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身份疑云
“多谢贺道长,帮苏某解围。”
苏凤起以茶代酒,敬了贺真人一杯。
“苏先生真是好大手笔啊!”贺真人将杯茶一饮而下后,似笑非笑说道。
“贺真人,可别笑话苏某了。”苏凤起尴尬地摸了下鼻子。
“苏先生,此间事了,我就不打扰了。”
此时,胡三娘还盘坐在屋顶入定修行。贺真人自不会留下观摩,此等举动,仙家道门极是忌讳。
谁知道你会不会抽冷子给一下;或者偷偷观摩,暗自推衍功法?
是以,虽然贺真人已和苏凤起结为忘年交,但该避嫌的,他是一点都不含糊。
“如此,贺真人慢走,我就不送了。”
苏凤起自然明白他心中顾虑,加上确实要替胡三娘护法,便顺水推舟回道。
“走了。”贺真人毫不拖泥带水,长身就飞出苏苑,头也不回地往天鹤观飞去。
苏凤起抬头往胡三娘望去,略一思索后,一拂衣袖,就见两道清风平地生起。一道卷开房门,一道打着旋儿将她托起,缓缓送进房间里的床上。
他将房门关上,以法力成网,布下道结界。随后推开书房大门,站在书案前,两眼望向窗外,手却执起狼毫,无意识地在纸上星星点点……
…………
贺真人一脚跨进天鹤观,就见道身影站在金殿正中,在昏昏黄黄得灯芯下,静静望着神台上的苍天图。
他一怔之后,旋即开怀大笑,说道:“长公主。”
白霜转过身,脸上露出丝笑意,颔首道:“贺叔叔。”
“前些日子,太初府传讯说长公主与萧慕羽一同失踪于漩海,却不成想,今日竟在老道观内。”
他一边说着,一边引着白霜出了金殿,往边上的待客厅走去。
等两人各自在桌前入座,贺真人提起茶壶,招手引来后山泉水,注满之后,泉水已然沸腾。
两杯香茗在两人面前冒着袅袅云烟,白霜端起抿一口后,这才开口说道:
“三月前与萧慕羽在漩海两败俱伤,前几日才恢复了些。”
轻轻将茶杯放回桌上,她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却是没想到,太子已然传檄天下,泉关这两日便又要血流成河,白骨成堆。”
贺真人脸色凝重回道:“白小子向来好大喜功,偏身边又有月文石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撺掇。”
“实非百姓之福。”
白霜点了点头,回道:“贺叔叔看得明白。”
贺真人说道:“此次,两人时机抓得如此之好,行事毫不拖泥带水,是铁了心要将北元拖进泉关泥潭,让其首尾失顾。”
“如今看来,长公主随身灵宝正神佩,莫名其妙落入了两个无名之辈手里,怕是白小子一手自导自演。”
贺真人说到这,突然叹声:“老道看着你两姐弟长大,却是没想到,自从国主闭关冲天门后,太子越发偏执。”
“难怪萧慕羽笑他是搅屎棍。”
白霜幽幽出声:“贺叔叔不在朝堂久矣,都看得如此明白。”
“太子却将萧慕羽看成傻子,此次南北泉关之战,看似南明占了天时人和。”
“然而哀牢山那群妖魔,至多在象郡横行一时,若再想往前一步,天狐胡从柔定然会出手阻止。”
“而南明境内近来天灾不断。”
“太子此时再在泉关撩拨萧慕羽,难说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已传令太初府,十三郡抽调出人手赶赴河间郡,以防万一。”
贺真人脸上惊诧一闪而过,沉声道:“长公主,江州郡和西川郡动不得!”
“本来两郡就是勉力支撑,这消息传出,北漠和冻原的妖修怕将蠢蠢欲动。”
“江州郡大疫恐将再现!”
白霜摆了摆手,轻笑说道:“贺叔叔,掌教仙人已答应白霜,会去北漠和冻原转一圈,散散心。”
贺真人闻言,心中一松,点了点头后问道:“你们母……”
话刚出口,就被她抢先打断:“贺叔叔,此时白霜在此,您不觉得奇怪吗?”
他一怔,不由得回道:“长公主,莫非不是来看老道的?”
她点头后又摇头,说道:“贺叔叔,看望您是其一;这其二嘛。”
“我在望海城时,收到太初府传讯,说定宿府有虫疫发生。”
“这刚到定宿府,却是没见着黄洞之和周群二人;观内留守道人说,是您将二人领去平安县。”
“行至半途,见长宁县星柱冲霄,猜您可能转回。”
“却没想到,看了出好戏。”
她端起茶杯,慢慢将茶水饮尽后,再自个添了一杯后,问道:
“贺叔叔,苏先生是何方高人?”
“为何与一狐身女子,如此亲密?”
贺真人听出白霜话中质询之意,开口解释道:
“三月前,苏先生携着两人一妖,来到长宁县,便在此定居下来。”
“老道见苏先生遍生道蕴,显然是位道家高人。”
“中途试探了两次,见他为人洒脱且心怀仁义,便起了结交之心。”
“随他左右的灵狐,名谓胡三娘。从太初府收集的信息来看,疑似北元十二楼春风楼楼主。”
“但据老道观察,胡娘子灵气逼人,浑不似习练天妖城《九炼成真经》的妖物,那般妖气冲天。”
“且一时以来,所行所为颇有侠女风范,显然是长随苏先生左右,受其熏陶之故。”
“是以老道断定,胡娘子与那春风楼楼主,并无丝毫干系。”
白霜若有所思地饮了口茶,便听贺真人继续说道:
“长公主见星柱冲霄,老道结合苏先生之前展现出的手段,猜他为南神洲紫霄道门弟子。”
白霜闻言,惊诧出声:“贺叔叔所言当真?!”
贺真人郑重地点了点头:“长公主应当知道,紫霄道门为何能雄霸南神洲。”
“紫霄道门仙人层出不穷是为其一;符篆之道重悟不重制,是以神妙异常是为其二。”
“天道八圣之一,符圣与天合道前,遗留下的一道紫霄神雷;后被剑仙李浩然,炼化为阴阳道器‘一’,是为其三!”
“苏先生天资高绝,不在长公主之下。”
“今晚凝星柱成符,其手段神妙让人叹为观止。”
“最为关键的是,前段日子他医治虫疫患者时,老道观他,隐隐有天威散溢,颇似太一观典籍中所载的紫霄神雷雷威!”
“此三者相合,老道才有此猜测。”
第三十一章:顶香膜拜
“紫霄道门弟子,向来有历练天下的传统。”
“却没想到,我南明今儿迎来了一位。”听贺真人分析,白霜已经信了六七分。
“贺叔叔,实不相瞒,苏先生一行出现的时机如此之巧,我刚以为,胡娘子便是那抢了正神佩的春风楼妖狐。”
贺真人一怔,忙问道:“此话怎讲?”
当下,白霜将自己自风谷与萧慕羽纠缠至云梦山,再一路追到漩海的经历说了一遍。
贺真人抚了下长须,笑道:“虽说正巧,但天下巧合之事何其多也。”
“春风楼妖狐善魅惑,性残暴,喜食生魂,如此妖物怎能与胡娘子相提并论。”
白霜点了点头,旋即肃穆说道:“贺叔叔,苏先生之事请勿张扬出去。”
“恐有心人利用苏先生,挑动太一观与紫霄道门对立。”
贺真人正色回道:“老道晓得厉害。”
两人虽不会妄自菲薄,但也知道太一观与南神洲霸主的差距,是以心知肚明,点到即止。
沉默了会儿,各饮口茶后,白霜问道:“贺叔叔,定宿府虫疫之事,却是怎么个结果了?”
闻言,贺真人长叹出声:“平安县长春道人,兵解归天了。”
白霜心里略一回想,才记起这位道人,就听到贺真人说道:“长公主,容我跟你细细说来。”
贺真人从孙举人说起,一直讲到自平安县送苏凤起返回长宁县,才算是停了下来。
一席话讲完,天光微亮。
“苏先生大义,南明却是欠了他一个好大的人情。”白霜缓缓吐了口气,感慨说道。
贺真人正待回话,心神一动,朝白霜苦笑道:“长公主,咱们去看看。”
一念间,白霜也不由得展露笑颜,点头说道:“正好拜访下苏先生。”
两人走出观外,自高处眺望杏花坊,就见着那边,已经被县中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
天蒙蒙亮,苏苑外,已经挤满了人。
要不是胡安堵在门口,手持着镔铁长刀,一副谁敢上前一步,立即让他血溅五步的凶恶模样,苏苑大门怕早就被人拆下来了!
饶是如此,仍旧有人,将个缸大的香炉,摆放在苏苑门口。
这会,香炉正往上冒着滚滚浓烟,风稍一吹,周遭挤得找不着个落脚地儿的人群,就被呛的眼泪鼻涕一起流。
何小鸭和张媛媛,踩着梯子,从院墙探头往:哟,跟庙会一样热闹的很!
离香炉近些那群人,手高举着烧香,正满头大汗使劲往前挤,不时有吆喝唱骂声传来;
小河岸边那排杨柳树,此刻也遭了罪。枝条没差被薅光不说,秃头样的枝干上,总有几个人或端或站或坐,探头探脑往院子里瞧;
河对岸,一群老汉领着儿媳孩子,遥遥的也不知道在喊些什么,然后齐刷刷的就叩拜起来!
这还不止!
两边街头还在往里间涌着人,一些脑筋灵活的,这时候已经支上架子,吆喝着卖香烛符纸了!
两丫头只扫了几眼,杨柳树上就有人大喊:“墙头有人!墙头有人!”
听到喊声的,耳尖地抬头往院墙望去;眼尖的,拼命从人群里挤上来,随带着身后一群跟风的,隔着院墙就将手里的东西往苏苑里甩去!
两丫头见他们嘴里吆喝着什么,反正没听清。然后就瞧着,铜钱,香烛,符纸……铺天盖地朝自己飞来,吓得赶紧一缩脖子,避过了迎面而来的东西。
但头顶上哗啦啦下落的,就避不开了。虽说砸的不疼,但那香烛还冒着火光,烫那么一两下倒还好,要是把苏苑给烧着了,那还不得心疼死何小鸭!
“你们,太欺负人了!”何小鸭小脸一跨,眼泪就滚了出来,手脚却不慢,躲着满天乱飞的物儿,将香烛一一踩灭。
“谁再扔东西,老子砍死他!”
话音刚落,就有无数鸡蛋朝自己飞来,胡安无奈下,只能挥舞出片密不脱风的刀幕,将鸡蛋一一档下。
“苏先生,苏先生!”张媛媛见状不好,赶忙呼喊起苏凤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苏凤起早就知道。
但这祸事明显是昨晚延续,自己真要出面,怕立马要被这群百姓,当成赐福星符给绑了去,立在神台上膜拜不止。
无奈下,他只好法力一转,将结界扩大到整个苏苑。
无形护罩将所有扔往苏苑的东西,全部给挡飞。紧接着,何小鸭和张媛媛就听到外面“咿呀”的连片痛呼声!
这下子不得了!外头有雷公嗓撕心裂肺的喊道:
“星符赐福!护佑长宁;”
“风调雨顺!年登岁稔!”
起初应者寥寥,且语调不一;不一会儿,越来越多百姓受那雷公嗓感染,加入其中!最后,这首打油诗山呼海啸般滚滚传遍长宁县……
“公子,外头怎如此热闹?”胡三娘神清气爽地推开房门,朝站在院内的苏凤起问道。
“姨姨,外头的人太坏了!”还不等苏凤起回话,张媛媛一把扑进她怀里,抢先告状。
“差点把院子给烧着了!”何小鸭皱着小脸凑上前,衣服上有几个香烛烧出的小洞,让她极是心疼。
接下来,两丫头七嘴八舌就将事情给讲明白了。
“公子,此时你却不宜出面。”胡三娘摸了摸两人脑袋,朝苏凤起笑道。
“三娘,你出去看看。”苏凤起点了点头,说道。
胡三娘将张媛媛放了下来,随后一整脸色,几步走院门,一把拉开宅门!
立时,狂风骇浪般的声响,穿堂而进!将院内两个丫头炸得跳了一下;苏凤起赶忙将结界缩到院里,隔绝掉大部分声浪。
“胡娘子!”
“胡娘子出来了!”
……乱糟糟的一片声响里,总算是将排山倒海般的声浪给冲散了些。
“各位父老乡亲,胡三娘在此给诸位见礼了!”胡三娘站在门口,示意胡安将刀收回去后,开口喊道。
见人群骚乱,隐有人猛吹口哨,她理也不理地继续喊道:
“大家伙儿,苏苑毕竟不是道观,公子及三娘也非仙人,实不敢受此香火!”
“给我三分薄面,自散了可好?!”
胡三娘话喊完后,围在苏苑前的百姓两眼一恍惚,竟不由自主地喊道:
“胡娘子说的在理!”
“咱们撤吧!”
前头的人喊完话,就跟传染一样,堵在后头的人也跟着喊道:“大家伙儿撤吧!”
随后,声浪接连起伏,往整个县城扩散开去……
第三十二章:白霜登门
白霜和贺真人,隐于天上白云。
两人见人潮,极其诡异的依次有序地退出杏花坊,眼中皆是一凛。
“以声递术,盏茶功夫,满城百姓皆入幻境。”
“贺叔叔,这胡娘子的蛊惑之术,着实可惊可怖。”
贺真人沉声回道:“所幸胡娘子无害人之心,否则今日,怕是无人可以幸免。”
白霜眼底寒芒转瞬即逝,旋即说道:
“单以幻术论,天妖之下,怕能比得过胡娘子的,屈指可数。”
他长叹道:“可惜胡娘子向来不离苏先生左右,倘若收入长公主麾下,行军布阵凭添三分胜算!”
