲天,他嘿笑一声。随后,如同只幽灵穿梭在高楼坚壁里间,无视遍布的封禁和结界,毫不被人所觉。

    只一个时辰,他就直直出了南泉关,落在一座小山里头。

    “走的好累!”他左右晃了下脑袋,鼻子嗅了嗅,脸上露出丝微笑。

    “就你了!”话音未落,他脚一抬,就出现在山涧里,望着一弯清泉边上,正在俯首喝水的只斑斓猛虎。

    猛虎似有所觉,猛然抬头,望向胡从道。

    紧接着,它眼内露出丝迷茫,抖了下身子,就要继续喝水时,耳内就传来个声音。

    “真是只傻虎!”

    “吼!”猛虎惊悚间吼叫了声,踩过泉水,飞身就欲往密林里窜去。

    “跑什么!”胡从道一巴掌将猛虎从空中扇回泉水里,随后显出身形,一脚将它踩在泥沙里面。

    “乖乖当我几天坐骑,听到了没?!”他眼内红芒一闪,就松开了脚。

    猛虎晃头晃脑从水里爬起,将水渍抖动出去后,如同只家猫,静静俯在胡从道脚边。

    他惬意得一把躺在虎背上,望着天边不时闪过的流光,嘴角翘起,说道:

    “小老虎,往南走。”猛虎闻言,如听天宪,撑起身子,悄然无息间往南而去。

    摇摇晃晃中,胡从道闭上眼睛,却是再次睡了过去。任它百般腾挪,他如同块嵌在虎背一样,没有丝毫偏差过。

    这一睡,又是三天过去。

    “扑通”声,猛虎四肢一把跪在崖边,低吼出声!

    胡从道睡眼惺忪地从虎背上下来,瞧了眼跟前近百米宽的深渊,反手拍了拍猛虎脑袋,呲笑道:

    “小老虎,你倒是聪明。”

    “去吧,下次让我碰见,可要将你烤了吃!”

    猛虎闻言,猛然站起,头也不回的就往来路窜去!

    他见猛虎跑得惶惶至极,不由得轻笑出声。随后,从嘴里吐出风旗,脸色一凝,喝道:

    “千里清风一瞬,风起!”

    法诀一出,风旗旗面上一道清风刮起,卷起胡从道,就破开空间,往内一钻!须臾间,千里之外的空中,洞开一个豁口,胡从道满身血水,极其狼狈地自里间一把窜出!

    “哈哈哈,好玩!”

    “怪不得胡从灵将你当宝贝!”

    他对浑身伤痕毫不在意,一把扬起风旗,怒喝道:“万里风龙既至,龙卷!”

    风旗旗面猛然猎猎作响!一道通天彻地得龙卷突兀生成,席卷着漫天云彩,如同条风龙,咆哮着一口将胡从道吞入风眼!

    “嗷!”的狂风呼啸声中,风眼所处得百丈空间,无声无息出现密密麻麻得裂缝,旋即如同琉璃碎裂,崩炸出个百丈方圆得幽幽空洞!

    风龙挺身而入!刹那间再至万里之外浮现,下一瞬间,风龙再次隐没!

    河间郡无数百姓,只听空中一声炸响,等抬头时,便见到半空中一个空洞里黑风肆虐,如同只魔眼俯瞰大地,眼内充斥着令人惊悚地毁灭欲望!

    还不等百姓骚乱,空洞便复合如初,好似先前一切都是幻觉。

    “刚是眼花了?”所有人心里只觉得荒谬绝伦……

    “哈哈哈,痛快!”

    胡从道像只渗血得破布袋,挂在棵参天大树上!眼内冒着令人生畏的疯狂之色!

    一动不动,足足挂在树干上六天,他才算调养好伤势,一把从树上跳下!

    数百米高彷如一台阶,他脚落在山顶时,再次掏出风旗,眼中厉色一闪,喝道:

    “九天罡风,送我彼岸,临!”

    法诀一落,风旗“撕拉”裂响,顶部竟然裂开了小半,一道蒙蒙罡风似要透旗而出!

    胡从道只看了一眼,便只觉得罡风似要将其血肉刮去,魂魄吹散!

    他马上意识到,以自己当前修为,操控罡风力有未逮;罡风一旦被放出,将立时反噬自身!自己七条命怕都不够填满罡风!

    当机立断!他一把散掉法力,甩手就将风旗扔在地上,人瞬间自原地隐没,再出现时,已是千丈之外。

    一缕清濛濛罡风,透旗而出。因无人操控,它打着卷儿往天外飘去……

    胡从道心里一颤,只觉得两腿发软!只见罡风所过之处,一道螺旋裂缝自山顶穿往天外,天地似被撕裂成左右两瓣!

    半盏茶功夫过后,裂缝兀地一合。“墩”的声,他一屁股跌坐在地,脸色苍白,满脸惊恐地喊道:

    “胡从灵,你诚心是要害死我!”

    等身子恢复了力气,他才一步一抖地踩着细绵沙粒,走到沙丘丘顶,探手往里内摸索了下,将风旗掏出。

    见宝贝裂出条指长缝隙,他心疼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玩什么不好,偏偏玩风旗!”

    试着将法力输入风旗,默念法诀,一道清风平地刮起,胡从道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能接着用。”

    “真要玩坏了,死狐狸还不得跟我拼命。”

    这下子,他老实多了,腾身而起,踩着风旗风驰电掣出了河间郡,进了宾阴郡。

    三天后,他现身在平安县北部沼泽地。

    “闻到尸魁那家伙遗留的臭味了!”

    胡从道嗅了嗅鼻子,极其嫌弃地捏着鼻子骂道:

    “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这么臭!”

    “呛的我头晕!”

    他有心封闭嗅觉,但还得靠这只鼻子寻着尸魁具体殒身之处,只能眼泪汪汪地顺着味道一路摸索。

    “滋!”胡从道倒吸口冷气,望着眼前近百丈的白地,里内生机泯灭,灵气点滴不存。

    “尸魁,死得不冤!”

    “这掠夺生机之法,端的霸道异常。”

    他鼻子嗅了嗅,轻“咦”了声。

    “什么有两股道家气息?”

    时日过于久远,胡从道已经无法分辨出谁先谁后,只能将两道气息牢记在心。

    “不打紧,多费下手脚罢了。”

    “正好松松骨头。”

第三十五章:周群之死

    定宿府,城墙高达百丈,里内常驻人口二百万有余。

    太初府在此设立东西两观,东道观由黄洞之执掌;西玄观则是周群坐镇。

    胡从道一身儒衫,随着人流,自西城门跨腿而入。

    一条十马宽得府道,左右尽是林立得酒楼食肆,更有无数摊贩占地营业,见有差役巡来,立马凑上前去,偷摸着往差役手里塞着什么。

    胡从道哂然一笑,抬头往前方望去。两座两百来丈高的小山,分立东西,遥遥现于眼前。

    他刷地打开手上纸扇,摇头晃脑说道:

    “找到你了!”

    人已寻到,他便不着急,晃悠悠走进了家酒楼,点了桌酒菜,等吃饱时,巳时三刻刚过。

    嘴巴一抹,胡从道打了个饱嗝,自凳上站起。眼尖的小二,立马就要迎了上去,还不等左腿跨出,眼睛一花,人就不见了!

    “夭寿啊!”

    “有人吃霸王餐!”

    小二一怔之后,立马大吼出声。

    酒楼一下子骚动起来,食客纷纷左右环顾。紧接着,掌柜就跑了出来,一把将小二扯了回来。

    “瞧着那人往哪跑了吗?”掌故低声喝问。

    “我就眼儿一花,人就不见了,哪里瞧得着他往哪跑?”小二赶紧回道。

    “这群江湖人,三天两头吃干抹净,撒腿就跑!”

    “迟早曝尸荒野!”

    掌故恨恨骂道,随后他朝着酒楼里的食客拱圈说道:

    “各位,那客官已付过账了。”

    “是小二忙的昏了头,记错了。”

    “见谅,见谅。”

    几句话喊完,朝着店小二恨声说道:

    “今儿这顿酒菜,就记你账上了!”

    “回头往工钱里扣!”

    小二一听这话,立马急眼了,嚷嚷开来:“凭什么扣我工钱,又不是我吃的霸王餐!”

    食客一听,哟,立马精神上来,纷纷侧头往两人望去。

    更有人朝着掌柜笑骂道:“吴掌柜,无端扣除小二工钱,你就不怕吃官司?”

    吴掌柜见有人出头,眼儿一溜,二话不说,扯着小二就往后厨跑。

    众食客见状,立时“嘘”声四起。

    早已站在西玄观的胡从道,自然对此一无所知。

    他见道观广场人来人往,香火极其旺盛,冲天烟气呛得人连咳不止。

    便凑趣般挤进人群,朝金殿里苍天图礼拜三下,再将手中三柱檀香插在香炉里。这才逢墙而入,直直往后山小观走去。

    没多会大会儿,胡从道就站在小观前,抬头见牌匾上刻有:“飞云观”。

    小观内外均有禁制,牌匾上更是高挂着面照妖镜。他毫不在意地拾阶而上,穿过观门时,照妖镜镜面光洁,隐有光芒一闪,却并未照出人影。

    飞云观内,金殿里间,身澄心静的周群,正做午课。冥冥间心中一动,他停下午课,站起转身,负手在背,朝着殿门方向发声:

    “哪位道友莅临小观。”

    “还请现身一见。”

    话虽如此说,他背后的手已然捏符欲动。

    “嘻嘻,老道还有点眼力劲。”金殿门口,胡从道身形突现。

    周群就见着个儒衫俊秀公子哥,打着纸扇嬉笑出声。

    他眼神一凛,法眼竟然无法看出胡从道的妖属身份,顿时知道自己境界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且问你,尸魁是不是你杀得!”胡从道跨进门槛,随意地抬手吸过张蒲团,一屁股坐在上面,却是堵住了殿门。

    “是又如何!”周群闻言心中冷冽,寒声出口。

    胡从道眼中红芒一闪,轻笑道:“你这老道,以为我看不着你得小动作。”

    周群背后的禁制符和挪移符刚刚燃起,正要发动时,便觉精神一恍惚!下一刻,他惊骇得发现,自己竟出现在自个识海之内!

