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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兮     嫡女重生宝典txt下载     嫡女重生宝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百五十九 风波

    旁边来来往往的,不少丫头婆子呢,这骂的也太狠了,小姑娘扛不住,咬着嘴唇恨不得投身湖里死了算了。

    方氏一把拉住侄女儿的手,倒是不生气,淡淡的吩咐自己旁边的婆子:“去给嫂嫂找个地方坐着。我去辞别众位嫂嫂。

    顾烟想,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场景,曾经飞扬跋扈的四太太,到头来会落的个这样的场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痛骂,却一点儿脾气也没有,离去的身影无比单薄跟沧桑。

    这个时代对女子就是这么残忍,所以,千万不要高估自己的地位。

    真正给顾烟打击的,是她心有戚戚然的回了房,听入画来说的另一个消息。

    费氏死了。邱苍梧的娘,邱世安的媳妇儿死在了牢房里,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消息,毕竟监狱这个地方,不是什么人都熬得过来的。但是特别就特别在,费氏本来判的是流放,本来命还是能捡回来的,可她偏偏死了,还是被自家人害死的。事情是这样,听说费氏的父母亲拒绝认她这个不孝女,认为她丢了自家的脸面-----费氏的父亲是个举人,终其一生都未能再进一步,去吏部报道了,又因为不出众而一直领不到官位,因此只好在家当个教书先生。听闻了费氏入狱的==事情之后,费老爷子深刻的觉得费氏丢了自己的脸,丢了祖宗的脸,气的不愿意承认这个女儿。费氏几次花钱拖人请他走走关系,帮忙活动活动救救邱苍梧,他都置之不理。老爷子毕竟教过人的。家里又有钱,认识的人也多,活动活动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可是费老爷子不肯。不仅不肯。还亲自进京,去了刑部大牢探监。

    他不是去慰问女儿,也不是去救她,而是去了结她的。

    具体就是,费老爷子将费氏大骂一顿,并且表示与她断绝关系。未了听说还加了这样一句话:宜速死!就是说,应该快点去死,还等什么?!

    本来就已经活的战战兢兢的费氏经过父亲这么一闹,真的很快就死了,一点儿也没有拖延。

    顾烟站在窗前往外看,关雎阁还是从前的模样,只是外面的秋千架已经被拆了,院子偏门那里的一颗枣树也被砍了,光秃秃的树根显得特别的荒凉。她在这样的春寒料峭里打了个哆嗦-----这两件事让她觉得很残忍。

    就算顾烟也不喜欢这个方氏,但是看着她从贵妇人沦落成弃妇。顾烟难免觉得害怕。是的,害怕,她唯一拥有的资本就是顾承宇这个哥哥了,以前她还有顾博齐这个疼爱自己的父亲,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如果顾承宇不能出人头地,她就什么都没有。说不定方氏跟费氏就是前车之鉴。

    在这一刻,她忽然想通了,什么都不重要,强大起来才是最重要的。要一直往上爬,爬到所有人都要仰视自己的地方才能万无一失,才能肆意的活着。

    邱苍梧至此算是真正的家破人亡了,父亲已经判了秋后处斩,母亲已经死了,妹妹也自尽了。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还要面对千里之外的流放跟苦刑,他觉得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可是他终究没有舍得死。因为他想活着。既然没有被判死刑,他就要活着,要等到重新站起来的那一天,哪怕他知道这中间的过程会很艰难。

    “顾姑娘还没醒么?”谢庭盘腿坐在席上,伸手将顾成峰面前的茶满上了。皱眉道:“最近朝里有些不太平。”

    顾成峰往外头看了一眼,将窗子下了,示意谢庭往外看。

    谢庭顺着他的目光往楼下看,便能看见几匹马疾驰而去,有几个在路边的小贩惊得忙不迭的后退。那马匹上的人,虽然看不真切,但是瞧着却甚是眼熟。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谢庭忽然站起身来,失声道:“兰舟!!!”

    沈流年如今应该随着沈乔督察江西才是,怎么忽然回盛京来了?!谢庭吓的不轻,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闪过许多个念头,却半响也说不出话来。沈流年对当今皇帝跟赵王的恨意从来只增不减,他这回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顾成峰定睛瞧了谢庭的反应,手指轻敲着桌面,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别慌,若是我没猜错,他之所以回来,不是为了报仇的。”他单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向沈流年奔去的方向,抬头看着谢庭,淡定道:“他回来,是回来成亲的。”

    成亲?!谢庭更加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沈流年这个人的脾气出了名的倔,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沈乔才不敢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养着,何况依沈流年的心性,怎么可能会答应在这个时候成亲?仇也没报,什么都没有,他怎么会成亲?说是这么说,谢庭又觉得松了一口气,心中觉得这未必就是坏事。毕竟,陈家如今就剩了沈流年这一个后代,总要延续香火的。同时又有些惆怅,毕竟沈流年这次回来,居然都没有派人给他说过一声。

    他情绪复杂,低头了半日,才问顾成峰:“你怎么知道他是回来成亲的?”虽然这么问了,谢庭却明白,这里面肯定有王家在给他通风报信,毕竟沈乔是王伯雍的门生,这种事肯定是会知会王家的。

    果然,顾成峰笑了一声:“若是没有我外祖父,沈流年这门亲事也成不了啊。”

    谢庭直到此刻才抓住了重点,惊讶道:“是何人?”

    顾成峰牵起嘴角微笑,缓缓吐出三个字:“谢锦玉。”

    周王的女儿,欧阳灿的表妹,也是自己的表妹,景县县主!

    可是这样好的身份,怎么可能轮得到一个六品官的儿子呢?要知道,沈乔虽说名头好听,可是言官的品级大多都低,如今就算是都察院派去外地巡查,官也才指六品。这跟一个藩王的女儿,堂堂县主比起来,实在是太不值一提了!

    顾成峰笑着摸了摸下巴:“你别一副惊讶的样子。现在皇帝可是最烦周王,生怕他的儿子女儿前程好,因此沈乔还真是拖了皇帝的福。听说周王已经递上了折子,皇帝也答应了。”

    周王挡住了谢振轩的路,而皇帝向来多疑,对权利的掌控欲又极强,所以对周王向来不好。谢庭似乎到现在才发现顾成峰似乎对现今的皇帝很有些不满,每回提起来都没什么好话,因此有些奇怪的瞥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如今的顾成峰内里是另一个人,就如同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对赵王再亲近起来一样,顾成峰也做不到对杀害幽王、处置幽王的皇帝爷爷有什么好感。

    “无论如何,这次沈兰舟能迎娶谢锦玉都是一件好事,是一件大好事。”顾成峰下了结论:“这对你来说也是件好事不是么?至少,你无形之中可能少了一个敌人,多了一份助力。”这个敌人就是周王。

    谢庭想起那血腥残酷的一晚,想起那个缩在破庙的墙角里瑟瑟发抖的孝,觉得有行惚。这样也好,至少外祖父与舅舅在地下都会觉得安心的。

    “继续先前的话题吧。”谢庭努力回神,道:“我听说,六叔他要开始选妃了。”

    正常,毕竟是个皇子么,到了这个年纪还没皇子妃,也真是让人奇怪。皇帝这么宠爱他,自然会开始替他考虑这些。

    “礼部一定呈上了一份适婚贵女的名单吧?”顾成峰如今对这件事已经没什么太大的兴趣-----顾满如今正在守孝,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所以就算谢振轩再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再动手脚了。

    谢庭点头,道:“皇爷爷的意思是,趁着给六叔选妃,把我们几个的事也一起定了。”

    谢远安、谢允、谢庭如今都到了适婚年龄,还有两个皇子,因此,势必要有的闹了。

    顾成峰点了点头,见谢庭一脸不满的样子,就开玩笑:“难道谢庭哥哥你不想成婚么?如今皇帝愿意捎带上你是件好事啊,若是没有皇帝,肯嫁给你的人满朝上下可真找不到几个。”

    顾成峰说话真是一针见血,谢庭苦笑了一声,也不觉得顾成峰年纪小了,道:“我这样的条件,人家女孩子嫁给我也是吃苦受罪的份,何必去祸害人家?”

    他说的是真话,他亲眼见过了母亲是如何被父亲害的家破人亡,自己也体会过被父亲厌恶、被后母虐待的痛苦,再加上身负血海深仇,是真的没有成亲的打算。

    当然了,这也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取决权说起来终归不在他手里,甚至也不在赵王手里,只在皇帝的一句话上而已。

    谢庭如今很被皇帝待见,他不愿意失去这份待见,因此他明白,该听从皇帝的安排。

    顾成峰想了想,道:“你若是不愿意,或是对人选有要求,是还有转圜余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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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章 内奸

    谢景行默然了半响,他当然知道若是他不愿意,有的是办法不娶妻子,毕竟他的条件摆在这里,赵王厌他烦他,甚至不肯正眼看他,他又没有什么强大的母族,而后母是个什么人天下人都是有数的。别说少说也有一万心眼子的高官勋贵,就是那普通的平民百姓怕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自己这种人来受苦。毕竟,若是其他的皇孙们,嫁过去还能安享荣华富贵,嫁给自己,除了受苦受难,怕都没有别的选择。

    叹了一口气,他淡淡一笑:“我说了也没用,也没必要为这些事费神。反正我那好母妃也不会发好心,给我一个名门闺秀的。”

    是啊,赵王妃如今把谢庭看作眼中钉肉中刺的,要她不在谢庭的婚事上动手脚都是难事,横竖赵王妃都会插一脚,这个时候,去不去做努力都不重要了,还不如等结果出来再说,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顾成峰偏头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门外,又重新去看谢庭。他深深的记得上一世谢庭的下场,被赵王绑缚上殿,亲手砍死。

    他不知道他的那位皇爷爷看见这场面会有什么感想,他只知道没过多久,自己跟妹妹们就如同惊弓之鸟,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然后,他们没等到任何人来杀他们,他们被自己生生的害怕死了。每天生活在恐惧里的滋味真的太难受了,他死的那一刻,一点儿也不觉得痛苦。相反,当你害怕死亡到一定境界的时候,死亡真的来临了,你反而会觉得有解脱感。顾成峰就觉得自己解脱了。

    所以现在,顾成峰看着自己的这个堂弟兼难兄难弟,因为有共同的经历而觉得恻隐之心顿生,他犹豫了一会儿。忽然脱口而出:“你有没有想过,当年虽然赵王污蔑你外祖父行巫蛊之术,但是你外祖父是个正直的人,家里断不可能有这些东西。而且他家里还多出了那么多兵器-----这些都是死罪,你外祖父不蠢,怎么可能会做这些事呢?或许,你们家里出了内奸。”

    谢庭猛地抬头盯紧顾成峰,心中波涛起伏,到最后却还是咬着牙憋出一句:“可是我外祖父家中上下人口。早就死的一个不剩了!”

    “不。还剩下一个!”顾成峰看着谢庭慢慢苍白的脸色。道:“难道你忘记了吗?你那个小舅舅,他当年可是被你外祖父逐出家门了,后来换了姓氏。因此不在九族之列!”

    陈继元?!谢庭眼睛一亮,几乎不能自持的想要跳起来。他为了外祖父的事情奔波了这么久。居然没有想到这一条!他居然把这个陈继元忘得一干二净了。是啊,那个对母亲恨之入骨的小舅舅,后来因为借着陈起先的名头在金陵招摇撞骗,收受钱财,被陈起先痛骂一顿,关在家里,自此不准他出门乱晃。

    他这个小人无利不起早,出了名的滑头,后来在陈府出事前夕又做错一件大事-----焚毁了陈家祠堂,烧毁先人灵位两座,被逐出了府,从族谱上除名了。

    现在想来,所有的事情哪里会全部这么凑巧?刚好在陈府出事之前他就烧了祖宗祠堂,然后借这个逃脱了被血洗的下场------除非......除非这些都不是巧合,而是蓄意为之!

    这么多年来,谢庭做了这么多努力,偏偏漏掉了这个人!这个败家子加无情无义的渣滓!难怪后来陈继元开始消失的没有个影子。

    义愤填膺完了,谢庭又很惊讶,他看着顾成峰的包子脸,怎么也无法想象一个四岁的孩子能知道这么多事情。何况是这个早就被逐出了陈家,几乎再也没有任何消息的陈继元,自己都不知道,沈流年似乎也忘记了这个人,可是偏偏是顾成峰提出来了,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么?或者说又是王大人告诉他的?可是若是王首辅知道这些的话,早些年为什么不告诉顾满呢?

    顾成峰只当没看见他审视的眼神,话说起来,陈继元这个人他还是上一世快死的时候听过名字-----那时候陈继元已经改名换姓成了李元峰,是礼部右侍郎李睿的养子,后来被拔擢成了国子监教授,再后来更是被派去了齐王府做讲官-----谢振轩那时候已经被封了齐王。按理来说,这一世这个时候,谢振轩早已经被封齐王了,可是王伯雍这一世没有按着皇帝的意思来,公开表示先立太子,再分封三王,因此谢振轩也就一直不上不下的吊着。

    皇帝不舍得把谢振轩放出去就藩,却又不甘心他只能当个皇子,一直在跟群臣较劲,如今朝廷里许多人都能看出来皇帝的意向,因此靠向六皇子的人还真的不少。可是顾成峰不喜欢整个人,这个人刻薄寡恩,而且锱铢必较,心眼小的跟针眼似地,别说他对顾满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就算是没有顾满这回事,顾成峰也对他没有丝毫好感的。

    因此到现在,这个陈继元还是没有再次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世人面前。

    就像是迷路的人陡的找到了方向,谢庭终于不再跟个无头苍蝇似地乱闯,他一下子明白了现如今究竟该做什么,觉得整个人都如同一把火在烧。终于找到切入口了,这一瞬间他觉得无比的踏实,又觉得无比的幸运,他在这世上混混沌沌的又混了五六年,居然到现在才找到整件事情的关键!陈继元,陈继元......谢庭觉得自己的心被揪紧似地疼痛,如果真是这个人葬送了整个陈家,他觉得他可能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关键时候,还是顾成峰一言再次把他惊醒:“光是他一个人也成不了事,你既然知道他背后站着你父王,就该知道,现在就算找到了他也不能动他。”

    可是他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被赵王妃满是泪水的眼睛惊醒,会被陈府堆积成山的尸体惊醒,被沈流年浑身的伤口惊醒,他忍得心脏都在痛。

    顾成峰拉住他:“你杀了陈继元又怎么样?你外祖父一家都回不来了,说不定还会连累如今的沈流年。他好不容易才可以娶妻,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你真的要断送陈家最后的血脉吗?!何况你若是杀了陈继元,赵王又该怎么办呢?!还有现在的那个赵王妃郑氏,她恨不得杀了你而后快,中间有没有她家的参与你又知道?你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还差这么一阵时间?!”

    确实不差,谢景行只是觉得嘴巴里都是苦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见了沈流年,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多年的痛苦都重新浮现在眼前,他忽然觉得无比的孤单,无比的无助。赵王势大,如今在封地的护卫早已经不止五万人,要对付自己这个废物儿子简直易如反掌。之所以这么久都没有行动,不过是因为赵王想留着自己给谢远当靶子而已。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要怎么才能扳倒赵王,要怎么才能替陈家报这一血海深仇?!他重新镇定下来,端坐在席上良久不发一言,过了许久,他才伸手拍了拍顾成峰的肩膀:“多谢!”

    这一声多谢诚意满满,顾成峰喝了一口茶,展眉道:“不必谢我,你帮了我两个姐姐许多次,这份情我一直记着。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如今你我有着共同的敌人呢。”

    谢庭不明白他说的共同的仇人是哪一个,正想开口相问,就看见常春推门而入。

    常春脸上既喜又忧,朝着二人深深一拜之后又有些犹豫了,不知道是不是该在顾成峰面前禀报。

    谢庭便挥手道:“什么事?”

    “沈公子托人带信来,说是待会儿会来食神居。”常春瞧着自家世子神色复杂,心内也是又担忧又欢喜,担忧的是沈流年此人偏激的很,欢喜的是自家世子就是喜欢见这个沈流年。

    谢庭果然微笑起来,笑容叫常春瞧着就心酸,忍不住低头叹了口气。

    顾成峰于是笑着站起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记得,有什么事好好说才是。过几日,咱们一同去拜访一个人。”

    远在海城的赵王妃忽然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只觉得心跳的飞快,似乎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她美艳的脸蛋皱在一块儿,忍不住伸手捧心,蹙眉唤人:“来人!”

    很快就有两个丫头进来,碧荷后头才跟着进来,见赵王妃似乎有些不舒服,忙上前几步勾起帐子,蹲在脚踏上,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不舒服么?”

