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七 得胜
以前顾承栋一夜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五老爷在管教孩子方面就是个甩手掌柜,什么也不过问的,五太太自己又太过溺爱儿子,因此顾承栋不回家是常有的事,她也没当回事。
可是到了第二日她就觉得不对劲了,儿子不仅没回来,甚至都没派个人回来报信,这可是稀奇事。
要知道,儿子以前就算不回家,至少也会给个信儿的,她有些担忧,就忙吩咐人出去问。
这一问才知道出了事,马上带着人直奔书院,却见自家儿子正被吊在书院的牌匾上,两只手都紫涨了,一张脸也不知道是冻了一夜还是气的,苍白的很。
她心都痛了,忙吩咐人将他给卸下来,一边又忍不住哭了。
这究竟是哪个天杀的,敢这么对自己儿子!
可是竟没人敢去动手,她有些疑惑,这才看见那门前一溜儿跪着六个小厮,都已经恹恹的了。
认出那些都是跟在儿子身边伺候的人,五太太觉察出不对来,忙唤了一个起来问:“这是怎么了?你们为什么都跪着!你们八爷这是怎么了?!”
(ww.正说着,旁边的方青卓却大声哼了一声。
那小厮胆子也给吓破了,忙啪嗒一下跪在了大路上。
这是怎么回事?!
五太太认出那个吭声的人是跟在小十八旁边的方青卓,就忍住了肚子里的气,道:“你过来!”
方青卓早料到今日会有这么一出,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再加上是顾满吩咐的自己,因此昂首挺胸的站在五太太面前,给她请了安就呆在一旁。
五太太忍着气,问他:“这是怎么了?!你们八爷为何会被吊在这里?是哪个没长眼睛的。敢这么对他!你们是吃什么的,主子被这么吊着,也没一个人回府里来禀报我们?9不快将八爷弄下来!”
时辰已经近辰时了,许多人已经围在书院门前看热闹,五太太躲在马车里,越发的愤怒。
方青卓却挺直着脊背咳嗽了几声,道:“是书院里老师们的吩咐,昨儿八爷他犯了错,不得不受罚。”
正说着,旁边却有个年轻人开始大声呵斥顾承栋:“你动手打人。失了大家公子的气度!”
“你不经先生同意,就摔打东西,是谓不敬!”
“对着从弟出口成脏、口吐恶言。是谓不悌!”
“威胁从弟,不叫你老子就叫人舔鞋子,是谓不尊不孝!”
旁边听的人越来越多,偏偏数落顾承栋的那人还字字铿锵,一副气度从容的模样。声音震耳欲聋。
五太太气的脸通红,大声呵斥道:“你放屁!”
这一声出来可惹了祸,众人纷纷指指点点。
有人还眼尖认出了马车上刻着的标致这不就是定远侯府的马车吗?!”
五太太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先躲躲,但是看着儿子整个人都已经晕过去了,也顾不得其他。冲着方青卓:“管那劳什子作甚,快将八爷解下来,送回家去!”
方青卓却看也不看她。拱手道:“太太在上,我只是个下人,不敢擅动。这可是书院里先生们商量出来的结果,五老爷他也知道的。”
什么?五老爷也知道?
儿子究竟是犯了什么错?难道就因为骂了几句什么弟弟,就该被吊在这里被众人围观?
顾博勇他是疯了吗?
他知不知道。儿子的前程都要被毁了?!
五太太自觉气的胃疼,风风火火的跑回家。闯进了顾博勇的书房要找他算账。
五老爷刚下朝回来,才刚摘了冠带,就见柳氏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指着自己大骂:“顾博勇,你黑了心肝你!你不是人!你可知道你儿子被吊了一夜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你怎么下的了手啊你?还叫个人在旁边骂他,叫做什么数落罪行?你是要全盛京的人都知道你顾博勇养了个好儿子吗?!你巴不得在盛京丢人是不是?!”
顾博勇就知道她是为了顾承栋的事,忍不宗了脸,道:“够了!”他瞪着柳氏,道:“你还好意思来说,要不是你惯着他,他能成这个鬼样子?你可知道昨日先生们全部被他气的半死,都联名上来要跟大哥辞馆了!”
什么?跟大伯他辞馆?柳氏一愣。
顾博勇就更加没了好气:“你说说,你究竟是怎么养的儿子?你知不知道他在书院里聚众斗殴,将其他族人的孩子都打了个遍?!打就打吧,他还把所有人都给赶走了,好几个族亲现在都怪我们侯府仗势欺人你知不知道?!书院里的老师都被他气死了!大哥昨日跟我说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你现在还有脸来问我?!”
这倒是像顾承宇会做出来的事,柳氏一愣,紧接着就不服:“打几个人又怎么了,那些族亲什么的也不过就是来打秋风的,不是依附咱们侯府,连个屁都不是!就值得先生生那么大的气?还值得你亲自下令罚他?那可是你儿子!”
“我罚他?”顾博勇不怒反笑,一把将刚摘下来的冠带扔在地上,冷笑道:“这回你可冤枉我了!老太太亲自下的令,你昨晚没去老太太那儿请安,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打外人?你可知道他把小十八打成什么样了?小十八昨日都请御医了!说是伤了心脉,以后怕得落下心疾的毛病,老太太都恨不得宰了他!”
顾博勇一脸愤愤,昨天老大把他叫去的时候,一脸揶揄,眼里都是笑意。
他是嫡子,哪里有过被庶兄压成这样的时候?当时气的差点跟小十八一起去见阎王了!
柳氏心里却惊涛骇浪,居然又是小十八!
怎么又是二房?!不知怎的,她忽然瞪大了眼睛,道:“不会又是九丫头弄出来的事吧?!哪里就能那么严重?”
她总觉得顾满这个鬼丫头诡异的很,凡是倒霉的事一般都是她带来的。
顾博勇莫名的皱了皱眉,道:“又关她什么事?你自己教出来的儿子你还不清楚?要不是你惯的,他也不能这么无法无天!小十八人聪明,昨日二嫂跟老太太都哭的不行,还是他安慰住了老太太,说是不用罚八哥了,当场把老太太哭死了过去,要拿老八来打死。说起来,要不是小九昨天去接回小十八来,事情还没这么轻松,小十八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
哪里能那么轻易的就死啊?
又是顾满!又是顾满!五太太愤恨之于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五太太有口难言,又被丈夫训斥了一顿,顿时憋了一肚子的气。
以前顾博勇哪里敢这么跟自己说话!真是中了邪了!
她咬着牙,道:“那现在小十八是不是没事了?”
“当然没事了!”顾博勇顺口接过来,道:“要是有事,你以为府里会这么风平浪静的,怕是不止二嫂,连老太太也要过来找你拼命!”
柳氏被噎的哑口无言,半响才反应过来:“那咱们老八呢,现在他都没事了,总不会还要让咱们老八在上面继续吊着吧?那可是你儿子!”
“我知道!”顾博勇有谐躁:“所以你就去跟二嫂求求情吧,若是二嫂答应了,你就去把那个孽子给接回来!书院他是不能去了,现在老师们都怕了他,看他不顺眼着呢,还不知道要怎么办!这个不孝子!”
跟二嫂求情?
听云馆里静悄悄的,王氏黑着眼圈替小十八掖了掖被子,就见顾满已经端着汤进来,忙道:“你放着罢,我来就成了,你回去歇着,累了一晚上了。”
顾满摇摇头,推着她往外走:“我没事,您都在这里守了一晚了,身子会吃不消的,您先回去歇着吧。”
王氏确实困了,又担惊受怕了一整晚,此刻果然有些晕乎乎的,就点了点头,扶着清音的手出门去了。
顾满坐在拔步罗汉床旁边放着的锦杌上,伸手摸了摸小十八的额头,皱了皱眉,伸手把他头上的帕子拿下来,去铜盆里换了一块湿帕子换上,眼里全是担忧。
昨日整治了顾承宇的时候小十八就已经面色发黑了,到了家里正跟顾老太太说着话呢,忽然一头就栽倒晕了过去,把顾老太太吓得不轻,搂着他直叫心肝儿肉。
正好给了自己机会,在顾老太太面前狠狠地告了一回状,又添油加醋的把在书院的事情都跟顾老太太说了。
加上早就商量好的,让那些老师联名跟顾博轩辞馆,用的理由都是八爷顽劣不堪,实在不能教。
这些事情都联合起来,连五老爷自己都连声的骂顾承栋是个孽子,顾老太太的脸都黑了,抿着唇只是不发一言。
然后又通过那只呆鹅的口,把自己准备好的用来罚顾承栋的法子报了上去。
这是头一次顾老太太眼睛也没眨的答应了,还觉得罚的太轻。
说实话,顾满也觉得轻了。
看见顾成峰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她恨不得自己拿把刀一刀一刀的把顾承栋给剐了!那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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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八 贤妃
顾烟睁开了眼睛,就看见顾承宇抱着一只极为可爱的,毛茸茸的小狗在自己眼前晃。
欢喜过后就是惊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忙拉着被子将自己完完全全的遮起来,笑道:“哥哥先出去!”
顾承宇失笑,却当真抱着狗狗出去了。
顾满就唤云彩跟入画进来伺候自己穿衣洗漱,等匀了脸,才开了门,就见顾承宇正在院子里逗着狗,脸上的笑意灿烂的很。
这么多年的勤学苦练都没有白费,顾承宇武举考试很顺利,只能之后的策论了。
她有信心,相信顾承宇策论也能过,心情就格外的好起来,扬声唤他:“哥哥!”
她把长发盘起来在脑后挽了个纂儿,头上只插了一只木兰簪子,越发显得清逸出尘。
都说顾满倾国倾城,顾承宇却还是觉得自家妹妹也不遑多让,眼里的笑意就越发的明显,温柔的应了,笑道:“怎的今日当了小懒猫,这早晚也还不起?”
“还不是昨日闹的。”顾烟嘟了嘟嘴,抱怨道:“昨日小十八忽然在老太太房。里晕倒了,大家都忙做一团,我总不能在旁看着,就跟着太太还有九姐她们一起去了听云馆,等了羽翼来诊治了,我才回来。”
顾承宇也听说了这回事,闻言眯了眯眼睛,道:“说起来小十八还真是命大啊,老八也真是的。”
顾烟微微一笑。
顾承宇就接着道:“老八也真是的,他怎么不多使点儿力,直接把小十八踹死了事呢?”
说起来,昨天的顾承宇下的手还真是够重,小十八脸都黑了,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御医好容易才把他给救了回来,说是以后怕是要好生将养着了。不然会落下心疾。
不过顾承栋也真是的,既然都已经往胸口上踹了,怎么不干脆踹死为止?
她竟也有这种感觉,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顾承宇说了这句话,忍不住噗哧一笑,道:“五哥,这可是在家里,亏你敢说。”
这院子里的人都被调教好的,有什么不敢说?顾承栋不以为意,心中还是对顾成峰的存在耿耿于怀、
不过也快好了。等过阵子自己策论通过了,若是真的榜上有名,那以后可就再也不用跟现在这样处处要看其他人的脸色了。
他背着手。忽然失去了逗狗的兴致,仰头看着梨花发呆。
顾烟见他忽然沉下了脸,忙道:“怎么了?”
顾承宇这才反应过来,刚要安慰她没事,就听见院门吱呀一声开了。紧跟着马姨娘匆匆进的门来。
见顾承宇也在这里,马姨娘显然很吃惊,但是片刻后就反应过来,忙喜滋滋的拉着顾烟,道:“十一姑娘!大好事,宫里来了人。说是贤妃娘娘要见见你们呢!你快收拾收拾,跟九姑娘一同入宫去吧!”
入宫?还是去见贤妃?
顾烟自认为跟贤妃全然扯不上关系,闻言忍不住愣在了当场。
顾承宇也有些惊讶。道:“贤妃娘娘宣召?可有说是为了什么?”
无亲无故的,贤妃娘娘忽然宣召顾烟进宫去做什么?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但是贤妃娘娘到底是六皇子的养母,按理来说是不会对自己妹妹怎么样的,他在心里思索了一番,就拍拍顾烟的肩:“既是贤妃娘娘召你们进宫。你就去吧。”
顾烟点了点头,跟着马姨娘进门去梳妆打扮了。
皱了皱眉。顾成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有一瞬间的迷茫。
心口很痛,他伸手按住胸口,偏头就看见顾满正趴在床头上,似乎睡着了。
顾满的睫毛很长,像一把长长软软的扇子,遮住了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
在梦里也忍不住蹙着眉头?顾成峰心内柔软一片,忍不住伸手将她的眉头抚平,自己缓缓的坐起来。
顾满本来就只是浅眠,如今顾成峰一动,她很快就被惊醒了,忙抬头看着他,伸手探他的额头。
好在已经不烧了,她舒了一口气,见顾成峰漂亮的眼睛里盛着的都是迷茫,就忙问他:“头还疼吗?胸口还疼吗?”
顾成峰这才想到自己昨晚似乎是昏过去了,想到顾满或许陪着自己一整晚,就摇摇头,问她:“九姐,你没睡觉吗?”