两人沉默了会儿后,贺真人就听白霜说道:“贺叔叔,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咱们下去吧。”
他点了点头,按下云头,须臾间便落在了苏苑门前。
“笃笃。”贺真人上前敲门。
不一会儿,他就听到胡安不耐烦的语气自门后传来:“又是谁?!”
还不等他回话,大门“吱呀”声就被打开了条缝隙,胡安眼神凌冽地探出。
“胡安,是老道我。”贺真人开口回道。
“贺真人,这位仙姑是?”
胡安一眼看到与贺真人并肩而立的白霜,眼中惊艳之色一闪而过,旋即沉声询问。
贺真人抚了下长须,笑道:“胡安,通报下苏先生,说有贵客临门。”
“两位,请进。”胡安闻言,不再过问,即打开大门,躬身说道。
贺真人率先入门,白霜随后朝胡安点了下头后,随后而入。
两人转过影壁小门,跨出院门时,就见着苏凤起和胡娘子,怀里各抱着个小丫头,正坐在院里石凳上说话。
“苏先生,胡娘子,今儿老道领了贵客来访!”贺真人笑道。
苏凤起和胡三娘,转头就见着自贺真人后面,缓步上前的白霜。
胡三娘一眼就认出了白霜,心内立即揪起惊涛骇浪!
还不等她有所动作,就见着白霜朝自己和苏凤起行了个道揖,说道:
“太一观白霜,见过苏先生,胡娘子。”
苏凤起闻言,心中咯噔一跳!两人齐齐对视一眼后,旋即,心有灵犀般,放下何小鸭和张媛媛,俯首朝白霜回了一礼。
“小鸭,媛媛,你两先回房。”起身后,苏凤起朝两丫头说道。
何小鸭和张媛媛这时候极其懂事,齐齐点头,再小大人样朝白霜行礼后,就跑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贺道长,这位仙姑,莫非是长公主?”苏凤起朝贺真人询问。
苏凤起见贺真人点了点头,脸露惊诧,即惊且喜说道:
“贺真人,白道友,请先入座。”
“寒舍简陋,怠慢贵客。”
说着,他引两人入座,转头朝胡三娘说道:“三娘,去烧壶茶水。”
胡三娘点了点头,朝白霜说道:“仙姑见谅,三娘去去就来。”
白霜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下胡三娘,随后点了点头,说道:“有劳胡娘子了。”
胡三娘朝她笑了下,转身朝厨房走去。
背对着白霜,她眼内惊慌之色一涌而出,旋即便又压下!如往常般信然行走,然而,每次踏下脚步,她心儿便不为人知地轻跳一下!短短十来米,走的几近脱力。
直到走进厨房,她没见白霜出声,才终于舒了口气。她一边正常烧水,取茶叶,一边暗咐:
“看她样子,应是没认出我。”
“自从修习《太上玉阙灵始经》,体内妖气早已一扫而空,我近乎脱胎换骨。”
“是了!单凭南明密探收集的信息,即便我与春风楼楼主同名,面貌有六七分相似;但狐妖一族,自古皆冠胡姓,三娘两字又极寻常,且化形女身大都貌美形似。”
“初来长宁县时,以贺司茂的老道,都不曾认出我来。”
“她再厉害,未成仙人前,也无法看通我和公子的心思。”
想到这,胡三娘嘴角翘起,心态平和地端起茶盘,娉娉婷婷出了厨房,往院中石桌走去。
“苏先生,白霜登门造访前,已然听贺真人谈及定宿府虫疫之事。”说着,白霜站起身来,朝苏凤起躬身行礼。
“白霜在此,谢苏先生仗义出手。”
苏凤起将白霜虚抚而起,说道:“苏某不过略尽绵薄之力,当不得白道友如此大礼。”
两人再次入座后,胡三娘已然斟好茶水,将茶杯摆放在各人眼前。
“真人、仙姑,请喝茶。”胡三娘端庄坐下,说道。
白霜和贺真人点了下头,各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苏先生,听贺真人说你喜字帖,正好我这有帖草圣书法,便作谢礼,望勿推辞。”
将茶杯轻放回石桌上后,白霜从袖中抽出一卷书轴,递往苏凤起。
苏凤起接过书轴,转手递给胡三娘后,才回头说道:
“如此,苏某却之不恭了。”
胡三娘抱着书轴,告了声罪后,往书房走去。等她再回返,坐下时,四人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拘束。
“苏某早有耳闻,说白道友有天女之姿。”
“当下,却觉得应改一字。”
白霜微微颔首,微觉他言语有些孟浪;贺真人却是接了话:“苏先生,应改何字?”
苏凤起正色回道:“应是天仙之姿。”
一字之差,立意立时不同,隐约指出白霜半仙境界。
贺真人笑道:“苏先生端的慧眼。”
白霜注视着苏凤起,见他不似作伪,不由得轻笑道:“苏先生谬赞了。”
随后,她看着胡三娘眉心的花瓣和星粒,意有所指:
“胡娘子亦是天仙之姿,手段更是玄奇。”
胡三娘盈盈一笑,回道:“三娘这点微末法门,还入不了仙姑法眼。”
白霜似笑非笑看了她一样,转头朝苏凤起说道:
“昨晚见苏先生凝星液成符,端的玄奥异常;而白霜所修法门亦偏重符篆一道。”
“见猎心喜下,还想跟苏先生讨教下。”
苏凤起心里一笑,知道重头戏来了。
“苏某正好有道符篆,还请白道友和贺道长赐教。”
不等两人回应,他抬起右掌,往右眼轻轻一拍,“天罗地网符”便自瞳孔内飞出,落在他掌上时,已有巴掌大。
任符悬浮于空,白霜和贺真人凝目看去,见符上有无数横竖线条绘成法网,里间法力涌动,隐约间觉得自己周身法力,竟有无所遁形之感。
“苏先生,此符何名谓?”贺真人问道。
“此为‘天罗地网符’,苏某便是凭此符,于平安县看出妖魔气息。”
白霜和贺真人仔细端详,心里暗自揣摩。
苏凤起和胡三娘,便自悠然喝茶。
良久后,贺真人和白霜对视一眼后,叹然说道:“此符神妙,我不能及也。”
白霜点了点头,接口说道:
“以天罗为名,察天机之妙;以地网为谓,揽气息觅踪;诸为不凡。”
想了想,她继续说道:
“此符,以苏先生通体法力为物,融情意二境而成;白霜观来略知一二,便是勉力成符,却也非‘天罗地网符’了。”
接下来,四人便相互探讨修炼心得,贺真人时不时以自身经历为例案指出大道中各种关卡;苏凤起结合两世记忆,加以对《太上玉阙灵始经》的理解,所言不多,但每每发人深省。
白霜更是高屋建瓴,凡有所疑,在她解释下,三人立时有醍醐灌顶之感;而胡三娘,在魅惑幻术一系上的独到见解,为三人所赞叹。
候在边上的胡安听得四人天花乱坠,只觉的往日《炼体篇》上种种难以琢磨之处,矛盾顿开。见四人浑不在意,赶忙将何小鸭和张媛媛悄悄拉了出来,三人拎着竹凳,坐在枣树底下,静静聆听。
张媛媛见好友和胡安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自己却完全不知所云,颇感气馁。但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很快她就自个寻着乐子,两只亮晶晶的眼珠子,来回在白霜和胡三娘身上转。
如此,一聊便是大半日。
天色昏黄时,四人齐齐起身,白霜朝苏凤起和胡三娘做了道揖,说道:
“白霜今日所得甚丰,但身有要事,却不得不向二位请辞了。”
苏凤起和胡三娘回了一礼。
“白道友真知灼见,令苏某发聋振聩。”
“望他日还有相见时,再次坐而论道。”
白霜朝苏凤起点了点头,又对胡三娘笑了下,便和贺真人告辞离去。
苏凤起和胡三娘将两人送往门外,等他们自街头消失后,才转身关门回到院子。
“你这丫头,今儿倒耐得住性子。”胡三娘见坐在枣树下的张媛媛,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将她抱起,缓缓往其体内注入道法力。
法力入体,张媛媛精神一怔,立即开口说道:“姨姨,我好饿啊。”
苏凤起和胡三娘闻言,哑然失笑。
今日院中之人,除了张媛媛皆有所得,倒是害她饿了一顿。
苏凤起见胡安和何小鸭还在入定当中,便开口说道:
“我去醉仙楼叫桌酒菜,犒劳犒劳媛媛。”
“苏先生,我要吃油焖鸡。”张媛媛立马接口。
“依你。”他摸了下张媛媛脑袋,笑道。
等他走出苏苑,遥遥听见张媛媛朝胡三娘说道:
“姨姨,我也想跟小鸭一样。”
“她在学塾,一个人就能把那些捣蛋的男孩子全部打哭!”
第三十三章:过关
当夜,苏苑书房。
苏凤起和胡三娘坐在椅子上,各自静静回顾,白日里自己得言谈举止。
良久后,他长舒了口气,说道:
“三娘,当日咱们弃望海城,选择定宿府下长宁县定居。”
“便是看中长宁县地处偏远。”
“哪知道一场虫疫,竟将白霜给勾来了,打了个你我措手不及。”
“所幸,此前已经预演了一场,当下看来,算是蒙混过关。”
胡三娘颔首说道:“幸得公子三张天机符,遮掩掉了三娘等天机,否则今日难说的很。”
苏凤起伸了下懒腰,笑道:“白霜虽比预计提前了半年登门,但也不算是件坏事。”
“如今你我在南明,算是立住了脚。”
“终于可以安心睡一个好觉了。”
她站起身,靠在椅背后面,伸出双柔荑,揉着他的太阳穴,轻声说道:
“这半年多来,辛苦公子了。”
苏凤起闭目享受,良久后才开口说道:
“三娘,白霜可以欺之以方。”
“但依你之前所言,萧慕羽为一方枭雄,行事无所不用其极。”
“怕是不好糊弄。”
胡三娘思虑了会儿,回道:“公子自云梦山下山,便一路以秘法消去自身痕迹。”
“从今日白霜的表现来看,她应当是不晓得你的存在。”
“但萧慕羽主修的是炼心府通文圣的《天意决》,其对气息敏感至极,怕是难以瞒的过他。”
“以他性子,自不会善罢甘休。”
“此时,怕已经指使着‘听风雨’和‘十二楼’在南明的探子,搜索你我行踪。”
苏凤起哂然一笑,说道:“如今南北泉关大战在即,南明十三郡已然在严防死守,这些探子稍微一露头,怕就要被太初府和天王府下高人碾死。”
“在泉关之战没出结果前,此事尚不足虑。”
胡三娘回道:“公子说的在理。”
“如此的话,便有更多的时间准备了。”
苏凤起想了下,说道:“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再破境了。”
“之前拔苗助长实非得已,当下暂无外忧,却是稳固心境的最好时候了。”
她轻声应道:“公子,三娘知道轻重。”
伸了个懒腰,苏凤起站起身,拍了拍她的手,说道:
“去歇息吧,这些日子你我过的提心吊胆,却是应该好好大梦一场。”
“云泽山脉之行,容后再说。”
她点了下头,朝门外走去。等走到东厢房,打开房门后,自语道:“今晚,三娘定会梦到公子的。”
苏凤起熄了书房烛火,站在书案前,望着天外繁星,脑海里闪现出半年来种种,喃喃道:
“费尽心机为那般?”
“不成仙人终蝼蚁。”
他将心神沉入识海,神魂立即睁开双眼,一指点在“白狐令”上。
从属:六尾灵狐(胡三娘)
神魂:日游(状态:小成)
天赋:魅惑、幻术、化形
识海:一百五十五里方圆
法力:三百六十方
功法:二
一《九炼成真经》‘化形篇’
二《太上玉阙灵始经》
《吐纳法》(状态:知会)
《炼体篇》(状态:贯通)
《炼神篇》(状态:贯通)
灵宝:二
玄甲符
星辰砂
神魂久久凝视着。
…………
天鹤观。
白霜和贺真人面对而坐。
“贺叔叔,此间事了,我却是要回泉关了。”
顿了顿,白霜询问道:“您确认不随白霜一同前往?”
贺真人摇了摇头,回道:“长公主,定宿府虫疫尚未完全清除,老道还是呆在长宁县好些。”
白霜叹了口,说道:“那定宿府就劳贺叔叔照看,我就走了。”
她站起身,朝贺真人如儿时在宫中那般施了个万福,便转身出了道观,抬手间一只纸鹤飞往空中。
等纸鹤固形,她飞身横坐其上,喝道:“鹤儿,去泉关!”