    “噗,识海方圆一百一十六里,神魂堪堪日游之境。”

    “我一根指头都能碾死你,更逾论近仙法体得尸魁。”

    胡从道闲庭信步般,在周群识海里转了一圈,随后失笑出声。

    “何方妖物!竟敢侵入老道识海!”怒喝声中,周群神魂煌煌而涨,须臾间便有六十里高!

    他垂头望着蝼蚁般地胡从道,脚下雷火符爆裂中窜出雷火双龙,合着巨脚,铺天盖地般向胡从道压去!

    “我啊!”胡从道嘴角翘起,睬也不睬头顶上方得杀招。

    “便让你死个明白。”

    “轰!”一只十丈来长的银狐,后有七尾,身绕条琉璃彩带,轻轻弹起根指头,毫不费劲得抵住周群巨脚!

    紧接着,雷火双龙便要轰在银狐身上,它身上琉璃彩带微微一闪,双龙立即溃散!

    “七尾妖狐!”周群惊呼出声!随后,他神魂一缩,如粒沙尘,便要遁出识海!

    “没劲!”银狐吐话,探爪一捞,彷如水中捞月,一把将沙粒捞在爪中。

    周群眼见银狐狐喙大张,便要将自个如同蚕豆般吸入腹中,眼中厉色一闪,狠决出声!

    “碎金丹!”神魂立即凝成粒金灿灿得金丹,鼓涨间炸裂!满天金芒爆射,识海界壁挨着便被穿出个孔洞,立即有黑风刮进!

    “嘿!”胡从道挥手间,将粒金丹扔进口中,随意嚼了两下,便吞入腹中。

    见周群眼中灵光寂灭,肉身缓缓瘫倒在地,他不屑地说道:

    “真是修道修成了个傻子。”

    “幻境、识海蠢蠢分不清。”

    他伸了个懒腰,从蒲团上站起,喃喃自语:“好烦,还得再跑一趟。”

    随后看了眼周群尸身,笑道:“看在你给我贡献了颗金丹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的帮你火化了吧。”

    说着,他抬手将神台上苍天图收进怀里;随后指尖冒出缕狐火,弹指间,火光便自金殿四处烧起……

    “不好啦!”

    “飞云观着火了!”

    “周真人还在里面!”

    “快快快!赶紧救火!”

    胡从道见西玄观里涌出一堆道人,提着水桶健步如飞,朝着后山飞云观跑去。

    后头乱糟糟得香客,有想要一同去救火的,有想要后撤下山的,有站着干吆喝的,有趁着骚乱揩油的……

    “人间,到底比天妖城有趣多了。”

    “好想,一口将这些生魂吞入腹中。”

    他摇着纸扇,随在下山人群背后,舔了舔嘴唇,说道。

第三十六章:借符

    长宁县,天鹤观。

    一道符剑破云而落。

    贺真人伸手迎上符剑,等他输入法力验明身份后,黄洞之的惶急的声音立时响彻脑海:

    “贺道友,飞云观失火,周群道友神魂俱灭,殒命火海!”

    “定宿府疑有妖人潜入,贫道已开六壬玉衡阵,封城闭门,请道友速来助阵!”

    贺真人脸色一凝,将符剑收入怀中,另拿出把符剑,一道神念传入其内:

    “黄道友莫急,我即日便至!”

    他扬手送飞符剑,随后一把坐在蒲团上,手上现出张八卦盘,开始闭目掐诀起卦。

    盏茶功夫后,他脸色隐有灰败之色,旋即睁眼,将卦盘收回。

    “天机蒙蔽,竟算不出一丝半点。”贺真人深叹了口气,便起身往苏苑飞去。

    落在苏苑门前时,他见两扇宅门开了一扇,胡安正将张先生送出。

    “贺真人,早!”张先生和胡安两人一眼瞧见门前的贺真人,赶忙躬身问好。

    “胡安,苏先生可在?”贺真人这会没闲心和两人闲话,直接开口问道。

    “公子在书房里,贺真人请自便。”胡安瞧出贺真人脸色不渝,隐有怒火,拉开另扇大门,回道。

    贺真人点了点,一脚就跨进苏苑。

    “贺真人如此含愠带怒,莫非长宁县又出了什么大事?”张先生见贺真人两步转过影壁,皱眉说道。

    “胡安,有什么事记得及时通知我。”

    见胡安点头应下,张先生便转身往学塾赶去。

    他今儿赶早来苏苑,是替爱女张媛媛来答谢苏凤起和胡三娘。近些日子张媛媛一直留宿苏苑,死活不肯回家。无奈下,张先生只好提些谢礼,登门道谢。

    等胡安关上宅门,转回院子,就见着贺真人自院中腾身而起。

    “胡安,去学塾将小鸭和媛媛领回来。”从书房走出的胡三娘,朝抬头张望的胡安吩咐道。

    “好的,娘娘。”胡安忙出声应下,正欲转身离去,就又听到苏凤起叫停。

    “等等。”

    胡安赶忙驻脚,转身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这三张镇妖符你交给张先生。”

    苏凤起紧走几步,手里有三张符篆,往胡安递去。

    等胡安接过符篆后,他吩咐道:“你跟张先生说,让他一张挂在自家门上,一张挂在学塾堂前,最后一张随身携带。”

    “明白。”胡安应下后,见苏凤起没再有别的吩咐,便转身出了院子。

    “真是多事之秋。”苏凤起接过飘落的一片枯黄枣叶,叹声说道。

    “公子,贺真人往你借去了‘天罗地网’符。”

    “此去定宿府,应能寻踪觅迹,擒拿真凶。”

    胡三娘见苏凤起心情惆怅,不由得开口安慰。

    苏凤起摇了摇头,说道:“能悄无声息让周群道友神魂俱灭;又蒙蔽天机,使贺真人六爻之术一无所得。”

    “管中窥豹,贺真人怕是要无功而返。”

    胡三娘点了点头,回道:“恐真凶流窜作案,贺真人怕要疲于应付了。”

    苏凤起想了下,说道:“苏苑还是做些布置,以防不测。”

    “另外,贺真人走时托我照看长宁县。”

    “并将他布置的朱雀离火阵,中枢阵旗交于我手。”

    “近些日子,我会守在天鹤观,苏苑就要你照看了。”

    “公子放心,三娘自能保苏苑无虞。”胡三娘应允。

    苏凤起也不耽搁时间,在苏苑再布下道“天罗地网符”后,对胡三娘说道:

    “三娘,我去了。”

    胡三娘点了点头,苏凤起就自宅门走出苏苑,悠然往仙霞山而去。

    等他到了天鹤观,早有个二十来岁得道人候在观前。

    “苏先生,小道许文,给您见礼了。”

    许文一把迎了上来,朝苏凤起做了道揖。

    “苏先生,贺真人已经吩咐,小道这就迎你去朱雀楼。”

    苏凤起自无不允,回见一礼后,就跟在许文背后。

    两人入了天鹤观,过了金殿,再穿过厢房静室,这才再踩在石阶上,往山顶走去。

    许文脚力不差,近千石阶盏茶功夫即至。等到了山顶,他指着坐落在数排松树后,隐隐绰绰得三层小楼,说道:

    “苏先生,前面就是朱雀楼。”

    “您以阵旗开路,自可穿过松林阵。”

    “小道就先下山了。”许文拱手说道。

    “多谢许道长领路,还请慢走。”苏凤起稍点了下头,说道。

    等许文下山后,他拿出把巴掌大,通身火红,旗面绘有火鸟的令旗,朝前一挥;一股火气自旗面涌出,漫过松林,就见着原本错杂的松林阵,自动挪开了条道。

    苏凤起几步踏过小道,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朱雀楼。

    朱雀楼共有三层,盘落彷如八卦;通体由南安郡火桐木搭建而成,其上雕有只垂头闭目,仿若栖息于朱雀楼上的火鸟。

    他想了下,挥了下令旗,口诵:“离中虚南方真火。”

    无声无息间,朱雀楼三层各自转动。三息后,三层楼只余二楼门户洞开,原本栖息的火鸟,此刻亦是展翅高鸣!

    苏凤起眼睛眯了下,旋即一跃而起,自二楼火鸟洞开的长喙中穿门而入。

    二楼极其空荡,只正前方有块蒲团,上有一个指洞。他上下左右打量了会儿,见里内上下以火桐木制成太极图,木壁八方均是八卦造型,蒲团便位于阳鱼眼上。

    他一把盘坐在蒲团上,将令旗腿间指洞里。

    “嗡”的声,朱雀楼轻抖了下,上下两幅太极图缓缓转动,便有火芒自蒲团下,顺着缝隙蔓延出去,须臾间,二楼八方木壁缓缓亮起温和火光。

    苏凤起只觉得蒲团下,涌出阵阵蕴含真火的灵气,他闭目净心,神识沉入识海。

    天枢观内,火芒四射,随后凝成一小座长宁县,悬浮于空中。神魂睁开,往眼前长宁县望去,立时有种种讯息涌上心头。

    神魂定睛往苏苑望去,便见苏苑上有道符篆织密成网,隔绝内外,窥视不得。

    他不由得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有天书蒙蔽天机,断绝外人推衍自身;胡三娘更是随身佩戴“天机符”;朱雀离火阵窥视探听不得,否则,刚来长宁县怕就要被贺真人给拿下了。

    熟悉了下朱雀离火阵,他略一思索,抬手间正神佩出现在掌心。

    有朱雀楼和天书双重蒙蔽,加之贺真人远去定宿府,他终于可以将正神佩利用起来,推进自身修为!

第三十七章:修为大进!

    “八卦相错重叠生,天地造化定乾坤!”苏凤起朗声诵道。

    朱雀楼轻微晃动了几息,似有凤鸣长唳;紧接着,外界灵气与太阳真火蜂拥涌进!

    他微微一笑,自识海取出正神佩,引真火灵气煅烧玉佩!