哪里睡得着,昨天晚上差点就心疼死了。
沛音端着才刚热过的汤进来,道:“姑娘,汤好了。”
昨天晚上顾成峰被灌了一整晚的苦药,早上起来肯定是要喝些清淡的汤。
顾满伸手接过来,舀了一勺吹了吹喂顾成峰:“喏,这可是九姐亲自下厨做的汤,喝一口去去苦味。”
这还是在现代学的技术,上辈子邱苍梧就无比喜欢自己做的菜跟汤,说百吃不腻。
御医交代要给顾成峰做人参汤,她就去厨房要了一只鸡,再拿了些枸杞,亲自炖了人参鸡汤。
汤很好喝,虽然还是有一丝淡淡的苦味,但是很快就回味甘甜,顾成峰的心也跟这汤一样,被甜的一塌糊涂。
有姐姐真好,有人疼真好。
他雀跃的看着顾满,孩子气的做鬼脸逗她开心:“九姐,我是不是很漂亮?”
哪里有男孩子喜欢夸自己漂亮的,顾满忍俊不禁,拿帕子替他擦嘴角,笑道:“是啊是啊,咱们小十八很漂亮。”
“还是九姐最漂亮!”
姐弟俩正其乐融融,顾满的奶娘齐嬷嬷就进来,笑眯眯的看着顾成峰,道:“十八爷好点了?”
顾满身边的人,顾成峰都是很尊敬的,乖巧的点了点头,奶声奶气的问她:“嬷嬷来看我吗?”
齐嬷嬷点了点头,又对顾满道:“姑娘,宫里的贤妃娘娘传令,说是要您进宫去一趟呢。”
进宫吗?现在?
顾满一愣,问道:“什么时候?”
“召您午时之前就进宫。”齐嬷嬷又低头道:“贤妃娘娘还叫了十一姑娘呢。”
顾烟也有份?顾满想了想,就问齐嬷嬷:“可还有别的姑娘么?就我与十一妹?”这可真是怪了,贤妃娘娘跟自己又不认识,上回在宫里自己也没得罪她,甚至话也没有说过一句,这回她怎么会想到要传召自己进宫去?还有顾烟也一起叫上了?
她跟贤妃娘娘可没半点关系。
齐嬷嬷摇了摇头,道:“只请了姑娘您跟十一姑娘。您快回去梳洗吧?”
顾成峰眨了眨眼睛,一脸懵懂拉着顾满的衣袖问她:“九姐,娘娘为什么要找你?”
贤妃是谢振轩的养母呢。
她可还要靠着谢振轩的,再加上她又伺候皇帝,说不定能猜透皇帝的心思,说不定这回是为了给谢振轩拉拢拉拢王首辅吧?
顾成峰在心内冷笑了一声,想起上一辈子六皇子登基之后的嘴脸,眼里闪过一抹阴鸷。
没有看见顾成峰眼里的阴鸷,顾满只听见他软软糯糯的唤自己姐姐,就忙低头安慰他:“九姐也不知道,九姐去一会儿,大概傍晚也就回来了。你乖乖的呆着好不好?”
齐嬷嬷看的心里一暖,她一直觉得顾满实在是太心狠了些,现在才发现,她每次都只是对欺负她的人心狠,对其他人还是极为维护的。
尤其是对自己的亲人,才刚方家的就跟自己说,顾满给了她整整二两银子,让她好好给方青卓补一补。
总算没有跟错了主子,她站在一旁看着顾满,笑眯眯的。
顾成峰还是有些担心,怕顾满会中了贤妃的道。
贤妃这个人可不好对付的很。
他拉着顾满不让她走,嘟着小嘴,道:“可是九姐,娘娘会不会把你抢走,让你不回来了?”
抢自己做什么?顾满忍不住绽出一个笑来,紧跟着却又有些惊愕。
这也说不定呢?
想起六皇子前几日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再加上朝廷最近又开始有大臣上书建议立太子的事.
贤妃很可能是来替六皇子找支持的。
顾满心里警惕起来,面上却还是带着笑安抚顾成峰:“不会的,九姐只是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啦。小十八先好好的养身体,九姐回来给你做小点心吃。”
好不容易哄住了顾成峰,顾满带着齐嬷嬷往明月楼赶,忍不住有些头痛。
六皇子这个人刻薄寡恩,再加上其实好色成性,她其实是很不喜欢的,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
但是到底他会是未来的皇帝,又不能得罪,真是让人头疼。
还是葶橘给她梳头。
这回葶橘给她梳的是一个抛家髻,两颊边垂下的两缕头发更把她的脸衬得巴掌似的小,两只大大又有神的眼睛镶嵌在玉雕似地脸上,望之就夺人心魄。
沛音给她取了衣服来。
顾满见是白底大红撒墨团纹的右荏褙子,外边是同色纱衣,就摇了摇头,道:“换件素净些的吧。”
这其实已经很素了。
还要更素?沛音嘟着嘴抱怨:“做什么要穿的黑漆漆的,衬十一姑娘去?”
被她逗得一笑,顾满伸手将脸上的胭脂给抹去一些,就嗔道:“你何时也学她们学的牙尖嘴利的了?我做什么要穿的花枝招展的去招眼?我又不想去做娘娘。”
沛音这丫头向来一点就通的,闻言就皱了皱眉,赶着找了一件黑色广袖裙出来,腰间是玉带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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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九 尖刻
说了不招人眼的,这黑色不是更招人眼?
顾满被沛音逗得没了脾气,刚要发笑,就见王氏身边的周嬷嬷来请,说是宫里已经派人来催了。
没办法,找了什么就穿什么吧。
这一穿,就把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惊得再也移不开眼,连周嬷嬷也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黑色广袖裙围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她肤如凝脂,色如冠玉,纤腰楚楚不盈一握、北方有佳人,也莫过于此了。
顾满皱了皱眉,衣服也来不及换了,只好领着抱玉与沛琴一起出门。
她现在出门一般都会带上一个懂武功的,至少不会再发生当初许知远那件事。
顾家两姐妹今日正好是两个极端。
顾烟穿了一袭白衣,大眼睛水汪汪的似乎能掐出水来,月白色的蜀锦穿在她身上更添风采。
一黑一白,把侯府里的人眼睛都快给晃花了。
顾成峰*遥遥的看见顾满出了园子,就呆呆的立在门前看着自己院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发呆。
上一世也听说过顾家九妹风华绝代,容颜傲人。
如今看来,远远不止传言的那般简单。
真不知道邱苍梧这个笨蛋上一世怎么会把这么一个绝世美人弃如弊履的,这一世,邱苍梧再也不要想染指自己的九姐了,只要是另有居心的,他宁愿把他们一一都弄死,也不愿意便宜了那起子小人!
上了马车,顾烟的眼神就忍不住在顾满的身上打转,她实在是太美了,就算是穿着一袭什么点缀都没有的黑衣,也能如同夜明珠那样散发出光芒,这样的美人现代是找不出来的。实在是太美了,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顾满也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顾烟如今已经褪去了青涩,两只眼睛就如同黑葡萄似地,水汪汪亮晶晶,叫人看了就移不开眼睛。
马车进了宫门,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就停了下来,有穿着宫装的宫女迎上来搀扶她们下车,换了软轿。
于是被抬着走了很长一段路,宫女才把她们又扶下轿子。娇笑道:“二位姑娘请跟我们来。”
顾满与顾烟对视了一眼,皆默不作声的跟在宫女后头。
她们两人一起出现在寿康宫的时候,整个寿康宫都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
就如同太阳与月亮一同出现在了同一片天空。
盛装打扮的顾烟如同璀璨的阳光美的肆无忌惮。将光彩尽皆展现出来,灼花了众人的眼。
穿着黑衣的顾满却如同姣姣月华,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就算低垂着眉眼也抹不掉令人惊艳的容颜。
顾家竟一下子出了两个仙女!
很多年以后还有宫女忘不了那个场景,一黑一白的两个姑娘如同从天而降。照亮了整个寿康宫。
当真名不虚传!贤妃先在心内叹了一场,将眼里的惊艳压下去,这才笑着让她们起身:“起吧。”
顾满与顾烟行了礼,站起来,目不斜视的退到一旁。
贤妃笑了一声,见她们二人都低着头。就道:“顾九,抬起头让我瞧瞧,本宫几年不见你了。听说如今你出落的如同仙女儿一般,倒是真想瞧瞧。”
顾满心内腹诽,却还是乖巧的抬起头来,却不敢直视贤妃,只看着贤妃肩头处。
贤妃倒吸了一口凉气。并没想到顾满出落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美貌,方才并没看见全貌。如今才相信了谢振轩的形容,果真是天生的美人,五官精致得如同雕刻出来的一般,找不出半点瑕疵。她又笑着去看顾烟,顾烟的五官也不差,甚至不比顾满差,今日又盛装打扮了,似乎比顾满还要明艳逼人几分,但是顾满站在她身边,却又丝毫没有被夺去风采。
顾家倒真的养出了两个好女儿。
家里养出了这么两个尤物,竟没想着往宫里送?
贤妃很有些惊愕。
“果真有沉鱼落雁之貌。”她笑着点点头,又吩咐宫女给她们上座。
顾满与顾烟都坐了,心中都有些惴惴的。
贤妃打量的眼神可以说是毫不掩饰,她究竟在看些什么?
什么叫做听说?
听谁说,吗难道是听谢振轩说不成?
想到谢振轩,顾满心里就堵得慌,生怕待会儿贤妃会迸出什么让自己难以接受的话来。
可是她显然是猜对了,贤妃紧接着就提起:“尝尝我这里新来的六安茶,小六他与我说在陈王府见了两位仙女,我原还不信,如今却是信了。”
真的是因为谢振轩!
顾满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心中越发的忐忑,手心里也忍不住冒汗。
那时候六皇子可没多看自己一眼,顾烟抬眼偷偷的瞧了一眼贤妃,心中疑惑不已。
贤妃见她们二人都低着头不说话,微微一笑就打算继续说下去,谁知外边的宫女忽然就进来禀告:“娘娘!婉妃娘娘来了!”
婉妃?顾满仍旧没有抬头,眼里却迅速的闪过一丝忧虑。
婉妃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
贤妃脸色沉了沉,没料到她真的挑着这个时候来,语气就不自觉的有些阴沉:“跟她说,本宫今日没空,让婉妃娘娘明日再来。”
但是婉妃显然是铁了心要进来,那宫女不一刻又为难的进来了。
贤妃眼珠子在顾烟跟顾满身上一转,冷笑道:“既然婉妃娘娘今日这么坚持,那就叫她进来吧。”
“姐姐原来在待客,我说为何忽然不准我来了呢。”婉妃娘娘的声音还是如同从前那般娇媚,顾满低着头,看着她粉红色的裙摆从自己面前拖过。
贤妃笑了一声,道:“正为了小六忙呢,妹妹却在这个时候来了。敲,快来看看这两个天仙一般的美人儿,小六可是夸的不住口呢!”
婉妃的脸色就变了变,许久之后才笑道:“是么?”语气尖酸又刻薄。
顾满跟顾烟都吃了一惊,婉妃却已经出声了,道:“都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她们二人都不敢违抗,忙将头抬起来。
婉妃果真已经不如从前了,从前那份水灵灵已经没有了,如今虽然依旧美艳,却也只剩美艳了,只是额间的那一点朱砂痣仍旧很夺人眼球。
难怪谢振轩日日在自己面前那么尖刻,说自己已经老了,原来真是见了两个更水嫩更加美丽的美人儿!
他真的要选妃了!
婉妃眼里一时闪过许多情绪,眼神却停在了顾满的脸上。
真是美人儿呢!这轮廓婉妃思索了一会儿,才猛然记起这跟几年前撞破自己与谢振轩的事的面容是同一张。
有些惊慌的立住了脚,她笑了笑,咬牙道:“果真是玉人儿一般的美人,叫我这女子看了都移不开眼。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当时被撞见的时候自己慌张的很,根本什么也没来得及问就被带走了。
贤妃微笑:“定远侯府世子的女儿,实在是顶好的容貌,叫我爱也爱不过来。”
顾博齐已经被封为世子了。
家世又这么好?!婉妃更受打击,连笑也笑不出来了。
谢振轩本来就不是长情的人,现在自己又不比从前了,他回回都要埋怨自己没有以前漂亮,没有以前有风情了。
前日听他说他想选妃了自己还不信,现在看来,要是自己是他,自己也恨不得立即就把这两个绝世美人娶回家去。
她心内受挫,再加上曾被顾满撞见过与谢振轩的事,对着二人就忍不住都没了好脸色,冷笑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两位姑娘如此貌美如花”
顾烟与顾满都忍不嘴了脸。
贤妃娘娘就咳嗽了一声,正色道:“妹妹言过了!顾姑娘可是世子嫡女,外祖父可是王伯雍首辅,家世学识都是一等一的!”
言下之意就是,比强得多!
婉妃心中难受,语气自然忍不住尖刻了一些,如今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做了错事,说错了话,忍不住蹙了蹙眉,低头拈起一颗樱桃吃了,就又问道:“二位妹妹年方几何了?”
妹妹?她们可都不是来跟你做妹妹的。
贤妃瞥她一眼,并不答话。
顾满就道:“臣女今年十三。”
顾烟也忙道:“臣女今年十二。”
豆蔻梢头二月初啊,真是好年纪。
到底是为什么让自己进宫的?难道就是为了把自己晾在婉妃面前,让她看清自己的位置,从此以后跟六皇子保持距离吗?
