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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睡个饱     我真没想成为道祖啊txt下载     我真没想成为道祖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凶悍小娘子

    这些儿日子,咱长宁县啊,来了个敢跟仙女赛一赛的小娘子。

    这小娘子,经常出现在东市里儿。

    刚到地头,有几个不晓得厉害的泼皮儿,赶着前头,推推搡搡着想要揩揩油头。

    小娘子也是泼辣得紧,话都没说,一人赏一耳刮子;有爬起来,嘴巴不干不净的,再赏一脚儿。

    哎呦,那一地儿撒欢打滚的,吐一口血,就夹着颗白晃晃的牙儿;滚一圈,就听得着骨头断了的声儿。

    有不服气的,嚷嚷着划下道来,让她明儿再来!

    你猜怎么着?隔天啊,那更叫一个热闹!

    就见着,有一百来号地痞,围着小娘子,擦着手儿抬着脚的,想和她比划比划。

    跟着啊,就见着抬手的,被一巴掌扇飞;敢撩腿的,被一脚踢走;嘴里骂骂咧咧的,就老惨了!一口牙儿都不见了。

    有机灵的狗腿子,见事儿不好,赶着紧寻了官差过来。

    这下子,你隔着三条街,耳朵拎一拎,能听着一地儿,哭爹喊娘的声儿。

    最后啊,还是县令大人火急火燎的,把贺真人给请来了。

    两人儿磨磨唧唧的也不敢上前来,就站那东街头,拱着腰儿抱着拳头儿,讨饶个不停。

    小娘子说来还是心善,被那两人一哄,到底是放了这些泼皮儿。

    打那儿后,咱整个长宁县谁不晓得,杏花坊苏苑里儿,住了个悍勇小娘子。

    但凡有些眼力劲儿,又干了见不得人事儿的少爷,那是宁愿绕个半城,打死也不敢打苏苑门儿前溜过去!

    这一时啊,咱长宁县别说调戏姑娘的泼皮儿见不着一个;就是那寻常干些小偷小摸的贼娃子,都拨堆儿赶着去邻县祸害去了。

    咋,你问我小娘子叫咋名儿?

    嗨,还真是问对了人了!

    小娘子她啊,姓胡,古月胡的古……

    “说啊,我叫咋名儿?”

    这说书的中年儒生,眼一瞪直,头一缩,身子就往桌子底下窜。

    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听客,跟个鞭炮窜进了羊圈里,推推搡搡里头,前脚跟踩着后脚跟的,“哗啦啦”倒了一大片!

    有倒霉蛋的,直接就被撺到楼梯口,二话不说,“咕噜噜”的就往楼梯下滚!

    “晃荡”的盘子声、“哎呦”的痛呼声、“砰砰”的脚步声……这醉仙楼啊,一时乱的就跟锅煮沸的粥!

    胡三娘笑眯眯地牵着个,头扎着两根短短辫子的小丫头。端下身来,朝着藏在桌肚子里的儒生问道:

    “张先生,这是三娘第几次抓着,你编排我坏话的?”

    张先生瞧了瞧小丫头,尴尬的跟她打了个招呼:“小鸭啊,早。”

    何小鸭崩着张小脸,气鼓鼓的回道:“先生好。”

    紧接着,张先生就想站起来,头一下“咚”的声,撞到桌子上。檀木做的八仙桌,那是个硬邦邦,死沉死沉的!

    “哎哟”的痛呼里头,张先生脑门就顶出了个包儿。

    看着张先生鼻涕眼泪都一块儿流出来,何小鸭立马就不生气了。赶忙摸出自个儿的手巾,钻进桌肚子里头,帮着擦张先生脸上的脏物。

    这时,张先生朝颤巍巍的朝胡三娘伸出五根指头,随后觉得不太对,另只手又探出两根。

    胡三娘被他逗的乐不可支,赶忙伙同何小鸭将他扶了起来。

    等何小鸭帮着张先生,拍去他后背儒衫上沾染的灰尘,胡三娘朝着他说道:

    “张先生这会儿记性倒是好了。”

    “可别转头,就又把三娘说的话给忘了。”

    “那个,那个……”张先生期期艾艾的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胡三娘倒也没真的恼他。

    她近来见何小鸭识字长进了不少,带回来的作文读起来也颇为通顺,加上自家公子这段时间费纸费笔的厉害,便趁着今儿学塾休沐日,带着小丫头,招呼上胡安便来这东市。

    想着是再采购批纸墨笔砚,顺便买些吃食好酒以及些孩子爱玩的玩意。谁晓得,刚进了这醉仙楼,就听着二楼里张先生就差打着板儿的说书声。

    “张先生,三娘还有事儿,就先走了。”见张先生这幅模样,胡三娘见好就好。

    等何小鸭挥着手跟他道别,胡三娘才跟着向他施了一礼,随后提着裙摆便要下楼。

    “胡娘子,稍等。”张先生想起了个事儿,赶忙招呼了声。

    “张先生,还有事儿?”胡三娘停在楼梯口,转头问道。

    “胡娘子,这些日子也没碰着你家苏先生。”

    “上一次他问我借的书,今儿正好带在身上。本想着喝完这壶茶就登门,这不正好碰着你了。”

    “就烦着你帮我送过去,我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胡三娘接过张先生递过来的两册书籍,赶忙致谢:“三娘就待公子,谢过张先生。”

    “不碍事,不碍事。”张先生连连摆手。

    见他没再有事,胡三娘这才牵着何小鸭走下楼梯,往柜台走去。

    候在楼梯口的胡安,赶忙跟上。

    “赵掌柜的,我买一瓶仙人醉。”胡三娘说着,手里的一锭五两重的银元宝就递了过去。

    站在柜台,正假装翻着单子的赵掌柜,赶忙从柜台下拿出个木塞子封着瓶口的细长琉璃酒瓶,一把塞进到胡三娘手里。

    这才摆着他那肥嘟嘟的手,说道:

    “胡娘子,我哪能收你银子。”

    “不就一瓶仙人醉,要不是苏先生,我这会儿早埋进土堆里了。”

    “赵掌柜的,你这样子,往后我可就不敢再来你这儿买酒了。”胡三娘将酒瓶子摆在柜台上,转身便欲离开。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我收还不行吗?”

    “回头你往苏先生那一告状,那不就要我老命了吗!”

    赵掌柜赶忙从柜台后拉开板门,拦在胡三娘面前,连连作辑。

    见他手都要顶到那肥大的肚子上,胡三娘这才说道:

    “银子我放台子上,酒我就拿走了。”

    “还有啊,公子让我转告你一句,若你再不早晚绕着东市各跑一圈,回头就是再被人抬到苏苑门外,他也不带搭理一下!”

    “我晓得,我晓得,明儿我就开始跑!”

    赵掌柜连连点头答应。

    “胡安,走了。”胡三娘将银两放在柜台上,再把酒瓶拿到手上,牵着何小鸭的手率先走出大门。

    等胡三娘两人完全走出醉仙楼,胡安一把堵在门口,朝着往门口伸脖子探脑袋的众多食客喝道:

    “眼珠子再乱瞧,信不信我戳瞎你们招子!”

    见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儿,再瞧着他那门板一样的壮硕体型,心里掂量了下后,食客纷纷垂头转向,各自对付着桌上酒菜。

    见醉仙楼里一阵“噼里啪啦”的筷子声,胡安这才冷哼了声,走出醉仙楼。

第十六章:怪病

    日上响午时,胡三娘抱着两轴画卷,风姿摇曳地自东市街头拐进杏花坊。

    后头跟着的何小鸭,一手提着个食盒,一手拿着跟冰糖葫芦,边走边舔,两眼享受的眯成条缝。隔着三米远的胡安,推着辆板车,上头鸡鸭鱼肉,瓜菜蔬果应有尽有。

    等三人离着苏苑半里地的时候,就见着个穿着道袍,束着道髻,留着花白山羊长须的老道,急急忙忙地领着苏凤起从苏苑宅门出来。

    “贺司茂,贺真人!你又领着我家公子去哪?!”

    贺真人闻着声,转头时就见着胡三娘几步就从百米外走到跟前。

    暗自感叹下胡三娘“缩地成寸”使的愈发不带烟火气的同时,连忙回道:

    “胡娘子,西市哪儿有人生了怪病!”

    “老道和三位县中大夫束手无策,便急忙来苏苑请苏先生走一趟。”

    胡三娘见苏凤起朝自己点了点头,也就将道让开,嘴里嘀咕道:“三天两头烦着公子,还让不让人清净会儿。”

    声音刚好能让贺真人听着,他回了胡三娘个歉意眼神,便风风火火率先领路。

    苏凤起似笑未笑看了胡三娘一眼,忽的,他转头朝着何小鸭喊道:

    “小鸭,再吃糖,你牙儿都要坏了!”

    何小鸭赶忙一手将葫芦串藏在背后,一手捂住嘴巴,里头含着的红枣甜丝丝的,想咽又太大个了,想吐又舍不得,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见何小鸭那副窘迫的小样儿,苏凤起心情大好的笑着跟上贺真人。

    胡三娘见这两人,大的跟小孩儿样;小的又一脸委委屈屈,“噗呲”一声笑出声。

    她想了想,怕苏凤起此去吃了亏。见左右无人,便将画轴收进戴在手上的玉戒里,朝着后头的两人说道:

    “你两自个将食盒里的饭菜分食了,我跟着公子去看看。”说完,追着苏凤起去了。

    就这么一小会儿,苏苑门口就剩下何小鸭和胡安两人,面面相觑。

    “小鸭,进去吧。”胡安杠起板车,催促了下何小鸭,就跨过门槛。

    “好的,大兄。”何小鸭踌躇着等看不到胡三娘身影,才满脸失望地进了门。

    ……

    西市,仁生医馆。

    熙熙攘攘瞧热闹的人群,将医馆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医馆里头三个大夫坐在堂前,看着被堵着嘴,死绑在床板上的病人,却是个着阑衫的俊秀书生。其家属小厮堵在门外,焦急的往街头望着。

    “行医了快一辈子,头一次见着这种病人。”其中一个年老大夫抚须开口说道:

    “吴老前辈说的极是,瞧他目露惊恐,神魂亦无碍,可偏举街曲肢伏地,追鸡撵狗还咬人,浑似凶猛虫豸。”

    另个中年大夫眼露迷茫说道。

    “贺真人灵符驱邪祛病,亦不见他有所好转。那传的神乎其神的苏先生,能耐还能比的上贺真人?”最后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大夫,颇有些不服气地插嘴道。

    “俞大夫,慎言啊!”吴老大夫赶忙劝道。

    “苏先生厉害不厉害,我倒没真的瞧着,但他家胡娘子却是真的厉害!”

    “江大夫,这会看的是医术,可不是和胡娘子比拳头!”

    俞大夫话一出口,吴老大夫和江大夫齐齐对视一眼后,便低头喝茶,不想再搭理他。

    “来了!来了!”

    “快让让!胡娘子也跟着来了!”

    围着的人群一阵骚乱,你推我搡间,露出条一人宽的小道出来。

    贺真人领头,一马当先穿过人群,苏凤起和胡三娘则是闲庭信步跟在后头。

    “哇,胡娘子是真的赛天仙!”

    “你张先生书听傻了吧?敢在胡娘子当头说这话?!”

    “苏先生瞧起来,咋跟个少年郎一样?”

    “我听说越厉害的真人,便会越年轻。”

    “放屁,你瞎眼了吗,没瞧着苏先生是束发不是束冠?!”

    “你才放屁,苏先生还老返童不行?”

    ……

    苏凤起见着人群里两个小年轻争着就打起来,边上人群立即散开了些,随后围成一圈,有嘴里劝架的,有火上添油的,有喝声叫好的……

    扶着额头,他想起句话“凑热闹这事儿,是人的天性”。摇了摇头,赶紧走进医馆,眼不见才心不烦。

    “苏先生,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啊!”却是个头盘牡丹髻,身着榴裙的貌美贵妇,避过贺真人,拦在苏凤起面前,手里的金片子就要往他手里塞。

    胡三娘赶紧闪身上前,挽着贵妇手臂往边上靠。

    “姐姐且宽下心来,公子自然会尽心尽力的。”

    朝着胡三娘和贵妇人点了点头,苏凤起这才跨过门槛,进了医馆。

    三个原本坐在堂中的大夫,听着人群吵嚷时就已经起身。等见着贺真人,吴老大夫赶忙拱手问道:“贺真人,苏先生可请来了?”

    贺真人一侧身,就露出后头的苏凤起。三人就见着个身高五尺有余,剑眉星目的少年郎,着青衫踏云履,正微微躬身,给他们见礼。

    “三位大夫,苏某有礼了。”

    吴老大夫和江大夫赶忙还礼,就剩个俞大夫见他是个还没成年的少爷,犹犹豫豫间就错过了。

    苏凤起自然是瞧着了,但也没在意;倒是贺真人,狠狠瞪了俞大夫一眼,吓得俞大夫微侧身子,不敢与之对视。

    “苏先生,就是他了!”贺真人指着堂中五花大绑的书生,朝着苏凤起说道。

    刚路上,贺真人已经跟苏凤起讲了病人症状。苏凤起起初猜测是不是神魂分裂或者有异物扮演的癖好,却被贺真人一口否认了。

    这下见着正主,苏凤起也是怀着好奇心绕着床板瞧了病人一圈。见果如贺真人所言,便背对大门,朝他说道:

    “贺道长,你往他体内缓缓注入法力,我瞧瞧看。”

    贺真人点了点头,一指按在病人额头,指间白芒微冒。

    苏凤起见贺真人已经施法,当下运转法力,往左眼灌去,瞳孔内一枚符纹立时倒转,其瞳色旋即由黝黑转为白金之色,煌煌如轮烈日!