纸鹤点了点头,展翅便往北面飞去,须臾间,就自贺真人眼内消失。
半途中,白霜两指捏着根白色狐毛,轻叹了声,自语道:
“看来,胡娘子确不是那妖狐。”
扬手间狐毛烧成灰烬,她轻笑出声:“那只狐狸倒端的好本事,竟能避过我的推衍。”
摇了摇头,她注视繁星,心里默默回想今日所见的“天罗地网符”。
一宿过后,朝阳起升,她伸手将围在周遭的法力密网聚拢在掌间。
“轰!”的声巨响,法力将要成符时,却是猛然炸裂开来!空中立时有无数狂暴灵起窜流,搅动得数十里方圆风云莫测。
驾着纸鹤,白霜云淡风轻地自灵气旋涡里飞出。
“到底是差了点什么呢?”她蹙着眉头,细细思量。
………
长宁县县衙贴出告示,说是虫疫解除,即日起不再供应口罩。
满城弹冠相庆的同时,贺真人及天鹤观数十道人也是长舒了口气。
这些日子,他们没日没夜画避水符和避尘符,加上以往的库存,才算勉力供上;此刻个个累瘫在地上,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两种符篆的线条。
“小道往后,怕是再也不想画这避水符了!”一个两眼呆滞地中年道人,喃喃道。
“别说是避水符了,避尘符我都画吐了!”边上另个道人躺在地上,轻声哼道。
见大殿内“嗡”地嘈切起来,贺真人抬头喝道:
“修行之人,这点挫折便让道心蒙尘,成何体统?”
一众道人闻言,连忙爬起身来,跪坐在地,哭丧着脸说道:
“真人教训的极是,我等知错了!”
贺真人一眼便看出他们心口不一,叹然道:
“长春真人兵解前说,修真为长生,也为苍生!”
“你们自个好好琢磨吧。”
扔下句话后,贺真人自满地跪着地道人里间,走出符殿。
居高临下,他望着满城欢呼雀跃不已的百姓,如同过年般宰猪杀羊,燃起鞭炮……腾腾炊烟直冲而上,蒙蒙烟雾萦绕里间,将长宁县衬得极具生趣。
再定睛往杏花坊看去,就见着何小鸭和张媛媛,提着书篮走在街上;极其活泼地张媛媛,不时地同街坊邻居招手。
等她俩过了石桥,贺真人才将目光投向苏苑,院中就一个胡安,正在枣树底下打着架势。
左右没见着苏凤起和胡三娘,贺真人便将目光收了回来,抬头望着悠悠白云。
良久后,他轻声自语:“万幸,长宁县住了个苏先生。”
第三十四章:风旗
“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啊!”
胡从道伸了个懒腰,优哉游哉地自地上站起。
随意在幽暗不见五指的暗室里逛了几圈,他眼内红芒一闪,自语道:
“我好像答应了胡从灵件事?”
“让我想想……”
“好烦啊,梦做得太多,有点分不清楚了。”他敲了敲太阳穴,颇有些苦恼地说道。
绞尽脑汁,他终于回忆起月文石的吩咐,一拍脑袋,叫道:
“杀了破坏尸魁任务的家伙。”
“然后,随便搞搞破坏。”
“这些,我在行!”胡从道肯定了自个一句,旋即收起背后七尾,一步穿过墙壁,出现在南泉关城内。
“嘿,好多人。”
见泉关内鳞甲密布,煞气冲天,他嘿笑一声。随后,如同只幽灵穿梭在高楼坚壁里间,无视遍布的封禁和结界,毫不被人所觉。
只一个时辰,他就直直出了南泉关,落在一座小山里头。
“走的好累!”他左右晃了下脑袋,鼻子嗅了嗅,脸上露出丝微笑。
“就你了!”话音未落,他脚一抬,就出现在山涧里,望着一弯清泉边上,正在俯首喝水的只斑斓猛虎。
猛虎似有所觉,猛然抬头,望向胡从道。
紧接着,它眼内露出丝迷茫,抖了下身子,就要继续喝水时,耳内就传来个声音。
“真是只傻虎!”
“吼!”猛虎惊悚间吼叫了声,踩过泉水,飞身就欲往密林里窜去。
“跑什么!”胡从道一巴掌将猛虎从空中扇回泉水里,随后显出身形,一脚将它踩在泥沙里面。
“乖乖当我几天坐骑,听到了没?!”他眼内红芒一闪,就松开了脚。
猛虎晃头晃脑从水里爬起,将水渍抖动出去后,如同只家猫,静静俯在胡从道脚边。
他惬意得一把躺在虎背上,望着天边不时闪过的流光,嘴角翘起,说道:
“小老虎,往南走。”猛虎闻言,如听天宪,撑起身子,悄然无息间往南而去。
摇摇晃晃中,胡从道闭上眼睛,却是再次睡了过去。任它百般腾挪,他如同块嵌在虎背一样,没有丝毫偏差过。
这一睡,又是三天过去。
“扑通”声,猛虎四肢一把跪在崖边,低吼出声!
胡从道睡眼惺忪地从虎背上下来,瞧了眼跟前近百米宽的深渊,反手拍了拍猛虎脑袋,呲笑道:
“小老虎,你倒是聪明。”
“去吧,下次让我碰见,可要将你烤了吃!”
猛虎闻言,猛然站起,头也不回的就往来路窜去!
他见猛虎跑得惶惶至极,不由得轻笑出声。随后,从嘴里吐出风旗,脸色一凝,喝道:
“千里清风一瞬,风起!”
法诀一出,风旗旗面上一道清风刮起,卷起胡从道,就破开空间,往内一钻!须臾间,千里之外的空中,洞开一个豁口,胡从道满身血水,极其狼狈地自里间一把窜出!
“哈哈哈,好玩!”
“怪不得胡从灵将你当宝贝!”
他对浑身伤痕毫不在意,一把扬起风旗,怒喝道:“万里风龙既至,龙卷!”
风旗旗面猛然猎猎作响!一道通天彻地得龙卷突兀生成,席卷着漫天云彩,如同条风龙,咆哮着一口将胡从道吞入风眼!
“嗷!”的狂风呼啸声中,风眼所处得百丈空间,无声无息出现密密麻麻得裂缝,旋即如同琉璃碎裂,崩炸出个百丈方圆得幽幽空洞!
风龙挺身而入!刹那间再至万里之外浮现,下一瞬间,风龙再次隐没!
河间郡无数百姓,只听空中一声炸响,等抬头时,便见到半空中一个空洞里黑风肆虐,如同只魔眼俯瞰大地,眼内充斥着令人惊悚地毁灭欲望!
还不等百姓骚乱,空洞便复合如初,好似先前一切都是幻觉。
“刚是眼花了?”所有人心里只觉得荒谬绝伦……
“哈哈哈,痛快!”
胡从道像只渗血得破布袋,挂在棵参天大树上!眼内冒着令人生畏的疯狂之色!
一动不动,足足挂在树干上六天,他才算调养好伤势,一把从树上跳下!
数百米高彷如一台阶,他脚落在山顶时,再次掏出风旗,眼中厉色一闪,喝道:
“九天罡风,送我彼岸,临!”
法诀一落,风旗“撕拉”裂响,顶部竟然裂开了小半,一道蒙蒙罡风似要透旗而出!
胡从道只看了一眼,便只觉得罡风似要将其血肉刮去,魂魄吹散!
他马上意识到,以自己当前修为,操控罡风力有未逮;罡风一旦被放出,将立时反噬自身!自己七条命怕都不够填满罡风!
当机立断!他一把散掉法力,甩手就将风旗扔在地上,人瞬间自原地隐没,再出现时,已是千丈之外。
一缕清濛濛罡风,透旗而出。因无人操控,它打着卷儿往天外飘去……
胡从道心里一颤,只觉得两腿发软!只见罡风所过之处,一道螺旋裂缝自山顶穿往天外,天地似被撕裂成左右两瓣!
半盏茶功夫过后,裂缝兀地一合。“墩”的声,他一屁股跌坐在地,脸色苍白,满脸惊恐地喊道:
“胡从灵,你诚心是要害死我!”
等身子恢复了力气,他才一步一抖地踩着细绵沙粒,走到沙丘丘顶,探手往里内摸索了下,将风旗掏出。
见宝贝裂出条指长缝隙,他心疼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玩什么不好,偏偏玩风旗!”
试着将法力输入风旗,默念法诀,一道清风平地刮起,胡从道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能接着用。”
“真要玩坏了,死狐狸还不得跟我拼命。”
这下子,他老实多了,腾身而起,踩着风旗风驰电掣出了河间郡,进了宾阴郡。
三天后,他现身在平安县北部沼泽地。
“闻到尸魁那家伙遗留的臭味了!”
胡从道嗅了嗅鼻子,极其嫌弃地捏着鼻子骂道:
“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这么臭!”
“呛的我头晕!”
他有心封闭嗅觉,但还得靠这只鼻子寻着尸魁具体殒身之处,只能眼泪汪汪地顺着味道一路摸索。
“滋!”胡从道倒吸口冷气,望着眼前近百丈的白地,里内生机泯灭,灵气点滴不存。
“尸魁,死得不冤!”
“这掠夺生机之法,端的霸道异常。”
他鼻子嗅了嗅,轻“咦”了声。
“什么有两股道家气息?”
时日过于久远,胡从道已经无法分辨出谁先谁后,只能将两道气息牢记在心。
“不打紧,多费下手脚罢了。”
“正好松松骨头。”
第三十五章:周群之死
定宿府,城墙高达百丈,里内常驻人口二百万有余。
太初府在此设立东西两观,东道观由黄洞之执掌;西玄观则是周群坐镇。
胡从道一身儒衫,随着人流,自西城门跨腿而入。
一条十马宽得府道,左右尽是林立得酒楼食肆,更有无数摊贩占地营业,见有差役巡来,立马凑上前去,偷摸着往差役手里塞着什么。
胡从道哂然一笑,抬头往前方望去。两座两百来丈高的小山,分立东西,遥遥现于眼前。
他刷地打开手上纸扇,摇头晃脑说道:
“找到你了!”
人已寻到,他便不着急,晃悠悠走进了家酒楼,点了桌酒菜,等吃饱时,巳时三刻刚过。
嘴巴一抹,胡从道打了个饱嗝,自凳上站起。眼尖的小二,立马就要迎了上去,还不等左腿跨出,眼睛一花,人就不见了!
“夭寿啊!”
“有人吃霸王餐!”
小二一怔之后,立马大吼出声。
酒楼一下子骚动起来,食客纷纷左右环顾。紧接着,掌柜就跑了出来,一把将小二扯了回来。
“瞧着那人往哪跑了吗?”掌故低声喝问。
“我就眼儿一花,人就不见了,哪里瞧得着他往哪跑?”小二赶紧回道。
“这群江湖人,三天两头吃干抹净,撒腿就跑!”
“迟早曝尸荒野!”
掌故恨恨骂道,随后他朝着酒楼里的食客拱圈说道:
“各位,那客官已付过账了。”
“是小二忙的昏了头,记错了。”
“见谅,见谅。”
几句话喊完,朝着店小二恨声说道:
“今儿这顿酒菜,就记你账上了!”
“回头往工钱里扣!”
小二一听这话,立马急眼了,嚷嚷开来:“凭什么扣我工钱,又不是我吃的霸王餐!”
食客一听,哟,立马精神上来,纷纷侧头往两人望去。
更有人朝着掌柜笑骂道:“吴掌柜,无端扣除小二工钱,你就不怕吃官司?”
吴掌柜见有人出头,眼儿一溜,二话不说,扯着小二就往后厨跑。
众食客见状,立时“嘘”声四起。
早已站在西玄观的胡从道,自然对此一无所知。
他见道观广场人来人往,香火极其旺盛,冲天烟气呛得人连咳不止。
便凑趣般挤进人群,朝金殿里苍天图礼拜三下,再将手中三柱檀香插在香炉里。这才逢墙而入,直直往后山小观走去。
没多会大会儿,胡从道就站在小观前,抬头见牌匾上刻有:“飞云观”。
小观内外均有禁制,牌匾上更是高挂着面照妖镜。他毫不在意地拾阶而上,穿过观门时,照妖镜镜面光洁,隐有光芒一闪,却并未照出人影。
飞云观内,金殿里间,身澄心静的周群,正做午课。冥冥间心中一动,他停下午课,站起转身,负手在背,朝着殿门方向发声:
“哪位道友莅临小观。”
“还请现身一见。”
话虽如此说,他背后的手已然捏符欲动。
“嘻嘻,老道还有点眼力劲。”金殿门口,胡从道身形突现。
周群就见着个儒衫俊秀公子哥,打着纸扇嬉笑出声。
他眼神一凛,法眼竟然无法看出胡从道的妖属身份,顿时知道自己境界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且问你,尸魁是不是你杀得!”胡从道跨进门槛,随意地抬手吸过张蒲团,一屁股坐在上面,却是堵住了殿门。
“是又如何!”周群闻言心中冷冽,寒声出口。
胡从道眼中红芒一闪,轻笑道:“你这老道,以为我看不着你得小动作。”
周群背后的禁制符和挪移符刚刚燃起,正要发动时,便觉精神一恍惚!下一刻,他惊骇得发现,自己竟出现在自个识海之内!
“噗,识海方圆一百一十六里,神魂堪堪日游之境。”
“我一根指头都能碾死你,更逾论近仙法体得尸魁。”
胡从道闲庭信步般,在周群识海里转了一圈,随后失笑出声。
“何方妖物!竟敢侵入老道识海!”怒喝声中,周群神魂煌煌而涨,须臾间便有六十里高!
他垂头望着蝼蚁般地胡从道,脚下雷火符爆裂中窜出雷火双龙,合着巨脚,铺天盖地般向胡从道压去!
“我啊!”胡从道嘴角翘起,睬也不睬头顶上方得杀招。
“便让你死个明白。”
“轰!”一只十丈来长的银狐,后有七尾,身绕条琉璃彩带,轻轻弹起根指头,毫不费劲得抵住周群巨脚!
紧接着,雷火双龙便要轰在银狐身上,它身上琉璃彩带微微一闪,双龙立即溃散!