这就大可不必了,顾满清楚的记得新帝的爱好。
他似乎对他父亲的女人都情有独钟,登上帝位之后居然封了前朝的两个妃子当作昭仪。
简直是贻笑大方,许多言官都恨不得一头撞死在他面前。
他就算娶了新妻子,也不会放弃这个癖好的。
顾满嗤之以鼻,心中却开始盘算起贤妃的目的来。
很显然,贤妃叫自己进宫来的目的跟谢振轩脱不了关系。
谢振轩也到了年纪,很快就要选妃了,甚至可能要封王就藩。
而自己是绝对不想落在他手里的。
婉妃勉强点点头,跟贤妃寒暄了一番,就垂头丧气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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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章 志在必得
等婉妃走了,贤妃就和颜悦色的问了姐妹俩一邪,又让她们说说家里的事来听。
顾满心中对贤妃娘娘跟六皇子都避如蛇蝎,自然不愿意兜揽她的话,大多时间就只是微笑着听顾烟说。
顾烟倒是好口才,只捡新奇有趣的事儿来说,有时还用到现代的话,把贤妃都给听住了。
心里门清,顾满却也跟着贤妃一起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一副听住了的样子。
贤妃娘娘心里就对顾满有些几分不屑,原来生的这么好看,其实内里却是个草包,连话也不会说,从进门到现在,说了加起来也不到十句话,跟个哑巴似地,娶回家又能有什么用处?倒是顾烟这个丫头什么都来得,口齿又伶俐,只是可惜在了出身上,偏偏是个庶女,偏偏没个当首辅的外公,否则小六看上的就是她了。
想起六皇子交代的事情,贤妃眼里精光一闪,忽然朝着顾烟笑道:“说起西府海棠来,御花园就有几株栽种的甚好,十一不妨去看看,待会儿也给本宫带几枝回来插瓶。”
顾烟不傻,自然知道贤妃这句话的意思是要支开自己,心下有些难堪,但是她面上却什么也不露,开开心心的出门去了。==
知进退,能隐忍,倒真是块好材料,贤妃再次暗暗点头。
顾满却心生警惕,知道贤妃娘娘支开顾烟,怕是要开始试探自己了。
果不其然,等顾烟出了门,贤妃娘娘就慵懒的倚在椅背上,挑眉看着顾满,问道:“小九,我听说你跟小六的关系甚好?”
什么叫做跟小六的关系甚好?
然跟那个六皇子一毛钱关系都扯不上好么?
还把自己的排行拿出来叫,跟自己很亲密似地。顾满垂着头,眼里的不屑全都隐在长长的睫毛下,轻轻的摇了摇头,笑道:“臣女不敢,六皇子身份尊贵,臣女不敢高攀。”
怎么倒是对小六兴致不高的样子?贤妃自以为六皇子的条件应当令女子都趋之若鹜的,没料到顾满这样轻轻巧巧的就转移了话题,一时就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大概是欲拒还迎吧,贤妃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直视着顾满问道:“皇上都跟礼部说了。给皇子世子们选妃都要那清清白白的、贤德兼备的女子,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小九言重了,本宫今日让你来就是想问问你。可还满意我们小六?”
说的已经这么明白了!
顾满心中对谢振轩更加生出无比的厌烦,什么叫做满意不满意小六?意思就是不管自己满不满意自己都是谢振轩的?
真是好笑,贤妃娘娘是把自己自动代入谢振轩的亲娘了吧,这么为他着想,谢振轩究竟是给她吃了什么药!
贤妃久等不到她的回答。手里的春寿宝盖盅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铛’声,然后笑道:“小九做什么这么严肃?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满意便是满意,不满意便是不满意,直说与我听就是。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现在不就是下口之前的试探么?不能吃了自己,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吞下肚子去吧?
顾满眨了眨眼睛,就抬头看向贤妃娘娘。一副紧张的样子,道:“那臣女就直言不讳啦。”
贤妃娘娘就点了点头。
“并没什么满意不满意的。”顾满抿唇,颊边的梨涡显现:“臣女不敢高攀六皇子。”
连句委婉点的话都不会说,贤妃心中对她越发的不喜,再加上她这样直言不讳的拒绝。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停顿了一会儿,贤妃就哦了一声。道:“我看小九倒是对我们小六很是不喜欢的样子,莫非我们小六哪里得罪过你?”
能接受养子跟自己丈夫的女人luanlun的女人,心脏该有多强大,顾满对贤妃不喜之下又添了一层鄙视,就摇了摇头,道:“臣女不敢。”
来来回回就是这一句,贤妃忍不住扬眉。
看得出来顾满敷衍的态度,也看得出来顾满是真的很不喜欢谢振轩。
贤妃想生气,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生气,这回叫她来,本来就是试探试探她的心意,可是她装听不懂,来来回回就说一句臣女不敢,倒是让她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殿里沉默下来,顾满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完全没看见贤妃难看的脸色。
跟贤妃娘娘还有六皇子,她真的连应付的心情也没有。
谢振轩的目的她清楚的很,所为的不过就是自己的容貌还有背后的王伯雍的支持。
她不想再跟上一世那样被当作一件奇货可居的商品被嫁出去,也不想再继续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就被人弃如弊履,那种被遗弃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钻心,而她能预感到嫁给六皇子之后的下场,一定就是被再一次弃如弊履。
他根本就是个疑心病重度患者,一上位就坑杀了那么多功臣,连王伯雍也被下诏狱,还被夷了三族。跟他过日子,简直就是提着脑袋踩在刀尖上。
顾满做不到,她现在对所有的别有用心的男人都怀有一种深深的敌意。
沉默了好一会儿,贤妃娘娘见顾满仍旧目不斜视的安稳坐着,不知怎的有些堵得慌,笑了一声,就道:“罢了,咱们不如去御花园逛逛,去找找你家十一如何?”
去御花园逛逛?怕是带自己跟谢振轩偶遇才是吧?顾满心知肚明,却仍旧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随贤妃一同出了门。
沛琴与执画都被宫女带了出来,此刻又重新跟在她后头。
正要出门呢,外边就进来一个黄色宫装的宫女禀报:“娘娘,六皇子并赵王世子来了。”
谢庭跟六皇子一起读书,经常同进同出。
贤妃笑了一声,偏头看着顾满笑:“倒真是巧了,咱们还没出门呢,就来客了。也罢,咱们就先进去吧。”
正说着,六皇子就穿着一身常服进的门来,后面还跟着与他差不多高的谢庭。
顾满穿着一袭黑衣,越发衬得肌肤白嫩如玉,无暇洁白,谢振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见她垂着头给自己行了礼之后就立在一旁,全当自己不存在,心中微微有些气闷。
贤妃瞧她们这个模样,就笑了一声:“本宫敲要带着她去逛逛御花园,现在既然小六你来了,不如就由你代劳吧,我也乏了,先去歪一会儿。”
顾满蹙眉,眼里满满的都是嫌恶。
做的这么明显,生怕别人不知道一个贤妃是个拉皮条的。
但是她却又不能说什么。
谢振轩应了一声,目送着贤妃进去了,才转身看着顾满,笑道:“顾九,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真是难得。”
顾满偏头看着别处,不发一言。
说什么都会被歪解意思,还不如不说。
六皇子没料到她当真这么不给面子,眼里有不满一闪而过,抬起头来时却仍旧微笑着,笑道:“既是母妃让我带着你到处转转,咱们就走罢,御花园的风景现在甚好,敲也可以去找找你家十一。”
还说不是两人事先商量好的,他怎么知道十一顾烟也在御花园?
顾满心内冷笑,面上却波澜不惊的点了点头。
谢振轩就自然而然的走在顾满的左侧,时不时的故意走近一些。
能闻见顾满身上的芳香,谢振轩吸了吸鼻子,一副极为享受的模样。
顾满不胜其烦,蹙着眉头故意落在后头。
谢振轩却也跟着她减慢了速度,低头笑道:“怎么,别摆出一副讨厌我的样子来。说不定日后我们要一起过一辈子呢,你若是都这副冰山美人的样子,再美我也会很快就失去耐心的。”
他呼出的热气在耳朵旁边,痒痒的,顾满眉头紧蹙,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着他,冷笑道:“六皇子想多了,臣女自知高攀不上,自然也不会有这个担忧。”
顾满的眼睛很漂亮,炯炯有神之于在阳光下越发如同一块上好的琥珀,在流光溢彩。
谢振轩伸手想要去碰她的眼睛,却被顾满退后了几步,落了空。
顾满就如同贤妃宫里养的一只波斯猫,漂亮又有尖锐的小爪子,似乎随时都可能伸出来挠你一下。
谢振轩被她的话激的笑了,低头冷笑道:“你高攀不上,本皇子自然有让你高攀的上的法子!”
顾满争锋相对:“臣女不想攀,谁也别想抓着我强迫我!”
六皇子瞪视着她,却发现她眼神清亮,眼里都是不服跟厌恶,就有些愣怔。
一直没出声,似乎完全没有存在感的谢庭忽然横插进他们中间,将顾满挡在身后,隔绝了谢振轩的视线。
“六叔,皇爷爷让咱们抄书呢,现在也差不多到时候了。顾姑娘不如就由宫人送回去吧?”谢庭仰头跟谢振轩对视,竟丝毫没有从前那种卑躬屈膝、忍辱负重的模样。
烦人的视线一旦被阻断,顾满忽然觉得空气都新鲜了几分,乖乖的站在谢庭身后,一动也不动。
六皇子冷笑了一声,甩袖而去。
谢庭这才错动步子,回头看着顾满,取笑道:“你这竟不是高攀不高攀了,是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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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一 震慑
回程的马车上,顾烟一直都在不着痕迹的打量顾满。
她很想知道贤妃单独支开自己留顾满一人在寿康宫里都说了些什么,看着顾满的眼神也就自然而然的复杂起来。
马车内壁都铺了厚厚的绒毯,顾满靠在大引枕上闭目养神,只当顾烟不存在。
今日的谢振轩实在是太让人厌恶了,听他的口气,似乎对自己很是志在必得。
这样的自信让自己这个知道他底细,恨不得远远避开的人来说实在是太恶心,她眼睛酸痛,觉得头也疼起来。
眯着眯着,她竟真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等再睁开眼睛时已经到了侯府,侯府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四周的灯柱也都填了油,在黑暗里散发出暗黄的光芒。
沛琴小心的扶着她下了马车,才刚站定,她就看见来迎自己的清音跟月桐,两人每人提着一盏灯笼,正在前边不远处候着。
有些惊讶她们会在这里等着自己,顾满愣了愣就上前,笑道:“两位姐姐怎么在这儿等着?我母亲那儿不用人伺候?”
见她回来,清音跟月桐显然都松了一口气,赶忙道:“姑娘还是快去清江院看看罢!五太太来了,正闹的二太太头疼呢!”
还真是没完没了了?顾满眼里迅速闪过一丝厌烦,语气也不由得横了起来,冷笑道:“五婶倒是还有脸来闹,看来我实在是太低估她了。”
柳氏这个人没别的好处,也没别的长处,唯一值得夸赞的就是这份厚脸脸皮之厚无人能敌,她似乎永远都能在受伤之后原地满血复活继续来跟你找不痛快,上一世这一世都是如此。再大的教训她都能当个屁给放了。
王氏虽然已经不再那么软弱可欺了,但是面对这个泼妇肯定还是招架不来的,顾满了然的点点头,道:“咱们去看看。”
清音极为欢快,开心的问她在宫里过的如何。
过的如何?对于顾满来说简直就是炼狱。
顾满想到这个心情就开心不到哪儿去,但是又知道这一点不能对眼前的人说,就只是笑着捡了一些好听的话来告诉她,又问她:“十八爷怎么样了?”
虽然走的时候顾成峰已经醒了,但是顾满还是极为担心他。
清音忙笑道:“姑娘不必担心,十八爷现在醒了。才睡了一下午呢,方才去德安居陪着老太太用晚膳了。”
顾满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顾成峰与她这具身体有血缘关系。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再加上这几年年来与顾成峰朝夕相对,一点点看着他由一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小娃娃到现在会叫父亲母亲,叫姐姐,顾满与顾成峰俨然就是嫡亲的一对姐弟。
远远的就瞧见清江院亮着的两盏灯笼。外边还影影绰绰的站着许多看热闹的下人们。
顾满皱了皱眉头,每次都是这样,这些下人还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每次哪个主子房里出了点事情都恨不得把眼珠子都黏在人家身上。
等进了院门,顾满就一眼瞧见了地上摆放着的长春凳,上面正趴着半死不活的顾承栋。
五太太正缠着王氏。简直可以说是声泪俱下,哭的不能自已。
她拉扯着王氏,一直哭诉着顾承栋有多苦多倒霉。言语里颇有些责怪王氏心太狠的意思。
等见了顾满,柳氏就更加来了劲,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帕子都顾不得用了,哭道:“我晓得二嫂你来头大。惹不得,现在又有了会讨老太太欢心的儿子。可是二嫂总该给我们娘几个留条活路!二嫂您自己说说。这么长时间了,是不是每回我们家小八、十二十三都要狠狠地被小九给教训?小九脾气大,气性也大,生气起来动辄就打骂小八他们,我也知道小八他不长眼睛得罪了他妹妹,可是这回着实太过分了些!看看我们小八现在还像不像个人?!”
顾满冷着脸看着她,眼神就跟刀子似地,看的人忍不住打寒噤。
王氏见状,忙要过来拉她,生怕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顾满不等王氏反应,先回头厉声问道:“今日门上是谁当值?!”