    这天目,便是他将“观日符”蕴于瞳内的法门神通,其具有两大辅助功能:

    一是破妄去幻,可破除妄念,极其克制胡三娘的魅惑幻术;

    二是透视显微,可透物视体,望极远见极微,对敌时可看清敌手法力流动,料敌于先机。

    用来看病,自是无往不利!天目一照下,重重病灶无所遁形!他见围观人数过众,恐过于惊世骇俗,便让贺真人打个掩护。

    当下,苏凤起便见到贺真人法力涌进病人肌理,渐渐深入骨髓,缓缓在其体内流转。

    他目光却是聚焦于病人脑部。成人举止突然异常,可能是突发脑部疾病,譬如癫痫、偏瘫、精神分裂……

第十七章:人人喊打!

    “咦!?”

    在贺真人法力涌到病人脑部,再流转他处时,苏凤起轻呼出声!顿引得贺真人及三位大夫侧目。

    “装神弄鬼!”俞大夫低声嘀咕着,眼光却是瞥向大门边上的胡三娘。

    一旁的江大夫显然是听着也瞧出味儿来,心里不禁叹息一声,暗咐着:

    这种拎不清状况,瞧不出自个斤两的人,往后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苏先生眼内神异,除了瞎子外,一望便知为真人法眼。就你一凡夫俗子,还敢妄想着真人禁脔,这不是寿星公吊颈,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想着,江大夫身子微不可查的往吴老大夫那边靠,把俞大夫一个人撇在一边。

    苏凤起这会儿全部心思放在天目上,自无法顾及到边上两个大夫的行为变化。

    刚他目力所视,察觉到贺真人法力流过病人脑域后,粗细有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贺道长,你将法力再过一次脑部。”

    再吩咐声贺真人,他瞳孔微缩。目力大放下,清晰瞧见,无数细沙般的法力光点自脑部流转时,在小脑处,有大片大片的光点突兀消失!

    “病毒?”苏凤起心里微微一惊。

    当下不再迟疑,源源不断的法力如堤坝泄洪般灌入左眼,他瞳孔猛然再度紧缩,几凝成一点!

    目力之极下,他一眼望见小脑内密密麻麻,爬满了蚕蛾毛虫般狰狞丑陋怪虫!

    这些怪虫重重叠叠,不知其数,正张着血盆大口蠕蠕而动!口器之内,有齿如刀!

    更有舌器探出口外,其上布满吸盘!一探一缩间,法力光点和小脑组织,大片大片被撕扯下来,再被两排刀齿咬成碎渣!

    尤且恐怖的是,有营养摄入的怪虫,身体便成倍成倍的生长分裂!

    苏凤起只觉的一股冷气从脚底直窜脑门,浑身激灵灵一颤,慌不迭地散去法力,朝着贺真人喝道:

    “道长,速速散去法力!”

    贺真人心中一凛,立即抬手收力,脸色凝重地朝苏凤起问道:

    “苏先生,可有眉目?”

    闻着动静的众人,立时竖起耳朵,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

    苏凤起平缓下心绪,稍稍思虑后,缓缓开口:“诸位可知细虫之说?”

    吴老大夫三人闻言一愣,各自思索一番后,齐齐摇头。唯贺真人,脑海惊雷一闪!记起了件事。

    约一甲子前,他云游至江州郡一处瘟疫绝域,里间原本密布的大小村落数万人数,一夜间全部死绝!

    当时,他仗着修为深厚,欲要入内一探,却被个赤脚郎中拦住。其手指绝域,劝道:

    “这片绝域,里内充斥着肉眼望之不着之细虫,其善附于人,道长勿要自误误人!”

    “但凡道长从内带出一只两只细虫,所及之处,绝域再现!”

    贺真人到底是被郎中给劝离了,此时再闻细虫之说,脸色登时铁青!

    见众人摇头,苏凤起缓缓说道:

    “天地有细虫,其微小不足沙粒之千万分一,肉眼见之不着。”

    “细虫有益有害,益虫使人机体盎然;害虫,则令人发病!”

    “更甚者,能溶于水中,悬于空中;顺水而遁,随风而散,寒暑不惧。”

    “人误饮其水、误过其地,便会害病!病人所呼之气,所吐之液,所着之衣等,皆有细虫附于其内!他人有所接触,亦会害病!”

    “是为,瘟疫也!”

    苏凤起一席话,令人浑身发寒,悚然而惊!

    还不等贺真人开口细问,就听着个声音,扯着嗓子大声喝道:

    “苏小子,俞某家世代从医,至今有二百来载,可从未听过这细虫之说。”

    “我见你是在妖言惑众,危言耸听!”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顿时让贺真人及另外二位大夫脸色惊变!医馆外围观的人群,更是一片哗然!

    南明历来对妖言惑众之徒行重刑厉法,苏凤起这要是被俞大夫给扣实帽子,便是以真人之身,亦要被太一府擒拿伏法!

    人是自己请来的,这俞大夫拉的屎,还得自己来擦!贺真人脸色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黑!

    他眼见着民众就要哗变,生怕有人不长眼真信了俞大夫的鬼话,冲撞了苏凤起,惹他怒及出手!赶紧抬起脚来,欲给这狗东西来记狠的,打着先消下苏凤起火气,再安抚百姓的算盘。

    却不料!有人抢先出手了!

    “啪”的一记响亮至极的耳光声中,众人就见着个人影从堂中飞到堂外!人还没落着街道上,满口牙儿就“噗”“噗”地和着血水往外喷!

    紧随其后的,是胡三娘怒及而笑的喝骂声!

    “你这大夫,先前嘀咕着说公子坏话,我不欲与你一般见识。”

    “这会儿,竟敢在朗朗乾坤下,济济一堂高贤中,信口雌黄,颠黑倒白,诋毁起我家公子来了!”

    “是觉得公子心善好欺负,还是觉得这一街头的父老乡亲,可任凭你愚弄?!”

    胡三娘这番话端的是厉害无比!不仅将帽子扣了回去,同时捧了在场所有人,独独指出一个丑角。

    听的贺真人,恨不得大笑着和苏凤起共饮三大杯!

    围观的群众哪里见过这仗势!只觉得今儿这趟来的值了!长了见识不说,还被娇滴滴的胡娘子喊作高贤!

    再细细一品最后六个字,立即对躺在地上翻来滚去,“呜哇”痛呼的俞大夫深恶痛绝!

    这不,立即就有人落井下石!

    “这俞大夫,平日里行事嚣张跋扈不说,今儿个,竟敢陷苏先生于不义!谁不知道,若非苏先生妙手回春,醉仙楼赵大掌柜这会儿,坟头草怕都有三尺高!”

    众人被他最后一句,逗得“轰然”一笑。

    “前些日子,这狗东西在醉仙楼喝醉了酒,当堂嚷嚷着,要把胡娘子抢回家当小妾!”

    得,这位是来火上浇油的!

    众人齐齐一看胡三娘,再刷刷的低头一瞧猪头样的俞大夫,高下立判!

    “我呸,就这癞蛤蟆,还真敢想!”

    有人偷摸着,一口浓痰吐在俞大夫头上。

    “可没把他给美死!胡娘子那天仙样,他挨着今儿这一巴掌,都得回去烧高香!”

    说着,这位趁着人没注意,一脚往俞大夫屁股踹去!

    ……

    眼见着群体激愤,开始对俞大夫动手动脚,怕大家伙儿出手没个轻重,一下子将他给打死。

    贺真人冷眼旁观了会儿,这才下场,自人群里将俞大夫给捞出来,一把扔在街头。

    再回头朝众人说道:“大家伙散了吧!”

    “再吵吵嚷嚷,就要引来官差了!”

    “今儿堂中还有个书生,等着苏先生救命呢!”

    这时候,贵妇站在医馆门前,高抬着两锭银元宝,喊道:

    “大伙儿也累了,今儿我做东,请一顿茶钱!”

    等人群往她这看时,贵妇一把将银子塞到自家小厮手里:

    “还请大伙儿移移步,跟着我家这下人去饮茶!”

    小厮端的也是机灵,挥舞着手中银子,就挤过人群,往街尾跑去,嘴里嚷嚷着:

    “喝茶啦,喝茶啦!走的快,有的吃;走的慢,有屁吃!”

第十八章:长生虫

    “苏先生,我给您赔个不是。”

    “不该请了条疯狗来胡乱攀咬!”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望您救救我儿啊!”

    “之后,您要打要杀,妾身毫无怨言!”

    说着,贵妇两眼泪珠滚滚,便欲倒头跪拜。

    苏凤起赶忙上前几步,默运法力将她虚扶而起。

    “这位嫂嫂,折煞苏某了。”说着,他赶紧给胡三娘打了个眼色。

    胡三娘心领神会,上前将贵妇给搀扶到边上的凳子上,嘴里说道:

    “公子大人大量,不会迁怒于人。”

    “姐姐,咱就边上看着便好,莫要再耽搁了医治贵公子的时辰。”

    这话出口,贵妇立马就止住了哭声,坐在登上,默默地拿出手巾擦眼泪。

    见这边事了,苏凤起悄悄往胡三娘竖了大拇指后,这才转身,朝贺真人和两位大夫说道:

    “诸位,刚苏某的细虫之说,绝非危言耸听!”

    “我可以证明,苏先生所言属实!”贺真人立马接下话茬。

    紧接着,他简短的将自己当年经历说了一遍,这才打消了吴老大夫和江大夫眼中疑虑。

    “我记得当年江州郡大疫!”吴老大夫眼露回忆之色,跟着说道:

    “闻大疫,朝廷张榜纳贤,十三郡郎中无人敢接!”

    “唯神医郦道仁揭榜,只身赶去江州郡。”

    “莫非,贺真人遇到的赤脚郎中,便是他?”

    贺真人两眼一亮,赶忙就着记忆,将那郎中面貌身材粗略给吴老大夫说了下。就见他一拍大腿,喊道:“这就是郦神医啊!”

    随后,吴老大夫朝苏凤起作辑一礼,问道:“苏先生莫非是郦神医高徒?”

    苏凤起赶忙回施一礼,摆手说道:“老大人,如此仁心仁术之医者,苏某心向往之,却非其高徒。”

    见这三人磨磨唧唧个不停,江大夫瞧着凳上的贵妇脸色已经开始发黑,赶忙插声说道:

    “三位,这会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苏先生既能道出细虫之说,想必孙举人便是害了虫病。”

    “苏先生可有良方医治?”

    三人尴尬对视一眼后,苏凤起咳了下声后说道:“苏某有一法,或可一试!”

    贺真人及两位大夫闻言两眼一亮,赶忙让出位置来,异口同声道:“苏先生尽可一试!”

    苏凤起点了点头后,当仁不让的两步走到床板前。

    深呼口气后,他再次将法眼催动到极致,强忍着瞧见怪虫的不适感,手掌一把拍在书生额头,心中默念:

    “封灵!”

    一片肉眼不可查的神魂,当下就被拉扯到掌中。与此同时,识海天枢观内封灵符下,一道

    符篆凭空浮现,是为“长生虫令”。

    盘坐神台上的神魂,一指点在“长生虫令”上!符篆上画着的成千上万的怪虫缓缓糯动后,一页书页才随黑光呈现,其上白字写有:

    从属:长生虫(数量;十万之数)

    神魂:阳虚

    天赋:食法,替魂,分裂

    识海:十五纳方

    法力:十纳方

    功法:无

    知道了这怪虫真名,看其属性也在能对付的范畴内,神魂这才将《玉阙金符》自体内放出。

    书页在空中快速翻动,须臾间便在其中一页停住。

    神魂见左边书页一道符篆上书“瘟疫符”;右边绘有怪虫模样,其下书云:

    意清小洲,云泽南部,有虫名长生。

    其微小,肉眼不可见;其性贪,喜食灵气。单只近无灵智,万亿聚之,乃生心智;

    以拳、以刃击之,体散不伤;有亲水、顺风、遁土之能,最惧雷霆天火!

    取体千万,凝气为符纸,纳其体于符间,可成瘟疫符!

    苏凤起缓缓睁开眼睛,沉默了会儿,对贵妇歉意说道:

    “嫂嫂,苏某可救孙举人性命。”

    “奈何,他脑部已被细虫啃食近半。”

    “往后,怕是站不起来了!”

    贵妇先是一喜,再听,脸色立跨。

    “苏先生,我儿是个举人啊,若成个残人,往后可如何为官护民?!”

    “还望苏先生,保他无虞啊!”语气呜咽中,便欲起身。

    胡三娘见苏凤起话听完,脸色便变的冷若冰霜。

    她一把将贵妇按下,喝道:“听公子说完!”