    赵王妃觉得心里铬的慌,莫名的就想起谢景行来,这个兔崽子不死,她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压着。

    谢庭就是一块绊脚石,随时有可能绊她们一跤,而这种绊脚石,赵王妃早就想砸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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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一 苏醒

    四月二十二,侯府的风波终于告一段落-----这倒不是因为众人闹的乏了,而是因为定远侯要回来了。戍边数十年,未曾进得几次家门的定远侯终于要回盛京了,早有人探得消息,不住的来侯府走门庭,因此,本来在盛旧了个笑话的定远侯府却空前的热闹起来。

    侯府众人自然乐的开心,毕竟,总是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终究不好看,几位太太出门去做客都不好意思,总是推了再推,如今侯府总算整顿完毕,大有欣欣向荣,团结一心之势,叫顾老太太不住的念佛。

    顾承宇的伤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按理来说应该回自己府里去,但是一来因为伤势未好完全,二来因为定远侯回京就在这几日,他也不敢立刻就离开-----定远侯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儿,要是不注意被几个叔叔伯伯给说了一两句坏话,坏了在爷爷面前的名声,那日后的日子可难过。顾承宇是不想靠定远侯府这棵大树,但是也不能就把这棵树给直接砍了。

    这一日还有两件大事发生,一件是,方氏在回金陵的路上溺水死了。事情究竟是如何大家谁也说不清,她那个嫂子是个什么人大家有眼睛,都看的清清楚楚的,也明白方氏回去之后不会有好日子过。可是等真的到了这一天,众人才觉得齿冷不已,毕竟,人走茶凉人走茶凉,可是方氏这茶还未曾完全冷透呢,人就都已》wsa.经散光了。这个消息传来,连顾老太太也跟着难过了好些天。她想赶走方氏,无非是因为方氏平日里太彪悍,又爱挑事,再加上对顾四老爷的子嗣不利。却没有真的想方氏死,因此对外都是说二人和离的。人老了,就格外的迷信因果,顾老太太吓得连续念了几天佛。吃了几天的斋。

    顾四老爷虽然贪财,但是却并不像顾博齐那些薄情寡义的,如今人死了,他倒是真的难受,呆坐在方氏的房里好几日,听说很是难过了一阵,哭了好几场。

    还有一个难过的人却是那一日眼睁睁的看着方氏如同一条落水狗似地毫无尊严的走了的顾烟,顾烟一边给顾承宇煎药,一边望着窗外发呆。时不时的叹一口气。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很不是滋味。她倒不是同情方氏,只是觉得害怕罢了,是的。她近日越发的胆子小,越发的害怕。当你享受过以后。你对高床软枕、呼奴唤婢的这种生活就会上瘾,而上瘾了之后,你就再也不想失去这样的生活。一想起日后不知道自己要嫁个什么样的人,承受什么样的待遇,或许会跟别人共享一个丈夫,也可能会被丈夫训斥,打骂,甚至捉住错处赶回娘家,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瑟瑟的发抖。

    原来,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怕的。

    顾承宇发现了这一点,见她终日发呆,时时叹气,便忍不住安慰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天天愁眉不展的?难道是想念姨娘了?”这个叫马姨娘姨娘的习惯还是没改掉,按理来说,分家了之后,他们是可以叫马姨娘娘亲了的。

    最近这些日子,顾烟冷眼瞧着府里上下人等的作态,越发坚定了要往上爬的心思,因此现在见顾承宇来问,略微想了想,就情真意切的与他诉苦:“哥哥,父亲在的时候,我时常想着,我与九姐并不差多少,她只年长我一岁,不过是有个了不得的外祖父撑腰,才处处压我一头,可是到底父亲疼我,她因此也不敢多给我气受。那时我还日日觉得自己到底意难平,可是等父亲他去了我才发觉,再要过之前的日子,也难了!这府里这样多人,谁把咱们兄妹当一回事来?先前是因为父亲好歹是个世子,要继承祖父的爵位,大家也就都看父亲面上,让我一二分。等父亲去了,母亲彻底撂开了手,全当没我这个人,祖母也想不起我来。那时我才明白,除非有了权势,除非你能让人家有求于你,不然,你什么时候都是多余的。所以我同意哥哥另立门户,想哥哥可以建功立业,也替妹妹挣一份荣光来。”

    顾承宇听的出神,越发的觉得自己妹妹心思玲珑剔透,又委曲求全,心中怜意大生。

    顾烟便又道:“可是今日四婶婶的事才让我明白,就算是你嫁了个如意郎君又如何?若是有朝一日你夫君厌弃了你,你就只能依靠娘家。要是娘家也靠不住,或许我也只能跟四婶婶一样了”

    这真是掏心掏肺的说话了,其实顾承宇与顾烟的关系向来是极好的,顾承宇心中最看重的,除了顾博齐这个父亲,便顾烟这个亲妹妹,向来疼惜的跟命根子似地宝贵,此刻听了顾烟这邪,顿时觉得心头梗了一根刺,发狠道:“妹妹别说这等丧气话!我顾承宇这辈子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妹子,若是他日你许了人家,他对你不好,我纵然拼了这条命,也要给你讨个公道。更别提让你如同四婶那般被嫂子糟蹋!你放心!”

    顾烟得了顾承宇的保证,心里才安稳一些,却又开始思索起未来。她比顾满小一岁,顾满有王氏在,说的亲事肯定不会太差。但是自己的母亲却只是个妾侍,就算是分家出去单过了,马姨娘一介妾侍出身,这盛京的大户太太们也看她不上,再加上家中又没有父亲了,这以后还不知道要多艰难。

    顾承宇经过顾烟这么一哭,心里却跟顾烟开始思索起同一件事来,顾烟也不小了,的确该开始相看人家了,他在心里把盛京数得上的名门子弟一个个的挨个儿想了个遍,开始担忧起顾烟的婚事来。不过他也不是顶担心的,顾烟貌美,又有才名,再加上自己也是领着锦衣卫同知的头衔,按理来说还是过得去。这么一想,他心中就松开了几分,先前还火烧屁股的感觉就散了,反正他是六皇子的人。而以今上对待六皇子的态度,跟着六皇子自然没有亏吃的。

    第二件事,是顾满醒了。从开春到现在,顾满整整昏睡了两个月,这两个月之内,邱家下诏狱,家破人亡,费氏死了,邱世安半死不活,邱苍梧已经与其他族人远远的发配去了辽北充军,再也兴不起风浪。而顾满自己其实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昏睡的这两个月里,她没法儿吃东西,只能喝些流食,这还是得沛音沛琴、执画抱玉几人合力想尽办法给灌下去才行,因此极快的消瘦下去,急的抱玉几人哭的团团转,每次摸着她那小了两圈的手腕眼睛就红了几圈。顾昭来看过好几次,次次都是红着眼圈与谢陵家去,谢陵看不下去,到处去找方子给顾满补身子,却总是收效甚微。

    到后来,王老首辅亲自来看,本来一辈子也没求过人的老先生到处问名医,连皇帝也被首辅这样子给吓得不落忍,着令太医院全力诊治,又从后宫内库寻出些天山雪莲、千年灵芝之类的珍贵药材赏赐下来。

    其实顾满这情况是很不乐观的,孙道士早就瞧出来不对-----他常年呆在云南,也见识过蛊毒,自然也治过这玩意儿,却从来没遇见过跟顾满这么难缠的例子。那一晚他都熬得快要吐血了,也没能把顾满身体里的毒给清干净,后来过了两三日,才又寻了个机会勉强替顾满清了毒。这毒倒是给清理干净了,后遗症却又来了-----这毒在顾满身体里呆久了,现在虽然清除了,却也有影响,也因此,顾满才一直昏睡着醒不来。依着他自己的意思呢,顾满很大的可能是醒不过来了,可是他是个老狐狸,最狡猾不过了,看着这日日贵人来个不停的状况,又见宫里也时不时派下个太医来问情况,便知道若是如实说,难免不被宰了-----就算是不被皇帝料理了,他也害怕自己会被这个顾姑娘的弟弟给直接料理了。这赔本的活儿他可向来不干,因此,只要人家问起什么时候能醒,他就给打哈哈,说快醒了快醒了,终归会醒的。心下却一直悬着颗心,总是战战兢兢的,生怕顾满熬不住死了,又怨恨起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装起天师来。天知道,他其实在医术上造诣平平,不过是因为在贵州生活的久了,对这些蛊毒比在盛京死读书的御医们了解一些罢了。

    顾满以前张牙舞爪的,处处非得争个对错分明,再加上是许多人的绊脚石,惹得很多人不喜欢。侯府里的人瞧着她落难,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意思。尤其是顾鑫,喜得差点要去烧香拜佛,还是怕惹了王氏不高兴才死活憋住了,但是到底藏不住,每回姐妹们一起聚聚,她便要寻许多由头出来狠狠的指桑骂槐一番,或是影射,或是取个典故,真真是恨不得顾满立时就死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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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二 落井下石

    双胞胎姐妹最近总往汝宁伯府去,听汝宁伯府老太太教导,受益良多,又兼之柳氏开始以身作则,那嫉妒顾满的心思倒是去了许多,再加上瞧着顾满虽然尖利,却也是为了维护母亲与弟弟,其他真的从未主动惹事害过谁,因此倒是并不附和顾鑫,反倒几次与顾鑫因为这事闹了红脸。

    顾鑫好容易找到听众,此刻一下子少了两个,心中就大不是滋味,竟开始日日往明月楼来,她来了,倒也不进门,只是在院外游一阵儿,一会儿与抱玉说:“你家姑娘还没醒啊?!我这心里可难受着若是九妹一直不醒,那可不是要了太太的命了!”听的抱玉牙痒痒,差点没扑上去咬死她。一会儿又与沛音抱怨:“我瞧着你们楼里最近风水不好,不信你瞧那棵海棠树呀,都快枯的死了,不会是应了什么景了吧?”连沛音这样老实的人也受不住了,当下红了眼圈,沉声道:“六姑娘说的什么话!凭她什么,也应不到我们身上,倒是姑娘自己保重才好。我们这屋子里忙着呢,就不与姑娘闲磕牙了!”

    顾鑫挨了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儿,却更加开心,瞧着沛音与抱玉那憋屈样儿就顺了心了,尤其是顾满毫无苏醒的迹象,让她心头大畅,又把这事儿当作笑话讲给卢蓉听了,卢蓉自然是巴不得顾满倒霉的,听了这话连坐都坐不住立时回家跟淮安侯老夫人、淮安侯夫人以及卢应翁说了。卢家一家都开心的很,卢应翁因此也大扫之前<的阴郁之气,顿觉得日子好过。对顾鑫也顺眼了几分不提。

    倒是范氏一无所觉,她近日忙着给顾清找婆家,忙的脚不沾地,哪里有心思去管个庶女。只可惜魏家是不要再想了-----将军世子的亲妹妹、顾满的嫡亲舅母昨日刚才来过侯府看顾满呢。连杯茶都不与自己喝,想必是听见了什么风声。范氏也不傻,自然不敢再提,也就一门心思的去找别的人选了。

    顾琳是个好心肠的。经常去顾满屋子里瞧她,一开始是与双胞胎同去,后来是与顾鑫去,但是瞧着顾鑫几次都没好话,便也不跟她一起了,时常自己捧着卷书来瞧顾满,一坐就是一下午,倒也跟顾成峰混的熟了许多。

    敲这日顾琳又来了,才坐下。就眼尖的瞧见顾满的手指动了动。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伸手揉了揉眼睛,再去瞧时却发现顾满的手指当真又再动了几下,她顿时喜从心来。颤着嗓子叫人:“快!快去叫沛音姐姐她们来,九姑娘醒了!”

    沛音呆愣了一会儿。也顾不得礼仪了,三步并作两步的上楼,见顾满眼珠子动了动,就睁开了眼睛,顿时哭的不能自已。还是沛琴机灵了一回,忙叫齐嬷嬷。

    齐嬷嬷颤颤巍巍的上来,见了一脸迷茫的顾满也不先说话,一把就将顾满抱住,哭的嗓子都要哑了,才转头吩咐喜得不知怎么是好的抱玉跟执画:“你们两个小丫头,还不快去通知老太太、太太与十八爷,等什么呢?!”

    抱玉与执画再瞧了顾满一眼,见顾满虽愣愣的,但是总归是真的醒了,才欢欢喜喜的报信去了。

    王氏闻信,连说话也不利索了,她日日都守着顾满到半夜才回,此刻真的听说顾满醒了,一时喉头跟堵了什么东西似地,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也顾不得还没换鞋,也不用人扶,疾步往明月楼去。清音与月桐蒙雨也是喜不自胜,念了句佛,就欢喜道:“真是老天开眼!”

    顾满虽然醒了,却并没有什么精神,没等到王氏过来,又先昏昏沉沉的闭起眼倒下去睡了,连口水都没能喝下去,心疼的齐嬷嬷眼泪直打转儿。

    王氏好容易赶了来,见女儿还是躺着,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吓得腿也软了,差点儿没站住,还是沛音忙忙的安慰她:“太太放心,姑娘真醒了的,只是没什么精神力气,才又睡了回去的。”

    王氏眼眶红红的,坐在床头握着顾满的手,眼泪吧嗒吧嗒的掉,摸摸她的额头,也不忍心唤醒她,忙转过头吩咐清音:“快去厨房让她们炖些补品来,这么些日子没吃东西,瞧给折磨的”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顾满的唇色白的没有什么血色,脸也黄黄的,瞧着瘦脱了形,王庭然来了好几次,一个从来没哭过的人来几次掉几次泪,倒是把魏氏唬的一颤一颤的。

    现在顾满醒了,早已经有人往王府递消息去了。王老爷子什么也顾不上,连儿子也忘记通知,七十多的人了,居然还不坐轿子,骑了匹马就来了。

    顾老太太料定王家必会来人,便也立刻穿衣准备,往明月楼里来守着,果不其然,才坐定不久,就听说王老首辅来了。

    因为都是亲戚,也无甚好避讳的,顾老太太整装相迎。

    王老首辅见顾老太太也在,心内也好受许多-----他这么多年来除了女儿出嫁,也没来过这侯府两次,这回为了顾满的事,却是隔三差五的就要来一趟,此刻见过了顾老太太,便忙问道:“听说醒了的,怎么还是睡着?”语气担忧得很,又极自然的伸手探了探顾满的额头,见没发烧才放心。

    顾老太太便将沛音的话又说了一遍,正安慰着,又听人上来禀报:“老太太,王尚书来了!”

    王庭然果然也听见了消息,只是他消息得的晚,过后只能火烧屁股似地赶了来,连魏氏也忘了带上。此时见过了顾老太太,也上来同父亲问了安,才道:“怎么还是睡着?”

    众人不免再解释一遍,顾成峰却又与顾成安、顾承远、顾成志一同赶来了-----直接从学里赶来的,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众人于是又只好再次解释一遍,顾成峰这小祖宗才没吓坏。

    等捱到了傍晚,顾满终于再睁开眼睛,却看见黑压压的一群人,顿时不知所以,睁大眼睛愣愣的瞧了半响都没坐起来。因为昏睡了太久,顾满的脑子都有匈钝,眼神一一掠过眼前的人,却一个都叫不出称呼来,懵懂的呆坐着,有些手足无措。

    王伯雍长叹一声,最终却只伸手拍了拍顾满的头:“唉,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啊!”

    这里人堆了一屋子,胡太医费了大劲儿才上得楼来,请沛音取了丝线,悬丝诊脉了一会儿,便摸着胡子叹道:“不容易啊,此番可真是不容易。顾姑娘大好了,只是身子还虚着,该好好保养着才是!”