立马有两个婆子瑟缩着走了上来。
顾满就环顾了一圈呆愣的人群,怒道:“五太太来,可有先禀报过?可有先问过二太太?!”
两个婆子战战兢兢的立着,不敢说话。
顾满就冷笑了一声,道:“那就是没有了!去林成家的那里领十个板子,革半个月的银米!”
柳氏被她那疾言厉色吓了一跳,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才站定。
顾满又回头盯着清音跟月桐:“五太太带着八爷来咱们房里,可有人知会过老太太、五老爷跟二老爷?!”
清音跟月桐都摇头。
顾满就看了一圈趴在长春凳上的顾承栋,勾唇道:“既然五婶觉得八哥受了天大的委屈,为何要来找我母亲哭闹?我记得这惩罚八哥的令还是五叔和老太太下的呢!五婶未免找错了人,五婶既然觉得不闹一阵不安生,那好,清音!”
清音脆脆的应了一声,忙上前两步。
“你去请老太太!”
等清音去了,顾满又转头看着月桐,道:“月桐,你去请五老爷来!今日既是五婶要来找我们二房讨个公道,怎么能少了五叔他呢?!”
柳氏没料到顾满竟这样处置,当下就愣住了。
顾博勇先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要自己去跟王氏道歉来着,可是自己看着儿子奄奄一息的那样子,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就直接春意居都没回,拖着人就往清江院来了。
顾满这个小蹄子!脾气也实在太辣了些。
柳氏愣愣的,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我知道我得罪不起小九,得罪不起二嫂。老太太来了,我必定是要挨骂的了,既是这样,还不如还不如我自己去老太太那儿领罚!”
王氏恨顾承栋害的顾成峰差点就要一命呜呼,脸色也禁不住变差了,憋了半日,禁不住愤愤然:“五弟妹这是说的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阿满怎么飞扬跋扈了!这回错的果真是小八,他对着自己的弟弟也能下那么重的手!”
顾承栋此时悠悠转醒,在长春凳上趴着,隐隐能看见顾满的黑发飘动。
他恨恨的吐了一口痰:“呸!小婊子!”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院子里的人还是听的清清楚楚,一时都安静了下来。
王氏愤怒的涨红了脸,柳氏却在心中狠狠地赞同儿子的这句话。
谁知下一刻,顾满忽然转身狠狠地一巴掌甩在顾承栋的脸上,发狠道:“说!你再说一句,我就揍你一次!省的你出去丢我们侯府的人!”
顾满这一巴掌下的可是狠劲,直将顾承栋打的半张脸迅速的浮肿起来,晕乎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全话来。
当着自己的面还敢打人?柳氏实在已经忍无可忍了,忽然跟风一样的蹿过去,抬手啪的一声打在顾满脸上,怒道:“小贱胚子x回打,你还来劲了是吧?!”
顾满转头看着她,琉璃一般的眼睛里全是嘲讽。
看的柳氏忍不住一愣,嘴上却还是不饶人,怒道:“小九!你真是让我长了见识了,找遍这盛京,也找不出来比你更不像大家闺秀的女孩儿!你看看这盛京有哪个姑娘会跟你一样动辄动手打人?!”
“够了!”王氏这才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推开她,强忍着愤怒:“五弟妹!是小八先出言不逊的!”
她们正吵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顾成峰摇摇摆摆的率先带着俩大丫头跑进来拽住顾满的衣裙,一脸警惕的看着柳氏跟顾承栋。
等看完了,他又扯着顾满蹲下,见顾满白嫩的脸上出现了鲜红的指印,就沉下了脸看着柳氏,眼里全是愤怒。
奈何他实在太小,柳氏根本无暇顾及他。
“吵什么?!”顾老太太拄着拐杖进来,眼见了这般情形,就看着柳氏,道:“老五家的,你带着人来这里闹你二嫂是什么意思?”
顾成峰早已快步跑过去抱着顾老太太的腿哭诉:“祖母,八哥又来欺负我了9有五婶,方才她打我九姐和母亲!”
院子里乱成一团,门边摆着的几盆花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倒了。
顾老太太阴沉沉的盯了柳氏一眼,冷笑道:“想必知道这令是我跟你丈夫下的,不敢在我们头上动手,跑到这里折腾软柿子了!才刚听你叫小九小贱胚子?可见小八这张臭嘴是跟着谁学出来的!昨日的事我还没同你算账,你倒是先恶人先告状来了!”
柳氏向来得顾老太太的缘,何曾被顾老太太这么不留情面的呵斥过,当场就红了眼圈。
五老爷忙忙的奔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忍不纵狠的呵斥柳氏:“猪油蒙了心的贱妇!谁给你的胆子来二嫂这里闹?昨日的事情说的那般清楚了,你竟还是不开窍!”
顾成峰抱着顾老太太的手不知为何忽然一松,头朝后又晕倒在了地上。
顾老太太吓得魂飞魄散,拐杖也不要了,一叠声的让人赶紧将他给抱起来。
顾满与王氏同样吓得不轻,连忙上前将顾成峰扶起来,却见他眼睛紧闭着,嘴唇乌黑,竟又如同前日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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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二 偶遇
五太太这回算是吃了大亏,顾成峰晕倒那会儿,老太太连脸色都变了,一叠声的指着她骂毒妇,说若不是她,小十八也不会晕倒。
御医来替顾成峰诊治过,说又是因为受了惊吓,一时气急所致,让以后别刺激他。
顾老太太极为心疼,恨不得日日抱着小十八在手里。
顾博勇也在顾老太太那儿挨了骂,回了房忍不纵狠地骂了柳氏一顿。
柳氏被骂的又委屈又气急,加上在顾老太太那儿又被骂了一顿,觉得难受得很,又恨顾老太太当众给自己没脸,一气之下,第二日就带着女儿跟儿子去顾老太太那里求着要回娘家去。
顾老太太此刻余怒未消,听见柳氏竟说要家去,先就冷笑了一声,看着柳氏的眼神不善。
柳氏知道老太太生气,但是她心中也难受的很。
王氏掌着府中中馈,如今说话越来越有分量,顾满生的好,姐姐又是世子妃,顾成峰如今还得了顾老太太的缘,二房已经顺利狠狠地踩在了五房头上,昨日顾成峰晕倒,众人一窝蜂的都去看顾成峰,却没几个人来看看自己的小八。
柳氏越想越委屈,脸上的表情也就越加坚定了几分,怒气冲冲的道:“我也知道我们如今不入老太太的眼了,也不在家里惹老太太您烦心,媳妇儿这就带着几个孩子家去”
顾老太太不怒反笑,扬手将桌上的茶盏摔在地上,溅起的茶水都飞溅在柳氏的衣裙上。
十二十三都被吓得尖叫,禁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你要家去?也好!”顾老太太看定了柳氏,冷笑道:“你要去就去!那是你的家,却不是小八跟十二十三的家!小八就是被你这妇人给带坏了!他们是我顾家子孙,为何要跟着你去汝宁伯府?!”
顾承栋昨日被顾满打了一遍。等回了家又被五老爷耳提面命了一番,如今已经跟斗败了的公鸡似地,恹恹的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隐约的察觉到不对了,现在顾老太太显然没以往那么宠爱自己了,以前打了顾满又算什么?就算是把顾满扔进湖里顾老太太也没有过分的苛责自己的,可是现在,自己还没对顾满动手呢,不过是踢了那小子一脚,就被顾老太太这么打了一顿!
他觉得前后的反差实在太大了。有些接受不来。
顾老太太让徐嬷嬷进来把几个孩子都带到里边房间去,着人进来吩咐:“去给你五太太套马车!她既是要走,我就让她走!”
这走了。要再回来可就难了。
这个媳妇儿以往还好,自己还觉得她怪伶俐的,现在看来却只是面上功夫,也忒恶毒,明明知道小十八被小八打的出了事。不来看一眼也就是了,晚上竟然还接着来找事,把小十八又害的晕了过去!忒恶毒了!
现在还敢用家去来威胁自己。
也不想想,一个无缘无故就被夫家赶回了娘家的妇人会被人非议成什么样!
柳氏原本虽有要家去的念头,但是到底也存了幻想,希望顾老太太会留自己几句。如今见她丝毫不留情面,居然真的要赶自己走,心中就灰败下来。果真愤愤的拿着自己的包裹,赶车回了汝宁伯府。
等柳氏走了,顾老太太又把顾承栋、顾锦、顾槿叫来训斥了一番,着令她们都跟着徐嬷嬷学规矩,这阵子就住在后头隔出来的小抱厦里。不许回芳菲馆跟松涛苑去。
顾锦与顾槿两人虽比顾承栋要小,却也知道这回母亲被老太太训斥了。还被赶回了家,心中就都不是滋味,第二日见了顾满就更加没了好脸色。
顾满看着她们更加觉得厌烦,顾成峰又晕过去了一次,若是以后都这样,御医说怕是连武也练不得的,她当初还请王庭然给顾成峰寻拳脚师傅,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想到这里,她也就直接当双胞胎姐妹是空气,看也不看她们一眼。
径直进了正堂,顾满穿过博古架,见顾老太太正倚在榻上看书,就恭敬的进去请安。
不管怎么样,因为顾昭跟顾成峰缘故,老太太现在对她也待见多了,也不见跟从前那样动辄就是呵斥。
果然,见她来了,顾老太太笑了笑,就道:“小十八好些了么?”
昨日闹了一整晚才算安静下来,如今顾成峰的状况已经好了许多,顾满如实的跟老太太说了,又道:“老太太,御医说要给小十八寻些年份高些的人参来补,我打算去我舅舅那里寻一寻。”
这顾老太太也听御医说过,年份高的人参她这里倒是有,只可惜留的实在太久了,也做不得药了,就叹息了一声,道:“也好,左右你舅舅人脉广,或许能寻来。你快去快回就是,若在那边吃饭,记得派人回来报信。”
顾满答应了,就乘着马车离开长安街,一路往东大街去了。
东大街热闹得很,今日是市集,街上人比平常多了许多,马车在街上颇有些走不动。
顾满在马车里蹙眉,却也无可奈何。
等了一会儿,马车还是没见动,倒是沛音忽然掀开帘子进来,笑嘻嘻的道:“姑娘!碰见熟人啦!”
熟人?顾满疑惑的看向她。
沛音就笑道:“才刚碰见了赵世子,他见咱们的马车被堵在了这,就说前边有马车踩死了人,想是还要好一阵子才能疏通,邀您往食神居先等着呢。”
食神居是盛京的一道风景,传闻做的菜道道都是精品,颇受贵族们喜爱。
顾满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道:“也好。”
沛音替她戴上了帷帽,就与抱玉一起簇拥着她进了食神居,小二或许是得了消息,殷勤的过来引着她上了二楼,躬身道:“姑娘,赵世子就在前边的天字房里。”
顾满点了点头,再走了几步,果真见上回跟在谢庭身后的常春正在门口候着,见她来了就替她开了门,引着她进去了,才出去重新守在门口。
谢庭今日穿着的一身蓝色直裰,袖口跟衣领上都是梅花刺绣,显得他越发的清隽。
顾满拿下了帷帽,在他对面坐下,笑道:“世子真是好眼力,从这里也能看见我的马车?”
她自己的视力不怎么样,总是人在眼前了也认不出来是谁,上一世这一世都是这样。
谢庭替她倒了杯茶,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用不着看,有人会告诉我的。”
极少能看见他有生气的模样,以往他都是板着一张脸或者是面无表情,就算是勉强做了表情也察觉不到生机,如今他猛然一笑,再加上眼里的蓬勃朝气,就如同画龙点睛一般,将剩余的那一点缺憾彻底都补足了,看得人禁不住心花怒放。
顾满就点点头,仰头问他:“你找我,是不是为了昨日进宫的事情?”
“有这个因素。”谢庭看着她,有些疑惑的问她:“你似乎很不喜欢我六叔。”
顾满毫不犹豫的看着他,几乎是立即接口:“当然,我不仅不喜欢他,还很厌恶他。”
没料到她会这么直言不讳,谢庭倒是沉默了一会儿,平淡的问道:“为何?六叔他对你很特别。”
确实很特别,不过这个前提怕是因为自己是王伯雍的外孙女。
顾满不想提起谢振轩,就问他:“你找我来,难道就是为了你六叔来试探我的吗?”
谢振轩已经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提起过顾满,每次提起她都是志在必得的语气,昨日更是当着自己的面毫不讳言的跟贤妃挑明了,要向皇帝求了顾满做他的皇子妃。
见顾满果真如此抗拒,谢庭蹙眉,缓缓的将昨日发生的事情都跟她说了。
就知道贤妃召自己进宫不会是简单的看看自己那么简单!
顾满觉得嗓子眼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憋得难受。
她缓缓的喝干了杯里的茶,盯着谢庭道谢:“多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昨日也多亏了你帮我解围。”
谢庭见她起身要走,忙出声道:“等一会儿!”
顾满狐疑的转头看他。
“六皇子若真的去求皇上,皇上一定会答应的。”谢庭看着她,缓缓地说出自己的意见。
顾满当然知道这一点,不过谢庭居然也能看出皇帝对六皇子的与众不同来?