    候在门口的贵妇家丁,见着动静就要冲入堂中,旋即被贺真人一脚一个踢飞出去。

    “有你们怎么事?!”扔下句话后,他就听到苏凤起说道。

    “苏某无生造之能,力尽于此!”

    “今日,嫂嫂倘若狠不下心来,苏某也要将其脑内细虫除去!”

    “否则,长宁县将成瘟疫源地!”

    贵妇话没听完,厉声喝道:“你敢!”

    “我敢!”贺真人一把站在苏凤起身前,朝着贵妇厉色道:

    “孙夫人,杀一人救千万人,老道可干得!”

    见这边,一个护子心切;另两个为苍生计,都要生出真火来。江大夫赶紧一捅吴老大夫老腰,朝他使劲使了个眼色。

    “哎呦!”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吴老大夫狠狠踩了江大夫一脚,揉着生疼的老腰,赶忙搅稀泥。

    “孙夫人,今儿苏先生若不施救,孙举人怕活不了几日。”

    “这会儿,保命要紧啊!”

    “读书人著书立说,自成一方大儒;虽不比为官威风一时,但可流芳百世啊!”

    这边劝了孙夫人几句,那边朝着贺真人和苏凤起说道:

    “两位莫动真火,孙夫人也是救子心切。”

    “为长宁百姓计,还请苏先生出手,除去那细虫啊!”

    吴老大夫对那看不见的细虫,也是发怵的很。自家五代同堂,这长宁县要是遭了瘟疫,还不得被一锅端了?

    “苏先生尽管放手去做,有什么事,老道自会担下!”

    见贺真人朝自己点头承诺,苏凤起回了个了然眼神。随后,他不再搭理抽抽噎噎的孙夫人,默念了“紫霄神雷符”口诀,在识海内掳一细缕雷霆,缠绕于法力之上。

    万事皆备!他再运转天目,眼力大放下,一指点在孙书生额头上,法力直直冲小脑而去!

    不多会儿,识海天枢观内“长生虫令”兀的自燃,一息过后便荡然无存!

    苏凤起见长生虫在雷威下殆尽,尤不放心。天目接连扫视数遍,确认孙书生全身再无一虫存在,这才脸色苍白的收了法力。

第十九章:人间律法

    “苏先生!”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躺在床板的孙举人,已然可以开口说话。先前被贺真人踢飞的家丁,正拿着剪刀帮他松绑。

    苏凤起在胡三娘的搀扶下,脚步在医馆门口停了下来。

    “家慈实乃一片爱子之心,无意冒犯先生,望先生勿往心里面去。”

    说着,孙书生就想爬起来给苏凤起谢罪,无奈手脚不听使唤,“咣当”一声,脑袋就撞在床板上。

    慌的孙夫人,一把推开家丁,自己将他扶起来,替他揉着红彤彤的额头。

    转头见母子两人眼眶通红,苏凤起心里叹了口气。

    “走吧,三娘。”

    等胡三娘扶着苏凤起走出街头,一张纸条飘飘荡荡的就落在孙举人手上。

    纸条正面画有三个盘坐各异的小人,反面龙飞凤舞写着:依此练习不缀,十年后有望行走如常。

    孙举人怔怔地看着手中纸条,好一会儿后,对着孙夫人说道:

    “阿娘,往后逢年过节,多备份礼,送去苏苑。”

    孙夫人此时已然是泪珠滚滚,闻声,重重点了下头。

    “你就是不说,我也会办的。”

    见这母子二人就差没抱头痛哭,吴老大夫和江大夫两人,却是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孙举人手中的纸条。

    “你说,那会不会是张药方?”吴老大夫碰了碰江大夫肩膀,低声问道。

    “我刚看到上有小人,却没看清后头的蝇字。”江大夫悄声回道。

    “要不,你向孙举人借阅下?”

    “吴前辈,这事儿您去更合适。”

    就在两人嘀嘀咕咕着,贺真人开口说道:“孙举人,我有话问你。”

    孙举人一愣,将药方收到怀中后,说道:“贺真人恕罪,晚生此时行不得礼。”

    “无妨。”

    “那您便直说吧,晚生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且问你,近半年去过哪些地儿,与那些人接触过?”

    “晚生近半年去过……”

    ……

    进了杏花坊,便是条两马车宽的青石板路,街头街尾便是东西两市。

    一条清澈的小河内一路印着夕阳,不时有几尾小鱼从河面鱼跃而出,砸的天日缺了这边,缺了那边。

    两岸的杨柳枝条随着风儿飘荡,完全看不出秋时的萧瑟;远远近近的凉亭穿插其内,别有意境。

    胡三娘拨过条杨柳枝,跟苏凤起并肩走着。

    “公子,我瞧那俞大夫被人抬走时,眼冒凶光。”

    “是否,要三娘去处理下手尾?”

    苏凤起脚步一顿,微微侧头。

    正好一阵风儿吹过,拂乱了胡三娘额前刘海。他帮着她将刘海往边上整好,这才开口说道:

    “三娘,人间自有人间的律法。”

    “虽说你我未必会去遵守,但肆意践踏,或多或少有碍心境。”

    他拉着胡三娘的手,坐在岸边凉亭上。望着垂在河面的杨柳枝条,见下面有鱼儿游弋,一弹手指,枝条横飞,惊的鱼儿四处乱窜。

    “我只是一弹指,便让那鱼儿心惊。”

    “你若杀了俞大夫,便让长宁县百姓不安。”

    “他日,你我移山填海自不在话下,是否便要一怒而灭城毁国?”

    “如此行径,与妖魔何异?”

    怕了拍胡三娘掌心,他笑道:“这两月,长宁县我呆的还算舒畅,也结识了几个朋友,还是希望她能维持住这份烟火气的。”

    胡三娘脸色微红地颔首说道;“我知道了。”

    望着红霞里夕阳忽隐忽现,他抬起胡三娘手掌,端看其上掌纹,轻声说道:“倘若俞大夫自取灭亡,你却也不必吝啬那点法力。”

    依次推倒她那纤纤玉指,使其成拳状。

    胡三娘俏皮的抬起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娇笑道:“公子,我拳头可是很硬的。”

    “等能一拳头将个仙人打飞,那时候,你再开口说‘我拳头可是很硬的’,想必会很有趣!”

    她眼睛亮出精芒,自信地说道:“有公子教导,想来不会让您过于久等!”

    “我记下了。”苏凤起笑道。

    “嗯!”胡三娘重重点了下头。

    “走吧,也不知道小鸭那丫头,今儿煮了什么。”

    “她功课长进不少,厨艺却是稳如泰山,做咋都是寡淡。”

    “你可以教教她,多放点糖。”

    “公子,我虽爱吃糖,但也不想以后顿顿都是甜腻腻的啊。”

    一叶扁舟自河中央飘过,上面的船夫望着两人背影,一时有些失神。

    “晃荡”声中,扁舟轻轻碰触到石桥供璧上,引得船夫一阵手忙脚乱,好悬没掉进河里。

    “真羡煞人也。”船夫将扁舟撑过桥洞,突然文绉绉,酸溜溜地说道。

    ……

    西市,安阳坊俞府。

    “真欺人太甚也!”俞光霁怒喝着,就想要将手中的紫砂茶壶摔下,却又猛然将手一收。

    将茶壶轻轻放在桌上,拎起个花瓷茶杯,这才重重扔在地上。

    “夸嚓”一声,茶杯顿时四分五裂。

    抬着掉了满嘴牙的俞天冬回来的两家丁,嘴角抽了抽后,赶忙垂下脑袋。

    “腌跌,逆咬第窝作猪啊!”躺在木板上的俞天冬,口词不清地哭喊道。

    见自个儿子还有劲,俞光霁心松了下。紧接着,他一脚一个,踹在两家丁的腿上,将两人踹跪在地,才开口骂道:

    “你两个狗奴才!连少爷也护不住!”

    “我养两条狗,还知道主人被人欺负了咬回去!”

    正教训着家丁,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急冲冲地跨门而入,见着俞天冬那脸肿的跟个猪头,再瞧着他身上挂满了泥巴,像从土里滚过一圈,立时就心痛如绞,一把将他抱住。

    “天冬!是谁把你欺负成这样?!”妇人哭道。

    “史唬桑酿!”俞天冬见自个娘亲来了,满腔委屈顿时就有了地儿发,淌下两滴眼泪,扯着嘴角,忍着脸上疼痛,恨恨回道。

    “咋?胡三娘?!”这下子,妇人也不哭了,撇下俞天冬就站了起来。

    “天冬是被胡娘子打的?”妇人朝着自家相公问道。

    见俞光霁点了点头,兀的!妇人反手就给了俞天冬一巴掌!

    毫无心理准备的父子两,立时懵了!紧接着,两人就听到妇人骂道:

    “胡娘子那样子女中豪杰,定然不会无缘无故打你!”

    “我平日就吩咐你,不要去招惹她,多少人吃过她亏!”

    “今儿个,给你长长记性!”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俞光霁默默看着自家娘子背影,摸了摸自己脸颊,竟然觉得那一巴掌好像扇在自个脸上,有点生疼……

第二十章:神魂夜游

    是夜,繁星自夜幕探出,星光点点彷如长宁县里的万家灯火。

    苏凤起站在苏苑正房房顶上,背后有轮弯月垂挂。

    清风徐徐,吹动衣角,拂起几缕长发。

    他抬起手中的琉璃酒瓶,往嘴里灌了一口。醇厚酒液滑入喉咙,抵达胃部时,便有酒香若鱼儿溯游,自鼻间探出,云烟蒸腾……

    “仙人醉,不醉仙人醉凡人。”他喃喃自语,将酒瓶轻轻放在瓦片上。

    再抬头时,眼内星辰倒转!

    识海神台上,神魂自天枢观内一步踏观外,返身望着牌匾下方那副对联,见最后面的“天上人”三字时,嘴角翘起,旋即转身踏在云道之上,一步一步往识海天外走去……

    “出窍!”苏凤起轻喝一声,立觉识海界壁一阵抖动。紧接着,一道宛若实质的身影,自他脑海里跨出,飘飘然立于眼前。

    见着跟前与自己一般无二,且心意相通的神魂,苏凤起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去吧。”

    神魂点了下头,便随风而起!而苏凤起,眼内神光随着神魂愈离愈远,逐渐暗淡下去……最后,宛若尊雕塑,一动不动地站在房顶上面。

    抟扶摇而上,乘清风遨游。脱了肉身藩篱,神魂飘忽于天上,只觉得畅意至极,不禁长声诵曰: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

    随着《逍遥游》出口,其身,更是时而化为尾鱼儿,以天地为汪洋大海,随他游弋;时而化为大鹏,展翅而起,任他翱翔!

    尽兴之后,神魂才返自长宁县上空,俯瞰着下方豆腐块般规划有致的城区,口中诵曰:

    “日有其轨,天有其道,煌煌金乌,听我敕令!”

    法诀出口,左眼内“观日符”电射而出,符篆之上那轮金日,竟似要透符而出!

    夜空猛然炸出无数金芒,竟将长宁县照的彷如白昼!

    神魂左眼另张观想而出的‘观日符’,陡转间立将瞳孔凝成一点!神魂迅速的往下方扫视一遍,见长宁县无长生虫踪迹,这才将观日符全部收了回来。

    说来话长,实则不过一息。

    尤未入睡的长宁县百姓,见天外白芒一闪,还未来得及抬头,便复幽黑。粗以为是自个眼花,等明日里坊间闲聊后,才晓得确有其事。

    唯有贺真人,站在县中仙霞山天鹤观上,目光遥遥朝苏苑望去。

    就这么一息间,神魂魂体竟然透明了些许,其神色也露出疲态。不敢多做耽搁,他飞身而下,直直没入肉身之内。

    苏凤起眼内焦点复聚时,就见着胡三娘拿着件长袍,正往他身上披。

    胡三娘见他醒转,嗔怪说道:

    “夜深,露重风寒,公子也太不怜惜自个身子。”

    他微微一笑,想着自己《炼体篇》都颇有小成,还会怕这点风寒?却也不会抚她心意,只是坐了下来,将酒瓶拿在手中,灌了一口后递给她。

    胡三娘笑眯眯的饮了一小口,复还与他。两人这么来回几次,一瓶一斤重的“仙人醉”就全都下肚。

    带着微醺醉意,她头靠在他肩膀上,轻声问道:

    “公子,刚天上如有轮烈日一闪而逝,煌煌之威颇让三娘惊心胆战。”

    “可是那‘观日符’?”

    苏凤起点了点头。

    胡三娘心里暗暗琢磨了下,随后说道:“公子,可真是煞费苦心。”

    苏凤起也不回应,两人便那样依偎着,在星光下,在月华中,在清风间,……直至天色微亮。

    “吱呀”的推门声响起,何小鸭穿着白色的练功服,端着面盆自西厢房走了出来。

    随后,房顶上的两人就见着她打水洗脸用杨柳枝刷牙,再去厨房烧火煮粥蒸鸡蛋,一时忙得不可开交。

    等胡安同样一身练功服出来时,苏凤起拍了拍胡三娘脑袋,两人对视一眼后,身影突兀自房顶消失。

    不一会儿,两人在各自房里刚换好衣服后,就听到何小鸭的呼喊声:

    “公子!”