    顾承宇与顾烟才听见消息赶来,刚好听见胡太医这句话,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尤其是顾烟,这么些日子了顾满都没醒,她还总以为顾满已经醒不过来了,心里刚平衡几分,谁知就听见顾满已经苏醒的消息。瞧着位高权重的王伯雍与王庭然一副拳拳的爱护之意,顾烟更是觉得心内酸涩无比。

    顾承宇见妹妹两只漂亮的眼睛里含了满满的一汪眼泪,既是心疼又是烦躁,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顾烟是个聪明人,一时失态之后自然再也不会公然显出不喜之意,只是尽力压下心里的不满,笑意盈盈的望着顾满。

    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顾老太太见人太多也不是事,顾满也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便请王老太爷往正厅坐,大老爷顾博三老爷顾博四老爷顾博五老爷顾博勇通通来陪着说话。王伯雍却道:“内阁还有事,委实脱不开身。此番来已是忙中偷闲了,不好再叨扰府上。”竟又优哉游哉的去了。

    顾老太太便请王庭然去歪厅坐着,王庭然本来看不上顾家的人,却对升任兵部武选司主事的顾博庆有许多好感-----顾博庆会做人,虽然平日里也圆滑了些,但是到底是踏踏实实做事,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的。

    明月楼里只留下顾成峰,他倒是有耐心,只是静静的陪着顾满坐着,时不时的给顾满递茶。

    顾满的头发披散着,越发显得她脸小的可怜。

    本来天天等着顾满苏醒,可是等顾满真的醒过来了,顾成峰顿时又觉得实在无话可说,只觉得所有的话都堵在嗓子眼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反倒是过了一会儿,顾满自己反应过来了,伸手摸了摸顾成峰的脸,似乎很不可置信的唤他:“十八”

    顾成峰眼泪终于啪嗒一声掉下来,扑上去抱住顾满,哽咽道:“九姐!”他多害怕顾满会就这么死了,这两个月虽然他表面什么事也没有似地,可是其实胆战心惊的,天天都在煎熬中度过,生怕这个从他出生以来就用命护着他的姐姐死了,再也见不到。

    很显然,在古代晕厥一两个月是很要命的事情,顾满连反应都慢了半拍,想抬手拍拍顾成峰,才发现她根本做不到,她连手都没法儿抬起来。太久没有活动,手都僵硬了,反应也迟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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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三 找茬

    不管怎么样艰难,总算顾满福大命大的都熬了过来。既然醒过来了,一切事情就都好办,老太太因为想着顾成峰的面上,也送过不少好东西来给顾满补身子。王氏更是不消说,恨不得天天熬十全大补汤给顾满全都灌下去。

    可是到底躺了太久伤了根基,顾满就这么足足补了一个多月,脸色也依旧黄黄的,整个人瘦的不行,连以前的衣裳也不能穿了。她偶尔自己不小心瞄到镜子里的自己,当天晚上便要做噩梦,梦见之前失去所有、孤身在邱家忍气吞声,还要被算计的自己。幸亏虽然要为顾博齐守孝,但是热孝已过,只是禁声乐,禁娱乐罢了,王氏便时常准备些鸡汤什么的给她补身子。

    已经进了五月份,树木都渐渐茂盛起来,原本的嫩绿树叶已经舒展成了深绿色,外边的榕树很茂密,足够遮挡大部分的太阳,顾满披着衣服眨了眨眼睛,想站起来往阳台上去晒晒太阳-----已经很热了,可是顾满仍旧畏寒,一定要披着一件衣裳才行。众人都知道这是伤了底子了,心里都暗暗伤心。

    唯有顾满自己倒是不觉得,日日里吃饱了就睡,睡醒了继续睡,连王氏与顾成峰后来来看她,她也没什么精神,略微醒一阵,依旧又睡过去了。

    今日好容易有了些精神,沛音众人都喜出望外,替*她披上衣裳,小心翼翼的将她搀扶出了屋子。

    屋外阳光充足,早上刚下了场雨,如今却出了太阳。光影斑驳的洒在树叶上,瞧着一片勃勃生机。顾满于是觉得心里略微好受了一些,榕树长得极好,像是一把伞撑开在明月楼楼顶上。顾满伸手接赚下来的那滴树上的雨水,就听见楼下顾鑫尖锐的声音传进耳朵:“哟,九妹这都能出来晒太阳了,先前闹成那样。我还以为以后再也不能相见了,急的什么似地。现在瞧来妹妹不是好着呢?怪道老太太说你福大命大呢,真真是羡慕也羡慕不来。”

    顾鑫来明月楼来成了习惯,一日不来觉得身上都痒痒,只可惜顾满醒了是醒了,但是没好完全,根本没出过屋子,一肚子的气就不知道往哪里放。只是时不时的要找个机会来明月楼转上一番,今日早上刚下了场雨。她带人来采湖里早开的荷花。敲望见顾满。便立时出言讥讽。

    顾满反应已经迟钝了许多,听了这句话一时没有反应,只是低头愣愣的看着穿着碧绿上衫。系着一条丁香色百褶裙的顾鑫。

    沛音与执画不约而同的急了眼,执画更是上前几步双手撑在栏杆上。急道:“六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姑娘自然是福大命大,她好着呢,不劳六姑娘您费心了!”

    顾鑫登时大怒,挑眉怒道:“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平日里我看在九妹面上让你三分,你就真的以为你自己是个人物了?呸!”她看了一眼痴痴呆呆,似乎毫无反应的顾满,冷笑道:“平日里你们狗仗人势得意的很,现在想必是因为主子傻了,想另寻去处了,才敢拿着我来做筏子!”

    执画急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想说出些不好听的来,却又碍于对方是主子,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简直比死还难受,哭道:“六姑娘说这话诛心!我要有出去的心思,就叫我被雷劈,不得好死!”

    沛音忙去抢她的话,怒道:“呸呸呸!这说的什么话,怎么就赌咒上了!”

    顾鑫瞧了一眼楼上仍旧一脸迷茫的顾满,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九妹妹,你来!”

    沛音冷着脸让执画把顾满先搀进屋里去,深恨顾鑫这个时候了还来搅局,就皮笑肉不笑的瞧着顾鑫笑:“六姑娘见谅,我们姑娘身子还虚着,就不与姑娘您多说了。”

    手指有些浮肿,顾满重新靠坐在贵妃榻上,很迷茫的握拳,指甲陷进肉里,知觉也不甚明显。她很有幸心,再次舒展手掌,又握拳,好半天才办成了这个动作,眼睛笑的弯弯的,偏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执画叹了一口气,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转身去给顾满找帕子来擦手。

    沛音随后进来,见顾满眉眼舒展,笑意盈盈的,并没有因为顾鑫而生气,先就松了一口气,紧跟着却又忽然心酸起来-----要是在从前,顾鑫焉敢在顾满这里这么嚣张。

    三人静默了一会儿,沛琴忽然脸色不善的上楼来,道:“几位姑娘来看咱们姑娘了。”

    双胞胎最近来的比较勤快,顾琳也是常来的,顾清还没来过。沛音便问:“是哪几位姑娘呢?”

    “四姑娘、六姑娘、七姑娘跟其他几位姑娘都来了。二位表姑娘也来。”沛琴轻轻的蹲在顾满旁边,笑问她:“姑娘见吗?若是不愿见,婢子们去打发她们。”

    顾满伸开手掌瞧瞧自己的手,极轻的点了点头。为什么不见?太久不发威,大概都把她当成病猫了。两位表姑娘,能在侯府称上表姑娘的不多,一个应是陆玉然,一个便是卢蓉了。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卢蓉,估计是得了顾鑫的信,跑来幸灾乐祸的。既然她们这么想来看看自己,让她们失望就太不好了。

    见顾满点头,沛琴有些不愿意,又不敢违拗顾满,嘟囔道:“好端端的,见她们做什么呢?七姑娘与两位锦姑娘倒还好,其余的姑娘们”

    沛琴忙呵斥道:“多嘴!姑娘既说见就见了,快下去招待几位姑娘才是!”

    顾满知道沛琴的好意,便笑着摇了摇她的手:“放心罢,我有分寸。待会儿你十八爷跟舅爷都来呢!”

    沛琴这才眼前一亮,转而也不摆脸色,笑嘻嘻的下去招待姑娘们了。

    这边执画与沛音就忙着给顾满穿戴齐整,扶着她下楼。多时没有起身,顾满走的着实费尽,三十级木楼梯,她走了几乎一盏茶的时间才勉强落地,还出了一层细汗。执画瞧着难受,心内骂了刘姨娘百次千次,替顾满把汗给擦了,扶着顾满转出多宝格,掀起帘子进了花厅。

    一时除了顾清与顾鑫顾琳,其他几个姐妹都站起来唤九姐,顾满笑着点头应了,又跟顾清与顾鑫顾琳见了礼,这才重新又坐下。

    顾鑫一刻也等不及,立时便出声道:“九妹好大的气性,才刚叫你下来你连个影子也没见到。其他几位姐妹来了,你才肯纡尊降贵。”她见顾满脸色苍白,眼底一圈乌青,再加上身形消瘦,一时心里开心许多,又笑道:“九妹昏了这么些天,我们总挂着心。哎哟,多怕九妹一个不小心便再也起不来了。”

    顾琳到底跟顾鑫好过一场,伸手拉拉她的衣袖,低声道:“六姐,你少说几句。”她也是好心,又跟顾满的关系不错,不忍心听顾鑫冷嘲热讽,也不愿意见顾鑫得罪顾满。想着两头劝好。

    顾鑫不听,眼睛看着顾满笑:“只不过这虽然醒了,还是得好好保养着才是。不然若是再来这么一场.”

    “不劳六妹你担心!”屋外传来一声断喝,却是顾昭带着花颜与叶玉进得门来,脸沉沉的,无一丝笑意,先朝着顾鑫发作:“你没蛆嚼了?竟捡些不吉利的话儿来说膈应谁?他日若是九妹真出了事,我第一件事便是撕了你的嘴!”

    顾昭如今是陈王世子妃,连老太太也给她几分脸面,让她几分,顾鑫不敢在她面前放肆,头垂着,心里却把她给骂了几千遍。

    顾昭全然没把她放在心里,又去教训自己的亲妹妹:“太医与静慧师太都让你好好养着,你下来做什么?9嫌大家不够操心呢!”一边又与其他姐妹们道:“她身子不济,众位姐妹们便多担待着些。”

    陆玉然便笑道:“九表姐大好了才好,我们瞧着心里也放心些。”她原本是不愿意来的,可惜卢蓉从老太太房里请了安便硬生生的把她拽了来,如今又被顾昭牵连上,心中很有些不耐烦。

    其他几人也无话,只是顾鑫憋红了脸瞧着顾昭,又见卢蓉脸色不善,一急之下跳起来:“我倒是想说些好话,也要三姐跟九妹给机会呢!我知道三姐如今是那高枝儿上的人物了,我这等人自然不敢高攀。好心来瞧瞧九妹也要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真是哭也没地方哭去。三姐,说话要凭良心,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了,你要当着一屋子的姐妹这么呵斥我?!”

    顾昭见她有需疯癫癫的,皱眉让画屏:“带你们主子回去,若觉得我说的不对,大可去跟大伯母告状。要打要骂,我都受着!”

    顾满原本想等顾成峰或者王庭然来收拾顾鑫,谁知道顾昭却比他们先来了。见顾昭发了怒,她就揉了揉额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没意思。

    在这家里从来没一天过的开心的,天天不是这个事就是那个事。这回还被刘姨娘坑的差点儿魂归天外,醒来就是这么大一烂摊子。

    顾昭见妹妹不甚舒服,忙道:“请静慧师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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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四 炮灰

    顾鑫来了一趟,明月楼就又开始吵吵嚷嚷的叫太医,顾满更是病情又差了许多,顾老太太大怒,她本来就不甚喜欢顾鑫,此刻见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惹事,也就发了狠,朝大太太发了狠话:“她想必是肉太松了!再闹事就叫她趁早出门子去!烦也烦死了!”

    大太太才不管这个女儿到底怎么样,见老太太不喜,回头将她骂了一顿不止,又故意在淮安侯夫人那里说上许多抱怨话。

    淮安侯夫人本来就对这门亲事不满到了极点,碍着范氏跟老太太,才勉强答应的。现在老太太自己不仅不喜欢顾鑫,还厌恶上了,又想,娘家终归是娘家,给这么一个女孩儿过去实在是亏待了,便半推半就的由着卢家退了婚事。装聋作哑,也不欲再去管顾鑫。

    反正当年的事也压下来了,知情人也早被淮安侯府乖觉的打发的差不多,顾家自己这边的人自然是一句话也不会多说。

    因此,顾鑫在这年五月被退了亲。

    顾满不是装的,她是真的病情又加重了,回去就吐出了血来,吓得房里一干人等哭的不行,齐嬷嬷更是一把抱住顾满,哭道:“我说不让见不让见,非得给自己找这气受!这命要是没了,谁赔呢?!嬷嬷老了,这辈子也无儿无女,除{3w.了姑娘却又靠谁去?!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活不成了!”

    执画与沛音也有此意,心中伤心,泪就跟雨点似的飘下来。双双跪下劝道:“姑娘这一醒来,不说好好保养着,倒是给自己招是非!这六姑娘又有什么好见的,咱们也不是没忍过。眼不见为净也就是了,何苦非得兜揽她?姑娘一钓事,我们可怎么办呢?!”

    顾满趴在床沿上有性力的扶住齐嬷嬷的手,唤了沛音与执画起来。想开口解释,却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齐嬷嬷吓得魂飞魄散,生怕她又再吐出一口血来,忙拦住她的动作,老泪纵横:“姑娘,嬷嬷错了!嬷嬷说错了,你别着急,别着急。”

    “不。”顾满喘一阵气,等平复了喉头的腥甜。才勉强拉了齐嬷嬷的手。笑道:“嬷嬷说的很是。我们以后都要好好的。”

    顾鑫这辈子要飞黄腾达,唯一的指望就是嫁个好婆家了,但是这一闹。淮安侯府顺势退了亲,说她生性刻薄。这可不是一个好评语。带着这样的名声被退了亲,她真是一口气梗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当场就厥了过去。

    只是,虽然她下场如今瞧着已经很惨了,但是顾成峰犹自觉得不够。他已经很烦家里这些闹个不休的女人,尤其是顾清还有顾鑫,其中顾鑫又蹦达的最欢快,因此,他只是费了小小的一点力气,就让范氏主动将顾鑫送去了家庙,美其名曰:为老太太祈福。

    至此,明月楼彻底清静下来-----大家都不笨,顾鑫是为什么忽然被退了亲,又被送去了家庙,众人心里都明镜似地。范氏还要因为顾清以及顾琳的婚事求王氏伸手呢,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本来就完全不喜欢的庶女得罪顾成峰?因此她一点儿犹豫都没有,干脆利落的把顾鑫给遣送走了。

    于是顾鑫终于光荣的为了自己的作天作地付出了代价,被炮灰了。

    送走了顾鑫,范氏就转头先与顾老太太商定顾清的婚事,顾老太太先时还愣了愣,过了许久才明白过来,顾清如今不小了,都十六七了,别人家这么大闺女儿早就定了人家,委实是晚了些。便也认认真真的听范氏说起人选来。

    第一个便是都御史史同舟的儿子,今年恰满十九岁,到如今了也还未娶亲,身上有举人功名。第二个是范氏娘家人,是范氏自己亲妹妹的儿子,叫做孙录,家里有田有房,又是嫡亲的姐妹,嫁过去也不用立规矩伺候婆婆,倒是便宜。

    家里的事情闹了这么一场,范氏也学乖了,自然不敢再眼高于顶。淮安侯府倒是还有结亲的意思,但是卢应翁那人实在不靠谱,纨绔也就罢了,还是个完全不照规矩办事的人,如今就让通房生下了个庶长子。虽说范氏自己嫁的顾博轩也是庶长子,但是却不忍心女儿嫁过去就多了个膈应的儿子。

    而其他勋贵人家呢,人家也瞧不上她们。这定远侯府的招牌是响亮,但是也得看谁来用,自己的丈夫一承不了爵位,二虽然有个武举出身,但是现在边关没战事,他也就没什么看头了。

    顾老太太瞧了一阵儿,抬头问她:“这两个人,你中意谁呢?”

    按照范氏的想法来说,这两个倒是都不错。史同舟如今在都察院也混的不错,虽说御史品级低,但是地位高啊,谁不高看一眼?而孙录是自己外甥,当然也怎么看怎么顺眼。她这就是拿不定主意,来找顾老太太拿主意了。

    顾老太太想了想,便道:“不如叫你二弟妹来帮着看看。”

    范氏求之不得,忙点头笑:“媳妇儿正有这个意思,若是弟妹能来帮忙挑选,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王氏不一会儿便来了,听了前因后果,沉默了一会儿子,便笑:“其他人不知,只是这史家怕是有些不好。”

    范氏与她如今已没了利益冲突,闻言便忙问道:“二弟妹说说,是怎么个不好法呢?”