谢庭抿了一口茶,轻声道:“我昨日听贤妃娘娘说,你很是不喜欢六皇子。”
“这是事实。”顾满清醒又迅速的附和。
谢庭点了点头,就又道:“可是你喜不喜欢不要紧,若是皇帝开了口,你不嫁也得嫁。”
“不会的!”顾满再一次打断他的话,冷笑道:“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我保证六皇子能看见的,只有我的尸体。”
依着皇帝对六皇子的偏心眼程度,六皇子不开这个口,都可能会有这个打算的。
可是自己已经厌烦了成为别人斗争的砝码,也不想把王家拉入哪一派的阵营。
将来要抢夺皇位的六皇子前程未定,人品又甚是恐怖,她死都不愿意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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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三 特殊待遇
意外于她会这么明白的表示自己的反对跟抗拒,谢庭一时之间倒是没有再开口。
他上一世也听闻过顾九这个名字,那时风闻她是盛京第一美人。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他一只对徒有虚名的传闻不屑一顾,因此一直以为只是人家恭维她的谣言,要知道,那个时候,作为帝师的王太傅的声望已经到达了顶峰,天下学子无不以王伯雍为榜样,作为他的外孙
女,招来的美名其实很多。谢庭有轻微的恍惚,他好像回想起了几年之前的赵王府,她像个小玉娃娃站在自己面前,伸出手来想要拉住自己的样子。
他得承认当时偷了别人香囊又跑走的小厮是他自己的人,而他的本意,也确实是想跟顾满结交。
可惜了,那时太小,重新活过来之后脑子又有些转不过弯来,使的计谋也通通上不得台面。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已经从无交集的她们,现在也可以心平气和,跟朋友一样的坐在食神居里一起谈天。
现在看来,顾满也不是跟上一世全然相同,她看起来对邱苍梧跟六皇子都厌恶的很,那为什么≡上一世她到最后还是嫁给了邱苍梧,难道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吗?
深思熟虑之后,他迅速的跟上了顾满的思维:“你是害怕嫁入皇家之后,你的外祖父要被迫站队么?”
不止是她的外祖父,还有王庭然呢,他现在已经是兵部侍郎,很快就要升任兵部侍郎。
谢庭其实是很聪明的一个人,顾满诚实的默认了:“事实上六皇子跟贤妃看上的,也不过就是这一点。虽然娶了我我外祖父也未必就会站在他那边,但是总算是个砝码不是吗?”
王伯雍这个人最好的一个优点就是。他从来不结党营私,无论多少人上门来投靠,他也仍旧执着的孤身一人。
这也是为什么到现在为止,皇帝仍旧如此信任他的原因。
抚摸着手里的茶盏,谢庭并没有接话。
他知道王伯雍不待见六皇子,上一世王伯雍从头到尾也没帮六皇子说过话,所以六皇子登上皇位之后才会对王伯雍如此打压,到后来甚至下狠手除去了他。
太阳渐渐升的高了,晒进屋子里来,把顾满的左半边肩膀晒的暖洋洋的。
二人谁都没有先开口再说话。
没过多久。谢庭却忽然开口了:“我这回来,还是有事情要求你帮忙。”
还有事情?顾满凝眉看他一眼,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不详的预感:“这回又是为了什么事情?可别是让我舅舅说服刘七八给你当证人罢?”
谢庭眉间都是犹豫之色。一双漂亮的眼睛也不知为何显得格外清亮。
顾满有些诧异,挑眉盯着他看。
谢庭于是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外边的常春却把门拍的砰砰作响,探头进来道:“世子爷。欧阳公子来了!”
屋子里的二人闻言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就听常春又有信张的补充道:“还有魏瑾然公子!”
魏瑾然?几年前的那个小胖子、魏氏的侄子、魏家以后要承袭爵位的那个胖子?
顾满第一反应便是前几年起哄追着谢庭,又不小心把自己逼落湖里的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子,禁不住蹙眉。
谢庭顿了顿,道:“你派人去拖住他们。”见常春出去了。就又起身抱歉的冲顾满解释:“欧阳灿倒是没什么,但是魏瑾然那小子与你不熟,之前又有误会在。若是见了你与我在这里,难免有邪我
着人将你从那边的楼梯带下去吧,如何?”
魏瑾然确实是一个挺难缠的人,顾满没有异议,点了点头。就带着沛音与抱玉跟着一个穿着普通青衣的一个沉默寡言的小厮往走廊转去。
也不知道是常春派去的人拖不住,还是欧阳灿与魏瑾然太过高段。顾满才走了几十步,还未见得另一边的楼梯,便与二人撞了个照面。
幸好她戴着帷帽,看不出容貌来,因此仍旧目不斜视的跟着那青衣小厮下了楼。
魏瑾然兴致盎然的停住脚步,扶着栏杆往下看,笑道:“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身段,也不晓得脸长得如何?”
魏瑾然这些年其实已经变了许多,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纨绔的小胖子,因此欧阳灿才甘心与之结交,如今听了他这话,再细看时又觉得那背影实在有些眼熟,就不由得沉了脸,怒道:“你这是何意?对着一个
女子评头论足的,也是君子所为吗?!”
欧阳灿这家伙吧,有时候看起来是很灵活很机变的,但是说起道理来又一套一套的,自有自己的处事原则,魏瑾然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敏之,你别这么激动,我不过白感叹一句罢了。”
欧阳灿已经取了表字,是当今圣上亲口御赐的表字。
魏瑾然看了一眼,却再也不往顾满那个方向看了,潇洒背着双手,道:“快走罢!看看咱们的世子爷才刚做了什么好事!”
谢庭倚在窗前看着顾满弯腰上了马车,就见欧阳灿已经与魏瑾然先后进的门来了。
魏瑾然天庭饱满、气宇轩昂,看起来与几年前那个走几步路就要气喘吁吁的胖子简直已经是天壤之别,如今他见了谢庭,就几步上前捶在他胸口上,脸上带着些许揶揄:“哟,行啊,原来除了会武功,你这
个赵王世子的能耐还不少啊,才刚我们来之前的那个女子,是从你这里出去的吧?快交代,什么来路?”
欧阳灿最近日日被关在家里温书,开春的会试他得了会元,又一次的震惊了盛京的上层圈子,连皇帝也亲自赐了他表字。
此刻他皱了皱眉,犹豫的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曾开口。
方才的人影,看起来很像是一个人。
这边厢的顾烟正在房内绣一副绣图,是给顾老太太的抹额,她绣的是孔雀开屏,如今孔雀已经初见雏形,只剩两只眼睛还未点上了。
她正咬着线头,外边的入画就有信张却也带着几分喜悦奔进门来,笑道:“姑娘!汀香姐姐来了!”
汀香?老太太房里的大丫头好端端的来自己房间里做什么,她记得老太太虽然对自己不曾像对待大房的庶女那般苛责,但是却也并不是特别重视喜爱,因此有些疑惑。
但是这疑惑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她扬着下巴,微笑道:“快请进来!”
汀香被入画与云彩簇拥进来,就笑道:“这可是姑娘做给老太太的抹额?”
顾烟不是没有见过汀香和颜悦色,也不是受过汀香的气,但是被汀香这么巴结着讨好还是头一次,因此心中就不由得生出些警惕来,笑道:“正是呢,我笨手笨脚的做不好,没有九姐那般心灵手巧。姐姐怎
么来了?”
老太太屋里的人在她们这些主子面前也是有体面的,不能真的把她们当奴才看。
“我要给老太太纳双鞋呢,只是找不到好看的鞋样子,听说十一姑娘画的鞋样子又新奇又好看,我就自作主张的寻来了。”汀香笑着:“好歹姑娘心疼心疼我,别让我空着手回去,我就感激死了!”
顾烟忙笑道:“这值得什么?!”就叫过入画来,让她去里间取了许多鞋样子出来让汀香挑,汀香看一张叹一张,竟喜欢的不行,两眼放光的看着她,将她夸赞的天上有地上无。
这可真真是奇了,入画与云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些无奈来。
云彩以前叫平春,是老太太房里的二等丫头,小时候也是与汀香一起长大的,最是知道汀香的性子,叫做‘凤凰无宝不落’,若是不受老太太待见,或是没几分厉害的主子,都要在她那里吃亏的,这会子她
好端端的跑来献殷勤,真是让人吃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等汀香去了,顾烟才来得及将脸上的笑收起来,外边就又传:“姑娘,姑娘,大太太那里的秋华姐姐来了,说是老太太命大太太给姑娘们制入夏的夏衣,来给姑娘您挑料子的!”
如果方才只是巧合,汀香真的只是看重了自己的鞋样子画的新奇的话,那秋华来的也真是太过巧了。
顾烟不动声色的闪过一抹疑惑,淡淡道:“知道了,我这就出去。”
等转过了圆光罩,掀开帘子到了隔壁明间,秋华就已经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笑道:“十一姑娘快来挑挑吧,今年这花样可漂亮着呢!老太太说姑娘们的衣裳都要求伊姑娘做的!”
阿伊确实很会裁衣裳,裁的衣裳式样好又贴身,顾烟将心里的疑惑按捺下去,笑意盈盈的捧起图册瞧了一眼,再瞥了一眼桌上摆着的清一色的布料,心中的疑惑更加加重了,她有些不安,这图册上的式样一
样都没有被圈,这布料跟这图册上的所有式样又都符合,意思是,没经过顾清她们这些嫡女,居然就直接送到了自己面前来让自己挑?
这是老太太的意思还是是范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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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四 救驾有功
老太太根本不会这么重视自己的。
而范氏又因为当年曾经害顾清去庄子上的事情到现在都还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那么,如果是范氏的话,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太太房里的大丫头汀香过来,也只是巧合么?
好容易忐忑着挑了四套衣裳,她竟觉得手心不自觉的冒出了冷汗来。
秋华却笑的更开心了,腆着脸上前来笑:“都说咱们十一姑娘的眼光好,挑的款式样式果然是最好的,等做出来了穿在身上,定是要把府里的姑娘们都给比下去了!”
把府里的姑娘们都给比下去?那嫡出的顾清、顾琳、顾满呢?未免把话说的太满了。
顾满还算了,范氏想必也的确不怎么待见她,但是顾清跟顾琳可是范氏的嫡亲女儿,秋华作为范氏的大丫头,怎么会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说这一句话来抬高自己贬低自己家的主子,这未免太过了。
不过顾烟同时又皱着眉头有些不知所措。
顾老太太那边的人跟范氏的人前后脚来自己这里,而且居然通通都是说了一通恭维话,显然是来讨好的。可是她顾烟不过是个庶出的,翻了天也就是被顾博齐高看一眼,很是喜欢而已,仅仅这个而已,怎么招的动老太太跟范氏刻意来讨好
?肯定是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思及此,顾烟不动声色的打发了秋华,派云彩出去探听探听消息。
云彩是家生子,对家里的事情知道的比谁都清楚,那些小丫头们也通通跟她好,老太太房里的那些丫头也都与她相熟。
还没等云彩探听完消息回来,顾烟就又听入画来禀报,说是四太太来了。
四太太方氏?
方氏向来都是眼里只有铜钱两个字的。认钱不认人的主儿,再加上自己是庶女,向来不在她眼里,这回居然连她也来了?
心内的狐疑更加严重,顾烟摁着太阳穴,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道怎么招架了。
等终于好不容易打发了满脸笑意的方氏,她已经不知怎的觉得有些虚脱,腿一软就坐在了椅子上,半响也没有动弹。
她有气无力的想吩咐入画去找人,云彩却自己回来了。来见顾烟的时候还一脸笑意。
见了云彩是这个表情,顾烟就知道即使有事也是喜事,心中先放下了一些担忧,忙探身问道:“如何?”
云彩先给顾烟行了个礼,笑道:“姑娘,喜事,是大喜事呢!”
屋里空气有些飘,顾烟晕乎乎的,强自睁大了眼睛。听云彩继续说。
云彩见她果然着急,不敢再卖关子,忙道:“昨晚御书房失火了,听说火烧的极大。锦衣卫赶去救火,却只救出来几个太监,最后还是一个内侍告诉他们,皇帝似乎还在里面没被救出来。当时火已经烧的极大了。竟没人敢再上前,还是咱
们五爷往身上浇了一盆水之后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将皇帝给背了出来!”
“后来五爷虽将万岁爷给救了出来。但是到底被烟给熏着了,身上也好几处都被烧伤了,就被留在太医院诊治。到了今日宫里才派人来通了消息。”
什么?!
顾烟知道顾承宇因为武举比试出众被锦衣卫的林同知看上了,带在身边先训练着,却不知道他居然能跟着去皇宫这么紧要的地方。
最紧要的是,他居然在锦衣卫的人都不敢上前的情况下冲进去救了皇帝!
顾烟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怎么反应,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半响没有出声。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顾满抬了抬眼皮,看向自己对面的王庭然:“舅舅是如何想的?”
御书房是多么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就失火?
王庭然笑了笑,伸手将棋子落在棋盘上,笑看着顾满:“我倒是想听听阿满是如何想的,你这个庶兄可很不简单。听说他在骑射一项上将林同知也给比了下去,林同知欣赏他的身手,当即就决定带在身边培养。这一回不过是林同知带着他
第一次进宫,就遇上御书房失火,他连命也不要了就冲上去救了皇上,真是让人佩服。”
顾承宇的为人还有谁会比顾满更清楚?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当然,他对自己的亲妹妹还是很好的,这一点不能否认。
顾满思索了一会儿,就问王庭然:“我听说这位林同知与欧阳指挥使的关系并不怎么融洽?”