    阵阵精纯灵气自正神佩上逸出,旋即被苏凤起导引入体内。如此,小半日功夫后,原本巴掌大得正神佩,只余指甲盖大小,其色浓青微墨,里间灵气成液,翻涌不休!

    深吸了口气,苏凤起导引朱雀楼得灵气真火冲刷肉身,强忍着如置于真火炉内,被煅烧不休的剧痛,一口将灵液吞入腹中!

    清凉至极的灵液自腹部丹田转瞬流转全身,稍稍缓解了下肉体痛楚。

    他闭目静心,抛空思绪,全力引导灵液真火过四肢百骸,入周身经脉穴位……运转三十六周天之后,灵气真火汇聚如水火双龙,猛然朝脑门通天穴涌去!

    “砰”的声巨响,苏凤起脑海一黑,一口黑血喷出,刚离口便“滋啦”爆响,不及着地,就被极致高温烧成灰烟!

    首次冲关失败,他赶紧定住心神,再次引导双龙自双脚涌泉穴,汇聚于会阴,一路过石门、紫宫、璇玑……沛然灵气真火,携带匹然巨力,再次撞在通天穴上!

    “劈啪”裂响,双龙一冲而过!随后顺游入承光,一路汇聚于丹田!

    “哈,哈哈哈!”苏凤起感受到丹田处如片池塘得法力,不禁长笑出声。

    紧接着,他喝道:“天书!”

    识海天枢观内,天书立时神光漫射,一页书页倒印眼内:

    肉身:凡胎(状态:左眼‘天目’;右眼‘地目’)

    神魂:化神

    天赋:道体

    识海:一千二百里方圆

    法力:四百六十方

    功法:二

    一《太上玉阙灵始经》

    《吐纳法》(状态:入境)

    《炼体篇》(状态:贯通)

    《炼神篇》(状态:知会)

    二《玉阙金符》

    法门:三

    《御剑诀》(状态:入境,自悟)

    《腾云法》(状态:入境,自悟)

    《符阵真解》(状态:入门,自悟)

    符篆:

    “命符”三(紫霄神雷符、封灵符、北斗星符)

    “观想符”七(超度符、镇妖符、金光符、神足符、观日符、祛病符、替命符、天罗地网)

    封灵:一(白狐令)

    命星:天枢

    “出窍!”

    神魂一步跨出识海,朝着盘坐蒲团上的苏凤起微微一笑后,再自洞开得门户穿出,飘忽于天外。

    此时已近申时,天边艳阳正烈,神魂沐浴在真火之下,只觉得遍体生暖,舒畅至极。绕着仙霞山遨游一番,神魂心满意足的重新回到肉身识海。

    “终于压过三娘一头了。”苏凤起笑着自语。

    旋即,他摇了摇头,自语道:“三娘作为妖属,天然对《炼体篇》和《炼神篇》有非凡领悟力。”

    “尤其是《炼神篇》,估摸着过些时日,便要推入入境。”

    “只需再凝结成势,在魅惑幻术一系上就自成宗师。往后,怕是在《炼神篇》上要将我远远甩在背后了。”

    他摸了摸下巴,心想道:

    “说来,到底是她自己经年累积的底蕴,加上《太上玉阙灵始经》,才得以厚积薄发。”

    “我修真时日数来不足一年,已经跨过寻常道人百年未能及之境界。”

    “回想起来,自己机缘算是深厚。”

    “有天书助力,加上平安县超度亡魂,天道有感,垂落得一滴灵液。”

    “再到今天炼化正神佩,借以突破日游,一举跨入化神境界。”

    “比起三娘,中间不知道少走了多少弯路。”

    “道体应有悟性加持,只是……”

    他猛然想起前世临死前,恍然听到得那道森然童声;再想到天枢观内的密布得剑痕符迹,以及里内蕴含着得种种讯息,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赶忙甩了下头,似乎这样,就能将脑海里的可怖得想法甩出。

    他苦笑道:“这世道,半分不由人。”

    “那能容得了自己瞻前顾后。”

    复定心境后,他看着腿间的令旗,眼内露出沉思之色。

    “贺道长身份应当非同寻常。”

    “前段日子,携带白霜登门,便见他与白霜关系甚密。”

    “再到今时方显出的朱雀楼,以及长宁县下的朱雀离火阵。”

    “怕是在太一观里,都有相当地位。”

    所幸,他和胡三娘一路小心翼翼,未曾露出破绽。

    见天色昏黄,朱雀楼火芒略有失色,他收起心思,闭目入定。一边运转《吐纳法》吞吐天地灵气,一边往令旗输入法力,借以监控长宁县。

    ……

    定宿府外的一座不起眼小山里,贺真人驱云而过,对隐于下方的胡从道一无所觉。

    胡从道遥遥望着,贺真人驱云进入定宿府。

    “原本想中途截杀几个来援道人,再添几粒金丹作为资粮。”

    “倒没想到,竟然来了个归真期高手。”

    他摸了摸身下熊羆那毛茸茸得大脑袋,呲笑道:

    “就让你在定宿府折腾几日。”

    “等你回过神来,我怕早已回到南泉关了。”

    接着,他一怕熊羆脑袋,喝道:“大狗熊,走啦!”

    这只熊羆,已然有了精怪迹象,四肢着地下,奔跑间竟刮起阵阵恶风,须臾间就飞奔近千米。

    胡从道不时左右拍下它脑袋,示意方向,显然心里有了些急迫感。否则,以他的性子,这会儿早就躺着睡着了。

    才过了一夜,胡从道就有些不耐烦了。

    他一掌将熊羆拍飞,恨声骂道:“瞧你这傻样,吃的这么胖,跑得那么慢!”

    熊羆两掌捂着脑袋,如同受罚的学生一样,两眼泪汪汪地看着胡从道。

    他见熊羆那副委屈样,上前再踢了它两脚,出完气后,才挥手道:

    “走吧走吧,记得回去好好洗个澡!”

    “要是让那老道寻上门来,露了我的行踪,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熊羆赶忙点了点头,瞅着不远处有个泥坑,二话不说,在里间滚儿了几圈,又在树干上蹭了几下,这才朝胡从道“嗷”了一声,转身窜进密林里面。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是你们成精了,还是我成精了!”

    胡从道见熊羆如此通灵,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第三十八章:色令智昏!

    借着风旗,胡从道一日一夜便过陵昌、阳化两县,直直往长宁县奔来。

    沿途,他本欲顺手给两县各来道龙卷,但想着这等举措,极可能将定宿府那归真老道引来,就按捺下蠢蠢欲动的心思。寻思着,等做了一道雷霆将尸魁送回命匣的小子,再跟那老道继续玩抓迷藏,岂不是更尽兴。

    再过了小半日,在日正中天时,他一脚踩在长宁县百里外的新溪山上,远远眺望着前方的人气腾腾得县城。

    “嘿!好一幅人间盛景!”

    胡从道低声轻笑了下,一晃身,人就出现在南城墙上。

    “咦,有同类的味道!”居高临下,有风迎面送来,他使劲地嗅了几下,不由得皱起眉头。

    顺着味儿得方向,他张目往东市望去,就见着一个美娇娘领着两个小丫头,后面跟着个推着板车得青壮,款步姗姗地拐过县道,往旁边另条大道走去。

    “竟然是只雌灵狐!”

    胡从道心中一颤,瞧着胡三娘摇曳生姿,再见她似嗔还笑与两个黄毛丫头对话,心中猛然涌上句诗词: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北元坊间传闻,此句是北元文圣,首遇太一观相思远时,情难自禁脱口而出。至于真假,却不可考。这句诗词在意清州流传甚广,毕竟牵扯到炼心府与太一观两尊真仙秘事,很是让人生出无边遐想。

    见着胡三娘,胡从道立马就忘了此行所为何事。这会儿,他满脑子都是与胡三娘结秦晋之好,生下一窝狐狸宝宝的旖旎画面。

    按理说,胡从道身为七尾妖狐,妖心早已经修炼的如同磐石,除了天妖大道,其余皆难动其心。

    退一步讲,天妖城貌比天仙的妖狐多不胜数,为何独独一眼就对胡三娘着迷上了?

    其原因有二,一是灵狐本身对妖狐就具有致命吸引力,不管是吸其阴yuan阳jing,还是常伴身侧,皆能助推妖狐通往天妖之道;

    二是,胡从道蛊惑幻术已臻大成,偏偏胡三娘修炼的《炼神篇》,本身就极为克制邪魅蛊惑之术。

    而她自身就是此道高手。两相结合下,胡三娘不知不觉中,已将魅惑幻术推往近道之术的层次,一言一行,无时不刻不在颠倒众生。

    平日里刻意收敛,长宁县百姓也就只觉得她貌若天仙,心有所旖念时,立马就想起胡娘子那彪悍作风,直觉得脸颊隐隐生疼。

    但胡从道不同,他一眼就看到了胡三娘隐于体内的风姿,加上对于灵狐得贪欲,马上就被勾的情动。使得他不知不觉中,反中了胡三娘的魅惑之术。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阴沟里翻了船的胡从道,晃身间就穿着上了身锦袍,头束玉簪,腰佩水玉,脚踩云靴,再打上把纸扇,一副翩翩俊相公的模样,踩风就落在胡三娘面前。

    自以为潇洒得打开纸扇,秋风中极其骚包地扇了两下,便要开口问好,就听着胡三娘冷冷的喝声。

    “滚!”