    “倒也没什么大事。”王氏冲范氏一笑,道:“只是去年我曾在我娘家见过这个孩子,说话办事很有些拎不清。长相上也有辛碍,因此听我嫂嫂说,恁大了,还娶不着媳妇儿。”

    王氏没必要骗自己,范氏想了一会儿,果断的把史家划去了,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外甥一表人才,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便欢欢喜喜的去跟妹妹提了。

    范氏与自己妹妹小范氏沟通的极好,商定了七月过小定,又翻黄历,次年八月成亲。

    顾老太太刚高兴了没几天,又被顾筠烦的吃不下饭。

    原本没什么,顾筠自从受了几次教训之后,很知道要夹着尾巴做人的道理了,又因为陆翰轩一度搭上了昌平公主这个后台,所以很是消停了一阵子。可是现在这昌平公主因为巫蛊之祸而遭了秧,虽说皇帝先前没杀她,但是听说她自己疯疯癫癫的就掉进湖里淹死了。这么一来,陆翰轩顿时又失了依靠。

    顾筠不免就又打起了原来的主意-----横竖现在顾满死了爹,又病成了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这情况,陆翰轩还愿意娶她那是看得起她。想必王氏也应该是会同意的,想到这里,顾筠就来找自己母亲商量。

    吏部到现在也没有安排下来,陆墨之也就只能在侯府等着消息,如今见顾筠这般说,自然是巴不得能成事,他也好搭上王家这颗大树。

    许久没见过陆墨之的笑脸了,顾筠更坚定了向王氏求娶顾满的信念,缠着顾老太太不放。

    可是顾老太太虽然不喜欢顾满,却也不想答应了。你道为何?只因为陆翰轩实在是不成器,又被下过诏狱,虽然没出事,但到底传出去不好听。这也还罢了,只是到现在,陆翰轩身上也没个功名,哪怕再进一步考个举人呢,也没能成。这样的身份,王家怎么可能答应?

    顾老太太虽说疼外孙,但是亲孙子肯定亲过外孙子,也不愿意因为这个寒了王氏的心,又知道顾成峰极为爱护姐姐,便狠了狠心,与女儿道:“罢了!你如今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过不了几年就要当婆婆外婆了,怎么还总是算计个不停呢?不是我看不起轩儿,实在是他忒不像了。别说九丫头,便是其他几个丫头,我都不愿意给他!”

    这话说的可就重了,顾筠没料到会被自己亲生母亲这样一顿损,顿时脸面挂不住,掩面大哭:“母亲说的什么话呢?!我不过是为了轩儿好,求个知根知底的媳妇儿,究竟错在哪儿了?何况早年轩儿才出生不久,母亲就许过我的,会给我个丫头。可事到如今,阿昭当了世子妃,九丫头母亲还骂我们攀不上?难不成我们想呢?要不是被二哥带累了,轩儿会进那不见天日的地方?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摊到二房头上去?他们害的我们这样惨,难道不该给我们个交代?”

    诶,顾博齐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记给自己的儿子女儿们挖个坑。

    顾老太太见女儿哭成这样,又见她两鬓间隐隐的几缕白发,心中再有天大的气也消了,只好软言相劝:“母亲知道你委屈,可是今时今日,你看看哪里还是当时情况呢?那九丫头你们要,无非是瞧着王家都把她看得重。可你想过没呢,就是因为看得重,人家也不会答应给轩儿呀!阿满自己又与轩儿相看两厌”

    顾筠一句也听不进去,怒道:“她如今病怏怏的,又是父孝守三年。三年过了就十六了,谁还瞧得上她?母亲说这话,你外孙子就比她低一等?连她如今这情况母亲还宝贝着她?”

    顾老太太虽然宠爱这个女儿,但是外孙总归亲不过亲孙子,她想起顾成峰为了顾满急的食不下咽的劲头来,仍旧拒绝:“好不好的,那都是她自己的事。你如今还不如安安稳稳的,踏踏实实的给轩儿选定个门当户对的姑娘,让她们好好儿的过日子,好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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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五 窝里反

    顾筠不答应,哭哭啼啼的跟顾老太太死缠烂打:“妈说的是什么话?!现在让轩儿上哪儿找个贤良淑德的媳妇儿来呢?他如今这个样子,不怪二哥带累了他,难不成还怪他自己不成?我晓得二嫂身份高,晓得九丫头看不上我们,可没料到连您也瞧不上我们,不肯给我们作主了!”因为想起了伤心事,顾筠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到后来索性嚎啕大哭,哄也哄不住。

    这些年她委实是太委屈了,陆墨之如今虽然收敛了许多,也对她和蔼了许多。但是因为一直呆在家里半年多,中间又遇上了顾博齐的事情,就有点不耐烦了,觉得她帮不上一点儿忙,近日也有些摆脸色给她看的意思。她知道陆墨之从小就被父母宠坏了,只看重自己而已,又因为庶子庶女如今也渐渐的长大了,就更加着急。

    想着若是可以给陆翰轩求回顾满来,虽然顾满脾气差了些,身子差了些,可好歹人家是王首辅的外孙女儿,王首辅那么疼她,怎么能不帮衬着她们小夫妻呢?如今见顾老太太一口一个不愿意,早就已经恼了,心中又想起与王修盈幼年时的日子,更加不是滋味,便朝着顾老太太吼叫起来。

    顾老太太到底是心疼女儿的,眼见着怎么哄顾筠都还是哭哭啼啼的止不住,便叹了一口气,不免想了想,道:“既是如此,我便开口去与你二嫂提一提。只是我话说在前头,《若是她不答应,你可别再来缠搅我。”

    能让顾老太太出面就好,虽然顾筠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却觉得王修盈到底是个温柔人儿。性格又好。婆母说的话她总归还是要听的。再说现在顾满也成了这个样子,难道王氏还能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不成么?心中便安定了许多,听了顾老太太的话,径直往迎春居去了。

    陆墨之不在,想必又是出门去了,顾筠脸色就有些阴沉,不高兴的扫了丫头们一眼。到底还是没憋住,怒道:“瞧我干什么?!一个个都是死人吗,干各自的事儿去!”

    众人做鸟兽散,幸好陆玉然又与陆翰轩结伴而来探望母亲,顾筠这才有了些笑意,伸手把她们都拉至身边坐下,笑吟吟的道:“这是从哪儿来?我叫你们去瞧瞧九丫头,你们去了么?”

    陆玉然点头笑道:“今日刚跟十二妹十三妹去看过了,看样子比先前好了许多。想必养一阵子也就好了。”

    这就好。虽然说不在乎她身子差不差,但是到底也别死的太早,总爹给生下个一男半女的传后才好,顾筠牵起嘴角笑了笑,又问陆翰轩:“你呢,不去看看你的九妹妹么?”陆翰轩之前对顾满显然是有些意思在的。众人都能看得出来,何况是她这个当母亲的?所以顾筠才会不计代价的想把顾满拉来给陆翰轩当媳妇儿。

    陆翰轩听了这话,脸色一时有些复杂。他的确是喜欢顾满。一开始是受了父母的影响,觉得这个女孩儿可以在自己的前途上起作用,可是到了后来却是真正的不得到顾满不甘心的地步了。男人通常都有这个毛病,越得不到的就越想要。尤其是顾满这样的,充满了挑战性的猎物呢。

    顾满生病了的那一阵,陆翰轩虽然极少过去凑热闹看她,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感触的。一时觉得顾满这样势力,死了也活该,一时又觉得未免可惜,毕竟还没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能力。让她为当日的选择后悔。

    现在听顾筠重新又提起来,陆翰轩沉了沉脸色,淡淡的道:“我看她做什么?母亲说笑了。”他知道顾筠想为自己使力。可是一来受到顾满的刺激,他很是不想让顾筠来逼成这件事,二来又因为他向来自尊心极强,觉得凭自己的能力,将来未必不能让顾满臣服在他脚下,因此更加气恼:“母亲又去求老太太了吧?何苦来哉,我都说了,这事情我心内自有打算,母亲以后就别去求外祖母了。反而让她生气。”

    顾筠听了这话,先是呆了一呆,反应过来以后正要生气,却见儿子一脸不以为然,话到嘴边便转了个弯:“你说的倒是轻巧!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二舅母的为人,还有你那好表妹,都是眼高于顶的,若是没有你外祖母去说合,人家哪里看的上你呢?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谁也不用靠。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呀,让你外祖母给你说亲,这有什么不对的?”

    陆翰轩见这么说,想想也是这个理,终究是父母的意思,就算顾满不不愿意又怎么样呢?等以后自己功成名就了,她不照样要来讨好自己么?便当作默认了,转而说起别的话来:“五表哥说想给我在工部挂个名,当个记名也成。”

    这可不是什么好干的活儿,不过总好过于没有,顾筠知晓现在儿子的心思是不在科考之上,也只好随他。便道:“你五表哥有这个能耐?若是真的成了,咱们自然要好好谢他。”

    “他与工部的左侍郎熟悉的很,总不会太难。儿子身上好歹有举人的名号呢,只是一直没去吏部报道罢了。这次有五表哥出力,我自己再使点银子,哪有不成的道理?”

    这是个好事儿!顾筠当然不可能反对,闻言想了想,立刻唤来清莹:“你去拿我的那个小描银匣子来。”

    清莹很快去把小描银匣子给捧了来交给顾筠,顾筠拿了钥匙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几张银票来交给陆翰轩,柔声说道:“你也大了,如今又有这档子事,日后人情往来肯定是避不了的,身上没一点银子防身怎么好?这里有四千两银票,两千两你拿去交给你五表哥给你上下打点,另外两千两银子便留在身上。或是去宴请同年,或是去打点关系,都随你自己。若是不够用,随时再回来取便是了。”

    陆翰轩知道自己如今的确需要用银两,便也不跟母亲客气,伸手接了交给自己丫头收好了,这才跟顾筠道谢:“多谢母亲,孩儿一定会争气的。”

    顾筠的后半生都要依靠这个儿子,自然什么都是要留给儿子的,这点银子算什么?便只是笑着与他说些趣事,忽略了旁边向来听话的女儿脸上的愠色。

    陆玉然确实有生气的理由,不久之前她想趁着桃花开的时节,请些闺中密友来饮桃花酒,办个桃花宴,可是与母亲说时,母亲却说外祖母她老人家必定不会计较,家里的姐妹也熟了,就没什么必要再请,而那些其他朋友,都是些不入流的效人家的女儿,不值得深交。当时陆玉然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想想,却满心的不平了。

    凭什么同是顾筠亲生的儿女,她得到的关注与利益却总要比陆翰轩少?陆翰轩下诏狱的时候,是她这个女儿一直在顾筠跟前安慰照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稳住了顾筠的情绪,可是到头来,她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连举办一个桃花宴的钱,母亲都不愿意给她。她觉得委屈,同时又很不甘心。

    陆翰轩虽然是个男儿身,但是却处处惹事,从小就阴沉着一张脸,似乎看谁都不顺眼似地,偏偏自尊心还强的很,在陆玉然看来无比可笑。就跟当年进国子监的事似地,明明父亲母亲都花了极大的心血,又受了不少的闲气,才替他拉上了祭酒孔大人的那根线,可是陆翰轩却硬是为了那可笑的自尊推了。简直可笑。

    他这么大了,还是同从前一样,一点成算都没有,只会盲目的自傲跟自信,陆玉然想到这里,脸色就更加不好,托词身体不舒服,要回去休息。

    顾筠本来也没大注意她,再加上之前跟顾老太太商议了陆翰轩与顾满的事,又为陆翰轩去工部挂名的事操了一会儿心,便并没看见女儿难看的脸色,挥挥手答应了,又让陆翰轩一起跟着出来。

    陆翰轩走在前边,走出老长一段路之后才发觉陆玉然没有跟上,便有些奇怪的回头去寻。

    陆玉然脸色不善,听见陆翰轩的问话也全当没听见,仍旧自顾自的走自己的,连看也没看一眼陆翰轩。她真是被顾筠跟陆翰轩两个人气的半死,见到陆翰轩便跟见到了哗的银子似地。

    陆翰轩见妹妹与以往不一样,又见她脸色难看的厉害,便讶然道:“然儿,你怎么了?”

    不问这句话还好,一问这句话陆玉然所有的委屈都瞬间爆发,怒气冲冲的反问道:“我怎么了?哥哥你说的话真好笑,什么事情都是你跟母亲说了算,我能怎么呢?”

    陆翰轩这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本来对亲妹妹是很不错的,但是再不错也架不住妹妹说话语气这么差,活像仇人似地。便也来了火气,怒气冲冲的道:“你说这话好没道理,难道谁塞住了你的嘴巴叫你不要说话了不成?还是说我们亏待你了,口口声声的能怎么能怎么,谁还能怎么你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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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六 告密

    陆翰轩不理解为什么陆玉然忽然要冲他生这么大的气,他也是有脾气的,因此见妹妹一脸不高兴,又说出几句难听的话来,登时恼了,反唇相讥之后连问也懒得再问陆玉然原因,甩手便带着丫头走了,剩下个陆玉然一脸愕然的站在院子里呆站着,半日都没回过神来。

    以往就算是闹了矛盾,陆翰轩也不会不耐烦都这种地步,最近他越来越暴躁,脾气越来越大了。陆玉然觉得自己满心委屈,她是女孩儿,所以就注定不能成为母亲的依靠么?她做的一点儿也不比陆翰轩少,可是顾筠的眼睛里还是只能看得见陆翰轩。现在为了他要去送钱打点,又要专门给他银子傍身,生怕他受到一丝儿委屈,甚至还要腆着脸再一次去求顾老太太出马为他说合顾满母亲愿意为了他做这些事情无可厚非,陆玉然不满就不满在顾筠除了为儿子打算之外,竟丝毫没有考虑到她自己。她的年纪也不小了,也只是比顾清小两岁而已,可是顾筠这两年却完全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打算。

    她能靠谁呢?父亲如今三天两头不着家,心思也都在陆翰轩跟那个庶子身上,还有那么多姨娘要应付,他可没有心思搭理自己。而可以依靠的母亲却全心全意都只为了儿子打算,连点关怀都吝惜给。

    她站在院子里,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酸的,差点要掉下眼泪来。

    过了一会儿,清莹出来见她眼眶红红的站在院中,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慌忙问她。

    陆玉然这才如梦初醒。擦了擦眼睛,强笑道:“没什么的,才刚沙子进了眼睛了。我这就回去了,姐姐自去忙罢。”说着便提脚带着丫头出门。

    她想了想,又不想去顾老太太那里去,左右犹豫了一会儿,径直往明月楼来。才进门就见到齐嬷嬷正坐在院中的竹床上将金灿灿的菊花给铺排开来。沛音随后出来,见了她,有些疑惑,却立即掩了,笑道:“表姑娘来了?快往里边坐。”

    陆玉然点了点头,笑问道:“九妹妹怎么样了?好些了么,我来看看她。”

    这阵子众位姐妹除了顾鑫之外陆陆续续都有人来明月楼瞧顾满,因此沛音也不好拒绝,便笑着迎了她进去。转过了回字形影壁,来到东次间书房,就瞧见顾满正坐在黄梨木圈椅里捧着一本书在看。陆玉然瞧她气色有了起色,脸色也红润了许多,便笑道:“一日比一日好了,想来是世子的药起了大作用。九妹妹可想好了怎么谢谢人家?”

    顾成峰在谢庭那里取了一副补身子的药。拿来给顾满调理之后甚是有用,因此顾满短短时间已经恢复神速,虽然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到当初的样子。却也已经好了许多。见陆玉然这么说便站起来笑道:“原来是表姐到了,快请坐。”

    陆玉然依言在窗边的锦杌上坐下,瞧着沛音给自己斟满了茶水,便笑道:“妹妹既然好了许多,为何不出去逛逛去?太阳虽然毒些,卷棚那里却是有个葡萄架,极阴凉舒适的。”

    顾满跟陆玉然向来只有面子上的情,见她这次过来不再跟上几次一样装傻充愣半个字不多说,心里有些讶然,面上却仍旧淡淡笑着:“既然表姐这样说了。过几日等我再好些了便过去看看。表姐向来可好?听说魏家四姑娘要办个荷花会,姐姐有时间尽可跟去坐坐才是。成日间闷在家里,人也给闷坏了呢。”

    听见顾满说起这件事来。陆玉然脸色就更加差了-----魏家倒确实是给顾家下了帖子,可是众多姑娘通通都有,除了她跟顾鑫。这有什么意思?去了也是给自己找气受,她已经不是当年不懂事理,不通世故的小姑娘了,当然明白就算强去了也没什么意思。当年顾筠死活去求顾老太太让王氏带上她去赵王府,到最后是个什么结果?人家赵王府从头到尾也看不上她,她更是连赵王妃的面都只见了一面。

    顾满敏锐的察觉到她有心事,又见她有些坐立不安,一副度日如年的样子,便心知她是有事。可是顾满不知道她的打算,因此也不说破,仍旧笑吟吟的让她喝茶。

    这样诡异的安静了一阵子之后,陆玉然终究是自己没忍住,认真的看着顾满,斟酌了一会儿方才开口:“我知晓我与九表妹你的关系一向不算好,也知晓咱们一直有些误会。如今我问你一句,若说我有件要紧的事与你说,你会信我么?”