锦衣卫里面也是有内斗的,这很正常。
上一世的林同知到死也没能斗过欧阳宣,欧阳宣从十九岁入锦衣卫,到了新帝登基之后才被从锦衣卫的位子上撤了下来,不过后来的锦衣卫指挥使又变成了从龙之功的顾承宇。
“的确不怎么融洽。这位林同知的来历也挺特别,他的母亲是六皇子的乳母。”
不知道为什么,顾满总觉得这件事情很多蹊跷的地方。
比如说御书房为何会忽然失火,比如说林同知有那么多锦衣卫我可以带,为何却偏偏带上了顾承宇。
可是这一系列的可能性若是综合起来,后面的深意实在太让人惧怕,顾满没有说出来。
她相信六皇子也不会这么蠢笨,皇帝若是死了,那继承帝位的很可能就是现在年纪最大的周王,毕竟皇帝还没有立太子,也没公开表示过支持哪一位皇子。
顾满摇了摇头,有些语重心长:“真希望这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王庭然面上的表情没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笑了:“你倒是与我想到了一块儿去。”
停了半响,他又道:“你可知道,这次救驾有功的,除了你那个庶兄,还有谁么?”
还有人?刚刚来报的人不是说顾承宇冲进火海救了皇帝么?
“赵王世子谢庭,也跟着冲进去了。”
御书房昨晚亥时失的火,顾承宇是因为跟着林同知去救火的,那谢庭呢?他为何那么晚了还留在宫里?
今天卯时自己还在食神居见过谢庭的,当时他并没有提起这一桩事......
还是说当时他的欲言又止,就是为了跟自己提这件事?
救驾有功呢,顾满玩味的笑了笑,心中开始琢磨起来皇帝会给这个庶出的庶子一个什么赏赐,还有赵王世子。
王庭然却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了,转而有些忧虑:“我听太医院的方太医说了,峰儿的这个病若是不好好养着,以后怕是要落下病根的。”
这也是顾满担心的地方。
王氏生顾成峰的时候很是折腾了一番,再加上一直心情不好,或许是因为这些,小十八的身子一只都不是很好。
而这一次被顾承栋不留情面的狠狠踹了几脚之后,太医说怕是伤到了心脉
这个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伤到了内脏,是内伤。
“是啊,也不知道这人参拿回去了有没有用。”想到这些,顾满的心情就变得有些低沉。
顾承宇这条毒蛇,近几年他除了做些挑拨离间的小坏事,几乎没了其他动作,顾满还差点以为他永远也就是这副德性了,而这一次这样轰轰烈烈的救了皇帝,看样子他又要脱胎换骨了。
锦衣卫呢,之前他能进锦衣卫的时候自己就该察觉的,想到这里,顾满还是有些黯然。
许多事情她还是不能让王庭然去做的,王庭然不会事事都依着她,事实上从四年前自己在王伯雍那里露了一手之后,舅舅就不再把她当作小女孩那么宠着了,有些事情也并不告诉她。
忒其实知道王庭然这也是为了她好,怕她受牵连,不想她跟朝廷的事扯上什么关系。
但是她在这个世界实在是太需要一个助力了,若是连王庭然都不行......那她现在是不是已经该着手培养一股自己的势力呢?
见她发呆,王庭然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安慰道:“好了,你也别太担心,现在方太医不是给峰儿配了副丸药么?先吃着就是了,他现在还小呢,焉知就真的养不好?”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顾满才发觉自己该担心的事情似乎还有很多,忙点头应了,笑着跟王庭然告辞。
王庭然送她出去,又皱着眉停下了,站住了脚问她:“阿满,你那个庶兄......”他说了一半,却又停住了话头,觉得自己拿这件事情去问顾满,实在是太过为难她了,她总不能说自己的庶兄不好。
况且,说起来这事也不难查,只要自己派人去探寻探寻也就是了,不必麻烦顾满,省的还要叫她担心。
顾满大概知道王庭然心里在想什么,就认认真真的站定了看着王庭然,道:“舅舅,你是不是想问问我,我庶兄他为人如何?”
这一次救驾有功,皇帝肯定是要重赏这个年轻人的,这很正常,说不定一高兴,赐他个出身,再让他投身锦衣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王庭然点了点头。
“我这个庶兄,是个极聪明的人。”顾满看着王庭然,知道他并不把这个小辈太当回事,就再一次提醒他:“而且他很有抱负,不愿意当个一无所成的庶子。”</dd>
一百七十五 天家亲情
皇帝微微倚靠在龙榻上,他经历了一仇灾,此刻虽然平复了许多,但是被烟呛着了,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
一旁服侍的内侍见他眼皮抬了抬,忙迎上去问道:“万岁爷可是要喝水?”
皇帝点了点头,立刻就有宫女倒了茶上来,跪着服侍皇帝喝了,才躬身退到一旁去。
静默了片刻,皇帝睁开眼皮问道:“什么时辰了?”
内侍抬眼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西洋钟,道:“回皇上,已经酉时了。”
一眨眼又歇了一天了,皇帝觉得自己有了些力气,喘着粗气咳嗽了几声坐起来,抬头往外边看去,问他:“崔安,景行那个呆子还跟着他六叔在抄书?”
六皇子向来是皇帝最喜欢的皇子,崔安服侍了皇帝近三十年了,自是明白这一点,于是点了点头,道:“昨儿冲进火海里,好容易活着出来了,谁知世子爷今日就又活蹦乱跳的跑去抄书了。”
皇帝嘴角微翘,这个呆子这是像极了他那个一点儿也不像闺阁女子的母亲。
人家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他那个母亲却不一样,却偏偏是个极爱读书的才女。
只是可惜了皇帝想起来,眼神微微黯淡了一些。
景行这个孩子啊,怕是恨死了他那个老子了。
皇帝又咳嗽了几声,吩咐崔安:“你带人去看看他是不是还在藏经阁,在的话把他给叫过来,当真以为他自己是铁打的?该叫御医好好诊治一番的!”
昨日虽然焦急万分的冲进去寻皇上了,但是等知道皇帝已经被救出来之后,虽然跟着去
谢景行虽然在外人看来很是不受待见,其实在皇帝这里却一向是当眼珠子来爱护的,别人或许还看不出来。但是崔安这个老人精早就知道了,因此一点儿也不意外,笑眯眯的应了是,前去藏经阁将埋头抄书的谢景行给捞了出来。
谢庭长得越发的俊逸了,都说男孩子比较像母亲,皇帝看了一眼谢庭,深以为然,陈氏当年真可谓是国色天香,那是连当年的太后见了面都要赞不绝口的人物,谢庭如今随了她。长相上明显要压他那个弟弟谢远一头。
若他是赵王,怕也不敢日夜对着这个酷似陈氏的孩子。
谢庭垂眉敛目站的老远,皇帝皱了皱眉。故意板着脸道:“离得那么远做什么?朕还会吃了你不成?”
谢庭走近了些,在离皇帝龙榻大约三尺的地方停住了,仍旧垂着头不说话。
真是可怜的孩子,小时候也奶声奶气的叫自己皇爷爷的,皇帝心中有些伤感。又让他靠近了些,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一眨眼已经长这么大了,这么多年了,他来请安的时候都是垂眉敛目的,每次又都跟个哑巴似地一句话也不说,皇帝都快要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可是这个孩子到底随了他娘。虽然自己冷落了他这么久,虽然自己刻意的疏远他,他却还是有副绝好的心肠。
昨日他本来在藏经阁抄书完了要回去的。听说自己被困在御书房之后却想也不想的就来了,还听说知道自己一个人被困在御书房的时候不管不顾的就跟着另一个救驾的人冲了进去。
御书房可被烧光了啊,就算是御马监跟锦衣卫的人合力灭火,那火势却借助风势烧的更旺了,当时连锦衣卫的人都不敢再进去了。这小子却敢不管不顾的冲进去。
“怎么,又打算跟朕充哑巴?”皇帝万分感慨。唤道:“景行。”
皇帝居然还记得自己的表字,谢庭有些意外,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却见他正目不转睛的瞧着自己,眼里都是欢喜与亲密。
谢庭有些愣怔,他确实不习惯皇帝这么突如其来的关切。
昨日之所以会失控的跑去救驾,那只是因为,皇帝若是现在就死了,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给自己的外祖翻案了,中间是不是有别的心思,谢庭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这么些年都被冷落过来了,也曾经在左顺门差一点点就被赵王杀了,也没人来救过他,他已经不信任皇家的任何一个人了。
包括是最近经常对自己示好的谢陵。
见谢庭眼里虽然有了光彩,却还是愣愣的不说话,皇帝只当他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心中对他的怜爱更深。
谢庭能跟着六皇子读书,中间也是皇帝命令的,让六皇子多多带挈着他,省的他越来越孤僻。
六皇子却并没有告诉过谢庭这一点,六皇子大概觉得这也没什么好说。
于是谢庭也并不知道,其实这么些年,自己在藏经阁读了哪些书、喜欢什么御膳房就会送来,其实是有原因的。
皇帝见他不说话,却并没有露出什么不耐烦的表情来,反而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怎么今日真跟个哑巴似地?以前皇爷爷还是会叫的。”
皇帝喜欢与子孙亲近,因此孙子大多叫他皇爷爷,谢庭自然也不例外。
谢庭方才只是一时对皇帝突如其来的亲密很是不适应,如今反应过来了,自然也就极顺理成章的喊了皇帝一声:“皇爷爷。”
虽然只有三个字,却还是把皇帝高兴的不行,笑着应了,又问他最近读的什么书之类,又皱眉道:“我虽说要你六叔带你抄书,却并没让你这样晚了还呆在那里,没日没夜的抄,眼睛也得抄坏了!”
皇宫里新进来一批前朝古书,都是一些极珍贵的典籍,翰林院的人说要拿去重新编修,皇帝为了将这些古籍完整的保存下来,加上六皇子最近总是没个正形,便让六皇子与谢庭一起,将这批古籍都抄录下来。
这些事都是翰林院的人该干的,六皇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抄?他也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真到了藏经阁,就进里间的稍间去睡觉,将抄书的事情都扔给谢庭。
谢庭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皇帝倚在龙榻上瞧了他一会儿,道:“传太医给瞧瞧,昨晚也被烟呛了那么一日,又不是铁打的,为何苦撑着?听说你今日还出宫去了?”
平日若是抄书晚了,谢庭大多时间都是住在六皇子宫里的。
谢庭波澜不惊的点了点头,抬头道:“跟欧阳侍郎的公子欧阳灿、定国大将军的孙子魏瑾然一起,在食神居吃了顿饭。”
这个笨小子交代的倒是清清楚楚,若是你不阻止他,他保准会连吃了多少菜,分别是哪一道,用了几两银子都一一报上来的。
大概是因为赵王已经管他管的实在是太死了!
想到以前他连出趟门都要被人左右监视,事无巨细都会被赵王给记录下来呈上来报给自己,皇帝了然的点头,又未免觉得有些心酸。
其实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
当年陈家出事的时候,谢庭不过才三岁!就是陈氏殁了的那年,他也不过才满四岁。
这样小的孩子哪里能知道什么!
见谢庭拘谨,皇帝叹了一声,无奈的让他回去了,却叮嘱一定要派人跟着,这才靠在榻上,对着崔安叹道:“好好一个孩子!老四真是猪油蒙了心!”
皇帝骂自己的儿子那是应该的,崔安这个太监却并不敢插嘴,只笑了一声,道:“奴婢瞧着世子爷是个好的,您瞧他虽然不说话,但是这礼数一应俱全呀!可见是个聪明的。”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道:“昨日救驾有功的那个,是哪家的孩子?”
能进锦衣卫当差的,大多都是朝中的勋贵后人,这个想必也是,只是面生,没瞧见过。
崔安早把人的底细打探的清清楚楚了,闻言不慌不忙的回禀:“回禀万岁爷,这位公子是跟在林同知身边的,听说才来锦衣卫没两天呢,名唤作顾承宇,是定远侯世子的庶长子,听说在今年的武举比试里极出众的,一眼就被林同知看中了,还在等三月后的策论。”
哦?定远侯顾镇远家的孩子?
皇帝眯了眯眼,有些意外。
定远侯家的孩子向来都是不出众的,世子顾博齐听说别的不行,吃喝玩乐倒是一绝,当年王伯雍这个老家伙的女儿跟了他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大儿子是个庶子,虽然现在在自己面前当差,却也是本分老实,三儿子倒是还好,在武选司那个地方做的甚是如鱼得水,四儿子却干脆连个差事也混不到,五儿子也只是在工部当了个五品的员外郎。
顾博齐的儿子,也能养的这般好?
不过林任远这个人办事也挺靠谱,这个人向来刚愎自用,听不得别人比自己好,若是他真的也能看中这个顾承宇,那就说明这个家伙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顿了顿,皇帝似乎想到什么,随口问了一句:“这个顾承宇多大年纪?”
崔安显然是将人给打探的清清楚楚了,闻言就立马回道:“回万岁爷,已经十五了。”
才十七岁?那不是比当年的欧阳宣还要年轻么?