    前些日子,因为虫疫缘故,长宁县涌进了众多外县人口。当中自然有不长眼的浪荡公子哥、恶少及地痞无赖,很是再上演了场胡娘子拳打地痞,脚踩恶少的戏码。

    两小丫头对这类狂蜂浪蝶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嘻嘻哈哈朝着胡从道挤眉弄眼;过路的群众早已经驻脚,一脸戏谑样子,就差搬把凳子,磕着瓜子,等好戏上场再吆喝两声,就齐全了。

    后边的胡安,搁下板车,走上前来就想把他给拎走。

    胡从道刚打开纸扇时,已经悄然对胡三娘施了蛊惑之术。往常,这招对另个狐妖使来,对方早已经腻声缠了上来。

    哪知道胡三娘竟然不按套路出牌,他被骂的有些发蒙,旋即陷入深深自我怀疑……

    胡安张开满是老茧的右手,一把拎住胡从道的衣领,稍一用劲,想着将他甩往边上的河里,哪知道如同拎住山根,扯得自个往前一个踉跄。

    听着周遭“哄然”的发笑声,丢了面皮的胡安,刚想发狠,运转《炼体篇》里气血搬运之法,抬头就对上了胡从道那对似笑非笑的眼眸,精深一恍惚,自个就要往河里跳去。

    “回来!”胡三娘见状不对,及时发声将胡安唤醒。

    见他一脸诎诎不知如何言语的样子,她命令道:“胡安,带媛媛和小鸭回苏苑。”

    随后,转头朝看戏的群众说道:“诸位,还请散吧。”

    见胡娘子发声赶人了,看戏的父老乡亲也就闷头散去。

    等胡安和两丫头走远,胡三娘这才对着眼前这个看不出深浅,直觉上是同类的胡从道说道:“公子,看够了没?”

    “小娘子这般威风,我却是越瞧心里儿越是欢喜的很。”

    胡三娘眉眼秋波一送,娇笑道:“公子嘴甜的紧,却不知是何方高人?”

    胡从道被她“以声传术”的一哄,只觉得自个威风重振,眼儿一溜,反问道:

    “小娘子,可知道天妖教?”

    他见胡三娘含笑点头,半真半假说道:“我却是天妖教胡从灵。”

    胡三娘心中一跳,旋即,眼睛一眯,即惊且喜问道:“公子,你莫非就是那传闻中半脚入天妖,仙踪不可测的胡副教主?”

    胡从道听得她心儿“扑通”乱跳,见她桃花眼都要挤出心来,昂首说道:“小娘子说的没错。”

    胡三娘提着裙摆,轻轻下扯,盈盈朝他一礼,胸口风光微露半阙。

    这恰到好处地挑逗,瞧得胡从道两眼邪火暴涨。

    “公子,非是奴家不信你,实在奴家敬仰胡副教主良久,始终无缘一见。”

    “却不知道,公子可有物证?”

    胡三娘起身后,娇声说道。

    胡从道昏头昏脑间,刚想从腹中吐出自个身份令牌,旋即意识到,上面刻的是胡从道,而不是胡从灵。

    他想了下,牵起胡三娘滑若无骨,温软如玉得纤纤玉手,说道:“天下间,有谁敢冒充我胡从灵?”

    她轻轻将手自胡从道手中抽出,抚了下鬓角,幽幽回道:“公子,奴家还有要事,这就告辞。”

    说着,抬脚就往苏苑走去。

    胡从道见自个一番表演,没将她镇住不说,反倒惹她生疑。

    他紧走几步,拦在胡三娘面前,说道:“小娘子,留步!”

第三十九章:亏到姥姥家

    胡三娘见胡从道拦住去路,脸露无奈之色,轻声说道:“公子,还有何事?”

    胡从道随手布下道结界,一把自袖中将风旗扯出,在她眼前来回晃动。

    “小娘子,可认识此为何物?”

    胡三娘眼神一怔,惊呼出声:“是风旗?”

    他鼻腔里“哼”了声,说道:“小娘子好眼力!”

    她仔细端详了下,突然娇笑道:“这风旗,怎么顶头裂了条缝?”

    胡从道脸色一窘,不好直接说是被自己玩坏了,赶忙瞎编:“前儿日子,和天妖城里混天妖王比划,却是不慎弄成这样。”

    胡三娘眼儿一撇,语气一下子冷淡起来:

    “公子莫开玩笑,以胡副教主之能,岂会连成名至宝风旗都不修好,就拿在人前炫耀!”

    胡从道见着她那隐隐鄙夷得眼神,再听着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把将风旗塞到胡三娘手里,嚷嚷道:“是不是真的,你自个试一下!”

    胡三娘往里输入道法力,晃了两下风旗,旗面立有清风涌动。

    胡从道见她试验完毕,伸手就要将风旗拿回来。哪知道,一把竟然抓了个空!

    “咯咯咯……”娇笑声中,胡三娘将风旗抬手吞入腹中。

    “你可真是个傻子。”

    “轰!”一只七尾妖狐,缠着条琉璃彩带,一脚踏碎路面,森然说道:

    “你竟敢诓我!”

    胡三娘毫无惧色,回道:“看看自己头顶吧,傻子!”

    妖狐一怔,抬头往上空望去。便见一青衫青年,极其淡漠垂首看着自己,口中道音响彻:

    “北斗主死,牵两仪引千星,如梦幻泡影!”

    无声无息间,妖狐眼中一晃,就见自己站在无尽虚空之中,周遭繁星密布,如若星河!

    苏凤起立在天枢星上,抬头往极远处得妖狐望去,随手探掌而出,再猛然紧握!

    幽幽虚空,猛然光芒大方!妖狐只见星河璀璨!下一刹那,数之不尽得星柱,连绵成光幕,四面八方覆盖而来!

    妖狐寒毛倒竖!但星柱来的太急,太快,且毫无死角!它只来得及喊出“断!”,就被光幕卡在里间!

    星柱犹如雨帘,沛然巨力轰在妖狐身上,相反位置立有星柱轰击,二力两两平衡下,妖狐被卡在虚空之内动弹不得!

    它只觉得无数力量作用于体内,将血肉筋骨碾了一遍又一遍!十息过后,苏凤起紧握的手掌张开,遥遥望见,妖狐在光幕撤去刹那,全身猛然炸成齑粉!

    他将黯淡无光得北斗星符,收入识海,星界顿被解除。

    星界之外,长宁县中,胡三娘只闻苏凤起法诀出口,下一秒种,妖狐全身似被无形巨力锤炼千百万次,七尾立断一尾!

    “是你!”妖狐吐声,语气极其惊恐!

    它一鼻子嗅出苏凤起的味道,立即意识到不妙!

    妖狐当机立断,不等苏凤起和胡三娘出手,一下子就消失在原地。

    “咦?”

    两人心里齐齐一惊,旋即各施手段。

    苏凤起俯身而下,须臾间自识海相续开启金光符,替命符!

    他身上金光盎然,立于胡三娘边上,天眼法眼齐齐洞开,往周遭扫去!

    胡三娘眉间星辰砂星光暴涨,无数星体如梦似幻在一丈方圆内环绕,将自个和苏凤起遮掩其内!

    隐于天上的胡从道,见两人如此警觉,眼中厉色一闪,收起手中的通神玉带,立即远遁而去。

    “邪门。”苏凤起扫过几遍,却连丁点痕迹都没寻着,彷如那妖狐从未存在过一般。

    “公子,怎么样了?”胡三娘紧靠上前,问道。

    苏凤起皱着眉头回道:“法眼天目未见端倪。”

    “看我的!”她娇喝声,星界猛然暴涨,数个呼吸间将长宁县皆覆盖其内。

    “波”的一声轻响,星界如同个巨大泡泡被戳破,胡三娘轻喘出声:“那妖狐应当是跑了。”

    见自己防备了个寂寞,两人对视一眼后,苏凤起将金光符等撤去,沉声说道:

    “若非它先被你迷了心神,怕是极其棘手的对手。”

    胡三娘点了点头:“公子,他虽不是天妖教胡从灵,但有风旗伴身,且本体已修至七尾,定与胡从灵关系甚密。”

    “此番我诓了他的风旗,以妖狐本性,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她将风旗吐出,递给苏凤起。

    他接过风旗,端详了下,就要还给胡三娘,就听她说道:

    “公子,你也无甚法器伴身,这风旗,你就当是三娘孝敬你的。”

    他想了下,将风旗收入袖中,朝她笑道:“三娘,你这是要祸水东引。”

    胡三娘挽住他的臂膀,娇嗔道:“三娘岂会对公子起祸心。”

    苏凤起跺了下脚,那被妖狐踩踏的路面恢复如初。

    两人顺着河边,慢慢往苏苑走去。

    等到苏苑门口,苏凤起轻拍下她手背,说道:“三娘,你进去吧,我还得回天鹤观坐镇,防止妖狐去而复返。”

    胡三娘松开手,说道:“公子去吧。”

    等苏凤起展身飞往天鹤观,她目送他到没影儿了,才返回苏苑。

    重返朱雀楼,苏凤起坐在蒲团上,将风旗纳入识海后,再启动朱雀楼令旗,心神沉入识海。

    天枢观内,神魂盘坐神台上,先盘查了下长宁县,见无异状后,这才持着风旗,闭目仔细探查感悟……

    外界一日一夜过后,神魂睁眼,轻笑道:

    “清风起。”

    风旗涌出股清风,在天枢观内打了两个卷儿,卷起神魂就飞出观外。

    飘忽于天上,他朗声道:“风龙现!”

    风旗猛然一抖,一条鳞爪毕现的风龙,咆哮着遨游于识海之内!

    他站在龙头上,将风旗插在风龙两角之间,口诵《太上玉阙灵始经》总纲:

    “夫天地之始,有名为真;

    万物,观之其妙,见之其微。

    有灵,承道而飘忽,启圣而渺也。

    是以,合太上以为神,行玉阙是为仙……”

    随着真经经文在识海震荡,底部阴阳双鱼猛然涌出两股沛然灵气,在空中扭结成一股,冲进龙头风旗里间!

    神魂停下经文,手掐总纲所载道指,喝道:“九天罡风,成我龙骨!”

    “哗啦”,风旗差点裂成两瓣!一股清蒙蒙罡风卷起时,识海“咔嚓”作响,竟似要被罡风吹散!

    神魂淡漠得往天枢观望去,天书立生感应,神芒猛然暴涨,刹那间笼罩整个识海!

    莹莹神芒内,识海不动如山!他旋即引着罡风以及风旗旗面翻涌得灵液,往风龙体内灌入。

    许久之后,见罡风与灵液在风龙体内互融,再凝结成条青玉色龙脊,他抬头望着头顶上空的北斗星辰,喝道:

    “星辰点睛!”

    两颗隐星刹那垂落,双双落在风龙眼眶之内!