    “娘娘!”

    “出来吃早饭啦!”

    苏凤起推开房门,见着胡安已经将早点摆放在院里石桌上,四个瓷碗里,白粥掺杂着黄色小米正冒着热气;边上四碟小菜依着众人口味有所远近,中间则是摆着一盘鸡蛋。

    等胡三娘走了出来,四人依次坐在石凳上,细咀慢咽地将早饭一扫而空。

    等何小鸭将碗盆洗刷干净后,四人站于院中空地,面朝朝阳,开始修习《炼体篇》。

    一轮下来,四人额头见汗,浑身冒着蒸腾热气时,听到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胡安赶忙用衣袖抹了把额头汗水,快步跨过院门,往宅门走去,嘴里则是吆喝着:

    “谁啊?!”

    “胡安,是老道我!”

    听到门外传来的是贺真人的声音,胡安连忙将大门打开,说道:

    “贺真人,公子正在院中。”

    贺真人朝胡安点了下头,便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贺爷爷,好!”何小鸭见着贺真人,甜甜地叫着,身子便要缠过来。

    “你这丫头,一身臭汗。”一把抱起何小鸭,他捏了捏她的鼻子,便将她放了下来。

    “赶紧去洗洗,等会迟到了,看张先生不打你手板心。”

    何小鸭往贺真人吐了吐舌头后,就钻进自个房里去了。

    这时,苏凤起和胡三娘才迎了上来。

    “贺真人,来的可真早啊。”胡三娘揶揄说道。

    贺真人老脸一红,一把拉住苏凤起的手腕,将他直往书房那扯,嘴里则是叫着:

    “胡娘子,老道今儿是真的有要事啊!”

    胡三娘在他背后喊道:“你哪次来,不是有要事?”

    贺真人也不和她斗嘴皮子,闷头走进书房,等见房门关好,他才舒了口气,朝苏凤起说道:

    “你家这小娘子,端得厉害。”

    苏凤起取过把凳子,递给贺真人后,说道:

    “这话可不能入她耳,否则,往后你怕就进不了门了。”

    稍稍取笑了下,两人这才端起脸色。

    “贺道长,可问清了吗?”

    贺真人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从袖中拿出副地图,站起身将地图铺在书案上。

    苏凤起亦起身靠近书案。

    “苏先生,孙举人近半年来,去过这些地方。”

    他手指着地图上朱砂圈上的两个地儿,说道:

    “明年便是会试,孙举人这半年来,皆呆在定宿府苦读。”

    “偶有几次登门访友及数个同窗登高举赋,亦不出这个范围。”

    将手在定宿府下的陵昌县、阳化县、平安县一圈,贺真人接着说道:

    “前日孙举人回长宁县,一是回来过节;二是告别。”

    “他过了中秋节后,就将北上赶考。”

第二十一章:防虫之策

    苏凤起沉思了会儿后,喟然而叹:“所幸,病发于长宁县。”

    贺真人点了点头,朝他作辑,说道:

    “幸赖苏先生,否则不堪设想!”

    “道长,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些虚礼的。”苏凤起将贺真人扶起,笑着说道。

    贺真人踌躇了下,说道:

    “苏先生,我有个不请之请。”

    “请你赶趟陵昌县三县,看下有无虫疫。”

    苏凤起早有心理准备,当下点头应下:“道长不说,苏某也会去看一看的。”

    贺真人连忙感激说道:

    “那这三县,就交于苏先生了。”

    “等苏先生回返,老道自会上书太初府,述明功绩。”

    “三县太初府门下道人,我自以传音符会知,不会阻碍你行事。”

    见苏凤起并无异议,他红着老脸,继续说道:

    “还有件事,老道赶早过来,却是来讨教防虫驱虫之法。”

    苏凤起见他难得一副窘迫样儿,暗自好笑的同时,将书案上镇纸压着的宣纸抽了出来。

    “道长,此虫名为长生虫,最惧雷霆天火。”说着,他将宣纸递给贺真人。

    “上头有详细的防虫疫之法。”却是他结合前世疫情防范之法撰写而成。

    “切记,人畜不可饮生水。”

    “进食前需将手清洗净。”

    “所食之物要烹煮入透。”

    “最重要的是,出行定要佩戴此物!”说着,他手中出现一物。

    贺真人定睛一看,却是用三层纱布织就的长形手帕,左右两边有挂耳绸带。

    “此物为蒙口之用,纱布之间,只需缝上避尘符和避水符,自可防止长生虫自口鼻窜入。”

    “我称它为口罩。”苏凤起向贺真人示范了一下口罩的戴法,随后说道:

    “但此举只治标不治本,需尽快找出长生虫源头,一举灭之,才能永绝后患!”

    贺真人接过口罩,不禁感叹道:“却没想到,苏先生竟也如此心灵手巧。”

    苏凤起脸一红,赶忙解释:“这是三娘缝制的!”

    “咳,咳。”见马屁拍错地方了,贺真人咳了两下,一时之间,颇有些尴尬。

    “至于已然患上虫疫之人。”

    “有眼神透彻者,以雷火法力侵其脑域,再流转全身,务求无所遗漏。”

    “赖活总比惨死了好。”

    说着,苏凤起语气唏嘘。

    紧接着,他眼中寒芒暴涨,森然说道:

    “神智已失者,一应发现,立即当场烧死!”

    “此时人已非人,只是披着人皮的长生虫!”

    贺真人眼神一凛,郑重应下。

    “如此,老道自去布置。”

    说完,他也不再磨叽,直接出了书房。在院内展身而起,踩着腾云往县衙飞去。

    苏凤起目视贺真人飞远,才刚垂头,就见到何小鸭拎着书篮,转出了院子,却是去学塾上学。

    苏凤起眼前一亮,赶忙招呼道:“小鸭,小鸭!”

    何小鸭的脑袋自院门探了回来,问道:“公子,有事儿?”

    “稍等等。”他走进书房,刷刷的写了几段话,手往上一抚,墨迹立干。

    紧接着,几步走到何小鸭跟前,将宣纸连同个口罩递给她。

    “你将纸和这东西带给张先生,他知道会怎么做。”

    何小鸭接过东西,放进书篮里,脆生生说道:“公子,那我去上学了。”

    苏凤起摸了下她脑袋,说道:“去吧。”

    ………

    醉仙楼,此时已经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苏凤起探头往窗外看去,就见着东市里人头攒动;目光放远,依旧有源源不动的人潮,四面八方往东市里涌来,不禁暗暗咂舌。

    “啪”的一声惊堂木!楼内外喧喧嚷嚷的人声竟给压了下去!

    众人抬头,就见着醉仙楼上空,张先生脚踩浮云,凌空坐于凳上,其面前有张书案,上面有咋却看不清,但大抵是说书人的道具。

    张先生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开口问道:

    “刚说到哪了?!”其声竟响彻十里之外,依旧清晰可闻!

    “苏先生说细虫!”底下人群哄然回道。

    又是一声惊堂木,张先生开口说道。

    “苏先生瞧着那堆堆积积的细虫,自儿个也给吓的差点儿昏了头!”

    人群一阵大笑,等笑声渐歇,他继续说道。

    “苏先生看着个贺真人、吴老大夫和江大夫齐刷刷的晃脑袋,这才讲出里间的道道来!”

    “说啊,咱这天地里儿,有眼儿瞧不着的细虫!”

    “你说,眼儿瞧不着,那苏先生咋晓得啊?”

    立即有人喊道:

    “苏先生和贺真人一样,是高人啊!”

    张先生手一抬,“拍”的一声后,喊道:

    “这个老兄眼儿亮,就是这么个理儿!”

    刚那喊话的人,立即得意洋洋地高举双手,抱起拳头儿来。

    “这细虫啊!有的是好的,有的是坏的!今儿啊,咱就讲这坏的细虫!”

    ……

    “大伙儿,晓得做咋儿了不?!”张先生一把站了起来,吼道。

    “晓得!”

    “晓得咋?!”

    “吃熟水,要洗手,戴口罩!”

    “你们没吃饱肚儿来的?讲个话跟个病痨儿样!再讲一遍!”

    “吃熟水,要洗手,戴口罩!”声浪排山倒海般,却是人群被张先生一激,扯起嗓子吼的面红耳赤。

    “晓得口罩哪儿领吗?”

    “晓得!”

    张先生一拍大腿,叫道:

    “晓得还呆这儿里头?!”

    “前头的,先走,去县衙领!”

    “后头的,别推,大伙儿都有!不着急!”

    “中间里儿的,看好自个的婆娘孩子!别被人踩了去!”

    早有准备的差衙,立即从街头巷尾跑了出来,开始将人群疏往县衙。

    加上张先生在头上不断指挥,到底是没出乱子。

    等天蒙蒙黑,胡三娘将张先生从浮云上接到醉仙楼,还没站稳,他就一把端起桌上的茶壶,嘴对着茶嘴儿就往肚子里头灌茶水!

    一口气不带歇的,就将大半壶茶水给倒进肚子里。这才抹了把嘴巴,一屁股坐在凳上。

    坐在边上的何小鸭,赶紧拿出把小蒲扇,使劲给张先生扇风。

    张先生看了眼何小鸭,再看了眼胡三娘,朝着苏凤起羡慕说道:

    “苏先生,你家这大小两个娘子,都是会心疼人的啊!”

    “哪像我家那死妮子,三天两头给我气受!”

    苏凤起笑着回道:“小鸭可比不上媛媛活泼。”

    闲扯了句话,张先生示意何小鸭停手,接着就站起身来,说道:

    “我就先走了,得赶紧回去修书,再托人送往周边邻县的好友,让他们也赶紧宣扬出去。”

    “这虫疫,耽搁不得啊!”

    苏凤起站起身,给张先生作辑后说道:

    “张先生自去便是。”

第二十二章:蔚然成风

    离苏苑尚远,苏凤起就见着胡安提着灯笼,静静站在门前。

    等到了苏苑门前,他摸了摸怀里何小鸭的小脑袋,将她放下后,朝着胡安问道:

    “还没吃过晚饭吧?”

    胡安摇了摇头,说道:“却是不饿。”

    四人走进苏苑,等胡安将宅门关上后,苏凤起悄悄将瓶仙人醉塞给何小鸭,朝胡安努了努嘴后,就自个过了院门,回房去了。

    何小鸭小心翼翼看了眼胡三娘,见她没注意到,这才揣着酒瓶,撒腿往西厢房跑。

    胡三娘这会却是心里有事,等两人房间亮起灯来,才叹了口气回东厢房。

    不一会儿,她就走出房门,进了正房。

    “大兄。”何小鸭走进厨房,朝胡安轻声喊了下。

    “嗯,小鸭你没吃饱吗?”

    胡安放下手中碗筷,将嘴中饭菜咽下肚子后,问道。

    “在醉仙楼吃饱了。”何小鸭靠在胡安边上,将个酒瓶放到他手里。

    “仙人醉?!”胡安两眼一亮。

    “嘘,是公子给的,可别被娘娘看见,否则定要被收了去!”

    “大兄,你上次喝酒误事,被娘娘责罚的也忒惨了,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喝几口,解解馋就好了。”

    何小鸭小大人样,噼里啪啦说着。

    胡安嘿嘿笑着,也不回话,一把拔开木塞子,轻轻嗅了下,一脸陶醉样。

    然后轻轻抿了口,就赶紧将木塞子塞回去。

    何小鸭笑眯眯看着胡安。

    ……

    胡三娘一进门,就见着苏凤起将件青衫扔进包袱里。

    “公子,是要出远门?”

    “嗯,我答应了贺真人,去趟陵昌县周边转转。”

    “短则七八日,长则一个月就回来。”

    苏凤起抬起头,朝她解释道。

    “那,三娘也去收拾下。”说着,就要转身出门。

    “三娘,长生虫原本生长在云泽南部。”

    “如今却在长宁县出现,我猜测是有人故意散布瘟疫。”

    “所以啊,这次需要你坐镇家里,看好咱们这处院子和里头的人。”

    “要是咱两都出去了,等回来一看,老窝都被人给端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拦住胡三娘,嘴里解释着,最后还说了句俏皮话,想逗笑她。

    她默不作声了好一会儿,才递给了他个香囊。

    “这次不带上我可以,但这介子香囊定要带上。”

    苏凤起点了点头,接过香囊:“也正是适用,那我先拿着。”

    一句话说完,他转身将床上包袱塞进香囊里,随手再自书案上抽出两本书,一同放了进去。

    胡三娘看着他,这次却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帮忙收拾。

    等他忙完,她突然问道:“公子,南明百姓与你非亲非故,却为何这般善待?”