“七尾妖狐!”周群惊呼出声!随后,他神魂一缩,如粒沙尘,便要遁出识海!
“没劲!”银狐吐话,探爪一捞,彷如水中捞月,一把将沙粒捞在爪中。
周群眼见银狐狐喙大张,便要将自个如同蚕豆般吸入腹中,眼中厉色一闪,狠决出声!
“碎金丹!”神魂立即凝成粒金灿灿得金丹,鼓涨间炸裂!满天金芒爆射,识海界壁挨着便被穿出个孔洞,立即有黑风刮进!
“嘿!”胡从道挥手间,将粒金丹扔进口中,随意嚼了两下,便吞入腹中。
见周群眼中灵光寂灭,肉身缓缓瘫倒在地,他不屑地说道:
“真是修道修成了个傻子。”
“幻境、识海蠢蠢分不清。”
他伸了个懒腰,从蒲团上站起,喃喃自语:“好烦,还得再跑一趟。”
随后看了眼周群尸身,笑道:“看在你给我贡献了颗金丹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的帮你火化了吧。”
说着,他抬手将神台上苍天图收进怀里;随后指尖冒出缕狐火,弹指间,火光便自金殿四处烧起……
“不好啦!”
“飞云观着火了!”
“周真人还在里面!”
“快快快!赶紧救火!”
胡从道见西玄观里涌出一堆道人,提着水桶健步如飞,朝着后山飞云观跑去。
后头乱糟糟得香客,有想要一同去救火的,有想要后撤下山的,有站着干吆喝的,有趁着骚乱揩油的……
“人间,到底比天妖城有趣多了。”
“好想,一口将这些生魂吞入腹中。”
他摇着纸扇,随在下山人群背后,舔了舔嘴唇,说道。
第三十六章:借符
长宁县,天鹤观。
一道符剑破云而落。
贺真人伸手迎上符剑,等他输入法力验明身份后,黄洞之的惶急的声音立时响彻脑海:
“贺道友,飞云观失火,周群道友神魂俱灭,殒命火海!”
“定宿府疑有妖人潜入,贫道已开六壬玉衡阵,封城闭门,请道友速来助阵!”
贺真人脸色一凝,将符剑收入怀中,另拿出把符剑,一道神念传入其内:
“黄道友莫急,我即日便至!”
他扬手送飞符剑,随后一把坐在蒲团上,手上现出张八卦盘,开始闭目掐诀起卦。
盏茶功夫后,他脸色隐有灰败之色,旋即睁眼,将卦盘收回。
“天机蒙蔽,竟算不出一丝半点。”贺真人深叹了口气,便起身往苏苑飞去。
落在苏苑门前时,他见两扇宅门开了一扇,胡安正将张先生送出。
“贺真人,早!”张先生和胡安两人一眼瞧见门前的贺真人,赶忙躬身问好。
“胡安,苏先生可在?”贺真人这会没闲心和两人闲话,直接开口问道。
“公子在书房里,贺真人请自便。”胡安瞧出贺真人脸色不渝,隐有怒火,拉开另扇大门,回道。
贺真人点了点,一脚就跨进苏苑。
“贺真人如此含愠带怒,莫非长宁县又出了什么大事?”张先生见贺真人两步转过影壁,皱眉说道。
“胡安,有什么事记得及时通知我。”
见胡安点头应下,张先生便转身往学塾赶去。
他今儿赶早来苏苑,是替爱女张媛媛来答谢苏凤起和胡三娘。近些日子张媛媛一直留宿苏苑,死活不肯回家。无奈下,张先生只好提些谢礼,登门道谢。
等胡安关上宅门,转回院子,就见着贺真人自院中腾身而起。
“胡安,去学塾将小鸭和媛媛领回来。”从书房走出的胡三娘,朝抬头张望的胡安吩咐道。
“好的,娘娘。”胡安忙出声应下,正欲转身离去,就又听到苏凤起叫停。
“等等。”
胡安赶忙驻脚,转身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这三张镇妖符你交给张先生。”
苏凤起紧走几步,手里有三张符篆,往胡安递去。
等胡安接过符篆后,他吩咐道:“你跟张先生说,让他一张挂在自家门上,一张挂在学塾堂前,最后一张随身携带。”
“明白。”胡安应下后,见苏凤起没再有别的吩咐,便转身出了院子。
“真是多事之秋。”苏凤起接过飘落的一片枯黄枣叶,叹声说道。
“公子,贺真人往你借去了‘天罗地网’符。”
“此去定宿府,应能寻踪觅迹,擒拿真凶。”
胡三娘见苏凤起心情惆怅,不由得开口安慰。
苏凤起摇了摇头,说道:“能悄无声息让周群道友神魂俱灭;又蒙蔽天机,使贺真人六爻之术一无所得。”
“管中窥豹,贺真人怕是要无功而返。”
胡三娘点了点头,回道:“恐真凶流窜作案,贺真人怕要疲于应付了。”
苏凤起想了下,说道:“苏苑还是做些布置,以防不测。”
“另外,贺真人走时托我照看长宁县。”
“并将他布置的朱雀离火阵,中枢阵旗交于我手。”
“近些日子,我会守在天鹤观,苏苑就要你照看了。”
“公子放心,三娘自能保苏苑无虞。”胡三娘应允。
苏凤起也不耽搁时间,在苏苑再布下道“天罗地网符”后,对胡三娘说道:
“三娘,我去了。”
胡三娘点了点头,苏凤起就自宅门走出苏苑,悠然往仙霞山而去。
等他到了天鹤观,早有个二十来岁得道人候在观前。
“苏先生,小道许文,给您见礼了。”
许文一把迎了上来,朝苏凤起做了道揖。
“苏先生,贺真人已经吩咐,小道这就迎你去朱雀楼。”
苏凤起自无不允,回见一礼后,就跟在许文背后。
两人入了天鹤观,过了金殿,再穿过厢房静室,这才再踩在石阶上,往山顶走去。
许文脚力不差,近千石阶盏茶功夫即至。等到了山顶,他指着坐落在数排松树后,隐隐绰绰得三层小楼,说道:
“苏先生,前面就是朱雀楼。”
“您以阵旗开路,自可穿过松林阵。”
“小道就先下山了。”许文拱手说道。
“多谢许道长领路,还请慢走。”苏凤起稍点了下头,说道。
等许文下山后,他拿出把巴掌大,通身火红,旗面绘有火鸟的令旗,朝前一挥;一股火气自旗面涌出,漫过松林,就见着原本错杂的松林阵,自动挪开了条道。
苏凤起几步踏过小道,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朱雀楼。
朱雀楼共有三层,盘落彷如八卦;通体由南安郡火桐木搭建而成,其上雕有只垂头闭目,仿若栖息于朱雀楼上的火鸟。
他想了下,挥了下令旗,口诵:“离中虚南方真火。”
无声无息间,朱雀楼三层各自转动。三息后,三层楼只余二楼门户洞开,原本栖息的火鸟,此刻亦是展翅高鸣!
苏凤起眼睛眯了下,旋即一跃而起,自二楼火鸟洞开的长喙中穿门而入。
二楼极其空荡,只正前方有块蒲团,上有一个指洞。他上下左右打量了会儿,见里内上下以火桐木制成太极图,木壁八方均是八卦造型,蒲团便位于阳鱼眼上。
他一把盘坐在蒲团上,将令旗腿间指洞里。
“嗡”的声,朱雀楼轻抖了下,上下两幅太极图缓缓转动,便有火芒自蒲团下,顺着缝隙蔓延出去,须臾间,二楼八方木壁缓缓亮起温和火光。
苏凤起只觉得蒲团下,涌出阵阵蕴含真火的灵气,他闭目净心,神识沉入识海。
天枢观内,火芒四射,随后凝成一小座长宁县,悬浮于空中。神魂睁开,往眼前长宁县望去,立时有种种讯息涌上心头。
神魂定睛往苏苑望去,便见苏苑上有道符篆织密成网,隔绝内外,窥视不得。
他不由得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有天书蒙蔽天机,断绝外人推衍自身;胡三娘更是随身佩戴“天机符”;朱雀离火阵窥视探听不得,否则,刚来长宁县怕就要被贺真人给拿下了。
熟悉了下朱雀离火阵,他略一思索,抬手间正神佩出现在掌心。
有朱雀楼和天书双重蒙蔽,加之贺真人远去定宿府,他终于可以将正神佩利用起来,推进自身修为!
第三十七章:修为大进!
“八卦相错重叠生,天地造化定乾坤!”苏凤起朗声诵道。
朱雀楼轻微晃动了几息,似有凤鸣长唳;紧接着,外界灵气与太阳真火蜂拥涌进!
他微微一笑,自识海取出正神佩,引真火灵气煅烧玉佩!
阵阵精纯灵气自正神佩上逸出,旋即被苏凤起导引入体内。如此,小半日功夫后,原本巴掌大得正神佩,只余指甲盖大小,其色浓青微墨,里间灵气成液,翻涌不休!
深吸了口气,苏凤起导引朱雀楼得灵气真火冲刷肉身,强忍着如置于真火炉内,被煅烧不休的剧痛,一口将灵液吞入腹中!
清凉至极的灵液自腹部丹田转瞬流转全身,稍稍缓解了下肉体痛楚。
他闭目静心,抛空思绪,全力引导灵液真火过四肢百骸,入周身经脉穴位……运转三十六周天之后,灵气真火汇聚如水火双龙,猛然朝脑门通天穴涌去!
“砰”的声巨响,苏凤起脑海一黑,一口黑血喷出,刚离口便“滋啦”爆响,不及着地,就被极致高温烧成灰烟!
首次冲关失败,他赶紧定住心神,再次引导双龙自双脚涌泉穴,汇聚于会阴,一路过石门、紫宫、璇玑……沛然灵气真火,携带匹然巨力,再次撞在通天穴上!
“劈啪”裂响,双龙一冲而过!随后顺游入承光,一路汇聚于丹田!
“哈,哈哈哈!”苏凤起感受到丹田处如片池塘得法力,不禁长笑出声。
紧接着,他喝道:“天书!”
识海天枢观内,天书立时神光漫射,一页书页倒印眼内:
肉身:凡胎(状态:左眼‘天目’;右眼‘地目’)
神魂:化神
天赋:道体
识海:一千二百里方圆
法力:四百六十方
功法:二
一《太上玉阙灵始经》
《吐纳法》(状态:入境)
《炼体篇》(状态:贯通)
《炼神篇》(状态:知会)
二《玉阙金符》
法门:三
《御剑诀》(状态:入境,自悟)
《腾云法》(状态:入境,自悟)
《符阵真解》(状态:入门,自悟)
符篆:
“命符”三(紫霄神雷符、封灵符、北斗星符)
“观想符”七(超度符、镇妖符、金光符、神足符、观日符、祛病符、替命符、天罗地网)
封灵:一(白狐令)
命星:天枢
“出窍!”
神魂一步跨出识海,朝着盘坐蒲团上的苏凤起微微一笑后,再自洞开得门户穿出,飘忽于天外。
此时已近申时,天边艳阳正烈,神魂沐浴在真火之下,只觉得遍体生暖,舒畅至极。绕着仙霞山遨游一番,神魂心满意足的重新回到肉身识海。
“终于压过三娘一头了。”苏凤起笑着自语。
旋即,他摇了摇头,自语道:“三娘作为妖属,天然对《炼体篇》和《炼神篇》有非凡领悟力。”
“尤其是《炼神篇》,估摸着过些时日,便要推入入境。”
“只需再凝结成势,在魅惑幻术一系上就自成宗师。往后,怕是在《炼神篇》上要将我远远甩在背后了。”
他摸了摸下巴,心想道:
“说来,到底是她自己经年累积的底蕴,加上《太上玉阙灵始经》,才得以厚积薄发。”
“我修真时日数来不足一年,已经跨过寻常道人百年未能及之境界。”
“回想起来,自己机缘算是深厚。”
“有天书助力,加上平安县超度亡魂,天道有感,垂落得一滴灵液。”
“再到今天炼化正神佩,借以突破日游,一举跨入化神境界。”
“比起三娘,中间不知道少走了多少弯路。”
“道体应有悟性加持,只是……”
他猛然想起前世临死前,恍然听到得那道森然童声;再想到天枢观内的密布得剑痕符迹,以及里内蕴含着得种种讯息,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赶忙甩了下头,似乎这样,就能将脑海里的可怖得想法甩出。
他苦笑道:“这世道,半分不由人。”
“那能容得了自己瞻前顾后。”
复定心境后,他看着腿间的令旗,眼内露出沉思之色。
“贺道长身份应当非同寻常。”
“前段日子,携带白霜登门,便见他与白霜关系甚密。”
“再到今时方显出的朱雀楼,以及长宁县下的朱雀离火阵。”
“怕是在太一观里,都有相当地位。”
所幸,他和胡三娘一路小心翼翼,未曾露出破绽。
见天色昏黄,朱雀楼火芒略有失色,他收起心思,闭目入定。一边运转《吐纳法》吞吐天地灵气,一边往令旗输入法力,借以监控长宁县。
……
定宿府外的一座不起眼小山里,贺真人驱云而过,对隐于下方的胡从道一无所觉。
胡从道遥遥望着,贺真人驱云进入定宿府。
“原本想中途截杀几个来援道人,再添几粒金丹作为资粮。”
“倒没想到,竟然来了个归真期高手。”
他摸了摸身下熊羆那毛茸茸得大脑袋,呲笑道:
“就让你在定宿府折腾几日。”
“等你回过神来,我怕早已回到南泉关了。”
接着,他一怕熊羆脑袋,喝道:“大狗熊,走啦!”