    “吼!”龙眼转动间,风龙骤然灵动无比,兴奋至极的在云间翻滚不休!

    他站在龙头上,巍然不动。

    待风龙尽兴后,神魂将风旗拔了出来,扬手往下方汪洋里的孤岛扔去。

    见风旗在阳鱼眼里受浓郁灵气冲刷,裂缝隐然有丝线探出,他这才舒了口气,一拍龙头,往天枢观落去。

    “往后,你就叫辅弼。”

    “嗷呜!”辅弼趴在他脚下,巨长得龙尾摇摆间,脑袋上下晃动。随后,伸出龙舌,舔了下神魂脸颊,犹如幼童慕亲。

    神魂任风气所成的龙涎在脸上流转,拍了拍辅弼脑袋,笑道:“去吧,我就在观内。”

    辅弼这才恋恋不舍地飞往云间,隐现间灵气吞吐,龙鳞逐渐焕发光泽,而原本静止的飞云,也开始慢慢挪移……

    ……

    胡从道并未躲远。

    他在离长宁县两百多里外的座无名小山,寻了个野猪洞,两下将里间只膘壮长有獠牙的野猪拍死,自己则鸠占鹊巢。

    靠在洞璧,他忍着满洞的粪臭味,啃着血淋淋的猪腿,眼中红芒闪烁不停。

    “大意了。”将胫骨扔到一边,他长叹出声。

    “风旗被诓,自己还断了一尾,这次真是阴沟里翻船,亏到姥姥家了。”

    幽暗中不知过了多久,他嘿然发笑,眼中红芒极其森然噬血!

    他目光似能穿过洞璧,望见悬挂中天的一轮圆月,只差一丝便圆满如意。

    “那就,陪你们玩一玩!”

第四十章:战!

    月圆如盘。

    胡从道走出野猪洞,纵身一跃,须臾间,便踩在山顶上。

    他脚下发力,一脚踩踏出个石台,缓缓盘坐下来。

    月华如注,灌入其身!

    “出窍!”

    轻喝声中,一只近十丈银狐,拖着六尾,缠着条琉璃彩带,飘浮于月华之内。

    “通神玉带,融!”

    琉璃彩带紧贴狐躯,数息间尽融其内。与此同时,妖狐背后,两条五彩狐尾生出!

    胡从道无悲无喜,看着八尾妖狐,开口说道:“去吧,处死那人,再将灵狐带回。”

    妖狐竖起八尾,在月华内轻轻晃动,瞬息间将月华吞没!

    天地骤然一暗!

    它两眼红芒暴涨,腾身飞往天外。遥遥望去,若有两轮血月,直直朝长宁县而来!

    朱雀楼内,在星月无光时,苏凤起便察觉出异状。

    等见到两轮血月骤临人间,他不再迟疑,一指点在令旗上面,喝道:

    “起阵!”

    长宁县,纵横交错的街巷,立时有火光自底下涌现而出!

    长宁县刹那间,化成幅巨大无比的八卦图!

    “南离真火现真灵!”

    “轰隆!”巨响中,八卦图转动间,长宁县东西两市交错而过!

    乾上离下,天火同人!

    数十万长宁百姓,刚察觉出动静,未有所动作,便觉体内热流一泄,齐齐昏阙过去。

    “嘤!”得声凤鸣,离火携着人气,直冲霄汉!

    一只通身火光的神鸟,抬首间尖喙吐火,双翼扇动有火浪阵阵,其背后拖有一十三尾,垂在身下,与长宁县接连。其上冒有熊熊白焰,烧灼得虚空扭曲变形,却不害县中一草一木!

    朱雀长翼一展,汹涌火浪层层叠叠往血月涌去!

    八尾妖狐浑身冷芒暴涨,月华倾注而出,如同轮天月,直直迎上火浪。

    光的冷热相遇,并未产生惊天动地的爆炸。反而是天月寒芒,一路势如破竹,在热浪中留下条冰渣浮现的通道,直往朱雀撞来!

    朱雀眼中火光由炽红刹那转为幽蓝,鸟喙一张,一道幽蓝火柱喷涌而出,一头撞向八尾妖狐!

    “移!”八尾妖狐狐喙一张,朱雀竟不由自主得脑袋稍偏,幽蓝火柱擦着狐身追上热浪,一把捅进里面,将热浪瞬息间烧灼一空!

    “震!”乘此空隙,八尾妖狐一晃即至雀背,抬起裹挟着极寒白芒的前掌,拍在朱雀背上。

    一点白芒涌入朱雀体内,随后猛然炸开!一呼一吸间,白芒如同朱雀体内经络,密不全身!

    “咛!”朱雀一声悲鸣,下一刻,轰然炸裂!

    “啾!”厉鸣声中,朱雀再度现身,反手一爪洞穿八尾妖狐,四爪紧扣下,鸟喙冒着白火,啄往狐脑!

    “散!”八尾妖狐如同缕月华,自雀爪中散逸,紧接着,身形一抖,抖出七只同样竖有八尾的妖狐,齐齐散开,各寻方位,围观朱雀。

    爪抓牙咬间,朱雀再一次被月华侵满全身,爆裂开去。

    眼见着朱雀十三尾去其二,再这样子拼斗下去,就算将八尾妖狐月华消耗殆尽,长宁县百姓亦要气尽暴死。

    苏凤起自不会行此杀敌八百,自损一万的糊涂做法。他再一指点在令旗之上,诵曰:“取火为明察善恶!”

    长宁县南北城墙立即插入东西两市,形成乾下离上,火天大有卦像!

    爆裂开去的朱雀,化为颗巨卵,悬浮于长宁县上空,其上冒有金芒,如同轮烈日,一把将八只妖狐逼开!

    苏凤起自蒲团上站起,一脚跨往天外。

    与此同时,苏苑里飞出只六丈有余的白狐,自空中一把将他驮于背上,遥遥与将化身融入体内的八尾妖狐对立。

    “灵狐,今夜此人必死无疑!”

    “你此时弃他而去,我可将风旗当做聘礼,迎你为妻!”

    八尾妖狐遥遥传声。

    “咯咯咯。”白狐一阵轻笑。

    “看你尾巴杂色参差,丑的不行,想的倒是挺美。”

    “好言相劝你不听,等我杀了此人,掳你回天妖城,自然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俯首帖耳!”

    森然语句中,似已确定白狐往后悲惨命运!

    八尾妖狐不再废话,身形自空中一晃,立至一人一狐跟前,探爪间直取苏凤起头颅!

    “夫雷霆者……”

    妖狐眼中闪出狡狯,刹那远遁百里!

    苏凤起微微一笑,收起指尖欲然而出的紫色雷霆,朗声道:“果然是尸魁同伙。”

    “周群道友应是亡于你手。”

    “散!”八尾妖狐见他雷霆收发自如,也不回话,眼中红芒一凝,立即分出化身,围着一人一狐,口吐冷冽光柱,轰然杀去!

    白狐狐眼内星辰倒转,星界浮现间,将光柱一一偏移。

    而苏凤起则是喝道:“辅弼,风火同起!”

    “嗷!”在两狐骇然眼光中,一条几近百里的风龙,悠然自他识海里游出,绕着朱雀巨卵盘旋不休。

    长宁县上空,一时风火汇聚,愈演愈烈!随后,风火偕同,辅弼携着几近无形的焰火,一头破开空间,朝内游入。

    八尾妖狐瞧出厉害,立即腾身各散。

    空中突兀冒出无数幽洞,里间或有龙尾扫出,或有龙爪探出,须臾间,八只妖狐各挨了一记!

    “呜!”八尾妖狐惨呼出声,翻滚中八狐合一。

    辅弼立时自幽洞里飞出,龙眼寒芒森然,一口便欲将妖狐吞入腹中,受九天罡风催魂散魄之苦!

    “入!”生死关头,八尾妖狐眼中红芒凝成实质,满天月华暴涨中,时间竟然停断了一刹那!

    它一把甩开辅弼,破开星界,冲入苏凤起识海之内!

    “一千二百里识海?!”

    “入境真仙!

    妖狐眼中红芒射出,立时收到反馈,旋即,骇然且不可置信地惊呼出声!

    天枢观内,盘坐神台上的苏凤起,猛然睁眼!

    来不及惊诧妖狐竟能入侵自己识海,危机感暴涨的他,接连弹指,超度符、镇妖符、观日符、天罗地网接连飞出天枢观!

    这还不止,他心念电转间,紫霄神雷符和北斗星符法诀接连诵出,随后《太上玉阙灵始经》总纲出声,天书神芒立时暴涨!

    八尾妖狐只见天外星辰有星柱垂落,一轮烈日煌煌间高悬,照得它无所遁形!

    一道金光后头,紧追而上的紫色雷霆,只露出丝威势便让他寒毛倒竖,心胆欲裂!更有法网,其上繁星密布,倾天盖地般压来!

    有道音响彻天地,神芒随声漫射,他只听一耳,看一眼便觉得心神要被摄入其内,魂身晦涩难以运转!

第四十一章:逃!

    生死间有大恐怖!

    危机当头,八尾妖狐果断异常!

    它立即封闭五感,接连断去两条五彩狐尾和条银色狐尾!

    五彩狐尾一脱落立即化为通神玉带,绕着它爆发出刺眼光芒!堪堪挡住金光雷霆,正要起爆,被紧随其后得神芒真火扫落!

    法网星柱近身前,八尾妖狐借着通神玉带争取来的一息时间,将刚自脱落的银尾引爆!

    浓郁至极地灵液和着月华,轰然自识海内逼开条通道,妖狐顺着通道,刹那破出识海!

    妖狐一出现在外界,辅弼立生感应,龙尾一扫,便要将它自空中拍往地下!

    它避之不及,吃了记龙尾后,自空中砸往地下时,兀的消失不见。

    三息后,妖狐拖着四尾,惶急得窜入胡从道识海。

    胡从道眼内灵光一闪,紧接着,嘴一张,一口黑血喷吐而出,滩在石岩上滋滋冒烟!