    苏凤起一愣,随后笑道:“但求一个念头通达。”

    胡三娘听出了弦外之音,向他盈盈一礼后说道:“关乎公子修行,三娘便在家里等着。”

    他点了点头,从袖袋里拿出包酥糖,塞到她手中。

    “知道你不好在小鸭面前买,我就帮你买了。”

    她从油纸包里拿出颗,剥开糖纸,将块酥糖含在嘴里,原本蹙着的眉头便舒展开来。

    把糖纸摁在掌心,她走出了房门,风姿摇曳地回东厢房。

    苏凤起关上房门,换好衣服吹了烛火,手里拿着香囊躺在床上,运转法力往内感应,嘴角不禁翘起。

    却是在脑海里浮现出大大小小的一堆物儿,吃的用的穿的一应俱全……

    “天书!”此行极有可能出现拼斗,他谨慎的再次梳理下自己的手段。

    肉身:凡胎(状态:左眼‘天目’)

    神魂:夜游(状态:小成)

    天赋:道体

    识海:一千里方圆

    法力:五十一方

    功法:二

    一《太上玉阙灵始经》

    《吐纳法》(状态:知会)

    《炼体篇》(状态:小成)

    二《玉阙金符》

    法门:二

    《御剑诀》(状态:入境,自悟)

    《腾云法》(状态:入境,自悟)

    符篆:

    “命符”二(紫霄神雷符、封灵符)

    “观想符”七(超度符、镇妖符、金光符、神足符、观日符、祛病符、替命符)

    封灵:一(白狐令)

    灵宝:一(正神佩)

    命星:天枢

    而香囊里,整整齐齐摆放着七柄指余飞剑,却正是李老大的那七柄。

    剩下的实体符篆,有天机符、正雷符、替身符、御风符、水遁符、土遁符、雷火符、祛病符、镇宅符,传音符等,数量不一。

    其中一部分符篆是素材搜齐,自己再依照《玉阙金符》绘制;一部分是贺真人赠与,譬如雷火符、镇宅符、传音符。

    ………

    次日,星辰黯淡而天蒙蒙时。

    赶在何小鸭起床前,苏凤起就手里拿着把油纸伞,从院中纵身跳到院外。

    胡三娘站在屋顶上,望着苏凤起身形愈来愈小,直至消失不见……

    一路从杏花坊走到东城门,沿途做早点的店门和摊贩,早已经热火朝天的忙开。

    闻着空气中各类食物香气,苏凤起停在个包子铺前。

    “李师傅,帮我包上四个韭菜馅的包子,再拿两馒头。”

    “是苏先生啊,赶这么早,是要出城?”

    苏凤起见他戴着口罩,麻利地揪起蒸笼,水汽立即从缺口冒出。蒸蒸腾腾中,有个竹夹子探进探出,一晃眼就把包子全给取出来了。

    “出城散散心。”

    “口罩戴的还习惯吗?”

    李师傅几下将包子馒头包进油纸里,塞得鼓鼓囊囊的,递给苏凤起后,才回道:

    “习惯,习惯。”

    “这新奇玩意戴着也不憋劲,又是防尘,又是防水,还防着细虫哩!小心着使也能用个十天半月。”

    “三天去县衙领一只,又不用钱!”

    “昨儿个,张先生说的那么明白,但凡不是被猪油蒙了心的……”

    见锅里没冒出“咕噜咕噜”水声,李师傅赶紧拿起瓢把,勺了几瓢水进去。

    等他直起腰,见苏凤起还站在那,就接着说道:

    “哪个不晓得厉害的,不戴着口罩出门,还不得被街坊邻居给打死!”

    说着,他猛然注意到,眼前的苏先生并没有戴口罩!赶忙挽救:

    “当然,苏先生自然是不会粘上那细虫的。”

    苏凤起笑了笑,抬手时一个口罩就出现在手里,戴好后,说道:“李师傅,你忙。”

    “嗨。”李师傅点了下头应了声,见苏凤起走远,轻啪了下自己嘴巴子,嘀咕道:

    “你这大嘴巴子,咋时候才能说出漂亮话呢?!”

    遥遥听见李师傅这话的苏凤起,不由得哂然一笑。

第二十三章:自来人间苦

    平安县,不平安。

    此刻,城门紧闭。

    四坊八市,皆有熊熊烈火冲天而起;而天外,星落如雨!

    夜幕之下,火光之中,扭曲气浪内,无数骸骨倾倒!

    密密麻麻,铺满横竖两条县道,望之,彷如人间炼狱!

    一个中年道人,站于北城墙上,血液自腕间淌入符剑,再自剑尖连绵成线,滴落在脚下猩红石板上,再慢慢滑入暗褐色的石间缝隙里。

    他望着城墙下犹在涌动着的人群,其眼内冒出的红光,投射到空中,竟将皎月印成血红!

    这一瞬间,他脑海里涌出无数回忆!

    他生于斯,长于斯,学道有成后便录入太初府,更是主动请缨,以驻扎道人身份坐镇平安县!

    守得平安得平安!百年来载,他眼见着她愈发丰盈且富有生趣;见她烟火腾腾而千山粉黛仍旧……

    然而,在今晚,他却不得不亲手将这一切摧毁!

    自街头有人如虫豸攻击旁人,便有无形瘟疫迅速传染;至第一例肉体凭空消逝,只余一副白骨时,只短短半日!

    他眼睁睁看着,无数百姓癫疯厮杀;亲友如仇寇,邻里若敌酋……

    他怎可能不会去阻止?然符水无效,药石无救,病入膏盲啊!

    他只能关闭城门,提剑在手,凡有外窜者,诛之!这满城骸骨,一半亡于己手!

    最终,无数血肉,孕育出那只怪物!

    道人抬头望十丈外,盘踞在屋顶上,浑身若万虫蠕动,冒着猩红血光的怪物!

    “自来人间苦,苦妖魔乱,苦仙人轻!”

    “向来人间欢,欢丰收时,欢添丁刻!”

    道人嘴里清唱着民间小谣,目光留恋地望向人群,见张张熟悉脸孔露狰狞,他眼角,滑落一滴泪水。

    将符剑搭在自己脖子上,他长笑含悲蕴怒:

    “我见欢时,心亦欢!”

    “我见苦时,心亦苦!”

    “我修真,自是望长生!”

    “今时,这长生便是不要了,也定要将你毁于此!”

    “免教他处,再遭此祸!”

    “魂起!”符剑一横,道人脖间血液立涌而出!

    一道神魂冲入符剑,天地间猛然有道音唱曰:

    “燃我神魂,以破万法;驱剑引雷,天威浩荡!”

    “嗡”的声剑鸣,符剑携着满身火光,若只火鸟冲天而起!

    “轰隆!”雷鸣炸响!紧接着,雷霆汇聚如湖,刹那间将平安县,犁庭扫穴般摧成废墟!

    天光一亮即收,暴雨旋即滚滚而下!

    平安县,只余破瓦倒墙。

    过了许久,雨中突兀响起道尖锐哨声!倒塌的城墙下,一只冒着猩红血光,不断蠕动的手自泥土中探出……

    ……

    顺着路途远近,苏凤起先后探访了陵昌县和阳化县。

    两县虫疫小有抬头,但在县里说书人的宣扬下,以及目睹到差役当场将病患烧死的酷厉场面,百姓人人自危,纷纷紧闭门墙。

    不得不外出的,也戴上了县衙自领的口罩;跑着处理完要事,便继续猫在家里。

    一时间,喧嚣热闹的县城,空荡荡的只剩差役在巡逻。

    在这种情况下,苏凤起要做的事就简单多了。

    夜晚遁出神魂,“观日符”一照一扫下,立即揪出众多隐藏起来的病患。一一记下后,连夜伙同,驻扎当地的太初府道人以及差役,上门拿人。

    病入膏肓的,当场烧死;尚有救的,一人赏一缕紫霄神雷!随后再留下《炼体篇》里的入门架势,便一刻不留地奔往平安县。

    饶是如此,时间已经过了有十天!

    这会儿,他正脚下踩云往平安县赶;依此速度,大半日后就能抵达。

    “这平安县,西面多山,北有沼泽滩涂,却是与云泽南部的环境相似。”

    “希望不要出事才好。”

    苏凤起正暗咐时,身形猛然一顿,随后落在棵参天大树树冠上,静静候立。

    不多会儿,他远远看见一柄符剑,自南面天外穿云而过,往自己这边射来。

    再等了小会,他一抬手,符剑就落在掌心。往里注入道法力,验明身份后,立即有道神念在脑海响起:

    “苏先生,平安县三日前便与定宿府失了联系,且天现异像,恐已生变,望小心从事。”

    “老道正带着人赶来!”

    闻得讯息,他眼神一凛。思量了下,将符剑收入怀中,加快速度赶往平安县。

    ……

    残阳下,白骨边。

    苏凤起拖着长长的影子,走在倒塌了大半的城墙上。

    坐拥百里方圆之地,数十万人口之巨的平安县城,惶惶如鬼蜮!

    他在满腔的硫磺味里,觅得一缕道息,寻到了道人兵解之处。

    缓缓闭上眼睛,他待得身澄神净时,织法为网,缓缓自空中覆于地表,再渗入地下。

    良久后,苏凤起睁开星目,眼内隐有泪光闪现。

    “自来人间苦,苦妖魔乱,苦仙人轻!”

    “向来人间欢,欢丰收时,欢添丁刻!”

    ……风声呜咽中,他随道人清唱一遍;尘沙卷起时,他自个再低唱了一遍;等得第三遍完后!他抬头轻叹,眼露迷茫:

    “你修真为长生。”

    “我修仙亦为长生。”

    “你可不为长生为苍生。”

    “我呢?”

    天地无应,许久后,他眼中迷茫消去,有熊熊火光燃起!

    “我求念头通达,问心无愧!”

    他抬手喝道:“天罗地网!”

    法力编织的法网,立时骤收而回,竟自化作张符篆,落入掌中。

    见符篆上有密密麻麻无数横竖线条,他一把将其拍进右眼,融进瞳孔之内!

    “开法眼!”

    喝声落地,他右眼瞳孔有网状符纹倒转。便见眼前世界,雷霆与法力交织、魔气与妖气并合!循着妖气消失方向,他运掌如刀,往脚下城墙划出一道数米长的箭头。

    给后头赶来的贺真人留下信号后,他自香囊里拿出符篆,放进袖袋里;随后再取出七柄飞剑,掐着剑诀,一脚就踩在飞剑上,飞身往北追去!

    ……

    如此一日过后。

    此时正是黄昏,苏凤起一把停在一丛灌木上。

    将飞剑收入袖中,他开着“法眼”,望向前方弥漫着的白雾,后头则是一大片沼泽。

    白雾里妖气弥漫,凝而不散!他脸色凝重地再开天目。

    就见着,翻翻涌涌得长生虫,竟然齐齐朝他露出极其拟人的讥讽表情!

    悄无声息间,一只枯黄的手臂,张着五根黝黑发亮的长指,指上寸余指刀闪烁着黑青之色,自地下探出,一把往苏凤起脚踝抓去!

    苏凤起脸露讥笑,早有所料般,抬脚就踩在指刀上头,脚下正雷符涌出条雷蛇,“噼里啪啦”的一顿爆响,立将藏于土内的偷袭之徒炸了出来!

    “小子,倒是挺机警的嘛!”一个身着黑袍,面目彷如骷髅的怪人,两眼冒着幽幽绿光,站在三丈外的白雾旁,喋喋怪笑着说道。

    苏凤起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开口说道:

    “瞧你这幅不人不鬼得模样,倒是与传言中的尸魁有七分形似。”

    “小子,眼力倒是不差!”

    “就是运气忒差了点!”

    “点”字还没落地,尸魁一跺脚,白雾就翻涌滚动着自四面八方往苏凤起围来!

    却是在两句话的功夫,长生虫群已经悄无声息地扩散到十丈方圆,将两人围在中心!

    “小子,今儿教给你个乖!”

    “废话越多,死的越快!”

第二十四章:雷霆之怒

    “确实,反派死于话多!”

    苏凤起森然回了一句。

    等尸魁藏于白雾之内,将要及身时,他一掐道指,喝道:

    “夫雷霆者,天地枢机,以之号令,无所不至!敕!”

    煌煌天威自他身上乍起!紫色雷霆刚自指间浮现,就听他含怒发声:

    “散!”

    “轰隆!”雷霆竟自散成无数条细小雷龙!其身龙鳞毕现,五爪生起腾云,齐齐抬头,发出无声龙吟!

    雷霆天威合同紫霄龙吟,自苏凤起为中心,以无质有形的波纹,无声炸开!

    方圆千丈一瞬而至!此范围内,天地万物,诸般法则,竟皆低头!

    雷龙似天地帝皇巡视,闲庭信步般腾身飞入白雾。

    一息不到,白雾被吞噬的干干净净!

    尸魁更是悲催,近仙之体还未有所动作,浑身无数魔器未及用出,心神便先被雷威所摄,法力再被龙威所散!

    千丈方圆空间,万般法则一时失联,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了待宰羔羊!

    雷龙毫不客气地蜂蛹而至,一举将他连同神魂轰成齑粉!