欧阳宣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四岁!入锦衣卫的时候也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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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六 鸡犬升天
十七岁啊,真是个好年纪,皇帝低头沉吟。
他知道顾家的家风一直不甚好,当年跟皇后关系尚好的时候,皇后总是喜欢在自己面前说这邪的,再加上锦衣卫多年的打探,很多事情他其实都清楚的很,若是他愿意知道的话,哪个大臣什么时候在哪个地方做什么,就是他今晚睡在哪个小妾的房里,他都能知道。
而这么多年锦衣卫打探回来的,就是顾博齐真真纯纯粹粹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这样子的一个草包,生出来的儿子倒是不俗,这是为什么?
难道还真是因为他媳妇儿的原因么?
当年其实自己不该就这么轻易的把王伯雍那家伙的女儿给了顾博齐,纵然是要避开幽王的求取,自己也应该给王家女儿找个更好的归宿的,真是可惜了,可惜了啊。
他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又一次叹了一口气,道:“我要去皇后宫里一趟。”
凤坤宫的风很大,站在四面环墙的宫苑里头发都被吹的呼呼的响,耳朵冰凉冰凉的,崔安没有等太久,皇帝就沉着脸出来了。
&nb--sp;皇帝每次来凤坤宫之后都是这个表情,沉着脸,似乎受了极大冷待的样子。
崔安小心翼翼的迎上去,试探着问道:“皇上?”
“摆架,寿康宫。”皇帝再也不回头看一眼凤坤宫的牌匾,径直上了龙辇。
定远侯府里,顾博齐正为了顾承宇救驾有功这件事开心的无可无不可,连自己的相好玲珑都给忘了,开心的恨不得此刻就狠狠地夸赞自己的儿子一番。
他如此兴奋的表情看在王氏眼里却有些心酸,顾成峰出了事受了伤,他听了去看了一眼也就过了。对于庶长子却如此重视。
王氏第一次有谐疑起允许顾承宇的存在是不是一个错的决定。
顾博齐最近与王氏可以说是相看两相厌,若不是因为顾成峰跟老太太的压力在上头,他是恨不得再不踏进王氏的门的。
说起来,他又有些担忧起许知远的事情来了,自己还欠着许知远三万两银子没还呢。
可惜已经过了四年了,许知远却还是不提要自己还给他银子的事情,自己又不敢主动去他面前晃,加上也没有银子,担忧的日日担惊受怕的,整个人都瘦了好几圈。想到这里,他又开始怨恨起王氏,当年若不是她忽然到最后关头改了主意。自己哪里会到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的境地?现在行人司那帮人都瞧着自己发笑,自己承着定远侯世子的名号,却做着给别的各衙门报信的事,实在是太寒碜了!
如今因为自己的庶长子有了出息,他心中对王氏的不满就更加厉害。当年若不是她不能给自己生个嫡子出来,自己还用对一个庶子这么费尽心力么?若是有嫡子的话,他也可以不用出去被人戳脊梁骨了,纵然现在王氏已经给自己产下了一个嫡子,但是到底差了庶子十几岁,小小的。压根已经拍马都及不上庶子了!
他在王氏的房里坐不住,就绷着一张脸猛地站起身来,谁也不知会的往外走。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王氏已经很清楚顾博齐的为人,也知道他如今会想些什么,就只是牵着嘴角冷笑了一声。
真是短视的东西!
就算顾承宇得了势救驾有功又怎么样?他还不是一个庶子,到头来还是要叫自己一声母亲,否则天下人的唾骂就会淹死他。
顾博齐自己浑然不觉。高高兴兴的进了马氏的院子,见马氏仍然在跟其他几个姨娘住在一座两进的小院子里。就皱着眉看了一眼,吩咐道:“以后单独分出一个院子来,你住到那里去吧!我听说咱们后头的马御史家因为要外放,宅子要卖了,老太太已经将那块地买了下来,过几日就往那里相看去,到时候咱们这两下一打通,就宽阔许多。给你分出一间院子来也不难!”
马姨娘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家儿子现在救了皇帝,立了大功,心中欢喜的直念佛,但是一想到顾承宇随时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却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自己只是个姨娘,他的母亲是王氏,就心痛的不能自已,如今听了顾博齐这么说,这分明就是在抬举自己,当下就怎么也忍不住笑意,忙不胜娇羞的应了,上来给顾博齐宽去外衣。
屋里燥热,顾博齐喝了杯茶,问她:“有些日子不见了,你看着倒是清减了许多。”
马姨娘也生的一副好相貌,不然也不会被顾博齐喜欢了这么多年。
如今她穿着一身海棠红的描兰花图案的交领衣裳,下身的葱绿的马面裙,看起来就如同那树上的海棠花一般,盈盈立着,平添不少风姿。
对付顾博齐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百试不爽,尤其是拿捏住了其中的分寸,马姨娘显然是个中高手,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嫡子嫡女之外,几个姨娘里就她一个能生下一儿一女来,可见一斑。
她听了之后心中虽然很是欢喜,却仍旧面上端出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来,看着顾博齐,瞪了他一眼,嘲讽道:“我倒是想胖,可惜比不得老爷你心宽!”
这是在嘲笑顾博齐心宽体胖,顾博齐虽然知道,却也知道自己理亏-----自己有外室马姨娘也是知道的,最近却还总帮着自己遮掩,的确亏待她了,顾博齐心中愧疚,伸手将马姨娘拉来腿上坐了,好言好语的哄她。
做做姿态是必须的,否则男人可不知道你为了他做了什么事,吃了多少苦,但是这其中的火候也要拿捏好,小性子使一使也就罢了,偶尔使性子是情趣,多了可就容易惹人厌烦,马姨娘将手放在顾博齐大腿上往上一提,狠狠的捏了他一把,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道:“你可得记着我的情!替你生了儿子又生女儿”
说着说着,眼圈又忍不嘴了。
顾博齐被她这么一勾,顿时觉得天雷勾动了地火,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一顿狂嗅,手却沿着她的锁骨钻进了领口,灵活的揉捏起来,马姨娘许久没与顾博齐亲热了,身子正敏感,被他这么一搓弄,顿时就软在了顾博齐怀里。
这也是顾博齐喜欢马姨娘的一点原因,她柔若无骨的身子实在是让自己欲罢不能。
二人在床上颠鸾倒凤了一番,马姨娘就靠在顾博齐胸口拨弄他的头发,问道:“说起来,五爷也不小了,该是说亲的时候了,不知道老爷有没有问过太太的意思?”
这是她的一块心病。
虽然王氏对待庶子庶女都很好,从来不苛刻,但是在亲事这么大的事情上,马姨娘还是各种不放心,再怎么样顾承宇也是个庶长子,以后说不定会阻挡王氏儿子的路,马姨娘很担心王氏随便找个女子塞给顾承宇。
顾博齐听见这句话就皱了皱眉头,随即又失笑:“如今承宇已非吴下阿蒙了,盛京想嫁给他的姑娘一定不少,当中怎么也有配得上他的女儿,到时候我说句话,让他母亲好好挑也就是了。”
他母亲他母亲终究还只能是王氏啊,马姨娘将肚兜重新戴上,遮掩了胸前那一抹风光,有些落寞的埋在顾博齐胸前,再也不肯抬头了。
顾博齐早已累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许多,早在软玉温香里忘乎所以的会周公去了。
当事人还没回到府里,但是马姨娘与顾烟身边来奉承的各色人等已经络绎不绝。
再怎么样,救驾可不是一件小事,说不定凭着这件事顾承宇就能封侯拜爵呢!这谁说的定,众人都兴奋的很,只差没有将眼珠子黏在二房头上。
顾清却知道顾烟对王氏与顾满都很是不满-----不然当初顾烟也不会想方设法的借自己的手要除去王氏了,如今顾烟得了势,以后说不定会怎么对顾满呢!她虽然也不喜欢顾满这个人,可以说一直都很厌恶她,却更不能看顾烟好。
当初要不是顾烟,自己也不会这么惨!
如今她的哥哥得了势救了皇帝,眼看着就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自己却还是在府里没半点动静,老太太看似已经原谅了自己,却总是不与自己十分亲近,谈到婚事也总是说自有打算自有打算,她已经不小了,都十八了,再不定亲事,晃个几年就要成老姑娘了!
自己是嫡女,却要混的比顾烟还差,她觉得完全不能忍受。
打听着顾满回了府,她带着薜萝与秋草去了明月楼,开门见山的问顾满:“你真的就看着五弟得了势,她们鸡犬升天吗?”
这个‘她们’自然指的就是马姨娘跟顾烟。
顾承宇虽然对她们很无情,但是对着自己的娘跟妹妹却是很尽职尽责的哥哥,这一点不可否认。
这回他得了势,顾烟跟马姨娘似乎确实是要翻身了。
顾满仍旧不紧不慢的坐着,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满来,反而疑惑的看着顾清:“四姐说的这是什么话?五哥救驾有功,这是好事,也是他自己的福分。至于鸡犬升天就更加称不上了,他可是我五哥,是我母亲的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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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七 意外之客
她将母亲、儿子两个字咬的十分的重。
顾清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名分上,王氏才是顾承宇的母亲。
见挑拨不成,顾清脸上掠过一丝失望,却并没有放弃,反而笑吟吟的看着顾满问道:“那九妹看样子是不记得当年德安居失火一事了?”
当年德安居失火的事情,顾满自然是记得的,而且一辈子也不能忘,那一次若不是她机警,王氏火烧顾老太太的德安居的罪名就坐实了,最终也就是一纸休书的下场。
而那一次陷害王氏的背后主谋,就是刘姨娘跟顾烟。
顾烟显然到了现在也还在蹦达,这一点顾满很清楚,而刘姨娘如今却真真正正的只是一个妾侍了,她在顾博齐心中早就从一颗朱砂痣变成了蚊子血,不足为惧。
要惩罚一个人,有时候并不是一刀解决就一定更能泄愤的,让她活着,眼睁睁的看着曾经可能会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被别人护得好好的,而自己却渐渐年华老去,才是最狠的报复。
如今的刘姨娘显然过的不怎么如意。
&n☆☆bsp;顾四这个人向来都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从她对着自己的亲妹妹也没几分真心就能看得出来,她只是本能的看不得顾家的任何一个姑娘比她自己好罢了,当初顾昭定了陈王世子的时候,可没少听她在后头风言风语,顾满很清楚这一点,因此对她的话,向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如今依然。
这些年因为去庄子上被冷落过一段时间,加上回来之后又不再跟从前似地被顾老太太当眼珠子爱护了,顾清其实过的虽然不算差,但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的。顾满还以为她总会有些变化,之前见她好几次在双胞胎欺负自己的时候都能沉住气,顾满还以为她是炼出来了,如今看来,这爱挑拨离间的性子还是没有改啊。
见顾满不说话,顾清还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忙又走近了一些,拉着顾满的衣袖:“九妹妹,我晓得你不爱听我说话,以为我会害你。只是。五弟那个人你也清楚,他向来眼里都没有你这个妹妹,他正经的妹妹只有人家十一呢。这一次救驾有功,他定然也只为他姨娘跟妹妹打算,等他得了势,咱们小十八又怎么办呐?”
顾承宇确实是顾成峰的一块绊脚石。
毕竟他大了顾成峰整整十三岁,如今又得了皇帝的青眼。以他的性子,势必容不下小十八的。
顾满还没来得及接话,外边就响起顾烟如乳燕初啼的声音,带着些淡淡的嘲讽的笑意:“四姐姐说的这话真真是奇了,五哥不论与我还是九姐都是亲兄妹,我们也只有太太一个母亲。又哪里来的只为姨娘与我打算一说?至于小十八,那就更奇了,他是我亲弟弟。我与五哥爱护还来不及呢!四姐姐未免想的太多了。”
却原来是顾烟来了,顾满往外边一瞟,见执画带着笑意立在窗边,俏皮的朝自己眨了眨眼,便有修笑不得。
被人揭穿了。难免会有些尴尬,但是顾清显然一点儿也没有显示出来自己有什么尴尬之处。在她看来,害自己这么惨的主谋就是顾烟,如今见了顾烟马上就要因为她哥哥而飞上天去了,心中更是恼怒异常。
冷笑了两声,顾清走了几步上前盯着顾烟道:“十一妹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太太肚皮里可不曾爬出你跟你哥哥来!”
这明摆着就是嘲笑她是个庶女了。
曾经同仇敌忾的两个人,现在却反目成仇,顾满在一旁看的兴致勃勃,却一句话也不接。
狗咬狗最好玩了,她做什么要去凑这个热闹。
顾烟冷哼了一声,面上果然闪过一丝怨毒来。来了古代这么久了,天天都要被人排挤,日日都要担惊受怕的,她总算明白了为何林黛玉喜欢叹什么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句子来,原来都不是骗人的,身为一个庶女,就算你碰上了好运气,你的嫡母是个好的,诸如王氏这样软性子的人,但家中的姐妹,外边的人也都要低看你一头。
顾清被顾烟那样的眼神盯着,心中竟然一激灵,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按理来说,她是姐姐,且又是嫡女,在顾烟面前大可挺直了腰杆,可是她做不到,而且好像做不到的还不止是她一个人,这府里的姑娘们,除了顾满是真正不怕顾烟的,就连一向骄傲的顾昭,怕也是对顾烟心存几分忌讳的,顾烟一个庶女,却能让她们都心甘情愿的害怕,这大概要归功于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那不是一个从小伏低做小的庶女可以做到的,可是顾烟偏偏做到了。
反应过来之后顾清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反应很丢脸,她又羞又气的看了一眼顾烟,呵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不过是二房的一个庶女,也敢教训到我的头上来?!”