    他神色萎靡至极,站起身,头也不回地隐去所有讯息,往泉关方向急急逃窜。

    胡从道前脚刚走,辅弼就驮着苏凤起和胡三娘追到山顶。

    苏凤起法眼天目早已开启,见着山顶石台上,残留有胡从道来不及抹去的妖气,便急急抬首往四方扫去。

    “到底还是被他逃了。”他搜寻无果后,沉声说道。

    “这妖狐隐匿之法简直鬼神莫测。”胡三娘扫风入鼻,随后蹙着眉头说道。

    “前后断他四尾,却想不到还有余力施展如此秘法。”

    “当真可怖的很。”

    辅弼闻言,不太服气得喷出两道云烟。

    “知道了,是你将他给打跑的。”苏凤起拍了拍辅弼龙角,笑道。

    胡三娘也被它的孩子心性,逗得两眼眯起,学着苏凤起摸着龙角,心里颇有些疑问。但此时,显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走吧。”没拦着妖狐,他也就不继续在此耽搁,敲了下龙角说道。

    辅弼腾起龙躯,片刻后即至长宁县。

    “三娘,你先回苏苑,我处理下手尾。”

    “好的,公子。”胡三娘应道,随后自龙首飘然落下。

    “你也回去吧。”

    辅弼“嗷”的吼了一声,返身游回苏凤起识海。

    他看了眼跟前的朱雀巨卵,探手穿过卵壳,感受到里间蓬勃的人间气息,自语道:“你们也不差。”

    随后,他御风返回朱雀楼。

    坐在蒲团上面,苏凤起先将长宁县恢复原状,之后再把朱雀离火阵撤回。

    数十万人气涌回长宁县百姓体内,没有揪起丝毫波澜。等隔日他们醒来,才会发觉自己身体无端酸麻,如若剧烈运动一场。

    将这两件事处理完,苏凤起开始总结前因后果,确定自己之后应当如何行事。

    长宁县里,妖狐那声“是你”,当场引起他的醒觉;今晚再故意口诵紫霄神雷法诀,才刚出口四字,妖狐便逃遁百里,立即让他确定两件事。

    一是妖狐为尸魁同党;二是尸魁未死。

    至于为何是周群先被寻上门,他心里隐有猜测,但人死为大,便将这点揣度掐灭。

    没拦住妖狐,让它逃出生天,不久前还略有遗憾,当下倒觉得是件好事。

    连续将尸魁和妖狐打残,特别是妖狐误以为他是入境真仙,这消息传回天妖城,想必这支势力会消停些时日。

    后患是,下一次来的极可能就是天妖!

    他刚起搬离长宁县的念头,随后立觉得不妥。

    哪有真仙会被八尾妖狐吓跑的道理?等回头有小妖过来一探,发觉自己搬离长宁县,往后怕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继续呆在长宁县,本身就是一种威慑。

    想到这里,苏凤起打定主意,这口黑锅不能全让自己来背,至少也要拉上贺真人来垫背。

    这头主意打定,他开始总结起今晚这一战的得失。

    首先,这妖狐色令智昏,干出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的蠢事。

    否则,身拥那等隐匿秘法,进退自如下,尽可终日骚扰。自己必定疲于应付,时日一长,自会露出破绽,等那时候再施以雷霆一击,后果不堪设想。

    其次,妖狐入侵识海时,自己反应过激,一下子就将全部底牌揪开。

    识海是为自己主场,这等做法,一旦敌手扛过一波攻击,接下来反将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最后,则是辅弼的表现极其惊艳。作为自己一手造就出的生灵,他与有荣焉。

    将要点一一牢记在心,他这才沉神入识海。

    天枢观内,神魂睁眼,意念一动,一条五彩玉带就飘浮于观内。

    其上沾染着浓郁妖气,隐隐成型只妖狐,却被天书神芒牢牢压制。

    “这妖狐,可真是送财童子。”神魂轻笑一声,挥手将玉带悬于天书之上,让其日夜受神芒冲刷。

    他见妖气以肉眼可见速度被神芒消去,估摸着不用几日便可将妖狐残留神识化去,便转头扫视了遍观内墙壁上,那些前人遗留的剑痕符迹。

    思索良久后,他走下神台,探手往最为显眼的符迹摸去。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一道苍漠道音自符迹里涌入神魂!紧接着,神魂白噪般剧烈扭曲!

    须臾间,自苏凤起与位道人间接连转变数十次!每当转为道人时,手便自空中横挪,如在虚空画符!

    数息之间,神魂转换频次降低,而道人存在时间却是愈长。眼见着符已画了大半,在下一次转换间,紫霄神雷符忽得自己启动,一丝神雷刹那间,劈在符迹之上!

    苏凤起眼神冷冽,一把缩回触在符迹上的右手。

    刚他有种预感,刚那符一旦画成,他神魂心念就会被符迹里的道人神念侵蚀三分,往后怕就要成为一个“精神缝合怪”!

    以如今修为,看来还不足以驾驱此道符篆。他摇了摇头,往边上横移几步,往条法则之力稍弱的剑痕触去。

    “哈哈哈!”剑痕竟直接破开法则,一道虚影长笑中,一晃融入神魂。

    “御剑之道,首重养息!”

    “纳剑胎合为神,呼气为芒……”

    神魂恍惚间见到位青衫仙人,凌空虚立,呼吸间天地剑芒爆射,搅得周遭空间裂缝密布,日月无光!

    随后,青衫仙人转头望往天外,一眼就对上神魂双目。

    神魂就见他朝自己微微一笑,挥袖间,剑芒化作无数字符,悬成一柄剑意逼人至极的飞剑,朝天外激射而去!

第四十二章:剑胎养息

    朱雀楼内,苏凤起神色有些萎靡。

    “剑胎养息。”他喃喃自语。

    随后,他自袖中介子香囊里,取出七柄指长飞剑。

    “寒铁之精,勉强可以一用。”打定主意,他运转法力,往身下蒲团涌去,再次启动朱雀楼。

    火芒蔓延中,他伸指轻弹令旗。

    朱雀楼一抖中,一朵通体白色的焰火,自令旗所在的阳鱼眼中悠然飘出,悬于旗杆上方。

    苏凤起引着七柄飞剑,鱼贯游入焰火之内。只见飞剑在焰火烧灼下,不多会儿,便滩成七份铁水,融成掌大一团。

    随着白烟冒出,铁水之内的杂质大片大片被引燃,原本黝黑的水色也往寒白慢转化……

    等日上中天时,无数真火涌进朱雀楼,白焰徒然一晃,焰火顶尖竟冒出丝金芒,里间火温之高,竟让苏凤起有种触之即灰飞烟灭的惊悚感!

    他歇力压下躲避的本能,引着只剩指长,通体寒白几近透明得铁水,往金芒处靠近。

    “滋”的声响中,铁水悬于金芒上方一寸处,骤然再度缩水一半!

    三息过后,金芒上方只余一滴,半指甲盖大小的无色水珠,在金芒烧灼下,漫射出夺目金光。

    苏凤起心中一动,知道寒铁之精已转为寒髓,再被真火烧灼,便要点滴不剩。

    他立即一掐剑指,心随意动下,寒髓飞离金芒,在空中极速旋转,顷刻间一柄半指长飞剑凭空而立,旋即剑身金芒一收,隐没不见。

    苏凤起立即开启法眼,往飞剑那凝目望去,见到一柄无形有质的飞剑垂立空中。

    他微微一笑,猛然深吸口气,飞剑随着气流窜入鼻孔,须臾间游入丹田法力池塘内。

    内视丹田,他见到飞剑垂在法力池塘中央,随着他一呼一吸,剑身便抖动一次,立有涟漪荡出。

    下一个呼叫间,最初的涟漪还未荡回,下一圈涟漪再次荡出,两相触碰下,内圈推着外圈往外荡去。

    数个呼吸后,外圈开始反推内圈,再被内圈挤出……等外圈涟漪终于在剑尖上凝成一点时,一小滴凝实无比得灵液融入剑身后,再次随同下一圈涟漪荡出……

    苏凤起哈出了口浊气,只觉得浑身通泰无比。

    有这剑胎存在,他无时不刻不在凝炼法力。

    而“入境”《吐纳法》,已成本能,随同他一呼一吸,一举一动间自动运转,吸纳天地灵气。

    外吸内炼下,两者恰好维持住一个平衡,法力池塘即不增一丝,也不减一毫。

    这种情况出乎苏凤起意料之外,又喜又愁。

    愁的是,未入化神前,原本吸纳入体的天地灵气,因为法力池满溢缘故,只能散逸在血肉筋骨之内。在他修炼《炼体篇》时,这部分灵气能够短暂停滞体内,锤炼肉身,余下九分散出体外,返回天地。

    而如今,在剑胎养息法门下,凭着长宁县天地灵气的浓郁程度,在不刻意运转《吐纳法》,法力只会愈发凝实,而不会增长。

    喜的是,只待补满千方法力,他便可以暂时放下《吐纳法》的修炼,心无旁骛推进《炼体篇》,让其参与到这方平衡里面。

    这就等于再开个自动增加技能熟练度的外挂,简直壕无人性。

    当下,需寻一个天地灵气浓郁,且主动运转《吐纳法》不会对生态造成极大破坏的地方,以补满法力池塘。

    他本身是极不愿意在生趣盎然之处,运转《吐纳法》对天地灵气横征暴敛。

    平安县北处的沼泽地,被他吸的几成死地。怕要经过上百年的灵气滋润,才能够恢复如初。

    稍一思索,苏凤起就将目标定在漩海。只待贺真人返回长宁县,将令旗还与,他就可以自望海城前往无边海域。

    定下主意后,他自介子香囊里拿出把传讯符剑,往里注入道神念后,抬手任其破空而去。

    随后,趁着朱雀楼真火灵气浓郁,他闭目运转《吐纳法》,缓缓吸收……

    ……

    东道观内内,黄洞之和贺真人站在金殿里,朝着苍天图各自三拜。

    随后两人走出金殿,候在殿门前的道人们,朝两人一礼后,鱼贯走入金殿,开始准备早课。

    两人并肩走出东道观,站在座凉亭里,俯瞰定宿府里熙熙攘攘的人潮。

    一小会儿后,贺真人开口说道:“黄道友,此次又承了苏先生人情。”

    黄洞之点头,沉声回道:“却是没想到,咱们在定宿府折腾了三天,那害死周道友的妖狐,竟跑去长宁县,一头撞到苏先生手里。”

    “可惜,到底还是让它给逃了。”

    贺真人抚须说道:“八尾妖狐,哪有那般容易击杀擒拿。”

    “经此一战,定宿府定然在天妖城内威名远扬,往后数十年,应不会再有宵小之辈,敢在此兴风作浪。”

    黄洞之叹然说道:“原本我和周道友约好,等这次虫疫一干手尾处理完毕,便上门拜访苏先生。”

    “现如今,周群道友随长春道友归天而去。”

    “短短一月,定宿府如同处于风波浪尖,若非苏先生居于长宁县,当下定宿府局势将会糜烂成何等模样!”