    苏凤起不敢有所松懈,天目及法眼横扫下,见满天魔气妖气被雷龙一荡而空,这才将法诀一收,一屁股就跌坐在地。

    无人操控的雷龙,失了法力源头,摇头晃脑了会,就慢慢在空中消散。

    这方天地,也即从停滞状态回复往常。

    内视自己状态,苏凤起不禁摇头苦笑。

    法力被榨干不说,肉身状态也再次陷入精血枯竭状态!便连体型也成了个瘦竹竿,一头黑发此刻也是枯白灰败。

    紫霄神雷符外放之威,恐怖如斯,杀敌伤己,一个不落。

    所幸,今时不同往日,他《炼体篇》已有小成,只要不是精血耗尽,有灵气或生机补充,精血自会源源不断滋生。

    沼泽之地本就危机四伏,苏凤起不敢耽搁,将镇妖符附于飞剑上,立于身遭,以做防身。便盘坐闭目,运转《吐纳法》,汲取天地灵气。

    只小半日功夫,周遭便呈灰败迹象。灌木枯萎,沼泽干裂,密林呈辐射状,越靠近苏凤起,越显的腐朽!

    而远处,已有猛兽精怪的气息在缓缓靠近。

    他缓缓将法诀一收,见状态恢复了些,不敢在此逗留。立即掐起道决,一块浮云便从天边漂浮而下,将他驮在上面,往平安县飞去。

    一路上,苏凤起复盘此战得失。

    莫要看他,一上来便以雷霆之势奠定胜局。

    但实际上,这是他三日殚精竭虑加上尸魁轻敌,才得以一举建功。先是法眼察踪觅迹;等到沼泽地的时候,他见妖气魔气浓郁,便连同天目一道打开;立即认出藏在地底的尸魁。

    随后便示敌以轻,引尸魁与长生虫群近身,最后再猛然爆发出最强手段,招出紫霄神雷,打个尸魁措手不及!

    否则,以尸魁的奸诈,怕是紫霄神雷刚出手,他便土遁千里之外!避过紫霄神雷之后,攻守之势立转!

    尸魁势必不断试探,等明白敌手的紫霄神雷只有一发,他立成尸魁案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想到其中的艰险处,苏凤起自己都不禁被吓出身冷汗。

    “此险招,不可一而再,再而三使用!”

    “否则,必有一日遭其反噬!”

    给自个警醒后,他心里暗咐:

    “先前准备的手段,此次也并未能用得上。”

    “《御剑诀》本身就是攻伐法门,威力巨大,但对上尸魁肉身和长生虫群,却未必凑效。”

    “等回到长宁县,还需多准备几门法门和符篆,以应付不同局面。”

    想着《玉阙金符》里他一直眼热的符菉仙器“符惊鬼神”,便不由得叹然:

    “这两月有余,前后成符的总共就四张。”

    “还尽是逃命的手段。”

    “何时才能手持仙器,大杀四方?!”

    就这么,一路飞着,一路打算着,不知不觉半日一晃而过,苏凤起再次到了平安县。

    他落在自己先前划下的数米长箭头上,见上面并无法力气息遗留,知道贺真人等人还未抵达。

    估摸着他们不日将至,苏凤起索性便静静地在城墙上盘坐调息,等着贺真人。

    ……

    云泽山脉南部,尸魂山,山体正中有个不足半方的空间。

    里内存放着一个黑黝黝的命匣。

    “劈啪”一声,命匣炸裂!无数幽光竟自冒出,旋即一收,拳大的尸魁,一下子就掉落在地。

    “啊!!!”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惨叫着满地打滚。

    良久之后,他两眼黯淡无光,喘着粗气靠在岩壁上。

    “那是怎么雷霆?!”

    “便是劫雷,也不过如此了吧?!”

    想起无数条紫色雷龙,朝自己游来的恐怖场景,他浑身的骨头竟被吓得“嘎吱”作响。

    良久后,尸魁平缓了心绪,抬手往怀里一摸。忽地,他惊恐地嘶吼:

    “我的虫心?!”

    “天啊!没死在那小子手里,难道要被胡从灵那狐狸砍死?!”

    他颤抖着揪开黑袍,见着自己皮包着骨头的前胸上,一只银狐如嵌在皮上,活灵活现。

    “这玩意,竟连命匣的重生之能都无法隔绝?”

    丢了虫心,不对,应该是被那雷霆一道劈成灰!胡从灵下达的虫疫席卷宾阴郡的任务已然失败。

    尸魁一把捂住自个脑袋,喃喃道:

    “我这要是一溜,依那狐狸眦睚必报的性子,一旦腾出空来,必定照着追来,往后怕是求死都死不了!”

    想到胡从灵种种酷厉手段,他浑身激灵灵一颤。

    “要尽快将消息传给他!晚了的话……”他不敢往下想。

    当即,他深吸了口气,一把将自个手掌塞进白森森的牙口里,一口咬断!

    “噶擦,噶擦”的咀嚼声响起,若有人听着,必定毛骨悚然。

    不一会儿,尸魁将碎末一把咽进肚里,两眼立即冒出绿色凶焰!

    他掰下自己的头,捧着脑袋将眼睛对准胸前的银狐纹身,眼中凶焰立即携着道道神念,灌进银狐双眼里内!

    “擦咔!”一声,尸魁将脑袋重新安在脖子上,整个人再度缩水一圈!

    他颓然地倒在地上,一副累的完全不想动弹的样子。

    “先睡一觉吧。”

    “我都做到这份上了,那狐狸再凶再恶,也要讲点道理吧。”

    睡着前,他这么安慰自己……

第二十五章:风谲云诡

    南明河间郡,南泉关,巍巍城墙上。

    “太子,收到消息了。”

    “失踪了近三个月的长公主,出现在望海城。”

    月文石抬手将传音石收进怀里。

    “哦。”白起云应了声,随后说道:

    “天师,看来咱们原定的正神佩计划,已经出结果了。”

    月文石点了点头,笑道:

    “长公主失了正神佩,修为进展应当会被拖慢一些。”

    “何况她与萧慕羽在漩海拼斗一场,说毫发无损我定是不信的。”

    “否则也不会拖了三月才再度现身。”

    顿了顿,他见白起云嘴角不着痕迹地微微一翘,接着说道:

    “萧慕羽率先撕毁泉关盟约,失了道义,咱们与北元开战,率先占了人和。”

    “两个月前,哀牢山那群妖物确认萧慕羽失踪,立即纠集重兵,破入长城,攻打象郡临城。”

    “想来,这会儿象郡已经是满目疮痍了吧。”

    “内忧外患之下,咱们再占天时。”

    他最后重重出声:

    “天时人和占据其二,地利也不遑多让!”

    “此战,即便攻不破北泉关,也定要将北元拖进这个泥潭里面!”

    “让他们顾此失彼,焦头烂额!”

    白起云拍了手下,望着万丈之外的北泉关,眼中一片火热:

    “天师所言甚是!”

    “传我命令,河间郡,即刻备战!”

    月文石朝他微微躬身,应道:

    “遵命,太子。”随后,他自走下城墙。

    等得月文石走远,白起云望着两关之间血红的平地,喃喃自语:

    “阿姐,北元与极乐洞天已然联手,对我南明江山虎视眈眈。”

    “太一观韬光养晦的国策,终究养出了两条饿狼!”

    说着,他紧握住拳头,身上散发出仿若洪荒猛兽般恐怖气息,如欲择人而噬:

    “我便要教北元和极乐洞天一个道理。”

    “比拳头,南明不比他们差!”

    ……

    月文石向天王府传达了白起云命令后,即自回到自己住处。

    等进了暗室,开启结界后,他那温良恭顺的脸孔立即变得狰狞可怖!

    一脚将玉床踩成齑粉,他恨声骂道:

    “尸魁这废物!”

    “回头抽出空,看我不将他身上最后层皮扒下来!”

    在暗室里转了圈,他心绪迅速平静,朝着边角无人角落说道:

    “你去宾阴郡平安县看看,将那坏了尸魁任务的小子,给我宰了。”

    “顺便制造几起天灾,给白霜添添堵。”

    一道人影无声无息间浮现而出,却是个身材面貌与月文石有七分相似的青年,其背后拖着的七条银色狐尾,显示出所属。

    “难得出去逛一逛,你就不怕我手痒起来,将宾阴郡给毁了。”

    月文石呲笑说道:“不怕死的话,你尽管闹。”

    “太一观相思远那娘们,想来会很喜欢你身上这层皮。”

    “哼。”胡从道鼻腔出声,不耐烦地说道:

    “说的好像你就不怕那娘们一样。”

    “没事的话,你赶紧滚吧!”

    “等我睡够了,自然会去办事。”

    月文石收敛起脸色,从怀里摸出一把白色小旗,淡淡说道:

    “虽说我对你没多少指望。”

    “但你要是落得跟尸魁一个惨样的话,我面上也不好看。”

    “这风旗,便暂借于你防身。”

    他将风旗往胡从道脚下一扔,便自顾转身,就出了暗室。

    胡从道摆手扫风,嘴里嘟囔着:

    “不就修为比我高一层,摆什么长辈架子,看的我恶心。”

    眼睛却是盯着脚下风旗,内心万般纠结。良久后,他还是将它捡了起来。

    “是你自个将风旗给我的,我就当是你毁了我的寒玉床的赔礼了。”把玩了会,他眉开眼笑地将风旗一把吞入腹中,倒头就趴在地上,闭上眼睛呼呼大睡起来。

    不一会儿,暗室再无身影和声音存在。

    …………

    与此同时,北元象郡临城,千里外,垮塌了万丈的长城废墟上。

    萧慕羽玄衣束发站在倒塌得烽火台上,眺望着哀牢山上冲天妖气。

    天地起狂风,其衣猎猎作响。

    “从柔,让十二楼配合听风雨,搜索窜入南明的胡三娘踪迹。”

    一个身着素衣,全无累赘配饰的佳人,赤脚走上前去,与他并肩而立。

    “胡三娘不过是春风楼的楼主,需要这么大动干戈?”

    萧慕羽转头看了眼胡从柔,手轻轻穿过她随意披在背后的长发,感受着上面雪般细腻冰冷。

    他极其耐心地解释道:

    “我在云梦山山崖下找到何二尸身。”

    “再至山腰见有道观及田埂被毁。”

    “正神佩气息自此消失,偏胡三娘身边,突然多了一缕极其隐蔽的道蕴。”

    “若非我《天意决》已然修到第三式,否则还真被瞒了过去。”

    “想来是胡三娘被高人降服,指使她杀了何二李老大,以法门遮掩正神佩气息。”

    “随后越过泉关,自漩海进入南明宾阴郡。”

    “否则,以胡三娘的性子,断然不敢违背你我的命令。”

    胡从柔反手握住萧慕羽搭在自己脑后的手掌,将其轻轻挪开后,问道:

    “所以,你是对那高人感兴趣?”

    “是也不是。”

    “天下高人何其多也,我萧慕羽自身便有半仙之称,迟早跻身仙人之列!”

    “只不过,被人半途劫了胡,心里头实在憋屈!”

    “想将他揪出来,揍一顿解解气。”

    胡从柔颔首说道:“如你所愿。”

    这事定下后,萧慕羽抽手而回,虚握中龙血骨刀便握在手中。旋即,两眼冒出熊熊焰火,望着哀牢山怒道:

    “这群妖魔鬼怪,趁着我不在的时候,竟敢侵袭象郡,毁我长城,屠我子民四十万之巨!”

    “今日,我便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以祭奠枉死百姓亡魂!”

    胡从柔帮着他理了下衣着,轻声说道:

    “我天妖之身,受于规定,不好出手。”

    “但自可保你无恙。”

    “你放手去吧。”

    萧慕羽点了点头,随即长身而起,往哀牢山飞去。

    胡从柔一抬脚,身影便自消失。而天上,隐有朵白云,悠然随着天风飘荡,却始终处在萧慕羽身后不远。

    不过一盏茶功夫,萧慕羽便站在了哀牢山庆山城门前。

    驻扎城门的眼尖小妖,一把就认出来者何人。

    就见着小妖撕心裂肺地吼道:

    “大王!不好啦,萧慕羽回来了!”

    “轰隆!”巨响声起,萧慕羽提着骨刀,自一片尘土中穿过倒塌的城墙。

    “他打上门来了!”

第二十六章:天道有感

    苏凤起并没有等多久。

    两个时辰后,天色将将昏暗时,贺真人就领着两个道人,踩着飞梭抵达平安县。

    “这……!”三位道人一落在城墙上,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贺道友,这是平安县?”

    “你别不是带错地头,领到魔域里头去了?”

    一个童颜鹤发的老道,犹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不由得向贺真人发问。

    不及回答问题,贺真人就见着苏凤起满头白发,骨瘦如柴地迎了上来,不由大惊失色!

    “苏先生,你这是?”

    苏凤起浑不在意回道:“苏某与魔物一战,侥幸赢了,却是精血耗费过度。”

    接着,他朝刚发问的老道说道:“这位道长,此处确实是平安县。”

    三位道人闻言,心内侥幸立消,只觉得身心神魂一下跌落无底深渊!不由地浑身一颤,脸上震恸之色溢于言表!

    苏凤起只见贺真人眼内隐有泪光,其身哆嗦而悲呛出声:

    “苏先生可知道,平安县为何遭此横祸?”