这只熊羆,已然有了精怪迹象,四肢着地下,奔跑间竟刮起阵阵恶风,须臾间就飞奔近千米。
胡从道不时左右拍下它脑袋,示意方向,显然心里有了些急迫感。否则,以他的性子,这会儿早就躺着睡着了。
才过了一夜,胡从道就有些不耐烦了。
他一掌将熊羆拍飞,恨声骂道:“瞧你这傻样,吃的这么胖,跑得那么慢!”
熊羆两掌捂着脑袋,如同受罚的学生一样,两眼泪汪汪地看着胡从道。
他见熊羆那副委屈样,上前再踢了它两脚,出完气后,才挥手道:
“走吧走吧,记得回去好好洗个澡!”
“要是让那老道寻上门来,露了我的行踪,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熊羆赶忙点了点头,瞅着不远处有个泥坑,二话不说,在里间滚儿了几圈,又在树干上蹭了几下,这才朝胡从道“嗷”了一声,转身窜进密林里面。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是你们成精了,还是我成精了!”
胡从道见熊羆如此通灵,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第三十八章:色令智昏!
借着风旗,胡从道一日一夜便过陵昌、阳化两县,直直往长宁县奔来。
沿途,他本欲顺手给两县各来道龙卷,但想着这等举措,极可能将定宿府那归真老道引来,就按捺下蠢蠢欲动的心思。寻思着,等做了一道雷霆将尸魁送回命匣的小子,再跟那老道继续玩抓迷藏,岂不是更尽兴。
再过了小半日,在日正中天时,他一脚踩在长宁县百里外的新溪山上,远远眺望着前方的人气腾腾得县城。
“嘿!好一幅人间盛景!”
胡从道低声轻笑了下,一晃身,人就出现在南城墙上。
“咦,有同类的味道!”居高临下,有风迎面送来,他使劲地嗅了几下,不由得皱起眉头。
顺着味儿得方向,他张目往东市望去,就见着一个美娇娘领着两个小丫头,后面跟着个推着板车得青壮,款步姗姗地拐过县道,往旁边另条大道走去。
“竟然是只雌灵狐!”
胡从道心中一颤,瞧着胡三娘摇曳生姿,再见她似嗔还笑与两个黄毛丫头对话,心中猛然涌上句诗词: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北元坊间传闻,此句是北元文圣,首遇太一观相思远时,情难自禁脱口而出。至于真假,却不可考。这句诗词在意清州流传甚广,毕竟牵扯到炼心府与太一观两尊真仙秘事,很是让人生出无边遐想。
见着胡三娘,胡从道立马就忘了此行所为何事。这会儿,他满脑子都是与胡三娘结秦晋之好,生下一窝狐狸宝宝的旖旎画面。
按理说,胡从道身为七尾妖狐,妖心早已经修炼的如同磐石,除了天妖大道,其余皆难动其心。
退一步讲,天妖城貌比天仙的妖狐多不胜数,为何独独一眼就对胡三娘着迷上了?
其原因有二,一是灵狐本身对妖狐就具有致命吸引力,不管是吸其阴yuan阳jing,还是常伴身侧,皆能助推妖狐通往天妖之道;
二是,胡从道蛊惑幻术已臻大成,偏偏胡三娘修炼的《炼神篇》,本身就极为克制邪魅蛊惑之术。
而她自身就是此道高手。两相结合下,胡三娘不知不觉中,已将魅惑幻术推往近道之术的层次,一言一行,无时不刻不在颠倒众生。
平日里刻意收敛,长宁县百姓也就只觉得她貌若天仙,心有所旖念时,立马就想起胡娘子那彪悍作风,直觉得脸颊隐隐生疼。
但胡从道不同,他一眼就看到了胡三娘隐于体内的风姿,加上对于灵狐得贪欲,马上就被勾的情动。使得他不知不觉中,反中了胡三娘的魅惑之术。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阴沟里翻了船的胡从道,晃身间就穿着上了身锦袍,头束玉簪,腰佩水玉,脚踩云靴,再打上把纸扇,一副翩翩俊相公的模样,踩风就落在胡三娘面前。
自以为潇洒得打开纸扇,秋风中极其骚包地扇了两下,便要开口问好,就听着胡三娘冷冷的喝声。
“滚!”
前些日子,因为虫疫缘故,长宁县涌进了众多外县人口。当中自然有不长眼的浪荡公子哥、恶少及地痞无赖,很是再上演了场胡娘子拳打地痞,脚踩恶少的戏码。
两小丫头对这类狂蜂浪蝶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嘻嘻哈哈朝着胡从道挤眉弄眼;过路的群众早已经驻脚,一脸戏谑样子,就差搬把凳子,磕着瓜子,等好戏上场再吆喝两声,就齐全了。
后边的胡安,搁下板车,走上前来就想把他给拎走。
胡从道刚打开纸扇时,已经悄然对胡三娘施了蛊惑之术。往常,这招对另个狐妖使来,对方早已经腻声缠了上来。
哪知道胡三娘竟然不按套路出牌,他被骂的有些发蒙,旋即陷入深深自我怀疑……
胡安张开满是老茧的右手,一把拎住胡从道的衣领,稍一用劲,想着将他甩往边上的河里,哪知道如同拎住山根,扯得自个往前一个踉跄。
听着周遭“哄然”的发笑声,丢了面皮的胡安,刚想发狠,运转《炼体篇》里气血搬运之法,抬头就对上了胡从道那对似笑非笑的眼眸,精深一恍惚,自个就要往河里跳去。
“回来!”胡三娘见状不对,及时发声将胡安唤醒。
见他一脸诎诎不知如何言语的样子,她命令道:“胡安,带媛媛和小鸭回苏苑。”
随后,转头朝看戏的群众说道:“诸位,还请散吧。”
见胡娘子发声赶人了,看戏的父老乡亲也就闷头散去。
等胡安和两丫头走远,胡三娘这才对着眼前这个看不出深浅,直觉上是同类的胡从道说道:“公子,看够了没?”
“小娘子这般威风,我却是越瞧心里儿越是欢喜的很。”
胡三娘眉眼秋波一送,娇笑道:“公子嘴甜的紧,却不知是何方高人?”
胡从道被她“以声传术”的一哄,只觉得自个威风重振,眼儿一溜,反问道:
“小娘子,可知道天妖教?”
他见胡三娘含笑点头,半真半假说道:“我却是天妖教胡从灵。”
胡三娘心中一跳,旋即,眼睛一眯,即惊且喜问道:“公子,你莫非就是那传闻中半脚入天妖,仙踪不可测的胡副教主?”
胡从道听得她心儿“扑通”乱跳,见她桃花眼都要挤出心来,昂首说道:“小娘子说的没错。”
胡三娘提着裙摆,轻轻下扯,盈盈朝他一礼,胸口风光微露半阙。
这恰到好处地挑逗,瞧得胡从道两眼邪火暴涨。
“公子,非是奴家不信你,实在奴家敬仰胡副教主良久,始终无缘一见。”
“却不知道,公子可有物证?”
胡三娘起身后,娇声说道。
胡从道昏头昏脑间,刚想从腹中吐出自个身份令牌,旋即意识到,上面刻的是胡从道,而不是胡从灵。
他想了下,牵起胡三娘滑若无骨,温软如玉得纤纤玉手,说道:“天下间,有谁敢冒充我胡从灵?”
她轻轻将手自胡从道手中抽出,抚了下鬓角,幽幽回道:“公子,奴家还有要事,这就告辞。”
说着,抬脚就往苏苑走去。
胡从道见自个一番表演,没将她镇住不说,反倒惹她生疑。
他紧走几步,拦在胡三娘面前,说道:“小娘子,留步!”
第三十九章:亏到姥姥家
胡三娘见胡从道拦住去路,脸露无奈之色,轻声说道:“公子,还有何事?”
胡从道随手布下道结界,一把自袖中将风旗扯出,在她眼前来回晃动。
“小娘子,可认识此为何物?”
胡三娘眼神一怔,惊呼出声:“是风旗?”
他鼻腔里“哼”了声,说道:“小娘子好眼力!”
她仔细端详了下,突然娇笑道:“这风旗,怎么顶头裂了条缝?”
胡从道脸色一窘,不好直接说是被自己玩坏了,赶忙瞎编:“前儿日子,和天妖城里混天妖王比划,却是不慎弄成这样。”
胡三娘眼儿一撇,语气一下子冷淡起来:
“公子莫开玩笑,以胡副教主之能,岂会连成名至宝风旗都不修好,就拿在人前炫耀!”
胡从道见着她那隐隐鄙夷得眼神,再听着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把将风旗塞到胡三娘手里,嚷嚷道:“是不是真的,你自个试一下!”
胡三娘往里输入道法力,晃了两下风旗,旗面立有清风涌动。
胡从道见她试验完毕,伸手就要将风旗拿回来。哪知道,一把竟然抓了个空!
“咯咯咯……”娇笑声中,胡三娘将风旗抬手吞入腹中。
“你可真是个傻子。”
“轰!”一只七尾妖狐,缠着条琉璃彩带,一脚踏碎路面,森然说道:
“你竟敢诓我!”
胡三娘毫无惧色,回道:“看看自己头顶吧,傻子!”
妖狐一怔,抬头往上空望去。便见一青衫青年,极其淡漠垂首看着自己,口中道音响彻:
“北斗主死,牵两仪引千星,如梦幻泡影!”
无声无息间,妖狐眼中一晃,就见自己站在无尽虚空之中,周遭繁星密布,如若星河!
苏凤起立在天枢星上,抬头往极远处得妖狐望去,随手探掌而出,再猛然紧握!
幽幽虚空,猛然光芒大方!妖狐只见星河璀璨!下一刹那,数之不尽得星柱,连绵成光幕,四面八方覆盖而来!
妖狐寒毛倒竖!但星柱来的太急,太快,且毫无死角!它只来得及喊出“断!”,就被光幕卡在里间!
星柱犹如雨帘,沛然巨力轰在妖狐身上,相反位置立有星柱轰击,二力两两平衡下,妖狐被卡在虚空之内动弹不得!
它只觉得无数力量作用于体内,将血肉筋骨碾了一遍又一遍!十息过后,苏凤起紧握的手掌张开,遥遥望见,妖狐在光幕撤去刹那,全身猛然炸成齑粉!
他将黯淡无光得北斗星符,收入识海,星界顿被解除。
星界之外,长宁县中,胡三娘只闻苏凤起法诀出口,下一秒种,妖狐全身似被无形巨力锤炼千百万次,七尾立断一尾!
“是你!”妖狐吐声,语气极其惊恐!
它一鼻子嗅出苏凤起的味道,立即意识到不妙!
妖狐当机立断,不等苏凤起和胡三娘出手,一下子就消失在原地。
“咦?”
两人心里齐齐一惊,旋即各施手段。
苏凤起俯身而下,须臾间自识海相续开启金光符,替命符!
他身上金光盎然,立于胡三娘边上,天眼法眼齐齐洞开,往周遭扫去!
胡三娘眉间星辰砂星光暴涨,无数星体如梦似幻在一丈方圆内环绕,将自个和苏凤起遮掩其内!
隐于天上的胡从道,见两人如此警觉,眼中厉色一闪,收起手中的通神玉带,立即远遁而去。
“邪门。”苏凤起扫过几遍,却连丁点痕迹都没寻着,彷如那妖狐从未存在过一般。
“公子,怎么样了?”胡三娘紧靠上前,问道。
苏凤起皱着眉头回道:“法眼天目未见端倪。”
“看我的!”她娇喝声,星界猛然暴涨,数个呼吸间将长宁县皆覆盖其内。
“波”的一声轻响,星界如同个巨大泡泡被戳破,胡三娘轻喘出声:“那妖狐应当是跑了。”
见自己防备了个寂寞,两人对视一眼后,苏凤起将金光符等撤去,沉声说道:
“若非它先被你迷了心神,怕是极其棘手的对手。”
胡三娘点了点头:“公子,他虽不是天妖教胡从灵,但有风旗伴身,且本体已修至七尾,定与胡从灵关系甚密。”
“此番我诓了他的风旗,以妖狐本性,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她将风旗吐出,递给苏凤起。
他接过风旗,端详了下,就要还给胡三娘,就听她说道:
“公子,你也无甚法器伴身,这风旗,你就当是三娘孝敬你的。”
他想了下,将风旗收入袖中,朝她笑道:“三娘,你这是要祸水东引。”
胡三娘挽住他的臂膀,娇嗔道:“三娘岂会对公子起祸心。”
苏凤起跺了下脚,那被妖狐踩踏的路面恢复如初。
两人顺着河边,慢慢往苏苑走去。
等到苏苑门口,苏凤起轻拍下她手背,说道:“三娘,你进去吧,我还得回天鹤观坐镇,防止妖狐去而复返。”
胡三娘松开手,说道:“公子去吧。”
等苏凤起展身飞往天鹤观,她目送他到没影儿了,才返回苏苑。
重返朱雀楼,苏凤起坐在蒲团上,将风旗纳入识海后,再启动朱雀楼令旗,心神沉入识海。
天枢观内,神魂盘坐神台上,先盘查了下长宁县,见无异状后,这才持着风旗,闭目仔细探查感悟……
外界一日一夜过后,神魂睁眼,轻笑道:
“清风起。”
风旗涌出股清风,在天枢观内打了两个卷儿,卷起神魂就飞出观外。
飘忽于天上,他朗声道:“风龙现!”