    顾满飞快的看了她一眼,紧接着便垂下头。这家里的事向来多的让人心烦,陆玉然带来的消息若是什么谁谁要对她不利的消息,那可真就没什么信不信一说了。而如果是别的消息,那就先看再说。因此便笑道:“既然表姐一门心思来告诉我,我无论如何也领这个情。”

    陆玉然等的就是这句话,又笑道:“只是听说.荷花宴也快近了,不知道能不能跟九表妹一起畅游一番呢?”

    这是在谈条件了,巧了,顾满还真的就不介意答应她这个条件。陆玉然此人与陆翰轩又不同,是个极度为自己着想的人物,之前与陆翰轩利益一致的时候,她是自然什么都为陆翰轩着想,而一旦陆翰轩与她的利益不一致了,她当然是得为她自己着想更多。因此顾满极痛快的笑道:“这又有何难?说起来我也许久没有出门做客了,正好是时候与我母亲提一提。”

    陆玉然便掩嘴咯的笑了:“我早知道九妹妹是聪明人,只是,虽然我说的这话对我母亲与哥哥不利,可是我也不忍心见着妹妹你落入火坑。毕竟你也晓得我母亲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爱子如命,自然是一切都要为我哥哥打点的万无一失。昨日她去求了外祖母一日,让外祖母去跟二舅母替我哥哥向表妹你提亲呢。我先前也纠结了许久,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要告诉你,现在想来,我若是不说”

    顾满得知这个消息也不意外,她是知道的,顾筠向来想要自己嫁给她那个宝贝儿子,在这个时候,自己又病了的时候跟顾老太太求她出门,是很附和她的做法的。

    这个消息对顾满来说不算是很重要,因为她已经猜到了。可是她仍旧装作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愣了一会儿才惊慌失措的道:“什么?!”

    陆玉然显然很满意她这个吃惊的反应,当下悠闲自若的安慰顾满:“九表妹也不用着急,二舅母她这样宠爱你,婚姻大事自然是要问过你自己的意见的。何况你也是个聪明人,多得是办法才对。”她自从跟从陆翰轩在衮州府走了一圈回来之后,就再也不想顾满嫁给自己哥哥当自己的嫂子了。顾满这个身份强大,后台也强大的嫂子可不好伺候,要是想在她的婚事上使点坏,那也不是难事。

    尤其是现在陆翰轩与顾筠的做法,她更加明白了一个道理,与其依附哥哥跟母亲,还不如跟顾满示个好呢,至少顾满能一下子就给她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

    顾满是很恨陆翰轩的,她厌烦死了陆翰轩一直拿她当囊中之物的态度,现在见她们自己窝里反了,顾满开心还来不及。

    事情已经说完了,陆玉然也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便起身告辞。

    顾满目送她出去了,手里的茶杯就啪嗒一声放在茶几上,她站起身推开窗子,瞧着外边榕树上挂着的秋千晃荡着,微微的笑了。

    陆翰轩,刚好因为被蛇咬沉寂了这么一阵子,刚巧被顾鑫激起了满心的火气跟愤怒,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想来算计我。那好,很好,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老太太唤来王氏,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提起了这件事,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晓得你们看不上轩儿,可是如今不一样了,他都改了。你瞧他最近也知道上进了,这又有工部的挂名了,多好?何况阿满如今这情况,你瞧瞧这盛竟有谁能要她?”

    王氏先听顾老太太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一下,紧跟着心里就出离的愤怒了-----陆家居然还没有死心!王氏是很不喜欢陆翰轩的,不仅仅是因为他没出息,更加重要的是陆翰轩这个人阴沉沉的,不像个好人。上回那次在卷棚里阻止顾成安一众人去救人也有他的份,更加重要的是,他嘴巴极其刻薄,这样出口成脏的人有什么好的?

    顾筠想要攀上她们王家这棵大树,先得经过她的同意!

    没有经过什么犹豫,也没有什么要再顾忌的了,王氏从没如此轻松的听完顾老太太的话,心里除了愤怒连一丝儿的波澜都没起,抬头瞧着顾老太太,笑道:“母亲说的哪里话呢,我怎么会嫌弃外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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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七 静待入笼

    顾老太太见王氏神色平静,似乎并无不悦,心中便有些欣慰,同时又觉得轻松许多。现在这情况,要她真的得罪王氏她也的确不敢的,毕竟如今没了顾博齐,王氏要是不愿意守这个寡,那是谁都拦不住的。何况定远侯也快回来了不过,若是王氏自己答应了,那这门亲事可就是亲上加亲,论谁也挑不出个道理来。顾筠又是亲生女儿,陆翰轩更是嫡亲的外孙子,难道定远侯还能不高兴不成?

    这么一想,顾老太太脸上就有了笑容,带了几分真心的笑道:“那敢情好,既是这么说就更好了。真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呢!”

    王氏有些奇怪的盯着顾老太太,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顾老太太如此坦然的以为她说一句不嫌弃陆翰轩就会以为她同意把顾满许配给陆家。陆家是个什么地方顾老太太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觉得自己会把顾满嫁过去呢?别说顾筠的脾气多大,就算是陆翰轩这个人都过不了关,因此她笑了一声,打断了顾老太太的自说自话:“母亲误会了,我的确不嫌弃外甥。外甥他年轻有为,如今前途正好。可是阿满却不懂事,这脾气又执拗的很。母亲您也知道阿满与他有些误会,因此自小就互相看不顺眼。这门婚事怕是十分不妥当,还请母亲替我与姑奶奶说一声,算了罢。”

    顾老太太的笑就僵在了脸上,她早就想到了王氏不会答应,刚刚听&..见王氏说那话还觉得惊喜,如今再听见王氏说了这句话,就挑眉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氏的这场面话说的很不错。可是最后那句十分不妥当却又踩着了顾老太太的尾巴,外孙总归是外孙,女儿始终的女儿,她当初之所以不答应,是因为觉得王氏不答应。现在听见王氏这么毫不留情的说不妥当,她顿时又生了一肚子的气。

    顾筠真是贪心不足,王氏仍旧直直的看着顾老太太。道:“母亲见谅,媳妇儿没有旁的意思。婚姻乃是结二姓之好,实在是顶顶重要的一件事。阿满与轩哥儿素日合不来,何必让他们二人凑在一起呢?阿满脾气又不是很好,若是一个不如意惹着了轩哥儿,他们二人究竟是谁让着谁呢?母亲您是清楚他们两人的性子的,您觉得媳妇儿说的哪里不对呢?”

    陆翰轩确实跟顾满合不来,可是顾老太太到底觉得自己女儿说的是有道理的。再不和又能怎么样呢,过一阵子两个人生米煮成了熟饭。都在一起生活了,又还能怎么样?谁不是耐着性子过这一辈子的呢?想到这里,她未免又开始觉得王氏是故意看不起顾筠了,便冷笑着道:“二太太好大的口气,合不来便算?那这天底下多少合不来的冤家对头呢,人家又怎么能好端端的过一辈子?我晓得二太太眼大心大。不把轩儿这等的放在眼里,可是瞧瞧九丫头现在的样子,病了这么一大场。还是病歪歪的,瞧着是难好全了,好容易轩儿他娘不介意,二太太还瞧不上。罢了罢了,我也知道人老了惹人嫌,说多了你也不愿意听,既然如此,就算了。”

    王氏见她开始戳顾满的伤疤,便也不客气,脸上仍旧恭敬的笑着。言语上却没有面上的那么好看了:“母亲说得对,就是为了阿满这个病,这门婚事我也不能同意。姑奶奶她就轩儿这么一个儿子。阿满她如今身子不好,又有孝在身,可不适合陆家。”

    顾老太太见王氏虽然笑着,那笑意却并没到眼底,先是一惊,随之便假装没看见,沉声道:“既是这样,二太太对九丫头的婚事是有打算了?既然有打算了,不妨让我这个老婆子也听一听。”

    “打算倒是称不上。”王氏不耐烦再与顾老太太打机锋。妇女的婚事大都是父母说了算,再说顾老太太也的确不大插手女儿们的婚嫁事,为了顾筠提的这两次通通都被王氏给否决了:“欧阳夫人上回来寻我,倒是有这个意向。我想着,总归是通家之好的人家,欧阳夫人人也不错,又对阿满满意,便私心已经许了,只是面上仍旧说要守孝,等出了孝再商议。”

    欧阳侍郎府上倒真是个不错的人家,顾老太太自知陆翰轩无论如何也比不过欧阳灿,便讪讪的住了嘴,寻些有的没的来说。

    等第二日顾筠来给顾老太太请安,听说王氏拒绝了,这事儿没成,当下就炸了毛,怒气冲冲的抱怨:“这什么意思呢?还是看不上我们轩儿!”说着说着就委屈了,居然掉起眼泪来:“我知道二嫂她看不上我,一定以为我要攀龙附凤了,可她也不仔细想想,虽说我们千般不好万般不好,到底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呢,我难道真的会虐待她女儿不成?她就这么看不起我们说起来还不是觉得那侍郎公子好,比轩儿前程好呢”

    顾筠知道了,回去自然一五一十的全部跟陆翰轩说了,甚至添油加醋,把王氏说的多么多么势力,顾满又是多么多么百般的看不上她们,最后又道:“人家还看得上咱们?早就看好侍郎家的公子了!就是那欧阳指挥使的亲弟弟!这咱们怎么能比得上呢?难怪人家看不上咱们了!你那死鬼爹哪里能及得上欧阳侍郎的一半儿呢?”

    欧阳灿?欧阳灿!原来是欧阳灿哪,难怪欧阳灿次次都为了顾满出头,次次都为了顾满通风报信,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陆翰轩脸色阴沉下来,背着双手站着,垂头半响才抬起头来,冷声道:“既然人家看不上,那咱们非得求着上去干嘛?娘您别着急上火了,难道我还能找不着媳妇儿?”

    媳妇儿哪里都是,陆家跟欧阳家跟王家比自然是上不得台面,但是寻头百姓家的闺女儿当然是要几个有几个了。但那有什么用,找多少个也没用啊这种丫头!顾筠还是满心委屈,待要再说几句吧,见陆翰轩脸色阴的吓人,也就不敢再多说了,忙着让陆翰轩出门跟顾承宇他们玩儿去。

    陆翰轩就出门去了,才到二门上,就看见顾成峰带着舒默往回走,他站定了脚,招手唤他:“十八!十八,你过来一下!”

    顾成峰见是他叫,就往前走了几步,仰头看着他:“表哥有事情叫我?”

    “事儿倒是没有,想问十八你几件事。”陆翰轩扯出一个笑来:“你九姐现在好多了罢?”

    好端端的问起顾满来干什么,顾成峰心中一动,明白肯定是顾筠又来打顾满的注意了,心里先就不高兴了,盯着自己的脚尖半响才慢悠悠的回他:“好多了,多谢表哥关心。”

    陆翰轩见他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却不敢就真的闹翻,气哼哼的往外面去了。

    顾成峰转头就来了明月楼,看见顾满正在看书,就轻手轻脚的站定了,问她:“九姐,你知道姑母去找祖母的事儿了?”他刚刚找了汀兰一问,就什么都知道了,心里对陆翰轩更加鄙夷,对顾筠这个姑母更是烦的不能再烦。

    顾满将手上的书放下,笑着唤执画去给顾成峰取点心来,就回头来问道:“那你说说,你想怎么办呢?”

    “当然不能放过。”顾成峰见她似乎不以为意,就忙道:“九姐,你可别再犯糊涂,若是心软了,你就想想刘姨娘,想想许知远。他们一个个可都是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的人。而姑母这个人就更甚,她从不想着让自家儿子靠自己,从第一次从任上回来开始,便想求祖母,求父亲,求母亲。想着攀附权贵,偏偏他们又实在是没用的很,得罪了刘七八不说,还在任上一点儿成绩也没做出来。现在这种情况,她怎么可能放弃你呢?三姐嫁出去了,其他顾家姑娘们除了顾十一,基本没有其他有利用价值的,她们肯定会咬死你不放。说不定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这种隐患绝对不能留!”

    顾满见他定定的坐在棋盘面前玩棋子,便单手托腮看着他,笑道:“没看出来小十八是这样厉害的人儿哪,不过这件事你可跟我想到一起去了。陆家不是东西,陆翰轩更是跟邱苍梧一个类型的人,确实很讨厌。我现在又死过一次啦,也看通了。既然她们不让我好好的,那我就让她们也没法儿好好的!”

    顾成峰要的就是这句话,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盯着顾满问:“你想怎么做?陆家没什么根基,虽然有个爵位,但是却是被陆墨之的哥哥继承了,他哥哥又向来看不上陆墨之,更因为分家的事情跟陆墨之大闹了一场,如今两个人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除开这个哥哥,陆家可没别的倚仗了,要对付他们其实容易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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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八 定计

    有时候顾满觉得她跟陆翰轩是有点相像的地方的,比如说顾满也一样的偏执。陆翰轩的偏执表现在得不到的就一定要千方百计不折手段的得到,不管那样东西是不是他喜欢的,甚至是不是对他有利的。只要他想要,只要他得不到的,他就一定得弄到手。对于顾满他就是存着这样一种心思。

    顾满还记得上一世他那个眼神,还有嫁给邱苍梧之后他数次给的难堪跟羞辱,心里的郁闷瞬间堆积到了一个沸点,要是陆翰轩就在身边的话,随时能把他给烧的皮开肉绽。

    而顾满的偏执表现在,你给我难堪,你非得让我不好过,那你也别想好过,不管你如今是什么身份,不管你是不是臭苍蝇,沾上了就脱不了身。她受到的委屈跟磨难一定得讨要回来,不管对方是谁。

    所以陆翰轩这次算是惹上了一身的麻烦,上一世顾满嫁的是邱苍梧,所以她不能怎么样,也不能拿陆翰轩怎么样。可是这一世不一样了,顾满如今是飞扬跋扈的大小姐,进得了皇宫,打的了小爵爷,还有什么在她眼里是不能动的?答案是没有。

    像陆墨之这种人,从小长在金窝银窝里,从来就过不了一点苦日子。可是偏偏分家的时候他的大部分财产都被哥哥给分走了,他只分到一点小头而已,这么多年下来,他得罪了刘七八$的事情又花费了不少的银两,他要是没个格外的收入,哪里能支持这么庞大的开销呢?何况还有一大堆的姨娘下人要养,他自己还喜欢逛花楼,喝花酒。平日里斗鸡遛狗无所不至,陆翰轩也有这些毛病。

    这歇销跟娱乐都是要钱的,那钱从哪里来呢?顾筠是有嗅厚的嫁妆不错,但是顾筠也不是傻子,怎么会甘心把自己所有的嫁妆拿出去给丈夫养小妾养庶女庶子呢?听说陆家最得宠的一个庶女陆玉扇的一把琴便要一千两银子,这样庞大的花销,靠顾筠的嫁妆也支持不了多久。那究竟是靠什么?靠陆墨之的俸禄?那显然更不可能,他不过是个五品官,撑死了一年折算成银两也就是四百两银子罢了。

    官都是贪的,十年清知府,还十万穴银呢,何况是陆墨之这样的人?他当了知府这么多年,没做出一点成绩来,但是上一次吏部考核还能得个优,肯定是花了不少钱的结果。这次衮州府回来吏部报道。银子肯定更是少不了。

    那他肯定贪了不止一点两点,既然贪了,那就肯定是有痕迹留下来的。

    顾满觉得陆家是个比淮安侯府还要讨厌的存在,至少卢应翁这个傻子还知道什么叫做知难而退跟好歹,可是陆翰轩却完全不知道。这是个跟顾承宇差不多的神经病,顾满下了定论。不免又想起他前几年跟顾承宇许知远勾结的事情来,顿时又想的更加深远了一些。

    陆翰轩能跟顾承宇走的那么近不可能是没有理由的,顾承宇可不是那种友爱手足的人。他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甚在乎,何况是个表弟呢?

    能支撑他们走在一起的理由不外乎就是两个:共同的敌人跟共同的背景,想想陆翰轩那时能进诏狱顾满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陆翰轩能搭上昌平公主了。可不是么,若是没有个宫里的撑腰的替他打算,他一个知府的儿子,怎么可能搭上公主这种天潢贵胄?