    苏凤起叹然说道:“三位道长,先坐下吧,容苏某仔细道来。”

    三位道人连忙拭去眼中泪水,随意地就地盘坐,毫不在意城墙上的斑驳血迹。

    等三人心绪稍稍缓和一些,苏凤起这才缓声说道:

    “苏某四日前抵达平安县时,这里已经就是这个模样了。”

    随后,他自接到贺真人传音符剑说起,在自己抵达平安县后,利用法眼觅着魔踪,再连续追随三日三夜,最后一举将长生虫群和尸魁灭杀的经历,除隐去自身法门外,和盘托出。

    “等苏某先脚回到平安县,三位道长后脚也就到了。”

    以此句结尾,苏凤起便静坐不语。

    三位道人口中喃道:

    “自来人间苦,苦妖魔乱,苦仙人轻!”

    “向来人间欢,欢丰收时,欢添丁刻!”

    随后齐声痛哭:“长春道友,何至于此!”

    三人到底是修真有成之辈,泪去而声呼后,满腔悲绪发泄了出来,也就将哀恸藏于心底。

    苏凤起就见三人齐齐站起,朝他深施一礼。

    “让苏先生见笑了。”贺真人说道。

    “至情至性,何敢笑之?”

    闻言,三人对视一眼后,齐声弯腰拜谢,说道:

    “我等三人,谢苏先生鼎力相助,护住定宿府,免遭魔头、虫疫毒害!”

    苏凤起连忙将三人一一扶起。

    “可不敢当三位道长如此大礼,苏某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见苏凤起如此做派,另两位道人对他好感倍生。随后,贺真人便将三人相互介绍。

    “两位道友,这就是我常提及的苏先生,苏凤起。”

    苏凤起见礼后,就见贺真人抬手对着个鹤发童颜老道说道:

    “这位是周群周道友。”

    紧接着,手转向个束冠中年道人,说道:

    “这位是黄洞之黄道友。”

    等三人互道久仰,算是相识了,贺真人才继续开口说道:

    “见苏先生形销骨立,白发横生,老道实在愧疚难当。”

    “然,见平安县一夕间毁于一旦,无数百姓命丧魔手,便是长春道友亦兵解归天。”

    “却是神伤。”

    说着,贺真人两行老泪便淌了下去。

    “还望苏先生见谅,我等三人先做场法事,将百姓亡魂归还与天,老道再送您回长宁县。”

    “此应有之义,贺道长且宽下心,苏某边上等着便是。”苏凤起忙开口宽慰。

    三位道人见此,对视一眼后,便齐齐飞往空中。

    苏凤起见三人分立一角,闭目盘坐,手掐法印,浑身法力鼓荡不休,便有经文响彻: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天地精微,生死一念……”

    听了会儿,他心若有悟,开上法眼,见满城煞气、死气在声浪下翻涌滚动,丝丝缕缕被抽取出来,飘忽而上,渐渐消散。

    他缓缓盘坐在地,将精神放入识海。

    识海天枢观神台上,神魂一指点在“超度符”上,随后紧跟着外界道人的经文口诵。

    道道幽光如同涟漪,自“超度符”上散出,竟自穿过界壁。幽光自外界一荡后,缕缕煞气化为道纹,往天外飞去……

    在天将亮未亮的最幽暗时候,满城煞气消散一空时,天外虚空猛然一颤!

    旋即,一滴色泽青翠的雨滴竟自落下,直直往苏凤起头顶落去!

    “滴答”一声,雨滴毫无阻隔地滴进识海,穿过天枢观,融入神魂体内。

    无声无息间,神魂浑身冒出青色光芒,一瞬间便照彻识海!

    原本界壁上密密麻麻的裂缝,在青芒照耀下,须臾间修复。界壁更是不断往外推移,径直扩宽一百里!

    附于界壁的四张天书,齐齐脱离,化为寻常大小的书页,飞回天枢观,复入天书之内。

    天书神光暴涨,里内有金字飘忽,依次组句:神也,来往无碍;升降有道;开合而见精微……

    旋即,化为篇《炼神篇》,融入神魂之内。

    自此,《太上玉阙灵始经》,以《吐纳法》为根基,《炼体篇》、《炼神篇》兼修内外,煌煌仙道,不再若空中楼阁,可见而不可及也。

    神魂自是又惊又喜,却是按捺下心绪,将法事收尾。

    却见四人齐齐吐声:“仙道贵生,人道贵终,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法力与朝辉交织,平安县上,竟似再有轮天日,与山外朝日相映。

    落于城墙上的三位道人,一时间,震撼莫名!

    等闻得苏凤起起身的声音,贺真人转头望去,竟是又惊又喜。

    他就见着,一夜之间,苏凤起神满意足,发色黝黑而肉身生机盎然,隐隐间,更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道蕴散逸体外。

    哪还有先前形销骨立的颓然模样?

    “苏先生,何以一夜间,有如此变化?”贺真人迫不及待问道。

    其余两位道人眼露诧异,却是竖起耳朵,细听下文。

    “三位道长,昨晚苏某闻法生感,却是破境了。”

    “在此,苏某拜谢三位道长!”

    三人竟被苏凤起上句话给惊得目瞪口呆!一时竟忘了回礼。

    平平常常的超度经文,自个不知念了几千上万遍,里间真意,早已经是烂熟于心。

    怎么听到他耳里,竟能生感而悟,悟而破境?

    一时间,三人心中齐齐现出两字。

    “妖孽!”

第二十七章:回返

    “苏先生天资之高,真乃平生罕见。”

    三位道人面面相觑后,贺真人不由得感慨出声,其余两位道人闻言,纷纷点头附和。

    “贺道长谬赞了,只是机缘巧合罢了。”

    “见三位道长消耗甚巨,还请静坐调息,诸事稍候再说。”

    苏凤起瞧着三人神思萎靡,知道法事极是耗费他们的精气神,不由地开口劝道。

    “甚是!”三人对视一眼,旋即盘坐在地,闭目调息。

    等日上中天,三位道人才颓靡之色尽去,先后起身。

    “两位道友,老道带苏先生先回长宁县。”贺真人见周群、黄洞之恢复如初,便开口说道。

    “贺道友尽管自便。”

    两人朝贺真人回道,随后再朝苏凤起稽首合礼:

    “苏先生为定宿府除魔头,灭虫疫,救苍生。”

    “我等诸事忙完,自会登门道谢。”

    苏凤起回了一礼后,说道:“不敢居功,此为你我同道同心戮力结果。”

    “两位道长莅临寒舍,苏某自扫榻相迎。”

    贺真人见三人礼毕,怕他们再磨磨唧唧个没完,便直接招出飞梭,踩在上头招呼起苏凤起:

    “苏先生,请上飞梭。”

    苏凤起朝两人示意后,腾身而起,稳稳踩在梭尾。

    “走了!”贺真人喝了声,飞梭便如流光般斜飞而上,须臾间便消失在天际。

    周群目送飞梭走远,转头对黄洞之说道:

    “我去看看,苏先生所言的沼泽地。”

    “你回定宿府,将此地情况往上通报。”

    黄洞之点了点头,回道:“周道友须谨慎些才好。”

    周群一怔,随后正色说道:“道友勿须多虑,我见苏先生道心澄净,有仙人之姿,定不会随口诓骗我等。”

    “我此去是为查缺补漏,怕有魔头妖物遗留,却非不信苏先生。”

    将周群将话说的这般直白,黄洞之也便说道:

    “道友在理。”

    “如此,我便先回定宿府。”

    事定,两人也不多做耽搁,周群踩云往北而去,黄洞之踏剑往南而返。

    ……

    长宁县,车如流水马如龙。

    胡三娘携着何小鸭、张媛媛和胡安,坐在醉仙楼二楼上。四人坐满了一桌,耳里听着说书,眼里瞧着街上热闹,不时往嘴里扔两瓜子三枣子,倒也算惬意。

    胡三娘的心思却全不在这里头上,眼睛一直往北城门望着,看着一个一个人影。有时眼睛会乍然一亮,但没过一息,就又暗淡下去。

    这半月来,苏苑只少了苏凤起一人,胡三娘却觉得院落空荡得厉害。索性就每日午时来醉仙楼吃午饭,顺便让两个折腾得厉害的小丫头,能够安静会儿的听说书。

    因为虫疫缘故,学塾已经放起了长假。这让饱受早读之苦的张媛媛,欢呼雀跃不已;更是没日没夜扎在苏苑里头,与何小鸭形影不离。

    赵大掌柜也是知情识趣,一应饭食皆记在账上,再偷摸着给打上五折。说是月底结清,但他恨不得胡三娘忘了有这茬事儿。

    学塾放假,张先生闲着无事,就每日在醉仙楼讲上小半日的书,开篇《说细虫》雷打不动,其后再穿插些坊间趣事,民间奇侠,书生狐妖的话本,惹得醉仙楼天天爆满。

    赵大掌柜极会做生意,但凡来听书的,送壶茶水,一碟小菜;吃饭的一律九折。更是将县衙领口罩的事儿给包揽起来,每隔三日便派伙计挨家挨户送去。私底下,自是往张先生怀里塞银子送礼不说。

    一时间,声誉大涨!每日早晚于东市绕圈跑时,原本满脸嘲弄,看猴戏样的街坊邻居,也纷纷打上了招呼。

    “近来,长宁县的人流比往常翻了好几倍有吧。”

    声音有些发闷,却是隔壁桌的一个带着口罩,露出八字眉的食客,探头往窗外看去,见街道上挤得水泄不通,不由得咋舌说道。

    同桌另个吊梢眉食客,拉开口罩,往嘴里夹了口菜后,赶忙又拉回去。等东西入肚,才回到:

    “我听人说,隔壁县虫疫害的厉害!”

    “更有人当场就被真人烧死!”

    “别县的百姓心里害怕,又听说长宁县有高人坐镇,县里百姓不害虫疫不说,还有手段能让病患起死回生!”

    “这不,但凡有点余财的,全逃来长宁县避难来了。”

    八字眉不由地回道:

    “怪不得,近来米面油盐,均是大涨!”

    “便连这醉仙楼,酒菜给打了九折,却还是比往常贵了些。”

    吊梢眉说道:“可不是呢。”

    隔壁桌个书生,听着两人对话,插嘴说道:“这群闻风而动的人,怕是要扑了个空。”

    “为咋?”两人忙问道。

    “半月前,有人看到苏先生出了北城门了。”

    “你们转头瞧一眼,窗边的那桌。”

    见两人悄咪咪看了眼,就赶忙转回头,书生压低声音说道:

    “瞧胡娘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儿老朝北城瞅,说明咋?”

    两人对视一眼,悄然问道:“咋?”

    “说明啊,苏先生还没回来。”

    书生话刚说完,就见着胡三娘眼光瞥了过来;慌得他,赶忙刷地打开了手中折扇,遮住面庞。

    另两人见他这幅做派,对视一眼后,默默起身往楼梯走去……

    胡三娘警示了书生一眼,就听着酒楼里食客发出“轰然”叫好声。

    “我爹天天就那几折子翻来覆去地讲,这些人也不嫌腻啊。”张媛媛鼻子皱了皱,一脸嫌弃的小模样。

    “那是你天天听,别人还是头一遭呢。”何小鸭立马反驳。

    张媛媛眼珠儿一转,说道:“小鸭,你不是说苏先生一肚子好故事。”

    “咋时候也让我开开耳。”

    何小鸭撇了撇嘴,回道:“原来你缠着我,就为了这事儿啊。”

    张媛媛赶忙哄她:“瞎说,咱俩是最好的朋友,不得什么事儿都一块分享吗。”

    “你看,我都将我爹的折子偷出来了,晚上一块看。”

    何小鸭见她从怀里摸出本册子,就往自己递来。

    “公子也不知道咋时候回来,晚上我就给你讲一讲‘绿野仙踪’的事儿好了。”

    说着,她却没接过册子,反而劝道:

    “媛媛,你这折子赶紧还给先生。”

    “三天两头找不到自个折子,先生又该着急冒火了。”

    边上的胡安,听着两个小丫头的对话,再想着张先生好几次火急火燎地跑来苏苑,撵着自个女儿跑的画面,不由得会心一笑。

    心不在焉的胡三娘,眼睛却是猛然一亮。等再细致看了下,确认北城门有两道熟悉的身影走入时,再也按捺不住。

    “胡安,看好这两丫头,别让她们乱跑。”

    扔下这句话,也不等胡安回话,便急冲冲地跑下楼梯,出了醉仙楼……

第二十八章:公子

    “公子!”

    挤在人流中的苏凤起闻声抬头,就见到胡三娘像阵风儿,自人群中吹拂而过,闪眼间,就俏生生,笑盈盈得立在眼前。

    “苏先生,胡娘子已然来接,老道便自回天鹤观了。”

    贺真人哈哈一笑,朝着两人挤了下眼睛,抬脚就自人流中消失。

    苏凤起莞尔一笑,走上前去,牵起胡三娘的手,慢慢汇入人群。

    “公子。”

    “嗯。”

    两人闲庭信步般,在人流里间左右抬步。

    胡三娘咬了下娇艳欲滴的红唇,再次出声:“公子。”

    苏凤起转头见她眼儿都要挤出水来,捏了捏她手掌,自怀中摸出块月饼。

    “途中见有蜂巢,便取了些蜂蜜,制成了这块月饼。”

    “却没想到,今年中秋到底是错过了。”

    胡三娘反握住苏凤起手掌,另只手接过月饼,轻轻咬了下后,只觉得唇齿留香,蜜甜的沁入心扉。

    等两人行至醉仙楼,苏凤起抬头就见到,两个小丫头探头探脑往自己这边瞅。

    还不等自个有所动作,就听到胡三娘娇嗔道:

    “公子,三娘的月饼还没吃完呢。”

    苏凤起闻弦歌而知雅意,朝两个丫头笑了下,牵着胡三娘的手,随着县道慢慢走到了南城门,然后再自转回苏苑。

    张媛媛瞧着两人背影,有些出神地喃喃自语:“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何小鸭一巴掌拍在她手心,凶道:“媛媛,你天天偷先生折子不说,竟然还偷看起话本?”