风旗猛然一抖,一条鳞爪毕现的风龙,咆哮着遨游于识海之内!
他站在龙头上,将风旗插在风龙两角之间,口诵《太上玉阙灵始经》总纲:
“夫天地之始,有名为真;
万物,观之其妙,见之其微。
有灵,承道而飘忽,启圣而渺也。
是以,合太上以为神,行玉阙是为仙……”
随着真经经文在识海震荡,底部阴阳双鱼猛然涌出两股沛然灵气,在空中扭结成一股,冲进龙头风旗里间!
神魂停下经文,手掐总纲所载道指,喝道:“九天罡风,成我龙骨!”
“哗啦”,风旗差点裂成两瓣!一股清蒙蒙罡风卷起时,识海“咔嚓”作响,竟似要被罡风吹散!
神魂淡漠得往天枢观望去,天书立生感应,神芒猛然暴涨,刹那间笼罩整个识海!
莹莹神芒内,识海不动如山!他旋即引着罡风以及风旗旗面翻涌得灵液,往风龙体内灌入。
许久之后,见罡风与灵液在风龙体内互融,再凝结成条青玉色龙脊,他抬头望着头顶上空的北斗星辰,喝道:
“星辰点睛!”
两颗隐星刹那垂落,双双落在风龙眼眶之内!
“吼!”龙眼转动间,风龙骤然灵动无比,兴奋至极的在云间翻滚不休!
他站在龙头上,巍然不动。
待风龙尽兴后,神魂将风旗拔了出来,扬手往下方汪洋里的孤岛扔去。
见风旗在阳鱼眼里受浓郁灵气冲刷,裂缝隐然有丝线探出,他这才舒了口气,一拍龙头,往天枢观落去。
“往后,你就叫辅弼。”
“嗷呜!”辅弼趴在他脚下,巨长得龙尾摇摆间,脑袋上下晃动。随后,伸出龙舌,舔了下神魂脸颊,犹如幼童慕亲。
神魂任风气所成的龙涎在脸上流转,拍了拍辅弼脑袋,笑道:“去吧,我就在观内。”
辅弼这才恋恋不舍地飞往云间,隐现间灵气吞吐,龙鳞逐渐焕发光泽,而原本静止的飞云,也开始慢慢挪移……
……
胡从道并未躲远。
他在离长宁县两百多里外的座无名小山,寻了个野猪洞,两下将里间只膘壮长有獠牙的野猪拍死,自己则鸠占鹊巢。
靠在洞璧,他忍着满洞的粪臭味,啃着血淋淋的猪腿,眼中红芒闪烁不停。
“大意了。”将胫骨扔到一边,他长叹出声。
“风旗被诓,自己还断了一尾,这次真是阴沟里翻船,亏到姥姥家了。”
幽暗中不知过了多久,他嘿然发笑,眼中红芒极其森然噬血!
他目光似能穿过洞璧,望见悬挂中天的一轮圆月,只差一丝便圆满如意。
“那就,陪你们玩一玩!”
第四十章:战!
月圆如盘。
胡从道走出野猪洞,纵身一跃,须臾间,便踩在山顶上。
他脚下发力,一脚踩踏出个石台,缓缓盘坐下来。
月华如注,灌入其身!
“出窍!”
轻喝声中,一只近十丈银狐,拖着六尾,缠着条琉璃彩带,飘浮于月华之内。
“通神玉带,融!”
琉璃彩带紧贴狐躯,数息间尽融其内。与此同时,妖狐背后,两条五彩狐尾生出!
胡从道无悲无喜,看着八尾妖狐,开口说道:“去吧,处死那人,再将灵狐带回。”
妖狐竖起八尾,在月华内轻轻晃动,瞬息间将月华吞没!
天地骤然一暗!
它两眼红芒暴涨,腾身飞往天外。遥遥望去,若有两轮血月,直直朝长宁县而来!
朱雀楼内,在星月无光时,苏凤起便察觉出异状。
等见到两轮血月骤临人间,他不再迟疑,一指点在令旗上面,喝道:
“起阵!”
长宁县,纵横交错的街巷,立时有火光自底下涌现而出!
长宁县刹那间,化成幅巨大无比的八卦图!
“南离真火现真灵!”
“轰隆!”巨响中,八卦图转动间,长宁县东西两市交错而过!
乾上离下,天火同人!
数十万长宁百姓,刚察觉出动静,未有所动作,便觉体内热流一泄,齐齐昏阙过去。
“嘤!”得声凤鸣,离火携着人气,直冲霄汉!
一只通身火光的神鸟,抬首间尖喙吐火,双翼扇动有火浪阵阵,其背后拖有一十三尾,垂在身下,与长宁县接连。其上冒有熊熊白焰,烧灼得虚空扭曲变形,却不害县中一草一木!
朱雀长翼一展,汹涌火浪层层叠叠往血月涌去!
八尾妖狐浑身冷芒暴涨,月华倾注而出,如同轮天月,直直迎上火浪。
光的冷热相遇,并未产生惊天动地的爆炸。反而是天月寒芒,一路势如破竹,在热浪中留下条冰渣浮现的通道,直往朱雀撞来!
朱雀眼中火光由炽红刹那转为幽蓝,鸟喙一张,一道幽蓝火柱喷涌而出,一头撞向八尾妖狐!
“移!”八尾妖狐狐喙一张,朱雀竟不由自主得脑袋稍偏,幽蓝火柱擦着狐身追上热浪,一把捅进里面,将热浪瞬息间烧灼一空!
“震!”乘此空隙,八尾妖狐一晃即至雀背,抬起裹挟着极寒白芒的前掌,拍在朱雀背上。
一点白芒涌入朱雀体内,随后猛然炸开!一呼一吸间,白芒如同朱雀体内经络,密不全身!
“咛!”朱雀一声悲鸣,下一刻,轰然炸裂!
“啾!”厉鸣声中,朱雀再度现身,反手一爪洞穿八尾妖狐,四爪紧扣下,鸟喙冒着白火,啄往狐脑!
“散!”八尾妖狐如同缕月华,自雀爪中散逸,紧接着,身形一抖,抖出七只同样竖有八尾的妖狐,齐齐散开,各寻方位,围观朱雀。
爪抓牙咬间,朱雀再一次被月华侵满全身,爆裂开去。
眼见着朱雀十三尾去其二,再这样子拼斗下去,就算将八尾妖狐月华消耗殆尽,长宁县百姓亦要气尽暴死。
苏凤起自不会行此杀敌八百,自损一万的糊涂做法。他再一指点在令旗之上,诵曰:“取火为明察善恶!”
长宁县南北城墙立即插入东西两市,形成乾下离上,火天大有卦像!
爆裂开去的朱雀,化为颗巨卵,悬浮于长宁县上空,其上冒有金芒,如同轮烈日,一把将八只妖狐逼开!
苏凤起自蒲团上站起,一脚跨往天外。
与此同时,苏苑里飞出只六丈有余的白狐,自空中一把将他驮于背上,遥遥与将化身融入体内的八尾妖狐对立。
“灵狐,今夜此人必死无疑!”
“你此时弃他而去,我可将风旗当做聘礼,迎你为妻!”
八尾妖狐遥遥传声。
“咯咯咯。”白狐一阵轻笑。
“看你尾巴杂色参差,丑的不行,想的倒是挺美。”
“好言相劝你不听,等我杀了此人,掳你回天妖城,自然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俯首帖耳!”
森然语句中,似已确定白狐往后悲惨命运!
八尾妖狐不再废话,身形自空中一晃,立至一人一狐跟前,探爪间直取苏凤起头颅!
“夫雷霆者……”
妖狐眼中闪出狡狯,刹那远遁百里!
苏凤起微微一笑,收起指尖欲然而出的紫色雷霆,朗声道:“果然是尸魁同伙。”
“周群道友应是亡于你手。”
“散!”八尾妖狐见他雷霆收发自如,也不回话,眼中红芒一凝,立即分出化身,围着一人一狐,口吐冷冽光柱,轰然杀去!
白狐狐眼内星辰倒转,星界浮现间,将光柱一一偏移。
而苏凤起则是喝道:“辅弼,风火同起!”
“嗷!”在两狐骇然眼光中,一条几近百里的风龙,悠然自他识海里游出,绕着朱雀巨卵盘旋不休。
长宁县上空,一时风火汇聚,愈演愈烈!随后,风火偕同,辅弼携着几近无形的焰火,一头破开空间,朝内游入。
八尾妖狐瞧出厉害,立即腾身各散。
空中突兀冒出无数幽洞,里间或有龙尾扫出,或有龙爪探出,须臾间,八只妖狐各挨了一记!
“呜!”八尾妖狐惨呼出声,翻滚中八狐合一。
辅弼立时自幽洞里飞出,龙眼寒芒森然,一口便欲将妖狐吞入腹中,受九天罡风催魂散魄之苦!
“入!”生死关头,八尾妖狐眼中红芒凝成实质,满天月华暴涨中,时间竟然停断了一刹那!
它一把甩开辅弼,破开星界,冲入苏凤起识海之内!
“一千二百里识海?!”
“入境真仙!
妖狐眼中红芒射出,立时收到反馈,旋即,骇然且不可置信地惊呼出声!
天枢观内,盘坐神台上的苏凤起,猛然睁眼!
来不及惊诧妖狐竟能入侵自己识海,危机感暴涨的他,接连弹指,超度符、镇妖符、观日符、天罗地网接连飞出天枢观!
这还不止,他心念电转间,紫霄神雷符和北斗星符法诀接连诵出,随后《太上玉阙灵始经》总纲出声,天书神芒立时暴涨!
八尾妖狐只见天外星辰有星柱垂落,一轮烈日煌煌间高悬,照得它无所遁形!
一道金光后头,紧追而上的紫色雷霆,只露出丝威势便让他寒毛倒竖,心胆欲裂!更有法网,其上繁星密布,倾天盖地般压来!
有道音响彻天地,神芒随声漫射,他只听一耳,看一眼便觉得心神要被摄入其内,魂身晦涩难以运转!
第四十一章:逃!
生死间有大恐怖!
危机当头,八尾妖狐果断异常!
它立即封闭五感,接连断去两条五彩狐尾和条银色狐尾!
五彩狐尾一脱落立即化为通神玉带,绕着它爆发出刺眼光芒!堪堪挡住金光雷霆,正要起爆,被紧随其后得神芒真火扫落!
法网星柱近身前,八尾妖狐借着通神玉带争取来的一息时间,将刚自脱落的银尾引爆!
浓郁至极地灵液和着月华,轰然自识海内逼开条通道,妖狐顺着通道,刹那破出识海!
妖狐一出现在外界,辅弼立生感应,龙尾一扫,便要将它自空中拍往地下!
它避之不及,吃了记龙尾后,自空中砸往地下时,兀的消失不见。
三息后,妖狐拖着四尾,惶急得窜入胡从道识海。
胡从道眼内灵光一闪,紧接着,嘴一张,一口黑血喷吐而出,滩在石岩上滋滋冒烟!
他神色萎靡至极,站起身,头也不回地隐去所有讯息,往泉关方向急急逃窜。
胡从道前脚刚走,辅弼就驮着苏凤起和胡三娘追到山顶。
苏凤起法眼天目早已开启,见着山顶石台上,残留有胡从道来不及抹去的妖气,便急急抬首往四方扫去。
“到底还是被他逃了。”他搜寻无果后,沉声说道。
“这妖狐隐匿之法简直鬼神莫测。”胡三娘扫风入鼻,随后蹙着眉头说道。
“前后断他四尾,却想不到还有余力施展如此秘法。”
“当真可怖的很。”
辅弼闻言,不太服气得喷出两道云烟。
“知道了,是你将他给打跑的。”苏凤起拍了拍辅弼龙角,笑道。
胡三娘也被它的孩子心性,逗得两眼眯起,学着苏凤起摸着龙角,心里颇有些疑问。但此时,显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走吧。”没拦着妖狐,他也就不继续在此耽搁,敲了下龙角说道。
辅弼腾起龙躯,片刻后即至长宁县。
“三娘,你先回苏苑,我处理下手尾。”
“好的,公子。”胡三娘应道,随后自龙首飘然落下。
“你也回去吧。”
辅弼“嗷”的吼了一声,返身游回苏凤起识海。
他看了眼跟前的朱雀巨卵,探手穿过卵壳,感受到里间蓬勃的人间气息,自语道:“你们也不差。”
随后,他御风返回朱雀楼。
坐在蒲团上面,苏凤起先将长宁县恢复原状,之后再把朱雀离火阵撤回。
数十万人气涌回长宁县百姓体内,没有揪起丝毫波澜。等隔日他们醒来,才会发觉自己身体无端酸麻,如若剧烈运动一场。
将这两件事处理完,苏凤起开始总结前因后果,确定自己之后应当如何行事。
长宁县里,妖狐那声“是你”,当场引起他的醒觉;今晚再故意口诵紫霄神雷法诀,才刚出口四字,妖狐便逃遁百里,立即让他确定两件事。
一是妖狐为尸魁同党;二是尸魁未死。
至于为何是周群先被寻上门,他心里隐有猜测,但人死为大,便将这点揣度掐灭。
没拦住妖狐,让它逃出生天,不久前还略有遗憾,当下倒觉得是件好事。
连续将尸魁和妖狐打残,特别是妖狐误以为他是入境真仙,这消息传回天妖城,想必这支势力会消停些时日。
后患是,下一次来的极可能就是天妖!