    六皇子是顾承宇的后台,陆翰轩又甘心为顾承宇使唤,肯定不是没有缘由的。缘由怕就是这个六皇子,想到六皇子已经培植了不少势力,顾满又听说陆翰轩在工部挂了名。不日就要走马上任,便蹙了眉头。这可不是好兆头,在这个时候。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正是皇帝跟大臣们较劲,咬死了就是不肯立太子的时候。

    皇帝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既然打定了主意,那肯定就是没有转圜余地的。上一世就是因为王伯雍始终没有表明态度,所以才会遭六皇子的排斥,这一次若是六皇子登上了地位,王伯雍的下场肯定不会比上一世更好。因为王伯雍已经明确的拒绝了六皇子的示好,并且王家也默契的都故意忽略六皇子想娶顾满的暗示。六皇子这么锱铢必较的人若是能登上皇位,那实在是太恐怖了。

    可是六皇子毕竟是皇帝喜欢的儿子,如今又在礼部领了差事,想要动他简直是异想天开。哪怕王伯雍是首辅呢,也没有道理把手伸到皇帝儿子头上道理,尤其这个皇帝这么护短。

    事到如今,只能期望大臣们同心协力,能共同将周王推上太子的位子上了。

    上一世到底没有个太子,所以六皇子才能那么顺利的登基。若是有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六皇子就算跑的再快又怎么样?

    顾成峰见顾满只顾发呆跟出神,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九姐,你怎么说了一句,就不往下说了?”顾成峰如今想的其实跟顾满差不多,只是他虽然觉得顾满聪明,却并不想把朝廷上的事情同顾满说,怕把她给吓着。他曾经当过幽王的儿子,当过当今皇帝的孙子,当然知道自己那个皇爷爷心里是怎么想的,肯定是想一拖再拖,拖到死也不立太子,好给六皇子留个机会。不过他却绝对不想成全谢振轩,这个人实在是太阴毒了,他登位不论是对顾家还是对王家,绝对没有什么好处。周王向来仁慈,又是个极看重手足情谊的,他的儿子谢远安更是与谢庭关系非凡,这个人登上皇位,他们才不至于这么被动。

    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毕竟皇帝的身子还算硬朗,远还没到那个时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拦路石陆翰轩给搬掉,不然时时刻刻都得担心会不会被绊一跤。

    顾满回过神来,决定不与顾成峰说那么多,笑道:“在想个可以一劳永逸的办法啊。”

    顾筠从来没有顾惜过自己跟王氏,身为一个姑母,她做的甚至连旁的人都不如,顾满实在对她生不起一丝的好感来,自然对要设计她而不觉得有任何的愧疚感。经过刘姨娘这件事,她觉得自己的心肠又硬了许多。不过心肠硬也有心肠硬的好处,至少每天不再因为愧疚感辗转难眠了。如果说她经过上一世还残存着那么一丝圣母心的话,也随着这一次的事情通通的消失殆尽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还她三针,这就是她以后留给自己的信条。

    “九姐你觉得什么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顾成峰见顾满眼底有一丝犹豫不决,便立刻又问道:“陆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就算是出了事姑父那个哥哥也不会多说一句话的。能伸出援手的就只有祖母了,祖母为了女儿,或许又会求到咱们母亲跟外祖头上来,九姐想过这些么?”顾筠到底是顾老太太的女儿,为了她顾老太太甚至都能不顾如今的情势去跟王氏提出这个显然不可能的要求,到时候顾筠出事顾老太太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屋子里静悄悄的,抱玉悄悄掀帘子进来,捧上两碗冰镇绿豆汤来,笑嘻嘻的看着顾成峰道:“少爷,外边舒默正抓耳挠腮的找您呢,急的不知道跟什么似地。”

    顾成峰就疑惑的看了外边一眼,因为与抱玉熟稔,便也笑道:“什么事这样急,你问他了?”

    “我倒是没问,外边碧亭带话进来的。碧亭说他急着寻您,也没说声为什么,就是迷迷糊糊听见说什么世子寻您。”抱玉将托盘收了,见顾满的簪子要往下滑,忙替她紧了紧,又笑着冲顾满道:“姑娘没事也该出去走一走,外边我瞧见四姑娘带着其他几位姑娘在赏莲呢,碧波庭的荷花已经露出花苞来了。”

    顾满笑着应了一声,又让抱玉:“抱玉,你替我去迎春居走一趟。我记得执画这丫头跟那清莹的关系不错,你去替我走走,问问话。”执画与清莹关系的确不错,不过也不能主动去找,抱玉机灵又沉稳,走这一趟更合适。

    抱玉兴高采烈的应了一声儿,缓缓退出去了。

    顾成峰见她开心,心情也跟着开朗了一些,重活了一回,他已经看透了许多事情。能得到一个用心对你的人很不容易,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份不需要担惊受怕的亲情,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来捣乱。

    窗棂上立了只鸟儿吱吱叫,顾满挥手将它赶走,重新又坐下看着顾成峰:“我听说一件事。衮州府前年出了场瘟疫,死了许多人,多了大批流民流窜。朝廷下拨了三十万两白银赈灾。”

    确实有这么一件事,事情处理的还算及时,所以总算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后拉衮州府给那些流民划了块地,将他们都给安顿了下来。

    “而那些用来安置流民的房子,我听说去年开始都逐渐坍塌了,流民们又没了地,听说很是狂躁的又闹了一场呢。”顾满眼皮都没眨的继续说:“吏部考核三年一次,若是没查到姑父,那自然倒霉的就是现任知府了。你说那个倒霉的知府会心甘情愿的替他人受过吗?到时候刘七八再插个手,天都救不了他们一家。更别提他们跟昌平公主的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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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九 飞来横祸

    衮州府知府最近很忙,不仅忙,而且还得时刻注意周边。他从家里到衙门的路上轿子都不敢坐了,只敢偷偷瞧着没人了,一溜小跑从家里跑到衙门,回家的时候也照样。可就算是这样,他也差点没能躲过那羞怒的难民们,那些流民本来就是衮州府各县逃难来的,好容易朝廷发放了银子给他们在衮州府划了地重新安置好了,谁料到才在家里睡了没两年,那看起来漂亮的房子就碎成了一地的土屑。

    他们的思维很简单,那就是想活着,谁要是想让他们不好过了,那他们就不会让那些当官的人好过。因此他们就涌进城来,打算找知府大人算账。

    偏偏知府大人是很会躲的,孙祥清也倒霉啊,他莫名其妙的才上任就碰上这么一场事儿,这下吏部考核别说是优了,给记个下等那都是祖坟冒青烟了。

    他也算是干实事的了,知道此事之后就打算替他们重新盖房子,但是这又谈何容易?他已经往盛京递折子了,这么大一个窟窿,他可不想拿命去堵,反正他也是才刚刚上任的,如今什么也没干,总不怕人来查。

    在盛竟没消息下来之前,他也就只能委屈委屈自己天天躲着那些难民了-----他也跟衮州府的镇守太监没什么交情,那死太监没收到自己送上去的见面礼,怕是恨不得自己死呢,|..没有兵保护着,他又的的确确没什么钱,家丁也没几个,就只能先躲着走了。

    六月,内阁收到衮州府知府奏报,言明衮州府如今四千多难民流离失所,在上一任知府在任期间修造的房子竟然连一年也没坚持到,开春下了几场雨就陆续倒塌了,如今衮州府民心极为不稳,粮价飞涨。

    皇帝震怒。派都察院副都御使李青生去衮州府安置难民,并查实房屋倒塌真相。

    李青生轻车简从的去了衮州府,先让衮州府镇守太监秦冠派兵控制几个闹事特别严重的难民,等难民情绪平复许多了,才又去实地考察。

    给难民们的地其实离城里还很远,骑马也得半日才到,刚好在山脚下,河流两岸旁边各自建了四五十座房子,分为两个村,如今都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

    李青生是二十年的进士出身。为人正直不阿。从来不拉帮结派。却又不过分刚直,是个城府很深的人。这次他奉命前来,见了这等情况,头一件事就是去查账。

    查两年前朝廷拨下来的那三十万两银子究竟去了哪里。账本上记得倒是很清楚:买粮赈济灾民十万两,其余的二十万两都拿去给灾民建房子了。李青生便一一查问是从哪里买的建材,负责施工的又是何人,直把木料、拽、还有工部负责施工的人通通都给问了个遍。问完了以后心里也大概有数了,连夜回去就写了封奏折,第二日便送了上去。

    衮州府的木材极茂盛,那一年工部负责督工的周原根本花费不到一万两白银,却在账本上记了七万两。而管拽的正是镇守太监秦冠,按理来说拽生产的砖价格还要比民间的更低才是。可是从拽买砖居然就花费了十万两。而那些修房子的大多都是征的徭役,更有甚者是这些难民亲自上阵。根本不费什么人力,账本上却记着人工还有三万两。

    这账本做的简不堪入目,连李青生这样好说话的人也被气的冒烟,一念至此。李青生上书弹劾原衮州府知府陆墨之勾结镇守太监中饱私囊,滥用材料(那些木材与砖李青生已经查明,通通都是次品。尤其是砖跟水泥,根本没有在拽买,而是从民间拽买的烧坏了的砖,罔顾百姓性命,贪赃枉法,玩忽职守。

    皇帝大怒,着锦衣卫立即捉拿原衮州府知府陆墨之、衮州府原镇守太监秦冠以及一干人等,并严令刑部严审。

    陆墨之此刻就在盛京的定远侯府里,倒是不用跋山涉水,锦衣卫带队的林任远上门,不敢就闯进去抓人-----毕竟定远侯府虽然是陆墨之的亲家,却与这次的案子没有关系,犯不着得罪人。想了想,林任远便派刘通先进去与顾家的人说一声。刘通知道他的意思,想了想,让门口看门的小厮去叫人出来答话。

    如今定远侯不在,世子又去世了,还未立新世子,那小厮拔腿就跑,犹豫了一阵,去了三老爷那里,与三老爷说了,又气喘吁吁的后怕:“是锦衣卫呢三老爷!”

    顾博庆吓了一跳,连忙整衣出门,匆匆边走边问:“可知道是什么事?锦衣卫好端端的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顾成安敲带着顾成志过来锦翠院给三太太请安,见了顾博庆忙立住了请安。

    顾博庆也没功夫理他们,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赶着出门去了,果然就见锦衣卫围了一圈站在府门前,他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斟酌着向刘通问道:“这是?”

    林任远见他出来了,就从刘通身后闪出来,拱手一让:“顾兄,许久不见。叨扰了!”

    见是林任远,顾博庆心内更加忐忑,面上却并不表现出来,只是还了一礼,问道:“不知林兄此次带人是为何而来?”

    “哦,顾兄不必紧张。”林任远忙道:“实是今上发话,我等也是奉旨办差,不知顾兄府里可有原衮州府知府,陆墨之此人?”

    是来找陆墨之的!顾博庆眼皮一跳,慌忙点头:“正是在下妹婿,不晓得是为了何事?”

    “好说,这些你问他就知道了。”林任远开始探头往里面瞧,见顾承宇同一个差不多高的男孩儿结伴出来的时候明显一怔,却又立即转开头对着顾博庆:“三老爷,我们是奉旨办事的。方便的话,我们就进去带人了?刑部还等着我们交人呢。”

    顾承宇见到林任远明显也惊讶的张了张嘴巴,随即就有些疑惑的瞧了瞧他身后的刘通-----刘通是欧阳宣的人,林任远带着锦衣卫来侯府做什么?

    顾博庆见林任远不肯透露别的消息,就有些无奈的擦了擦脸上的汗,看锦衣卫这架势就是要这直接带人走了,他也没别的办法,道:“既然如此,那就里边请吧。”一边赶紧通知门上的小厮去把姑爷叫去会客厅。

    陆墨之清晨了才到家,此刻正窝在床上打盹儿呢,听见说三老爷派人来寻还以为是什么事,等进了会客厅远远的瞧见了一身飞鱼服的林任远,顿时有些腿软-----他倒不是因为知道自己事发了,而是纯粹的见到锦衣卫就害怕的原因,就跟他见到太监也害怕一样。

    林任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阁下就是陆知府吧?”

    陆墨之刚应了声是,林任远就挥了挥手,让锦衣卫蜂拥而上将他给一举拿下。

    顾博庆与陆墨之都愣住了,顾博庆还好,还有些心理准备,毕竟锦衣卫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来,来了肯定就是有人要倒霉了,刚刚林任远还一直催促去找陆墨之,他隐隐的就察觉到了些什么。可是陆墨之就惨了,他被擒住了双臂,一时觉得有些狼狈,扬着脖子大喊大叫:“这是做什么?!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

    “不是朝廷命官也劳动不了我们。”林任远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再跟顾博庆告辞。

    顾博庆急的满头包,又不敢阻止,忙问林任远:“恕我无礼了林兄,只是这好端端的抓人作甚,总得给个明话吧?”

    定远侯不日就要回来了,六皇子说不定还有求人家的时候,林任远本来也没想把事情闹大,就凑到顾博庆身边如此如此的说了一番,末了叹道:“这回事情闹大了,就算是定远侯老人家来了也没用了,顾兄还是别管了!”

    衮州府出事了!顾博庆没料到陆墨之竟然这么贪,震惊的看着陆墨之,却不说话了。这事已经惊动了皇帝,根本就不是他们能转圜的,就算是母亲伤心,妹妹伤心,也的确没办法了!

    顾成峰下学的时候正好见锦衣卫蜂拥着押着陆墨之走了,侯府门前很是围了一堆人,众人总是喜欢看抄家的,见锦衣卫来了定远侯府,只当有什么好戏可看,谁知道竟只看见押了个人出来便又罢了,顿觉无趣,瞬间散了个干净。

    舒默赶紧扶着顾成峰下了马,问他:“是往陶然居去呢,还是先去给老太太太太请安?”

    “不!”顾成峰抬手阻止舒默,想了想,道:“我去明月楼,你自己叫人散了吧。”

    舒默乐的清闲,屁颠屁颠的要走,又忽然回头转过来,道:“少爷,方家哥哥要回来了,明日咱们还去食神居吗?”

    方青卓是顾成峰乳母的儿子,平日里一直贴身跟着顾成峰的,只是方青卓父亲出事,他将父亲送回老家静养,这才去了一阵子,如今却又已经回来了,照样回顾成峰身边当差。

    舒默是觉得方青卓资格老,又跟着顾成峰的日子早,怕他回来看不惯自己。

    ps:

    我的狗狗死了,才养了几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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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章 鸡飞狗跳

    顾成峰知道舒默的这些小心思,但是因为舒默确实伺候的不错,又的确没什么怀心思,便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取笑道:“为什么不去?你方家哥哥从小带着我也无所不至的,你们二人好好相处也就完了,谁也不碍着谁。你可别在我跟前弄鬼,否则我可不饶你。”话说完,先撇下了舒默,径直往明月楼里去了。

    顾满刚喝完药,坐在藤椅上发呆,脸色很不好,好像忽然就回到了当初生病的时候,顾成峰吓了一跳,三步并走两步走近,伸手就去摸顾满的额头,待发现确实有孝烫之后顿时炸了毛,怒气冲冲的问沛音沛琴:“你们怎么伺候的?怎么病不见好,反而越见差了?!你们要是不会伺候尽早说,我们好去挑会伺候的来!”他也是没法子了,一天天都担惊受怕的怕顾满这个病再出现什么状况,急的跟什么似地。

    沛音与沛琴都觉得很委屈,差点当场掉下泪来,但是她们是伺候顾满的,性子早就被调教的极好,又与顾成峰关系向来不错,知道他此刻也是关心则乱,便不敢委屈,仍旧恭恭敬敬的福了身子,道:“并不是不用心,大夫说姑娘忧思过重,因此才这样的。”她们也着急的很呢,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啊!

    顾满见顾成峰生气,也忙道:“确实是我自己不好,怪不得她们,她们都极用心的。”末了见顾成峰依!ww.旧皱着眉头,不免又想方设法的转移他的注意力:“这是怎么了?现在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去给老太太跟太太请安么?”

    似乎就是为了回答顾满的疑问,片刻之后执画就掀帘子疾步进门来,张口就道:“姑娘!出事了,锦衣卫来家里把姑老爷带走了!现在大老爷、三老爷四老爷、五老爷跟几位太太们都往德安居去了呢!太太交代咱们不要乱跑,另外让您安抚安抚表姑娘,说是表姑娘哭的晕过去了!”