    贺真人轻叹一声,回道:“你我添为太初府坐镇道人,虽有所失职,却非非战之罪。”

    “此次尸魁伙同八尾妖狐,作乱定宿府之事已然上表,长公主和一应天师自会有所考量。”

    黄洞之回道:“想来,太初府不日将派遣道人坐镇西玄观。”

    “到时候应有旨意随同下达。”

    “贫道就多等几日,到时候伙同西玄观道友登门拜访苏先生。”

    “还望贺道友将话带上,请苏先生见谅一二。”

    贺真人点头说道:“黄道友放心,老道自会将话带上。”

    “苏先生喜静,到时候你们二人登门即可,却不必大张旗鼓。”

    黄洞之朝他做了个道揖,说道:“多谢贺道友提醒。”

    贺真人摆手说道:“黄道友,这间事了,老道也就不继续留在定宿府。”

    “这就回长宁县。”

    黄洞之回道:“贺道友自便即可。”

    当下,两人互道再见之后,贺真人便踩着飞梭,往长宁县方向飞去。

    黄洞之目送他至天际消失,转头望着定宿府,轻声自语:“凭一县大阵,不伤不亡一人下,让妖狐大败亏输。”

    “苏先生,怕是离真仙不远矣。”

第四十三章:玉带赠佳人

    来时匆匆,去时悠悠。

    贺真人回到长宁县时,已经过了一日有余。

    当下正是正午,他前头刚落在仙霞山山顶,后头就见到苏凤起持着令旗,自松林阵里走出。

    “贺道长,幸不辱命。”

    苏凤起轻笑声中,将令旗递还给他。

    接过令旗,贺真人朝他说道:“苏先生大显神威,把个八尾妖狐打的屁滚尿流,着实让老道羡慕的紧。”

    “若非贺道长去了定宿府,否则就是苏某说这句话了。”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苏凤起继续说道:“贺道长,一应经过已在符剑里道明。”

    “如若没有疑问,我可就要回苏苑,好好睡一觉了。”

    贺真人笑道:“你也实在惫懒,我这才从定宿府回来,你就直接撂挑子,真是看不得我有丁点空闲。”

    说着,他手里出现个密封的酒坛,托着坛底,递往苏凤起。

    “这坛笑春风,是东道观黄洞之道友的密藏,已有三十年火候,你自个拎回去尝尝。”

    苏凤起接过酒坛,掂量下,有近三十斤。再小意揪起重重叠叠的牛皮纸,直到露出条缝隙,探鼻轻嗅,只觉得酒香和着灵气扑鼻而来。

    “竟是坛灵酒?!”他诧然出声。

    紧接着,微微往里吸了口气,一小条酒液就自缝隙里飞入口中。

    酒液入口绵软,等咽入腹中,立有温热灵气流窜进四肢百骸,他不由得舒畅的打了个酒嗝。而这吐出的气息,竟有股焦香,久久萦绕不去。

    “单凭这股焦香,便不负笑春风之名。”苏凤起回味一番后,赞叹道。

    “苏先生回苏苑后,可小酌几杯,更易入梦。”贺真人抚须说道。

    他重将坛口封紧,提着上方的绳子,说道:“贺道长,美酒还需亲友同举杯,方能尽兴。明晚苏苑设宴,还请赏光。”

    “好。”贺真人一口应允。

    苏凤起朝他一抱拳,就踩着台阶,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

    贺真人见他穿过天鹤观,汇入上下往来的香客里间,这才抬手一挥令旗,踏步往朱雀楼走去。

    “在人间行人间事。”

    “是仙人亦是凡人。”

    “哈哈哈……妙极!”

    ……

    一路从仙霞山行至杏花坊,在朱雀楼呆了几日的苏凤起,东瞧西望,颇有点山中三日,世间已过数年的时空错感。

    杏花坊认识苏凤起的人较多,他一边回应热情邻里的招呼,一边提着酒坛晃悠悠往苏苑走去。

    等到苏苑门口,就见着胡三娘依在门前,一脸盈盈笑意。

    “公子,我见你从西市走到苏苑,花了小半个时辰。”

    “这般悠闲,想来贺真人已然回返了。”

    她走到前来,接过酒坛,顺手就握住他的手掌。

    苏凤起任她拉着自己走进苏苑,门后胡安便重新将门关上,跟在两人背后。

    几步走到院里,何小鸭和张媛媛正在石桌上扒拉着午饭。

    两人见到苏凤起,赶忙几口将剩下的饭菜吃完,再将碗筷端进厨房洗刷干净后,这才跑到石桌前,朝坐在石凳上的苏凤起甜甜喊道:

    “苏先生(公子),回来啦!”

    苏凤起笑着将两人抱在腿上,朝胡三娘说道:“三娘,媛媛在苏苑住了快有一个月了吧。”

    “可不是,张先生都为这事快愁白了头。”胡三娘说着,伸手捏了下张媛媛的小鼻子。

    “姨姨,我可喜欢你和苏先生了,不要赶我走好嘛。”张媛媛紧紧抱住苏凤起的胳膊,生怕他将自个赶回去。

    苏凤起摸了下她脑袋,笑道:“媛媛还是挺有天赋,就学着小鸭的动作,《炼体篇》也已入门。”

    “胡安,明早你去趟张宅,跟张先生说,明天傍晚来苏苑,我有事和他商谈。”

    “好的,公子。”站在边上的胡安,点头应下。

    “你两休息一会,就去午憩吧。”将两丫头放下,他轻声吩咐。

    “知道了。”见苏凤起并不赶张媛媛离开苏苑,两人立即眉开眼笑地手拉着手,往西厢房跑去。

    见她倆进了房门,苏凤起朝胡三娘说道:“三娘,此次借着贺道长的朱雀楼,我却是再破一境。”

    胡三娘先是难以置信,旋即大喜过望,她情难自禁地起身喊道:“公子,当真?!”

    苏凤起听她语气竟带颤音,亦不禁莞尔,点了下头回道:“当真。”

    一阵香风迎面扑来,随后他脸颊便被轻啄了下。

    他一怔之后,不由自主地将撞在胸口的温香软玉,揽在怀里。

    苏凤起低头见胡三娘脑袋埋于自己怀内,抬手抚了下她满头青丝,说道:

    “明晚苏苑设宴,一是庆祝一番,二是答谢贺道长。”

    “应当的,三娘自会安排妥当。”胡三娘抬头起身,挽下青丝后,喜色与羞怯参半。

    原本候立一旁的胡安,亦是一脸笑意得悄然退去,还未等他转过影壁,就听苏凤起喊道:

    “等等,胡安!”

    胡安立即垂头转身,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这酒坛里装的乃是灵酒‘笑春风’。”苏凤起指着石桌上的酒坛说道。

    “你搬去厨房,再盛两斤酒给醉仙楼赵大掌柜送去。”

    “叮嘱他入睡前小饮半指杯,万万不可过量,否则将会醉死。”

    胡安赶忙上去取过酒坛,回道:“公子放心,我定会把话带到。”

    “嗯。”苏凤起应了声。

    胡安躬身后退,等到了水井边,才转身往厨房走去。

    见胡安进了厨房,苏凤起这才站起身,牵着胡三娘往书房走去。

    “公子,赵大掌柜收了你两斤灵酒,往后怕更不敢收咱们得银子了。”

    等两人在书房靠椅上坐定后,胡三娘开口笑道。

    苏凤起嘴角微翘:“三娘,赵大掌柜也算是用心良苦,要不是胡安再三催促,怕是账都不让咱们结了。”

    “结果,还是偷摸着在账单上做了手脚。”

    “既承了他的惠,送他两斤灵酒也是应该的。”

    胡三娘娇笑道:“赵大掌柜果真是做得一手好生意。”

    两人闲话了会儿后,苏凤起从识海取出条五彩玉带,递给胡三娘。

    等她接过玉带,打量了下后,他才开口问道:“喜欢?”

    胡三娘眼角含笑,重重点了下头:“三娘喜欢!”

    他这才解释:“这件灵宝名唤通神玉带,原是那妖狐之物。”

    “那天妖狐入侵我识海,以通神玉带接我雷霆一击,被我截留下来。”

    “这几天我在朱雀楼,将玉带上残留妖气血脉和神识抹去。自此,此物便算是无主之物。”

    “你滴血认主后,于识海温养个一年半载,应能恢复威能。”

    闻言,胡三娘毫不客气地从指尖挤出滴精血,融入通神玉带。

    通神玉带立即大放五彩光芒,随后被她收入识海。

    胡三娘闭目仔细感应,盏茶功夫后,她睁眼间,两眼异彩连连。

    她朝苏凤起娇喝一声,说道:“公子,且看!”

第四十四章:笑春风

    胡三娘话音落地,脑海里就窜出只人高的六尾白狐,周身五彩玉带环绕,灵气逼人!

    她探手摸了下绕着狐身身上的玉带,喃喃自语:“可真漂亮。”

    随后,白狐吐声:“融!”

    通神玉带抖动间融入白狐体内,旋即,它背后多出尾五彩狐尾。

    似得意又似炫耀,白狐绕着苏凤起转了两圈,吐声:“公子,一年过后,我亦是八尾灵狐!”