他刚起搬离长宁县的念头,随后立觉得不妥。
哪有真仙会被八尾妖狐吓跑的道理?等回头有小妖过来一探,发觉自己搬离长宁县,往后怕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继续呆在长宁县,本身就是一种威慑。
想到这里,苏凤起打定主意,这口黑锅不能全让自己来背,至少也要拉上贺真人来垫背。
这头主意打定,他开始总结起今晚这一战的得失。
首先,这妖狐色令智昏,干出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的蠢事。
否则,身拥那等隐匿秘法,进退自如下,尽可终日骚扰。自己必定疲于应付,时日一长,自会露出破绽,等那时候再施以雷霆一击,后果不堪设想。
其次,妖狐入侵识海时,自己反应过激,一下子就将全部底牌揪开。
识海是为自己主场,这等做法,一旦敌手扛过一波攻击,接下来反将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最后,则是辅弼的表现极其惊艳。作为自己一手造就出的生灵,他与有荣焉。
将要点一一牢记在心,他这才沉神入识海。
天枢观内,神魂睁眼,意念一动,一条五彩玉带就飘浮于观内。
其上沾染着浓郁妖气,隐隐成型只妖狐,却被天书神芒牢牢压制。
“这妖狐,可真是送财童子。”神魂轻笑一声,挥手将玉带悬于天书之上,让其日夜受神芒冲刷。
他见妖气以肉眼可见速度被神芒消去,估摸着不用几日便可将妖狐残留神识化去,便转头扫视了遍观内墙壁上,那些前人遗留的剑痕符迹。
思索良久后,他走下神台,探手往最为显眼的符迹摸去。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一道苍漠道音自符迹里涌入神魂!紧接着,神魂白噪般剧烈扭曲!
须臾间,自苏凤起与位道人间接连转变数十次!每当转为道人时,手便自空中横挪,如在虚空画符!
数息之间,神魂转换频次降低,而道人存在时间却是愈长。眼见着符已画了大半,在下一次转换间,紫霄神雷符忽得自己启动,一丝神雷刹那间,劈在符迹之上!
苏凤起眼神冷冽,一把缩回触在符迹上的右手。
刚他有种预感,刚那符一旦画成,他神魂心念就会被符迹里的道人神念侵蚀三分,往后怕就要成为一个“精神缝合怪”!
以如今修为,看来还不足以驾驱此道符篆。他摇了摇头,往边上横移几步,往条法则之力稍弱的剑痕触去。
“哈哈哈!”剑痕竟直接破开法则,一道虚影长笑中,一晃融入神魂。
“御剑之道,首重养息!”
“纳剑胎合为神,呼气为芒……”
神魂恍惚间见到位青衫仙人,凌空虚立,呼吸间天地剑芒爆射,搅得周遭空间裂缝密布,日月无光!
随后,青衫仙人转头望往天外,一眼就对上神魂双目。
神魂就见他朝自己微微一笑,挥袖间,剑芒化作无数字符,悬成一柄剑意逼人至极的飞剑,朝天外激射而去!
第四十二章:剑胎养息
朱雀楼内,苏凤起神色有些萎靡。
“剑胎养息。”他喃喃自语。
随后,他自袖中介子香囊里,取出七柄指长飞剑。
“寒铁之精,勉强可以一用。”打定主意,他运转法力,往身下蒲团涌去,再次启动朱雀楼。
火芒蔓延中,他伸指轻弹令旗。
朱雀楼一抖中,一朵通体白色的焰火,自令旗所在的阳鱼眼中悠然飘出,悬于旗杆上方。
苏凤起引着七柄飞剑,鱼贯游入焰火之内。只见飞剑在焰火烧灼下,不多会儿,便滩成七份铁水,融成掌大一团。
随着白烟冒出,铁水之内的杂质大片大片被引燃,原本黝黑的水色也往寒白慢转化……
等日上中天时,无数真火涌进朱雀楼,白焰徒然一晃,焰火顶尖竟冒出丝金芒,里间火温之高,竟让苏凤起有种触之即灰飞烟灭的惊悚感!
他歇力压下躲避的本能,引着只剩指长,通体寒白几近透明得铁水,往金芒处靠近。
“滋”的声响中,铁水悬于金芒上方一寸处,骤然再度缩水一半!
三息过后,金芒上方只余一滴,半指甲盖大小的无色水珠,在金芒烧灼下,漫射出夺目金光。
苏凤起心中一动,知道寒铁之精已转为寒髓,再被真火烧灼,便要点滴不剩。
他立即一掐剑指,心随意动下,寒髓飞离金芒,在空中极速旋转,顷刻间一柄半指长飞剑凭空而立,旋即剑身金芒一收,隐没不见。
苏凤起立即开启法眼,往飞剑那凝目望去,见到一柄无形有质的飞剑垂立空中。
他微微一笑,猛然深吸口气,飞剑随着气流窜入鼻孔,须臾间游入丹田法力池塘内。
内视丹田,他见到飞剑垂在法力池塘中央,随着他一呼一吸,剑身便抖动一次,立有涟漪荡出。
下一个呼叫间,最初的涟漪还未荡回,下一圈涟漪再次荡出,两相触碰下,内圈推着外圈往外荡去。
数个呼吸后,外圈开始反推内圈,再被内圈挤出……等外圈涟漪终于在剑尖上凝成一点时,一小滴凝实无比得灵液融入剑身后,再次随同下一圈涟漪荡出……
苏凤起哈出了口浊气,只觉得浑身通泰无比。
有这剑胎存在,他无时不刻不在凝炼法力。
而“入境”《吐纳法》,已成本能,随同他一呼一吸,一举一动间自动运转,吸纳天地灵气。
外吸内炼下,两者恰好维持住一个平衡,法力池塘即不增一丝,也不减一毫。
这种情况出乎苏凤起意料之外,又喜又愁。
愁的是,未入化神前,原本吸纳入体的天地灵气,因为法力池满溢缘故,只能散逸在血肉筋骨之内。在他修炼《炼体篇》时,这部分灵气能够短暂停滞体内,锤炼肉身,余下九分散出体外,返回天地。
而如今,在剑胎养息法门下,凭着长宁县天地灵气的浓郁程度,在不刻意运转《吐纳法》,法力只会愈发凝实,而不会增长。
喜的是,只待补满千方法力,他便可以暂时放下《吐纳法》的修炼,心无旁骛推进《炼体篇》,让其参与到这方平衡里面。
这就等于再开个自动增加技能熟练度的外挂,简直壕无人性。
当下,需寻一个天地灵气浓郁,且主动运转《吐纳法》不会对生态造成极大破坏的地方,以补满法力池塘。
他本身是极不愿意在生趣盎然之处,运转《吐纳法》对天地灵气横征暴敛。
平安县北处的沼泽地,被他吸的几成死地。怕要经过上百年的灵气滋润,才能够恢复如初。
稍一思索,苏凤起就将目标定在漩海。只待贺真人返回长宁县,将令旗还与,他就可以自望海城前往无边海域。
定下主意后,他自介子香囊里拿出把传讯符剑,往里注入道神念后,抬手任其破空而去。
随后,趁着朱雀楼真火灵气浓郁,他闭目运转《吐纳法》,缓缓吸收……
……
东道观内内,黄洞之和贺真人站在金殿里,朝着苍天图各自三拜。
随后两人走出金殿,候在殿门前的道人们,朝两人一礼后,鱼贯走入金殿,开始准备早课。
两人并肩走出东道观,站在座凉亭里,俯瞰定宿府里熙熙攘攘的人潮。
一小会儿后,贺真人开口说道:“黄道友,此次又承了苏先生人情。”
黄洞之点头,沉声回道:“却是没想到,咱们在定宿府折腾了三天,那害死周道友的妖狐,竟跑去长宁县,一头撞到苏先生手里。”
“可惜,到底还是让它给逃了。”
贺真人抚须说道:“八尾妖狐,哪有那般容易击杀擒拿。”
“经此一战,定宿府定然在天妖城内威名远扬,往后数十年,应不会再有宵小之辈,敢在此兴风作浪。”
黄洞之叹然说道:“原本我和周道友约好,等这次虫疫一干手尾处理完毕,便上门拜访苏先生。”
“现如今,周群道友随长春道友归天而去。”
“短短一月,定宿府如同处于风波浪尖,若非苏先生居于长宁县,当下定宿府局势将会糜烂成何等模样!”
贺真人轻叹一声,回道:“你我添为太初府坐镇道人,虽有所失职,却非非战之罪。”
“此次尸魁伙同八尾妖狐,作乱定宿府之事已然上表,长公主和一应天师自会有所考量。”
黄洞之回道:“想来,太初府不日将派遣道人坐镇西玄观。”
“到时候应有旨意随同下达。”
“贫道就多等几日,到时候伙同西玄观道友登门拜访苏先生。”
“还望贺道友将话带上,请苏先生见谅一二。”
贺真人点头说道:“黄道友放心,老道自会将话带上。”
“苏先生喜静,到时候你们二人登门即可,却不必大张旗鼓。”
黄洞之朝他做了个道揖,说道:“多谢贺道友提醒。”
贺真人摆手说道:“黄道友,这间事了,老道也就不继续留在定宿府。”
“这就回长宁县。”
黄洞之回道:“贺道友自便即可。”
当下,两人互道再见之后,贺真人便踩着飞梭,往长宁县方向飞去。
黄洞之目送他至天际消失,转头望着定宿府,轻声自语:“凭一县大阵,不伤不亡一人下,让妖狐大败亏输。”
“苏先生,怕是离真仙不远矣。”
第四十三章:玉带赠佳人
来时匆匆,去时悠悠。
贺真人回到长宁县时,已经过了一日有余。
当下正是正午,他前头刚落在仙霞山山顶,后头就见到苏凤起持着令旗,自松林阵里走出。
“贺道长,幸不辱命。”
苏凤起轻笑声中,将令旗递还给他。
接过令旗,贺真人朝他说道:“苏先生大显神威,把个八尾妖狐打的屁滚尿流,着实让老道羡慕的紧。”
“若非贺道长去了定宿府,否则就是苏某说这句话了。”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苏凤起继续说道:“贺道长,一应经过已在符剑里道明。”
“如若没有疑问,我可就要回苏苑,好好睡一觉了。”
贺真人笑道:“你也实在惫懒,我这才从定宿府回来,你就直接撂挑子,真是看不得我有丁点空闲。”
说着,他手里出现个密封的酒坛,托着坛底,递往苏凤起。
“这坛笑春风,是东道观黄洞之道友的密藏,已有三十年火候,你自个拎回去尝尝。”
苏凤起接过酒坛,掂量下,有近三十斤。再小意揪起重重叠叠的牛皮纸,直到露出条缝隙,探鼻轻嗅,只觉得酒香和着灵气扑鼻而来。
“竟是坛灵酒?!”他诧然出声。
紧接着,微微往里吸了口气,一小条酒液就自缝隙里飞入口中。
酒液入口绵软,等咽入腹中,立有温热灵气流窜进四肢百骸,他不由得舒畅的打了个酒嗝。而这吐出的气息,竟有股焦香,久久萦绕不去。
“单凭这股焦香,便不负笑春风之名。”苏凤起回味一番后,赞叹道。
“苏先生回苏苑后,可小酌几杯,更易入梦。”贺真人抚须说道。
他重将坛口封紧,提着上方的绳子,说道:“贺道长,美酒还需亲友同举杯,方能尽兴。明晚苏苑设宴,还请赏光。”
“好。”贺真人一口应允。
苏凤起朝他一抱拳,就踩着台阶,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
贺真人见他穿过天鹤观,汇入上下往来的香客里间,这才抬手一挥令旗,踏步往朱雀楼走去。
“在人间行人间事。”
“是仙人亦是凡人。”
“哈哈哈……妙极!”
……
一路从仙霞山行至杏花坊,在朱雀楼呆了几日的苏凤起,东瞧西望,颇有点山中三日,世间已过数年的时空错感。
杏花坊认识苏凤起的人较多,他一边回应热情邻里的招呼,一边提着酒坛晃悠悠往苏苑走去。
等到苏苑门口,就见着胡三娘依在门前,一脸盈盈笑意。
“公子,我见你从西市走到苏苑,花了小半个时辰。”
“这般悠闲,想来贺真人已然回返了。”
她走到前来,接过酒坛,顺手就握住他的手掌。
苏凤起任她拉着自己走进苏苑,门后胡安便重新将门关上,跟在两人背后。
几步走到院里,何小鸭和张媛媛正在石桌上扒拉着午饭。
两人见到苏凤起,赶忙几口将剩下的饭菜吃完,再将碗筷端进厨房洗刷干净后,这才跑到石桌前,朝坐在石凳上的苏凤起甜甜喊道:
“苏先生(公子),回来啦!”
苏凤起笑着将两人抱在腿上,朝胡三娘说道:“三娘,媛媛在苏苑住了快有一个月了吧。”
“可不是,张先生都为这事快愁白了头。”胡三娘说着,伸手捏了下张媛媛的小鼻子。
“姨姨,我可喜欢你和苏先生了,不要赶我走好嘛。”张媛媛紧紧抱住苏凤起的胳膊,生怕他将自个赶回去。
苏凤起摸了下她脑袋,笑道:“媛媛还是挺有天赋,就学着小鸭的动作,《炼体篇》也已入门。”
“胡安,明早你去趟张宅,跟张先生说,明天傍晚来苏苑,我有事和他商谈。”
“好的,公子。”站在边上的胡安,点头应下。
“你两休息一会,就去午憩吧。”将两丫头放下,他轻声吩咐。
“知道了。”见苏凤起并不赶张媛媛离开苏苑,两人立即眉开眼笑地手拉着手,往西厢房跑去。
见她倆进了房门,苏凤起朝胡三娘说道:“三娘,此次借着贺道长的朱雀楼,我却是再破一境。”
胡三娘先是难以置信,旋即大喜过望,她情难自禁地起身喊道:“公子,当真?!”