    锦衣卫上门了?房间里没有旁人,顾满也就不用做出什么震惊的样子来,她只是微微的牵起了嘴角。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很想看看顾筠现在的样子。她还记得上一世王家出事的时候,顾筠一门心思的去讨好了顾烟,连正眼都没看过自己的样子,那个时候她落井下石的那么明显,恨不得跟自己把关系去的干干净净,全然忘记了王家曾经帮过她们家不少。

    顾满在这一世其实是不把顾筠当回事的,毕竟重生了一回,要收拾的人,要算的账实在是太多了,顾筠这个人还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轮不到把她挂在敌人的位子上。坏就坏在顾筠还要肖想自己不该得的东西。而且把主意打到了她头上!接二连三的撺掇顾老太太把自己要过去当媳妇好给陆翰轩增添助力,又妄想要把自己给吃的死死的,更有甚者,还打算先给陆翰轩买几个漂亮的妾室放在房里。这不是要结亲。这显然是要结仇的架势。她其实还不就是想趁着顾老太太还在,好拿捏住自己,好把王家的权势也带给陆家,让她儿子能过的舒服一点,可是她们忘记了问自己究竟同不同意。她是不把陆翰轩放在眼里的,如果陆翰轩不那么惹人讨厌,不那么偏执的执着着要害自己。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顾成峰不声不响的去拿了小毛毯来披在顾满身上,咳嗽了两声。才道:“有有外祖父在,陆墨之这回是逃不掉的了。”

    作为当朝首辅,就算平时再怎么刚直,再怎么高风亮节,要是没几个心腹。那也是不可能的。首辅底下管着一大批言官,一个个的唾沫加起来都能淹死人。连皇帝都最害怕这些言官口水,何况是一个本来就不干净的知府呢?

    这回陆墨之去了刑部,就不要想再回来了。这也算是他的报应,虽然都姓陆,但是他那个哥哥虽然不上进,却好歹是个安分怕死的人,偏偏陆墨之虽然也怕死,但是更贪,贪就贪了,他还非得做的这么明显,仗着京里的岳家横行无忌,连个屁股都不擦擦,一个账本做的内阁上下都哭笑不得,他不倒霉,谁倒霉呢?

    顾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你去与外祖父说的?”王伯雍是个极好的人,也愿意听孝子的话,且不会当作是孝子的玩笑。顾满很感激他当初听了自己的意见,封驳了皇帝分封三王的旨意。可是这回陆墨之家里的事她却并没有打算去求王伯雍,因为陆墨之自己浑身都是槽点,真的不必去求王伯雍,他就可以被自己给折腾死了。

    “我当初就说过了,做事就得做绝。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做了就得做到底。”顾成峰不假思索的瞧着顾满:“九姐,你这个思虑太多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呢?其实有什么值得多想的,陆家从头到尾对我们没有安好心,姑母更是既刁难母亲又妄想让你嫁给陆翰轩受苦,这些在我看来都是不可原谅的做法!他们家既然敢贪,就该做好被发现的准备!咱们只不过是揭发了而已,严格来说还帮了衮州府的那些灾民,你有什么好感到愧疚的呢?”

    没有什么好值得愧疚的啊,顾满牵起嘴角苦笑-----她其实不仅不觉得愧疚,反而觉得痛快。可是同时她又觉得很忧心,顾筠再次帮陆翰轩求娶自己,让她意识到在这个年纪她还不定亲是个极不妥的事情。她要守孝三年,三年过去的话她就快要满十六岁了,一般人家的姑娘十六岁都该成亲了可是顾博齐的百日早就过了,她的亲事在顾博齐去世百日内没有定下来

    她倒是不担心嫁不出去,毕竟家里的条件摆在这里,多的是人想娶她。她担心的是所托非人啊,这个时代流行的都是盲婚哑嫁,上一世嫁给邱苍梧还是之前见过几面呢,到最后死的那么惨,这一世她不想再重蹈覆辙,却偏偏没有一点办法。

    “我并没有想这些。”顾满摇了摇头,道:“我在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小十八,你知不知道现在盛京有多少双眼睛钉在我身上?外祖父跟舅舅还有祖父的权势太诱人了,多的是人想要通过我得到一些什么好处,这些你都不会不知道吧?姑母这么执着的想要说服祖母让陆翰轩娶我,还不就是因为想让陆翰轩沾王家的光么?”

    顾成峰哑然的看着她,半响也说不出话来。的确,不论是邱家还是陆家,看上的无非都是顾满身后的王家罢了,就连卢应翁也有看重王家势力的成分在。这些人都不足为惧,最令人担忧跟恐惧的是六皇子谢振轩。谢振轩其人又不一样,他是想拉拢顾家跟王家,同时又不知道为何对顾满充满了得失心

    顾家后院乱成一团,顾筠在顾老太太下首哭的几回都要晕死过去,给顾老太太磕头磕的额头都要青了,可怜兮兮的求顾老太太:“娘!娘您救救他吧娘!他要是死了,我也没有好日子过啊!”

    其实不仅是死了,陆墨之要是获罪了,那按照大周律法,身为犯官家眷,一般都要充军或者流放的。顾筠如今的处境真是堪忧,顾老太太忧心忡忡的看着女儿,不忍心的同时又有些怨忿,半响沉默之后终究忍不住摔了个杯子,怒道:“你有脸来求我!当初为了那刘太监的事,我豁出了老脸去托了你二嫂,他才没事的!谁知道你们这样厉害,没事人一样的转头就贪灾民的救命钱!你们!”她捂着胸口,只觉得差点要无法呼吸,真真是难受的很了。

    这又不是得罪一个太监,怕被栽赃的事了。这可是犯在当今圣上的手里了,贪墨啊!本朝太祖多恨贪墨二字!就算是今上,也对贪墨二字谈之色变。偏偏这个女婿胆子大的实在可怕,不仅贪,而且到了贪得无厌的境地,她刚刚派人去打听了才知道,陆墨之在任上盘剥百姓,捏造借口征重税,欺上瞒下无所不至。就是朝廷拨给衮州府的三十万两白银,他都能贪十五万两!再加上分给其他合伙贪污的贪官污吏跟奸商,最后留给灾民建房子的居然只有区区的四万两!

    顾筠一面想要扑上去替顾老太太顺气,一边又呜呜的哭个不停,不断的哭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呀!我说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买花魁、梳拢雏儿,原来在外面竟这样无恶不作!我一个妇人,又在内宅,我哪里能想到那么多”

    “你的意思是说,你全然不知了?”顾老太太到底存了一丝希望,又道:“你若果真没得过他带来的好处,我就尽力帮你想办法!否则,受个连坐肯定是难免的了!就是翰轩跟然儿,也得被你们给拖累不可!”

    顾筠瑟缩了一阵子,终究还是躲不过,嗫嚅道:“他他那几年倒是给家里捎回来过几万银子,我都给翰轩存着呢还有还有衮州各地知县、推官,大小官员送来许多好处,他说尽管收了无事,我也就收起来了。只是,只是哪个官不贪呢?哪个官还没收几回礼呢?这算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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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一 探监

    屋子里气氛一时诡异,半响没人说话。要说顾家也实在是被折腾怕了,这才多久,事情一件接一件的找上门来。先是出了顾博齐的事,现在又是顾筠丈夫出事,还有个已经去世了的四太太众人心里都惶惶然,心头压抑着不好的想法,连五太太柳氏也一反常态,只是当自己不存在,低头看着茶水,一句话也不搭了。

    五老爷咳嗽了两声,想了想,又叹口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劝顾筠:“事到如今,怪谁呢?我差人去打听过了,晓得这件事情是千真万确的,并不是有人污蔑妹夫。你们做的也着实太过了些,不怨谁的。”他会说这句话倒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之前跟许知远交好,两人之间甚至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过,可是到后来许知远死的那么轻易,不过是皇帝发句话的事,这件事情着实把他给吓坏了。就算是林任远来透露六皇子的意思,有意想拉拢他,他都不敢应承了。说到底,侯府到底是他的根苗,要是侯府出了事,他自己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的,这些日子他常年冷眼看着府里的事,也想通了,现如今老爷子还在,横竖他们只要不犯大错,凭老爷子的面子,还是能活的很舒服的。又何必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呢?看顾博齐可想的多不多呢?到最后死的那么荒唐。所以他到头来也明白了,过日子何必非得算计那么多,算来算去到头来还得不了好。好歹老太太偏宠他这个小儿子,他的日子向来过的不错,以后再怎么差也不会差到跟许知远那样杀<头了啊。

    顾筠刚刚被顾老太太的话说的透心凉,此刻听见五老爷这么不痛不痒似地话,立刻转过头去呵斥道:“五哥!”声音之尖锐,直把五老爷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现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们不说帮帮我。却在这里幸灾乐祸!”

    五老爷摸了摸鼻子,心中很有几分不满,欲待说什么,却又觉得没意思。便只是讪讪的移开了眼睛,冷笑道:“我不管你们的事,你们的事闹得这样大,谁也管不了!”

    顾筠听的心里更加憋闷跟难受,忍不卓啕大哭起来,捶着胸口只是泪眼朦胧:“你们都没有良心,平日里说的那么亲热,现在我落难了,你们一个个竟谁也不肯管我!”她从小金尊玉贵的娇惯着长大,还从来没有被母亲这样忽视过。就算是求娶二嫂家的那个九丫头这种事,母亲都愿意成全她。谁知道今日顾老太太却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了,还口口声声说她们太贪心了!贪心么?现在谁不贪心呢,现在但凡是个当官的,谁家里没有基本烂账呢。只是她们倒霉,碰巧被发现了罢了!现在不过是被刑部抓去审问了,但是家里如果愿意伸伸手,轻判总可以的吧?纵使不轻判,至少也要把自己给摘出来啊!想到这里,顾筠更加慌张起来,扯着顾老太太的袖子只是不肯放手。呜呜咽咽的哭道:“母亲!您就算不救那个人也罢了,但我可是您亲生女儿啊,难道您连我也要舍弃吗?!”

    这个自然不可能,顾老太太女儿自然还是想要的,她想了一回,觉得总归是女婿贪的东西。与自己女儿怕是没有多大干系。便是圣上真的恼怒了呢?那左不过也就是充军亦或者是流放了,这也都好说,打点打点也就没事了。便长叹一口气,把女儿给拉了起来一把抱在怀里,又气又叹:“你呀你!我说了你们多少回。你们怎么都不听呢?!”

    顾筠呜呜咽咽了一阵儿,见王氏她们都低头在旁边站着,便忽然起了心思,猛地朝王氏扑了过去,哭道:“二嫂!二嫂救我!”

    她还是把事情想的跟从前陆墨之得罪刘七八那样简单,以为只要王家出马,什么事都可以解决,便又想起了王氏来。此刻她心里哪里还有其他想法,只是反复的拽住王氏的衣裳苦苦哀求,直说自己当年不懂事,以至于多有得罪,现在还千万请嫂嫂不要记仇,伸手帮一把才好。她本来以为王氏面子薄,肯定不会当面拒绝自己的。可是她真是想的太过简单了,别说现在王氏已经不是以前的王氏,就算是以前容易心软的王氏,她也断不会以害自己娘家为前提去救个仇人。

    王氏退了几步也没能挣开她,心中有些恼怒-----每回都是有难事了就扑过来求帮忙,没事的时候就千般算计万般刁难,她哪怕就是个泥人儿呢?也还有三分气性啊,哪里容得人这么作践?因此她瞧了老太太一眼,为难的摇头:“姑姑这话要叫我折寿了,我哪里有这么大本事呢?姑老爷犯的错又不是小错,如今已经上达天听了,妹妹还是安心等消息罢,等结果下来了,大家再商量怎么办才是。”

    顾筠冷笑了一声,扒着王氏的衣裳下摆,张口就道:“放屁!王修盈,我还会不知道你那几根花花肠子?你无非就是记恨我当年刁难你,不肯伸手罢了!你不能帮,难道我还指望你呢?我指望的是你父亲,你若是愿意求,那你就还是我二嫂,若是不愿意”

    话越说越不像了!顾老太太哼了一声,恼怒的一拐杖敲在了顾筠的膝盖上,直把顾筠敲的腿一软,往地上便双膝跪了下去。

    “你怎的这样不知事?!这样大的人了,如今轩儿然儿也都大了,怎的还是一点长进没有?!这话也是该你说的么?你丈夫被抓走,那是他自己多行不义,怪谁去?你嫂子纵有天大的本事呢,还能管到皇上头上去?天子让抓的人,谁有那个本事去管?!你若是实在要撒泼耍赖说我们不管你,你现在就带着你儿子女儿离了我这里a竖你也是出了门子的人了,没个道理一直呆在娘家的!这些年我纵的你太过了,才会让你这样不知道天高地厚!”

    顾筠从来都是得理不饶人,没理搅三分的,因此才一门心思的想再次托那便宜关系,叫王家给解决这一烂摊子。此刻被自己亲生母亲这么一打一骂,脑袋早已经懵了,豆大的泪珠直往下掉。但是到底也知道厉害了,不敢再撒泼打闹,只是跪坐在地上垂泪,哀哀道:“娘!轩儿跟然儿无辜啊!她们两个平时最孝顺您的,您不看在女儿面善,也看在她们素日的孝心份上,救救她们吧!”

    陆翰轩得了消息的时候正是进府之时,闻听父亲出了事,登时觉得五雷轰顶-----他刚刚才跟顾承宇议定了户部挂名之事,这样一出事,那以后就什么都没了n况父亲的罪名那么重呢!

    听说母亲跟众位长辈都聚在老太太房里,他也忙匆匆忙忙的赶过去,就想探听探听消息,也想得知顾老太太如今的态度,究竟是管不管。到了德安居,敲迎面碰上了同样听了消息赶来的陆玉然,不由得一怔。

    陆玉然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冷哼了一声,甩袖进去了。陆翰轩又气又急又觉得寒心,五内俱焚,好不容易咬着牙挨进门来,却又看见跪在了地上哭泣哀求老太太的母亲,顿时涨红了脸。

    见了她们兄妹进来,顾老太太缓了脸上的神色,招手唤她们到了身边,一边拉住一个,叹道:“好孩子,想必你们也都知晓你们父亲的事了罢?”

    陆玉然窝在老太太怀里只是哭,她是没什么依靠的,到了这个时候就更是了。如果陆墨之出了事,她的处境就更加不堪了,顾筠想必也只会管她那个宝贝儿子,想到这里,她低低的哭道:“外祖母!”

    陆翰轩就显得沉稳的多了,只是有些麻木的去扶起了母亲,搀着顾筠坐下了,这才环顾了一圈众亲戚,强自压下心里的恐慌跟不满,道:“刑部既然要审,就会从速,咱们等等消息吧。”

    这期间顾筠到底想方设法的求了顾老太太,带着陆翰轩跟陆玉然去探过一次监。陆墨之忽然苍老了许多,虎子也许久没刮了,胡乱的挂着许多牢里的脏污,一见了妻子跟儿女,顿时悲从中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又忙道:“快救我出去吧,快救我出去才好,这里住不得,住不得啊!”他这阵子每天都只能睡两三个时辰,其他时候都在被审讯,虽然刑部没给他用大刑,但是这牢里的日子也足够把他这么一个细皮嫩肉的大老爷给逼疯了。

    顾筠抹着泪把带给他的衣裳跟一些点心掏出来,听了陆墨之这话就啐道:“呸!你以为你犯的是什么罪呢?到头来能不能保住脑袋都不晓得了,你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呢!如今如今我只希望你能保住命,就是老天保佑了!”

    御史跟言官们本来就闲着没事做,得了这么大一个空子哪里有不凑热闹的,参奏他的奏折早就排山倒海的送上去了,这件事,终究是不能善了了。

    陆墨之听说妻子娘家不能帮忙,咬了一口的点心就掉在地上,瞪着眼睛瞧着妻子,不知不觉没嚼就把那点心咽了下去,被呛得眼泪也出来了,却只是用手指着顾筠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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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二 流放

    顾筠回了家,正觉得百般疲累,就见外面清莹急急忙忙的奔进来哭道:“太太不好了,外头来了官兵,指明要带太太您走呢!”

    这是怎么说的?怕什么来什么,顾筠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一时脑海里一片空白,痴痴傻傻的抬脚要往外头走,谁知还没走到几步,就腿软倒在了地上,晕迷过去了。

    顾老太太亲自奔出来楼了女儿,却又不敢真的跟官差起冲突-----毕竟是得了上意来的,只好瞧着女儿被弄醒了,迷迷糊糊的被一堆官差押着往外走。平日里的顾筠哪里受过这些罪啊,顾老太太觉得心酸不已,一激动,只觉得心突突的跳个没停,不过一会儿,居然瞪大了眼睛,也跟着迷瞪过去了。

    顿时又把阖府惊动了,王氏并几个妯娌都匆忙赶过来,扶着顾老太太回了德安居,又匆忙着人去太医院请惯用的老太医来。等安顿了好了顾老太太,范氏就苦笑着叹了一口气:“这闹的,何时是个头呢?”