    “要让先生知道了,还不得罚你抄写书文。”

    张媛媛反应极快,瞪着眼睛回道:“小鸭,你咋知道我念的是话本里的诗句?”

    “定是你也偷看了!”

    见自个漏了馅,何小鸭缩了下脖子,朝她吐了下舌头,犹在嘴硬:

    “我才没有看那羞羞的话本呢。”

    “是你自个落在床头,我正好看到这两句。”

    胡安听着这两句,差点笑出声来。

    “这傻丫头,岂非不打自招。”

    他心里暗咐,眼光却往窗外望去。见苏凤起和胡三娘已经自南城门转进安阳坊,知道两人是要自西市回苏苑。

    “小鸭,媛媛,别闹。”

    “公子和小姐已经回苏苑了,咱们也回去吧。”

    他将滚闹在一起的两个丫头,一手提起一个,再朝望向这边张先生喊道:

    “张先生,公子回来了,我就带她两先回去了。”

    声若惊雷,一下子就将沸沸腾腾的醉仙楼给盖了过去。

    食客们顿被吓了一跳,抬头见是胡安,连把嘴里的脏话给咽了回去。

    张先生赶忙朝他挥了挥手。

    胡安咧嘴一笑,毫不费力地抱着两丫头下了二楼,大步流星踏上县道。没一会儿,就挤出人群,拐进杏花坊。

    等三人回了苏苑,就见到苏凤起和胡三娘两人坐在院子里闲聊。

    “公子!”

    “苏先生!”

    两丫头见着苏凤起,立马从胡安手臂上窜下来,像小鹿样蹦跳着就坐在石台上,两双眼睛像是看稀罕的物儿样盯着他。

    “公子。”胡安这才向苏凤起行礼。

    苏凤起朝他点了点头后,转头看两个小丫头,笑道:“学塾马上就要重新开学了。”

    张媛媛心里立即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小脸垮下,噘着嘴说道:

    “苏先生实在太讨厌了!”

    摸了下张媛媛的脑袋,苏凤起从桌上将刚买回来的小孩儿玩意,递给两个丫头。

    “你两去玩吧。”

    “胡安,你看好她们。”

    两丫头接过风筝、糖人等物,脆生生地跟他道了声谢,马上就嘻嘻哈哈地跑出院子。

    “好的,公子。”知道两人有事要谈,胡安赶忙应下,紧跟着何小鸭后面。

    “放风筝啦!”

    “给我,我跑得快!”

    听着院外传来的声音,苏凤起眼内现出回忆之色。

    “我刚说道哪里了。”好一会儿后,他才转头对托着下巴,盯着自己看的胡三娘问道。

    “公子说到平安县了。”

    沙沙风声,平地卷起几片落叶;斑驳阳光,透过院中枣树照在两人脸上,显得额外明媚。两人一个说的细致,一个听得认真……

    最后,苏凤起叹然说道:“但愿长宁县,不会步平安县后尘。”

    胡三娘回道:“公子在此的话,自然是不会的。”

    他笑了笑,继续说道:“返程路上,贺道长收到讯息,却是太子白起云,已然发出檄文,怒斥萧慕羽私入南明边境,毁城灭民,公然撕毁泉关盟约。”

    “现如今,河间郡已然在全力备战,泉关不日便要血流成河。”

    胡三娘回道:“此事,南明已然大告天下,长宁县县衙那便有檄文张榜。”

    苏凤起法力成网,布置道结界后,手一抬,正神佩就出现在掌心里。

    “这正神佩,着实烫手的很。”

    胡三娘轻手拿过正神佩,把玩了下后,放回桌上,说道:

    “公子出去一趟便破一境。”

    “这正神佩,对公子而言不过锦上添花之物。”

    他看着正神佩,说道:

    “南明北元纷争已起。”

    “两国局势风谲云诡,正神佩穿插其内,成为一条重要引线。”

    “咱们一路自云梦山抵达长宁县,不就为了摆脱局势旋涡。”

    说着,他便再将正神佩纳入识海。

    “三娘,值此乱世,你我四人还是以提升境界为重。”

    “那长春道人修为足够的话,也便不用兵解自毁城墙。”

    胡三娘眼神一凛,回道:“公子,我自会督促小鸭和胡安。”

    苏凤起点了点头,抬头见天色昏黄,便撤去结界,说道:“三娘,天色不早了,将两丫头喊回来吧。”

    “嗯。”她应了声,便站起身,往院外走去。

    “公子,晚上你想吃什么?”忽的,她转身回首问道。

    苏凤起见她回首那风情,微微一怔,随后说道:“却是馋仙人醉的很。”

    胡三娘点了点头,脸颊飞起嫣红:“那三娘,晚上就再陪公子喝几杯。”

    他轻笑一声,说道:“也好。”

    她得了回应,这才捂着心口出了院子,脸上却已经是通红一片。

    片刻后,苏凤起就听到胡三娘呼喊的声音:

    “小鸭,媛媛,把风筝收起来。”

    “咱们去趟醉仙楼。”

    他站起身,将横在眼前的枣叶抚开,转头望向大枣树,恍惚中想起儿时背的课文,喃喃自语:“我家院里却只有棵枣树。”

第二十九章:画星符

    夜半,凉风习习。

    胡三娘拿着长袍,披在坐在屋顶的苏凤起身上,便坐在边上,缓缓靠了过去。

    “两丫头睡着了吗?”

    “刚还闹腾的厉害,这会就睡得跟小猪一样。”

    胡三娘轻声取笑,随后将瓶仙人醉打开,自己先抿了一小口,再转手递给他。

    苏凤起也不在意,抬头就灌了一大口,闭着眼睛回味良久,这才哈了口气说道:

    “以往不觉的酒水好喝。”

    “这一喝上头,却愈发得贪杯起来。”

    她眯着眼睛,看着他,说道:“三娘会酿酒的。”

    他低头瞧她黛眉,再抬头望那弯月,竟觉的两者一般无二。哂然一笑,说道:

    “哪天我要是想尝尝这轮弯月味道,三娘是否要将它给我摘下来?”

    “公子真想为难三娘的话。”

    “那又有何不可?!”

    苏凤起再灌了口酒,将酒瓶放在瓦片上,说道:

    “这轮明月,可不好摘。”

    “三娘有心的话,却得尽快成就天妖之身。”

    旋即,他神色收敛,正色说道:

    “三娘,《炼神篇》与你有七八分契合,此篇将会助你成就天妖,且仔细听好!”

    胡三娘闻言,立即盘坐而起,脸色极是庄严肃穆。

    “请公子传法!”

    他点了下头,见她缓缓闭目,等得她心神澄净后,道道心念灌往她识海。

    良久后,苏凤起见她入定甚深,抄起酒瓶,喝了口后,抬头望着满天璀璨星光与月华相合,说道:

    “且再助你一臂之力。”

    闷头将酒喝光,他酒瓶口对着天外弯月,抬手一招,便有无数月华星辉蜂拥涌入!琉璃酒瓶刹那间光芒大放,隐有液体流动。

    他星目一凝,左眼观日符倒转间,眼力大放,往天外极远极深处望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叹然一声,收回目光;旋即,沉神入识海。

    天枢观内,神魂一步踏出观门,抬首望着识海上虚无一片,长声道:

    “既寻你不着,那我便自观想之!”

    “北斗,起!”

    “轰然”声起,识海底部阴阳鱼猛然转动,如同长鲸,自界壁外虚空猛吞灵气!

    浓稠至极的灵气被阴阳鱼一轮一轮辗轧,眼见着界壁便要撑不住如此恐怖的旋转之力,分崩离析在即,阴阳鱼猛然顿住!

    灵气凝聚而成的九颗璀璨星辰,立即自鱼眼被甩往识海虚空之上,七颗列成勺型,两颗隐去,以天枢观以中心,缓缓绕转!

    “落星光!”

    天道有命,九星猛然落下星柱,汇聚于天枢观神台。

    神魂一步返回神台,端坐其上,左手一接星柱,将其反冲天外!

    苏苑屋顶,苏凤起猛然睁眼,眼内星柱立时暴射而出!他扬手将酒瓶扔往空中,眼内星柱立即汇入瓶口。

    但见,两道粗细不一的星柱间,有细瓶悬于其内;一滴星液,内蕴无数璀璨星辰,自瓶口滑落!

    他伸手引来星液,以指代笔,点向胡三娘眉心花瓣中心。

    “牵两仪引千星,成梦幻泡影,敕令成符!”

    星液乍开即收,一张星光蒙蒙符篆立现,旋即四角一卷,凝成豆大星珠,嵌入眉心,与她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识海内星柱立收,九颗星辰即隐其二,余七颗在上空远转。

    而紫霄神雷符与封灵符边,多了道星符,其名为“北斗”,内里绘有九颗星辰,勿自闪隐不休。

    神魂极其疲惫的看了眼“北斗星符”,即闭目盘坐。

    苏凤起接住掉落的酒瓶时,满天异像已然消散。

    “苏先生,你这动静,闹得也忒大了吧?!”

    他顺着来声,转头就看到贺真人落在屋顶,一脸无奈之色。

    而此时,满城已然轰动!县中百姓纷纷提灯出门,在各县道汇成人流,浩浩荡荡往苏苑涌来。

    他赶忙朝贺真人作辑,自责道:“贺道长,却是苏某思虑不周了。”

    “还请您速想个法子,将百姓小心遣散!”

    “莫要惹出乱子出来!”

    贺真人眉头紧皱地望着蜂拥而至的人海,点了点头后,飞身而起,运转法力喊道:

    “此乃苏先生画符异像,星光祈福,令长宁县虫疫不染,风调雨顺!”

    “咱们都回家去,莫要聚堆扰散星符!”

    声若惊雷,将百姓们齐齐震住。贺真人见有效果,赶忙继续重复,原本沸沸扬扬的长宁县,一时就剩贺真人的嗓声来回响彻。

    闻风而动的差役,这时候已经领着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者,从后头赶来。

    “大伙儿,听到贺真人的话没!”

    “莫要扰散了星符,否则你们就是咱长宁县的罪人!”

    俞光霁一把挤出人群,站在街头高声喊道。

    俞家七代行医,在长宁县积累下深厚的声望,虽然俞天冬在仁生医馆闹出了笑话,但这完全没影响到俞光霁。

    此时站出来喊话,不少人开始动摇了。

    贺真人立马在天上附和:“俞神医说的没错!扰散星符者,为长宁县罪人!”

    一众差役立将手中杀威棒捣在地上,发出“砰砰”巨响,和声吼道:

    “扰散星符者,为长宁县罪人!”

    声威一时无两。

    扎堆在一块的百姓,面面相觑,不敢动弹。随后,有长者开始领着自家族人往回走,人流就开始慢慢往后涌动。

    有上次醉仙楼的经验,差役赶忙分散开来,窜入人群,占住各条街道要点,有条不紊地疏导人流。从子时折腾到寅时,总算将县中百姓全部安抚回去,没出什么乱子。

    这些差役见人都回去了,一屁股就坐在地上,这才后怕不已。稍有些动乱,人群踩踏下,今晚长宁县怕就要尸骨成堆,血流成河。

    胡安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自苏苑转出,沿着杏花坊,开始将锭锭五两重的纹银送到差役手里,口中道谢不断。

    他脚程极快,没半个时辰,就散出近千两纹银,总算将差役全部给招待上了。

    舒了口气后,等他回转苏苑时,就见着苏凤起和贺真人正坐在石凳上,静静喝茶。

    “公子,事已办妥了。”胡安朝苏凤起抱拳说道。

    苏凤起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了,你自去歇息吧。”

    胡安再朝贺真人一礼后,径自走回西厢房。推门时,见隔壁房门两颗脑袋一晃而过,留了条漏风的间隙,便走上前去将门关好。

    “别再偷看了,赶紧再睡会儿。”

    “知道了,大兄。”何小鸭细声回道。

    等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上床声,他才走回自己房间。

    关门时,他抬头望向正房屋顶上,闭目盘坐的胡三娘,眉间花瓣中一粒星辰,衬得她彷如天女。

    胡安咧嘴一笑,轻轻掩上门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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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没想成为道祖啊介绍:
这个世界,妖魔横行无忌,仙道昌盛而神道崩坏。
苏凤起一醒过来,就面临杀身之祸……
他起初只想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然而,世道半分不由人!
………
“天道有缺,吾愿以身补缺!”
多年后,这句话在他耳中依旧响彻!
集天道九雷,补全真经的他,终于下定决心……我真没想成为道祖啊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真没想成为道祖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真没想成为道祖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