苏凤起听她语气竟带颤音,亦不禁莞尔,点了下头回道:“当真。”
一阵香风迎面扑来,随后他脸颊便被轻啄了下。
他一怔之后,不由自主地将撞在胸口的温香软玉,揽在怀里。
苏凤起低头见胡三娘脑袋埋于自己怀内,抬手抚了下她满头青丝,说道:
“明晚苏苑设宴,一是庆祝一番,二是答谢贺道长。”
“应当的,三娘自会安排妥当。”胡三娘抬头起身,挽下青丝后,喜色与羞怯参半。
原本候立一旁的胡安,亦是一脸笑意得悄然退去,还未等他转过影壁,就听苏凤起喊道:
“等等,胡安!”
胡安立即垂头转身,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这酒坛里装的乃是灵酒‘笑春风’。”苏凤起指着石桌上的酒坛说道。
“你搬去厨房,再盛两斤酒给醉仙楼赵大掌柜送去。”
“叮嘱他入睡前小饮半指杯,万万不可过量,否则将会醉死。”
胡安赶忙上去取过酒坛,回道:“公子放心,我定会把话带到。”
“嗯。”苏凤起应了声。
胡安躬身后退,等到了水井边,才转身往厨房走去。
见胡安进了厨房,苏凤起这才站起身,牵着胡三娘往书房走去。
“公子,赵大掌柜收了你两斤灵酒,往后怕更不敢收咱们得银子了。”
等两人在书房靠椅上坐定后,胡三娘开口笑道。
苏凤起嘴角微翘:“三娘,赵大掌柜也算是用心良苦,要不是胡安再三催促,怕是账都不让咱们结了。”
“结果,还是偷摸着在账单上做了手脚。”
“既承了他的惠,送他两斤灵酒也是应该的。”
胡三娘娇笑道:“赵大掌柜果真是做得一手好生意。”
两人闲话了会儿后,苏凤起从识海取出条五彩玉带,递给胡三娘。
等她接过玉带,打量了下后,他才开口问道:“喜欢?”
胡三娘眼角含笑,重重点了下头:“三娘喜欢!”
他这才解释:“这件灵宝名唤通神玉带,原是那妖狐之物。”
“那天妖狐入侵我识海,以通神玉带接我雷霆一击,被我截留下来。”
“这几天我在朱雀楼,将玉带上残留妖气血脉和神识抹去。自此,此物便算是无主之物。”
“你滴血认主后,于识海温养个一年半载,应能恢复威能。”
闻言,胡三娘毫不客气地从指尖挤出滴精血,融入通神玉带。
通神玉带立即大放五彩光芒,随后被她收入识海。
胡三娘闭目仔细感应,盏茶功夫后,她睁眼间,两眼异彩连连。
她朝苏凤起娇喝一声,说道:“公子,且看!”
第四十四章:笑春风
胡三娘话音落地,脑海里就窜出只人高的六尾白狐,周身五彩玉带环绕,灵气逼人!
她探手摸了下绕着狐身身上的玉带,喃喃自语:“可真漂亮。”
随后,白狐吐声:“融!”
通神玉带抖动间融入白狐体内,旋即,它背后多出尾五彩狐尾。
似得意又似炫耀,白狐绕着苏凤起转了两圈,吐声:“公子,一年过后,我亦是八尾灵狐!”
苏凤起笑着摸了把白狐脑袋:“这灵宝增添的只是神魂境界。”
“等你真身也是八尾,再配合玉带和《炼神篇》施展幻术,若无应对手段,真仙之下,怕都要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胡三娘召回白狐,朝他笑道:“刚说赵大掌柜做的手好生意,三娘却是丝毫不比他差。”
苏凤起莞尔一笑,随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三娘,我去睡一觉。”
“明天傍晚,你再喊醒我。”
她应声回道:“公子且安心去睡,三娘自会留心。”
他点了下头,两人便前后出了书房。
等苏凤起关了房门,胡三娘才转身往东厢房走去,嘴里喃喃道:“天人全斋、清蒸白玉、五色丝、烩菌鲜……”
胡安拎着酒瓶自厨房转出,听到她报着的一串菜名,不由得会心一笑。
他出了苏苑,一路往东市走去。
路上有相识的彪悍大汉,见他提着酒瓶,一脸喜色,不由地凑上前来,开口问道:“胡安,今儿个提着个酒瓶,高兴个咋劲?”
大汉嘴里问着,手却直往酒瓶探去。
“去去去。”胡安一把将他推开。
“这酒不是你能想的。”
“好你个胡安,三天两头来蹭我的好酒。”
“今儿个却连味都不让我闻下。”
“我还就不信了,天底下有什么琼浆玉液是我黄强不能想的!”
黄强身影一晃,就绕到胡安背后,手成龙爪样,往酒坛抓去。
听着背后的恶风,胡安呲笑说道:“黄老哥,你不行的。”
他浑身气血刹那搬运数十里,脚掌扭转间有气劲暴响,再抬脚,刚好迎上黄强的龙爪手!
“砰”的一声,两相一触,气浪揪起无数灰尘往外刮去!
驻足路人还不待掩眼避开风尘,就见着黄强跌飞的更快,一晃眼就往河间落去。
“扑通”的入水声随着灰尘扫过,路人边“呸呸”吐着嘴里尘土,边揉着进了风沙的眼睛。
“黄老哥,我就先走了,哈哈哈。”
胡安朝着顶着头水草,从水面冒头的黄强揶揄说道,随后在路人还未开口叫骂前,大笑着开溜。
“你!”
“等等我!”
黄强一抹脑袋,将水草撇开,脚在水里一踩便飞身上岸。朝周遭路人告了声罪,他一边运劲烘干衣物,一边追着胡安。
两人前后脚踏进了醉仙楼。
“胡老弟,这酒真不能让老哥我闻下?”
胡安再次推开他凑上前来的脑袋,说道:“黄老哥,这酒是我家公子送给赵大掌柜的。”
“依公子个性,自然不会少了我那一份,等回头我领了酒,再请你喝。”
黄强舔着脸,说着:“那让我闻闻味儿行不?”
两酒友站在醉仙楼门前你来我往,赵大掌柜顿时不乐意了,吼道:“胡安,黄强!”
“你两在干嘛呢?!像两扇门板将我门都堵住了!”
两人这才消停下来,大步一甩,两下就站在柜台前。
“赵大掌柜,你这会儿吼我,待会儿你得求我!”胡安将酒瓶轻放在台面上,朝黄强挤了下眼。
黄强心领神会,往后稍稍一站,抱臂就当起看客。
赵大掌柜见酒瓶里装有液体,瓶口也是密封,不由得开口问道:“这是酒?”
胡安点了下头,回道:“这酒名唤‘笑春风’,是公子托我送你的。”
赵大掌柜眼睛一亮,转头就往后院扎去。
两人正摸不着头脑时,就见他一边用洁净的干毛巾擦着手,一边欢天喜地地囔道:“哈哈哈,笑春风,是笑春风!”
闻着动静的食客,探头就往柜台那瞧,更有熟客高声大喊:“赵大掌柜,你嚷嚷的是咋?新菜还是新酒?”
赵大掌柜仿若耳聋了一般,在沸腾的人声里,浑身肥肉如同波浪般滚动,手却意外的平稳无比。
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的注视下,他轻轻拎起酒瓶子,鼻子对着瓶口细细嗅探,片刻后,嘴角竟然不可自抑地流出条口水。
靠得近的黄强,见他这副陶醉模样,心痒难耐下,也管不着其他了。手按在台面上,稍一用力,身子就翻了过去,探鼻就往酒瓶口嗅去。
一只肥硕的胳膊,一把横在酒瓶子和黄强脑袋中间。
黄强目光上移,就见着赵大掌柜似笑非笑的瞧着他。
“你倆,跟我来!”他别开黄强脑袋,捧着酒瓶子,小心翼翼出了柜台,往后院走去。
胡安和黄强对视一眼后,紧随其后。一楼“哄然”声起,就有食客起身想跟着过去,立马就被店小二给拦住了……
赵大掌柜领着两人走进了栋精致别院,三人在大堂各自入座后,他一脸急切地朝胡安问道:
“胡安,苏先生有别的吩咐没?”
胡安慢条斯理得自个提起桌上茶壶,再拿个杯子往里倒入凉透了的茶水,端起来慢慢喝着。
等一杯凉茶喝完,赵大掌柜见他又要再倒,脸上肥肉一颤,赶紧拦住,告饶道:
“胡安,刚是我不好。”
“这样,回头你倆去柜台各拎瓶仙人醉,全当是我的赔礼。”
“哈哈哈,赵大掌柜,你太客气了。”
“那我就却之不恭。”胡安笑着将茶壶放回桌上。
随后他神色一敛:“赵大掌柜,你且记好了。”
“公子说,这坛‘笑春风’乃为灵酒,你每晚入睡前,只可小饮半杯。”
胡安指着桌上的茶杯,见赵大掌柜连连点头,才继续告诫:“切不可贪杯过量,否则必定醉死!”
“可别让公子一番好心,让你自个做成了坏事!”
赵大掌柜忙回道:“胡安,你给苏先生带句话,就说我定谨遵吩咐,万不敢有所违背!”
胡安见他说的肃穆,知道将话放心上,这才回道:“我会将话带到。”
边上陪坐的黄强,见两人要事说完,立马接口说道:“赵大掌柜,我也不贪你灵酒,但让我闻一闻,总可以吧?”
赵大掌柜笑骂道:“看把你肚里酒虫勾成咋样。”
“你倆且等下。”
他站起身,自边上的梨花架子上取了根细长的酒勺子,随后用力拨出酒瓶上的木塞子,将酒勺子探入,取出半勺,倒入两个干净的茶杯后,赶忙将木塞子重新塞紧。
顿时,满堂酒香欲飘十里。
“我这酒勺子乃云竹所制,用之勺酒,可不染异味,最大程度保留美酒本身味道。”
“这‘笑春风’,应用我那套留光酒杯承之,但此去赵宅,来回一趟颇为费时,两位便凑合下吧。”
胡安黄强齐齐起身,朝他抱拳说道:“赵大掌柜如此大方,我等领情了。”
“坐下吧。”赵大掌柜眯眼说道。
“这‘笑春风’,乃定宿府东道观珍藏,寻常人家,听都不曾听过,更逾论尝其滋味。”
等两人重新坐好,他慢悠悠说道。
“半杯满堂春!”他闭着眼睛,嗅着空中层层叠叠的酒香,彷如置身于千红万紫的花谷里间,迎面春风不胜花香。
胡安和黄强两人亦为酒中豪雄,当下端起茶杯,轻嗅后抿了一口,两眼登时发光!
酒液入腹,一股热流顺着经脉流转全身,黄强只觉得多年练武遗留下的痼疾,竟隐有发热发胀!
二话不说,他一口将小半杯酒灌入喉中。正欲闭目运息,边上的胡安灵光一闪,连忙喝止:
“黄老哥,近来县中流传盛广的仙人三式,可曾熟悉?”
黄强一怔,回道:“可是那轻飘飘的架势?”
胡安点了下头:“黄老哥,趁着灵气炼体,速速摆起仙人三式!”
黄强心中一凛,知道胡安不会信口开河,立马起身站在堂中,一板一眼地演练起来。
不多会儿,黄强全身竟腾起袅袅烟气,原本心中暗骂黄强暴殄天物的赵大掌柜,瞧得目瞪口呆。
他赶忙拉住胡安衣袖,连声抱怨:“胡安,亏得我将‘笑春风’匀了你倆,否则你是不是就要瞒下,灵酒能助推仙人三式,有养身健体之能?”
胡安慢慢品尝完灵酒,见茶杯中遗有层透明酒液,伸指一刮,吮指回道:
“赵大掌柜,你可冤枉我了。”
“我刚刚也是灵机一动,就拿黄老哥做个实验。”
“却没想到,竟是奇效异常。”
赵大掌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也就将这事放下,边凝神细看黄强,边将仙人三式在心中再度过了几遍。
小半个时辰后,黄强浑身湿淋淋得跌坐地上。立即,一股子腥臭味,自他身上随风送进稳坐椅上的两人鼻中。
Σ_(꒪ཀ꒪」∠)“呕!”赵大掌柜猝不及防,立马干呕出声。
随后,他一把将酒瓶揣进怀里,快速跑到堂外,怒骂道:“黄强,别脏了我地儿,赶紧给我滚!”
“哈哈哈!”大笑声中,黄强站起身,朝着胡安深施一礼。
“胡老弟,此次承了你和赵大掌柜人情,我多年痼疾竟好转大半。”
胡安早已经封闭嗅感,但眼睛依旧被刺的有点发红。
“黄老哥,你还是赶紧去洗一洗,等你身上那味窜到醉仙楼,还不得将食客全部赶跑。”
黄强点了下头,腾身跃出大堂,脚再踩在地上,飞身就站在院墙上,朝下方的赵大掌柜喊道:“赵大掌柜,黄强回头必有重谢!”
话撂下后,他身子一晃,飞奔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