    原来她也是会烦的,王氏倒是惊讶了,也不掩饰,就有些讶异的瞧了她一眼。不过也是,虽然大家都喜欢看热闹,可是通常都不喜欢被别人瞧热闹。最近顾家的事情委实出的太多了,倒叫人有些疲于奔命,不是这个出了事,就是那个又有了毛病,折腾来折腾去的,总也没个全%

    好的,怪不得连范氏这样脾气的人都会出言感叹了。

    范氏这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对,等看见了二弟妹那讶异的眼神,脸上便一阵红一阵白的,以往确实是自己喜欢惹事了些,总爱调唆着小四儿跟小六去跟二房对着干,也没少在顾老太太跟前上眼药,从哪方面看自己也不像是个怕麻烦事的人,便觉得心里有些尴尬。偏偏现在这个时候又不一样了,她现在还求着王氏给顾四说说亲呢。哪里还要求那么多,便忍着心里的羞囧,微微朝王氏点了点头儿。好在王氏也不是那等得理不饶人的,便也从善如流的把头转过去看别处去了。

    三太太秦氏没注意到两个嫂嫂的眉眼官司。刚替顾老太太放下幔帐,也跟着叹道:“可不是这么说。这样子折腾下去,可怜的还是那两个孩子呢。”她向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对府里的事情能躲就躲,反正丈夫上进也没什么妄想,儿子顾成安又争气又懂事,眼看着也到了娶妻的时候了,也没什么其他的想法。便多了几分怜悯之心:“说起来,也不晓得然儿跟轩儿被吓成什么样子了,该派人去把她们唤过来才是。好歹她们向来跟老太太亲近。此刻也只有老太太能哄着她们了。”

    柳氏也称是,忙着叫人去找陆家兄妹,谁知红岩去了一趟回来,惊慌道:“太太,表少爷不见了踪影了!”

    顾老太太才缓过来睁开眼睛。听了这话顿时又一惊,竟再次昏过去了。王氏瞧着不是事,便上前来嘱咐汀兰汀香:“你们二人守着老太太,注意着别叫老人家再受刺激了。”又回头去吩咐周妈妈:“妈妈快去多叫些人,好歹得找着陆家少爷才好,不然老太太这边可怎么过的去呢?”周嬷嬷原本就是老太太的心腹,听了这话哪里有不应的。慌慌张张的带着几个小丫头出了门,径直去找林成家的,叫她:“快去找你男人叫几个小厮儿,陆家表少爷不见了呢,这要是出了事,谁都跑不了!”

    林成家的很有些不以为然-----丢了就丢了呗。现如今陆家姑爷在牢里,眼看着是没好果子吃了,姑奶奶也都被抓走了,谁知道会是个什么下场?现如今陆家表少爷不见了还正好呢,免了多少麻烦?但是她也只敢心里抱怨几声。哪里敢真的去挑顾老太太心肝儿肉的刺,忙忙的回家找林成去了。

    不说众人四处搜寻一番,却什么也没找到,单说陆玉然知道了这消息,一时间愣怔在房里,呆呆的连哭也忘记了。她恨父母偏心,也恨哥哥偏执成病从来想不到别人,可是如今一旦父母出事,哥哥又不见了踪影,她还是忍不住低着头咬着帕子伤心欲绝的哭起来。才哭了一会儿,莲茵脚下生风的进来,左右看了几眼,蹲在地上将陆玉然好生搀扶起来,连珠炮似地:“姑娘姑娘,你猜我刚刚碰见什么了?”

    陆玉然如今哥哥丢了,父亲母亲又身陷囹圄,哪里还有空去跟一个丫头猜谜,就冷冷的两眼定在地上,一个字儿都不说。

    莲茵有些疑惑-----她才从外边回来,并不知道自家少爷不见了的事,见姑娘如此,还以为她仍旧在想着父母之事,便有心逗她高兴,笑道:“我才看见咱们少爷跟着五爷在那凤凰街的一个铺子里呢,只不知是在商量什么。好歹五爷也曾做过锦衣卫,想必少爷肯定是同他商量老爷太太的事儿去了。姑娘好歹放宽心,别伤心了。再不然,咱们还有老太太呢,瞧老太太的样儿,断不会不管姑娘您的。”

    “你说见了谁?”陆玉然猛地抬头看她,见莲茵又愣了愣,忙追问道:“你何时看见了少爷,少爷又往哪里去了你可知晓?”

    莲茵见她认真严肃,也不敢再儿戏,回想了一阵,道:“早上跟着妈妈出去裁衣裳瞧见的,往哪里去了倒是不知了。横竖少爷还是得回来的呀。”

    陆翰轩或许会把父母看得重要,但是对自己这个妹妹却实在未必有多好,陆玉然既听见陆翰轩好歹没事,又跟顾承宇凑在了一起,也就不去管他,只是独自往德安居来,日日在顾老太太身边安心侍奉,打定了主意以后要依靠外祖母过活了。幸好顾老太太还是顾念着女儿的面子,不仅派人上下打点顾筠之事,待她也很好。

    当家的二舅母王氏又是个好人,见她是个女孩儿,如今也失了依靠,并不因为之与顾筠的官司而难为她,陆玉然的日子倒与之前顾筠在也没有什么分别。

    一晃又是三四个月过去,已经入了秋,传来消息许知远一干案犯已经都被处决了,再想到陆墨之的事,顾老太太急的满嘴起泡,只是睡不着,一径的要儿子们去打探消息。

    谁知也用不着他们打探,过不几日,刑部便将案子的审理结果报了上去,皇帝亲自御笔审批了,判了他死刑,因陆墨之家好歹是列侯出身,哥哥又从没犯过错,也就不牵连家眷,只是流放了陆墨之的妻子顾筠而已。

    早就料到了陆墨之是保不住了的,顾老太太一众人也没多大惊讶与伤心,倒是听见了说又判了流放,不免伤心了一阵子。顾老太太又吩咐王氏:“上下打点一番,好歹叫她路上好受些”

    这点子人情王氏倒是没打算拒绝,虽然她看顾筠不顺眼,但是流放对于这个娇小姐来说也够苦了,能让她安安心心的去流放也挺好的。

    顾成峰早听见了消息,愤怒的将屋里案几上摆着的一盆兰花给摔的粉碎,怒道:“竟然又让他跑了!五哥真是好大的胆子!”

    顾承宇的胆子要是不大的话,又怎么会这个时候就选了阵营站呢?顾满冷笑了一声,又叫紫苏吩咐小丫头将地上收拾干净了,这才道:“这又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他总不能藏在顾承宇那里,顾承宇肯定要打发他往别处去的。你使个人去探探口风,未必不能得知了他在哪里。你之前说的一句话极有道理,斩草妖除根。那陆翰轩是个极偏执的人,我倒真的有几分忌惮他,果真不能让他跑了才好。”

    “绝对不会。”顾成峰阴沉着小脸,似乎是发狠,又似乎是在对顾满保证:“我若是让他有一口气,这个顾字也不姓了!”

    陆翰轩的嗅觉倒是真灵敏,灵敏的有些过分,估计是从陆墨之进去之后就想着要逃跑了。倒真是个极古怪的人,普通人遇到这种事,难道不该是留在位高权重的外祖家避风头么?偏偏他要往外头跑,可见是知晓了什么。只是这件事本来就是抓住了陆墨之的漏洞才去做的,也做的很隐秘,顾成峰自觉不会令人猜度重,一时也有些摸不透陆翰轩究竟是听了顾承宇的什么话。

    不过不管是有什么话,陆翰轩必定是不能活了。这个人心思极重性子又古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知道日后他会不会做出对顾满以及王氏等人不利的事情来?

    想到这里,顾成峰便转身冲顾满道:“阿姐,我出去一趟。你叫母亲不必等我用饭了,晚间若是我回来的早,自己会过来。”

    顾满便想起才刚舒默传进来的话,说是什么世子又找,心中忽然灵光一闪,问道:“小十八,是赵王世子找你了?”

    顾成峰披起衣裳来,笑嘻嘻的向顾满回道:“是,他最近在琢磨大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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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三 斗殴结仇

    既是已经判定了流放,顾家一时也就安静下来,并没有人再撺掇顾老太太去求王家了。事情到底是陆墨之实实在在的做错了,又犯在当今皇帝最厌恶的事上,何况受罚的也不独他一个人,那镇守太监秦冠可是判了凌迟处死呢,又有当年衮州府那一批官员,哪一个也没见逃脱了。是以便是顾老太太自己也并不敢在这件事情上再做文章了。只是女儿到底可怜,终究是没放的下,私底下又叫五老爷去疏通疏通关系。

    到了流放那一日,顾老太太带了顾筠几个哥哥,又带了范氏、王氏与秦氏柳氏四个嫂子去送顾筠。虽然有哥哥们的私下打点,但是顾筠还是憔悴了不少,一眼看过去简直不能相信她就是昔日里养尊处优的侯府大小姐:瞧着头发散了,两鬓间居然有了许多白丝,瞧的顾老太太难受得老泪纵横。

    顾筠却似乎学乖了,白着脸远远的就先朝顾老太太跪了下去磕头,直快把额头都磕破了也不止。顾老太太慌忙叫人搀了起来,一把搂在怀里,哭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可怜的孩子!”

    “妈!”顾筠红着眼唤住顾老太太,腿一软再次跪在了地上,总算哭出了声音:“求妈您看在我的份上,好好看顾着轩儿与然儿!就是对女儿的疼爱了。”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她其他的事也想不到那么多了,只想着好歹得保住儿女们。至于自己----*-流放的地方远着呢,谁知道将来又是什么样。

    顾老太太哪里会不应的?只是想到外孙子不见了,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却见了顾筠这副样子,也不敢就直接告诉她,生怕她接受不得这个刺激,就只好点了点头,道:“你放心。”

    顾筠哪里能放心呢?原本就算没有出事的时候,她还为了陆翰轩前程的事操碎了心呢。何况是现在这个样子,更是担心之后陆翰轩跟陆玉然的日子不好过,犹豫了又犹豫,才附在顾老太太耳边。轻声哀求:“母亲,现在我是什么情况你也看见了,总之是不中的了。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也就是让然儿跟轩儿过的好些。到了这个地步了,千万千万请您多多提携着她们,我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的时候了.”哽咽了一会儿,支撑着继续往下道:“轩儿如今没有依靠,又失了父母。她们陆家的人是靠不住的,母亲想着我之前的话,好歹求您成全了他。也成全了我呀!”

    还是说陆翰轩跟顾满的事,顾老太太的手一顿,终究没敢说出拒绝的话来,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现在说这些尚早,我定会为轩儿安排清楚。你放心去罢!”

    顾筠得了母亲的保证,总算心中好受了许多,只是想到要流放,心中不免又难过起来,瞧着旁边哭倒了一片人,深觉自己孤身一人-----同批流放的还有那秦冠的养女跟那督工的人的妻女,其他人都抱成一团。唯有她自己一个人,这日后的日子还久着呢,她想到了这里,心中的恐惧就渐渐的开始冒出来了。

    顾老太太却早已经为她打算好了这一点,拉住她吩咐:“你原来带着的清莹与青枫二人我仍旧叫她们跟着你去-----你只放心,她们的身份也是犯官家眷。与你去并不违制。她们老子娘都在我们府里呢,世世代代的人了,如今跟你去了,你只管吩咐她们。只是天长日久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千万记得保重自己。得了机会,我就叫你父亲和哥哥们想办法仍旧叫你回来。啊,好好儿的去罢。”

    顾筠瞧见顾老太太身边的清莹与青枫二人果然泪眼莹莹的站着,心中感激母亲为自己打算,倒是真的真心实意的磕了回头,仍旧站起了身子,朝王氏道:“二嫂”

    顾老太太怕她不防头说出陆翰轩与顾满的事来,忙一把拉住了她,道:“时辰也不早了,你瞧旁边押解你们的官差都不耐烦了,还是早些上路吧。”又悄悄在顾筠旁边叮嘱:“你此回流放的地方是海宁,那边我早叫人安排好了,有个铺子留与你经营。清莹身上也留着一千两银子,不好拿多了的,怕路上不安宁。这钱你省着楔,千万别外露,啊?”

    顾筠答应了,果然洒泪拜别了母亲与众位哥嫂,委委屈屈的徒步跟在犯官家眷一堆人后边,一步三回头的去了,那些官差都已经打点好了,自然也不会为难的,也就由着她。

    等送走了顾筠,顾老太太就再也支撑不住了-----顾博齐去世,女婿犯了大罪判了秋后处斩,女儿又流放了,外孙也不见了,她早已经受不得刺激,脑袋一歪,竟就晕倒在了扶着她的汀兰身上。当下顾家一众人急的魂飞魄散,幸好马车就在旁边,三老爷与五老爷一马当先,亲自将顾老太太扶上马车去,一面高声唤林成与刘旺:“你们二人一个先回府里去安排一切事宜,一个拿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要快!”

    刘旺与林成飞奔上马而去,自各办各的差事去了,却留下了个发子伺候众位太太们回家。幸好大老爷与四老爷都还在,因此倒也没有太多慌乱,只是众位太太们难免觉得世事无常,又感叹了一回,方才上了马车。

    谁知才上了马车不久,马车就猛地被拉停了,当前的一辆马车坐着大太太范氏与二太太王氏,两人都被颠簸的不轻,吓了一跳。蒙雨忙问外头:“是怎么了?连赶车也不会么?!”

    那赶车的车夫也吓得半死,生怕颠伤了主子,忙回道:“回太太,前边打架呢,怕撞上人,因此才停的急了些。”

    顾筠是从德胜门往海宁出发的,此刻听见了回话,范氏就皱眉道:“谁敢在城门前打架,难道都不要命了吗?”

    车夫瞧瞧前面堵了一路的人,便回道:“瞧着人挺多的,也不晓得是出了什么事,看来一时半会儿无法进城的了。”

    范氏生了气,唤车夫:“快去打听打听究竟是什么人在这里扰乱秩序,难道大家都得堵在这里不进城了么?什么道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做什么事都不顺心。现在连进个城都能碰见阻道的,真真是奇了怪了。范氏暗骂一声晦气,却支起耳朵来听外面的动静。

    没一会儿车夫回来,一近前就忙压低了声音叹道:“了不得了不得,太太们,前面原来是海城赵王的护卫队进来送端午节的节礼的,谁知碰上了司礼监刘总管的人马同样进城送礼的,两队人马为了先进城闹得不可开交,听说是赵王府里一个叫巴鹰的侍卫极骄横的,一言不合就打了刘总管的义子,这可捅了大娄子,两帮人马竟斗起殴来了,现在五城兵马司的与应天府的人都还没来呢。”

    范氏听说是藩王与那司礼监的人打架,自然也不敢再抱怨了,只在底下偷偷的问王氏:“这刘总管可就是前些年咱们姑老爷惹的那位?”

    王氏才点了点头,外头便一阵喧嚣,却是那赵王府的护卫们边打边退,竟杠上了侯府的车队。定远侯府这回出来了四辆马车,现今走了一辆,还有三辆在这后头,又跟着十来个家丁,此刻却都有些害怕的围在马车旁边,不敢舍弃主子逃走,却又害怕遭受牵连。大老爷忙高喊停手,高声呵斥道:“你们也太大胆了!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么?”

    巴鹰眼尖,瞧见了那马车上定远侯府的标志,他是赵王妃身边的得意人,自然知道这定远侯府的来路,晓得定远侯惹不得,何况还有那首辅在后头撑着呢,便要叫人住手。谁知还没喊出声呢,那边的刘七八的义子刘十五就已经带人围了过来,怒气冲冲的指向巴鹰:“可知赵王府素日在海城是怎样横行霸道了!我们先来,你们拉着不叫进城,现在连定远侯府人,你们也都涌上来欺负么?!”

    大老爷与四老爷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瞧着巴鹰与刘十五,一时拿不了主意-----两边都不是好惹的,站在哪队都要遭殃,这可真真是无妄之灾了!

    谁知还没等大老爷与四老爷反应过来,那巴鹰便怒道:“欺人太甚了!”调转马头带着人一拥而上,围住刘十五好一顿打,谁知这一闹,手下的人下手有重没轻的,竟将那刘十五打的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只是奄奄一息的瞪着眼睛趴在地上,手指也没法儿动了-----眼看着人就不中用了。

    出了人命了这是,大家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这刘十五的身份似地,吓得不知道怎么好,一齐都看着巴鹰。

    巴鹰自己也没料到会出人命,他原先就嚣张惯了,敢带头来暗杀赵王世子谢庭的,此刻却也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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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重生宝典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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