    苏凤起笑着摸了把白狐脑袋:“这灵宝增添的只是神魂境界。”

    “等你真身也是八尾,再配合玉带和《炼神篇》施展幻术,若无应对手段,真仙之下,怕都要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胡三娘召回白狐,朝他笑道:“刚说赵大掌柜做的手好生意,三娘却是丝毫不比他差。”

    苏凤起莞尔一笑,随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三娘,我去睡一觉。”

    “明天傍晚,你再喊醒我。”

    她应声回道:“公子且安心去睡,三娘自会留心。”

    他点了下头,两人便前后出了书房。

    等苏凤起关了房门,胡三娘才转身往东厢房走去,嘴里喃喃道:“天人全斋、清蒸白玉、五色丝、烩菌鲜……”

    胡安拎着酒瓶自厨房转出,听到她报着的一串菜名,不由得会心一笑。

    他出了苏苑,一路往东市走去。

    路上有相识的彪悍大汉,见他提着酒瓶,一脸喜色,不由地凑上前来,开口问道:“胡安,今儿个提着个酒瓶,高兴个咋劲?”

    大汉嘴里问着,手却直往酒瓶探去。

    “去去去。”胡安一把将他推开。

    “这酒不是你能想的。”

    “好你个胡安,三天两头来蹭我的好酒。”

    “今儿个却连味都不让我闻下。”

    “我还就不信了,天底下有什么琼浆玉液是我黄强不能想的!”

    黄强身影一晃,就绕到胡安背后,手成龙爪样,往酒坛抓去。

    听着背后的恶风,胡安呲笑说道:“黄老哥,你不行的。”

    他浑身气血刹那搬运数十里,脚掌扭转间有气劲暴响,再抬脚,刚好迎上黄强的龙爪手!

    “砰”的一声,两相一触,气浪揪起无数灰尘往外刮去!

    驻足路人还不待掩眼避开风尘,就见着黄强跌飞的更快,一晃眼就往河间落去。

    “扑通”的入水声随着灰尘扫过,路人边“呸呸”吐着嘴里尘土,边揉着进了风沙的眼睛。

    “黄老哥,我就先走了,哈哈哈。”

    胡安朝着顶着头水草,从水面冒头的黄强揶揄说道,随后在路人还未开口叫骂前,大笑着开溜。

    “你!”

    “等等我!”

    黄强一抹脑袋,将水草撇开,脚在水里一踩便飞身上岸。朝周遭路人告了声罪,他一边运劲烘干衣物,一边追着胡安。

    两人前后脚踏进了醉仙楼。

    “胡老弟,这酒真不能让老哥我闻下?”

    胡安再次推开他凑上前来的脑袋,说道:“黄老哥,这酒是我家公子送给赵大掌柜的。”

    “依公子个性,自然不会少了我那一份,等回头我领了酒,再请你喝。”

    黄强舔着脸,说着:“那让我闻闻味儿行不?”

    两酒友站在醉仙楼门前你来我往,赵大掌柜顿时不乐意了,吼道:“胡安,黄强!”

    “你两在干嘛呢?!像两扇门板将我门都堵住了!”

    两人这才消停下来,大步一甩,两下就站在柜台前。

    “赵大掌柜,你这会儿吼我,待会儿你得求我!”胡安将酒瓶轻放在台面上,朝黄强挤了下眼。

    黄强心领神会,往后稍稍一站,抱臂就当起看客。

    赵大掌柜见酒瓶里装有液体,瓶口也是密封,不由得开口问道:“这是酒?”

    胡安点了下头,回道:“这酒名唤‘笑春风’,是公子托我送你的。”

    赵大掌柜眼睛一亮,转头就往后院扎去。

    两人正摸不着头脑时,就见他一边用洁净的干毛巾擦着手,一边欢天喜地地囔道:“哈哈哈,笑春风,是笑春风!”

    闻着动静的食客,探头就往柜台那瞧,更有熟客高声大喊:“赵大掌柜,你嚷嚷的是咋?新菜还是新酒?”

    赵大掌柜仿若耳聋了一般,在沸腾的人声里,浑身肥肉如同波浪般滚动,手却意外的平稳无比。

    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的注视下,他轻轻拎起酒瓶子,鼻子对着瓶口细细嗅探,片刻后,嘴角竟然不可自抑地流出条口水。

    靠得近的黄强,见他这副陶醉模样,心痒难耐下,也管不着其他了。手按在台面上,稍一用力,身子就翻了过去,探鼻就往酒瓶口嗅去。

    一只肥硕的胳膊,一把横在酒瓶子和黄强脑袋中间。

    黄强目光上移,就见着赵大掌柜似笑非笑的瞧着他。

    “你倆,跟我来!”他别开黄强脑袋,捧着酒瓶子,小心翼翼出了柜台,往后院走去。

    胡安和黄强对视一眼后,紧随其后。一楼“哄然”声起,就有食客起身想跟着过去,立马就被店小二给拦住了……

    赵大掌柜领着两人走进了栋精致别院,三人在大堂各自入座后,他一脸急切地朝胡安问道:

    “胡安,苏先生有别的吩咐没?”

    胡安慢条斯理得自个提起桌上茶壶,再拿个杯子往里倒入凉透了的茶水,端起来慢慢喝着。

    等一杯凉茶喝完,赵大掌柜见他又要再倒,脸上肥肉一颤,赶紧拦住,告饶道:

    “胡安,刚是我不好。”

    “这样,回头你倆去柜台各拎瓶仙人醉,全当是我的赔礼。”

    “哈哈哈,赵大掌柜,你太客气了。”

    “那我就却之不恭。”胡安笑着将茶壶放回桌上。

    随后他神色一敛:“赵大掌柜,你且记好了。”

    “公子说,这坛‘笑春风’乃为灵酒,你每晚入睡前,只可小饮半杯。”

    胡安指着桌上的茶杯,见赵大掌柜连连点头,才继续告诫:“切不可贪杯过量,否则必定醉死!”

    “可别让公子一番好心,让你自个做成了坏事!”

    赵大掌柜忙回道:“胡安,你给苏先生带句话,就说我定谨遵吩咐,万不敢有所违背!”

    胡安见他说的肃穆,知道将话放心上,这才回道:“我会将话带到。”

    边上陪坐的黄强,见两人要事说完,立马接口说道:“赵大掌柜,我也不贪你灵酒,但让我闻一闻,总可以吧?”

    赵大掌柜笑骂道:“看把你肚里酒虫勾成咋样。”

    “你倆且等下。”

    他站起身,自边上的梨花架子上取了根细长的酒勺子,随后用力拨出酒瓶上的木塞子,将酒勺子探入,取出半勺,倒入两个干净的茶杯后,赶忙将木塞子重新塞紧。

    顿时,满堂酒香欲飘十里。

    “我这酒勺子乃云竹所制,用之勺酒,可不染异味,最大程度保留美酒本身味道。”

    “这‘笑春风’,应用我那套留光酒杯承之,但此去赵宅,来回一趟颇为费时,两位便凑合下吧。”

    胡安黄强齐齐起身,朝他抱拳说道:“赵大掌柜如此大方,我等领情了。”

    “坐下吧。”赵大掌柜眯眼说道。

    “这‘笑春风’,乃定宿府东道观珍藏,寻常人家,听都不曾听过,更逾论尝其滋味。”

    等两人重新坐好,他慢悠悠说道。

    “半杯满堂春!”他闭着眼睛,嗅着空中层层叠叠的酒香,彷如置身于千红万紫的花谷里间,迎面春风不胜花香。

    胡安和黄强两人亦为酒中豪雄,当下端起茶杯,轻嗅后抿了一口,两眼登时发光!

    酒液入腹,一股热流顺着经脉流转全身,黄强只觉得多年练武遗留下的痼疾,竟隐有发热发胀!

    二话不说,他一口将小半杯酒灌入喉中。正欲闭目运息,边上的胡安灵光一闪,连忙喝止:

    “黄老哥,近来县中流传盛广的仙人三式,可曾熟悉?”

    黄强一怔,回道:“可是那轻飘飘的架势?”

    胡安点了下头:“黄老哥,趁着灵气炼体,速速摆起仙人三式!”

    黄强心中一凛,知道胡安不会信口开河,立马起身站在堂中,一板一眼地演练起来。

    不多会儿,黄强全身竟腾起袅袅烟气,原本心中暗骂黄强暴殄天物的赵大掌柜,瞧得目瞪口呆。

    他赶忙拉住胡安衣袖,连声抱怨:“胡安,亏得我将‘笑春风’匀了你倆,否则你是不是就要瞒下,灵酒能助推仙人三式,有养身健体之能?”

    胡安慢慢品尝完灵酒,见茶杯中遗有层透明酒液,伸指一刮,吮指回道:

    “赵大掌柜,你可冤枉我了。”

    “我刚刚也是灵机一动,就拿黄老哥做个实验。”

    “却没想到,竟是奇效异常。”

    赵大掌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也就将这事放下,边凝神细看黄强,边将仙人三式在心中再度过了几遍。

    小半个时辰后,黄强浑身湿淋淋得跌坐地上。立即,一股子腥臭味,自他身上随风送进稳坐椅上的两人鼻中。

    Σ_(꒪ཀ꒪」∠)“呕!”赵大掌柜猝不及防,立马干呕出声。

    随后,他一把将酒瓶揣进怀里,快速跑到堂外,怒骂道:“黄强,别脏了我地儿,赶紧给我滚!”

    “哈哈哈!”大笑声中,黄强站起身,朝着胡安深施一礼。

    “胡老弟,此次承了你和赵大掌柜人情,我多年痼疾竟好转大半。”

    胡安早已经封闭嗅感,但眼睛依旧被刺的有点发红。

    “黄老哥,你还是赶紧去洗一洗,等你身上那味窜到醉仙楼,还不得将食客全部赶跑。”

    黄强点了下头,腾身跃出大堂,脚再踩在地上,飞身就站在院墙上,朝下方的赵大掌柜喊道:“赵大掌柜,黄强回头必有重谢!”

    话撂下后,他身子一晃,飞奔回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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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没想成为道祖啊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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