姐姐教训妹妹,这是天经地义的,顾满还是没有插嘴。
顾烟也没有再说话了,屋子里一时静默下来,窗台上两盆水仙花开的正好,桌上摆着的刚采摘来的鲜花散发出阵阵香气。
过了许久,或许也算不上许久,顾烟叹息了一声,再望向顾清的时候眼里已经平静无波。
可就是这双漂亮的、黑漆漆的眼睛,还是让顾清从心里打了个寒颤。
顾清,你死定了!
顾烟默不作声的冲顾满行了个礼,转身带着入画与云彩出门去了。
她这样的态度,倒是让顾清不知所措,愣了一会儿才敢暴跳如雷:“十一,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她虽然是在叫嚣着,底气却实在不足。
顾满由着她闹,没过一会儿,顾清自己也觉得呆在顾满这里实在是没意思到了极点,且看样子,顾满也不会真的出手去对付顾烟,只好悻悻的离开了。
等顾烟与顾清都走了,顾满正打算上二楼休息一会儿,就听见外间响起女子极低的声音:“九妹妹在么?”
是顾鑫顾满有些惊讶,顾鑫向来都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她不惹祖母喜欢,也不被父亲重视,嫡母更是当眼里没她这个人,因此顾鑫从来都只出现在顾老太太的房间里跟她自己的院子,轻易是不出门的,如今却找到了自己这里来,顾满对顾鑫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她上一世是嫁去了山西。
说起来,似乎是因为顾琳嫁过去不到一年就香消玉殒了,她是去做的填房
顾满心中有了些计较,却也不敢就这样给顾鑫下定义,定了定神,忙带着沛音去沛琴迎出门去,满面带笑的道:“原来是六姐,六姐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很久之前在顾筠回来的接风宴上,还是顾鑫为自己说过一句话,顾满还是记得的,因此对待她的态度一直跟对待温柔无害的七姑娘顾琳一样。
顾鑫面上带了几分害羞之色,腼腆的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事,我是来看看九妹妹的。”
以前倒是不曾见她来看过,顾满心中还是带了一丝疑惑,面上却不露,笑着将她迎了进去,又问她吃什么茶。
顾家的姐妹们的口味大多都不一样,就像是顾清,向来只喝六安瓜片,而顾烟向来比较喜欢云顶红茶。
顾鑫小心翼翼的道:“九妹不用麻烦了,我坐一会儿就走的。”
似乎顾鑫在谁面前都是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顾满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却转头吩咐沛音:“去将昨儿母亲新送来的枫露茶沏两杯来。”
人家说不要是客气,你却不能真的不把人家当回事,这么多年,顾满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顾家本来就没几个好人,若是能少一个仇敌,那也是很好的。
顾鑫望着顾满的眼神果然亮了几分,搓着自己压裙的玉佩的流苏,抬头看着顾满问道:“九妹妹,我听说叔祖父过阵子就要过七十大寿了,不知道九妹妹为叔祖父准备了什么礼物?”
说是叔祖父,其实就是顾老太太的弟弟淮安侯。
顾满差点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如今听顾鑫提起来,思索了一会儿就道:“我也没其他的好送,就送一方文采鸳鸯墨吧。”
这文采鸳鸯墨可是好东西,顾鑫的眼珠子暗了暗,叹气道:“啊,这样啊。”
语气听起来很是失落的样子,顾满不明所以,就问道:“怎么了?六姐是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么?”
“不是不是!”顾鑫忙摆摆手,咬着唇似乎很是为难:“我只是,只是想着若是九妹妹还没有准备的话,想与九妹妹合绣一副百寿图的,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
这种事情,不是找顾琳来做更好么?顾满自认为与顾鑫的关系没有好到这种地步。
她自嘲的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六姐也知道我在针线上向来没姐姐们做的好的。”
顾六见她这般态度,微微垂下了头没有再多说其他的,略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要跟她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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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八 背后的毒蛇
等出了明月楼,顾鑫脸上的笑意就渐渐的消失了,她穿过梅林的时候站定了脚回头去看掩映在绿树红花里的明月楼,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
随侍在一旁的画屏被她这样阴郁的神色吓了一跳,等再要细看的时候,却仍旧只看得到一脸平和的姑娘了,不由得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顾六却忽然回转头来看着画屏,恨恨的道:“她也不愿意与我深交!”
既然如此,过几日的寿宴,也别怪我下狠手了!
画屏不敢再多说,扶着她的手,径直回了缀锦阁。
她才回到缀锦阁不久,就有范氏房里的人来唤她,说是范氏要见她。
按捺下心里的百般心思,顾鑫仍旧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瑟缩着由那个丫头领着,进了范氏的正堂。
范氏在侯府里向来是以一个比较正直的形象存在,府里的人比起王氏来,以往怕她的还要多些,因为娘家有银子又是官身,她在老太太的面前也很是得势的。
顾鑫进了正厅,就见王氏已经在上首的黄梨木榻上坐了,下[手一溜儿摆着几张铺着半旧锦褥的黄梨木椅子分对着,总共是六把。
见顾鑫进的门来了,范氏朝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旁边的丫头搬了个锦杌来让她坐着,半眯着眼问道:“如何?九丫头答应了没有?”
顾鑫被她那样的慈祥的神态看的浑身都起鸡皮疙瘩,极自然的在锦杌上半跪着,伸手替范氏揉起腿来,一边又分神去答范氏的话:“回大太太,九妹妹说她已经给叔祖父准备好了一方文采鸳鸯墨当作寿礼,且不擅长针线,并不打算跟我一起绣百寿图了。”
她说话的时候低眉敛目。很是卑微的样子,头一直压得低低的,看不清楚神色。
很满意庶女在自己身边的这副作态,也很满意看着她低着头服侍自己的样子,范氏总算看了她一眼,才皱眉道:“这丫头果真是不把淮安侯家的那个小子放在眼里。”
淮安侯家的那个小子,自然是指的长子嫡孙的卢应翁。
顾鑫握着拳给范氏捶腿,指甲却陷到了肉里也不自知。
顾满真是太不识抬举了!就因为仗着自己是嫡女,仗着自己有首辅外孙女的身份撑腰,竟然连淮安侯嫡孙也不放在眼里吗?!这可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也求不到的好亲事啊!
自己天天都要为了自己的婚事担惊受怕。可是顾满却可以高枕无忧,还能可劲的选着人挑,老天也未免太不公平了些。她费了许多劲才压下心底的不满和渴望。哑着嗓子大胆的问范氏:“太太,您为何又对这件事上了心九妹妹的婚事还有二太太”
她还没说完,就被范氏打断了:“你知道什么!”
还不是因为淮安侯老夫人亲自求到了自己头上来?而更为重要的是,淮安侯老夫人答应了自己一个极为难得的好事,她与定国大将军的夫人极为要好。答应了替自己将顾清许给定国大将军的嫡孙魏瑾然。
魏瑾然可一点也不比其他王孙公子身份低,而且难得的是长了一副好相貌,又不是那等轻浮浪荡的纨绔,又极为聪明的,听说不久之后就要随定国大将军世子去福建了。
这么好的亲事,她可不能拒绝。
顾鑫之所以这么一问。并不是因为她真的不知道缘由,相反,她其实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低下了头。她心中又酸又涩,这就是嫡女跟庶女的区别,自己永远都只能为他人做嫁衣裳!
今天去试探顾满的可是自己,到时候顾满若是真的被范氏设计了出了什么事,那自己可就要完蛋了。可是顾清却依旧还能风风光光的嫁给那个魏瑾然当什么劳什子的世子夫人!
她恨得咬牙切齿,平日有多柔顺。如今心中就有多怨恨范氏。
范氏沉吟了一会儿,顾满这个丫头确实是个极刁的,不好应付的很。
关键的是,自从顾昭嫁出去之后,顾老太太一直是想留着顾满,嫁给她自己的宝贝外孙的,自己若果真动了这个心思,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被顾老太太埋怨。
不过,想到自家女儿,再加上将来自家女儿若是能嫁的一门那么好的亲事,顾老太太想必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心肠就又硬了几分。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促成这件事的!
她附在顾鑫耳旁,轻声交代了她几句,就道:“这并不是很难吧?我瞧着那丫头对你也很是相信。”
顾满对自己相信几分,那是因为自己向来表现的与世无争,这回自己忽然找上门去让她与自己同绣百寿图,想必她已经起了疑心,再行事哪里有那般容易?!不过她又清楚自己这个嫡母的性子,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的话,势必要有一场风暴,因此还是乖巧的应了下来。
范氏这才满意了,惬意的靠在后边的大引枕上,问后头站着的丫头要茶。
顾鑫领着画屏小心翼翼的从正房退了出来,看着院子里种着的一株芭蕉树发呆。
她不是不愿意算计顾满,只是不愿意承担算计顾满的责任罢了。
范氏让自己出手,无疑就是想出了事的时候把自己推出去顶罪。
可是,究竟是要得罪顾满,还是得罪范氏呢?
顾鑫揉了揉额头,带着画屏出了院子,因为缀月阁与范氏的院子都离德安居近,因此她们走的路其实与去德安居的路都是相通的,她们主仆俩才走到一半,就撞上了悠闲自在的踱步的一个看起来高高大大的男子。
旁边的花枝被风一吹,带来阵阵香气,顾鑫抬眼一瞧,就发现居然是卢家表哥卢应翁,他背后还跟着亦步亦趋的卢蓉。
两厢见了面都是一愣,顾鑫低了头让在一旁,想让他们先过去。
谁知卢应翁倒是住了脚,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的问道:“这位便是六妹妹吧?”
他怎么知道?顾鑫应声抬头,满脸惊诧的看着他。
卢应翁笑了笑,称得上俊朗的脸上出现了神秘的表情,笑着道:“祖母与我说过,上回来府里见过你的,听说六妹妹风姿秀丽,如今一看,果真名不虚传呀!”
其实却是他求了卢蓉把府里众位姑娘的相貌都画了给他,又标上了姓名,因此都一一认得,想起了祖母跟自己说的话,他眼里光芒一闪,温言问道:“六妹妹这是要往哪里去?”
顾鑫其实才来得及出了范氏的门,哪里能想到自己要往哪里去?自然是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看着卢应翁的表情却很是复杂了。
卢应翁的身份不低,且又是长子嫡孙,瞧着也是一表人才,为何九妹妹连看也懒得看一眼?她很是疑惑,心中的落寞却越发的重了,她自己的将来,可还一点着落也没有呢,现在太太这么忙着为四姐找门好亲,却把自己给忘得干干净净了。她难免吃味又茫然无措。
顾家倒是出美人儿,卢应翁瞧她虽然心事重重的,眉宇间也都是散不开的忧愁,却自有动人心处,这楚楚可怜状更是惹人心怜,再加上了听说了祖母跟母亲的安排,就笑道:“我有邪要与六妹妹说,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呢?”
卢蓉自是不会在这里当自家哥哥的阻碍,闻言就笑着招呼画屏过来,笑嘻嘻的道:“我要去见见四姐姐,却又不熟悉这府里道路,不如你带我去如何?”
画屏看向自家姑娘,见她微微点了点头,就放心的跟着卢蓉走远了,却并不曾去寻什么顾清,而是带着卢蓉往卷棚那头去了。
见人都走了,卢应翁就笑嘻嘻的看着顾鑫,问道:“六妹妹做什么一副这么愁苦的样子?莫非是有什么人难为你了么?”
顾鑫摇头不语,愣了愣就看着他,有些疑惑又有些期许似地,问他:“卢表哥,你喜欢我九妹妹是么??”
顾满那么漂亮的美人儿,有哪个男人见了会不喜欢的?卢应翁并不否认,玩味的看了低头绞着帕子的顾鑫一眼,道:“原来你们家大太太把这件事情推给你来做了呀。你是不是害怕了?”
怎么可能不怕,自己要陷害的可不是什么别人,而是二房的嫡女,若是真的事发,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见她不说话,卢应翁很理解似地点了点头,道:“你觉得你在害你九妹妹?”
顾鑫咬着唇点了点头,很是可怜无助的样子。
卢应翁就正色道:“我却并不如此觉得,你们家这个九妹长得是漂亮了些,但是我也不是配不上她!”
这不是什么配不配得上的问题了吧?顾鑫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况且范氏还是要以这样的方式来让顾满同意这门亲事,若是自己真的办成了的话,顾满就算嫁过去也是要受不少委屈的。
似乎又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卢应翁再一次摇了摇头,道:“你们这个九妹实在是太心高气傲了,本少爷被她伤了面子,这回还非得要了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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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八 坐以待毙
等顾鑫出了门,远远的再也看不见身影了,沛音才有些担忧的把顾满手里已经冷掉的茶水收了,有些担忧的问她:“六姑娘一向不与我们多来往的,这回来,似乎有些蹊跷了吧?”
可能是因为真的被整怕了,沛音现在只要一见到一戌吹草动就忍不住草木皆兵。
顾满失笑,安慰她不要着急。
背地里却将执画唤来,如此如此的吩咐了一番。
她不相信顾鑫,或许顾鑫以前是对她没有恶意的,但是那也是在以前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
顾鑫如果真的是那种友爱手足的人,早在之前的十几年共同生活里就该跟自己交好的,可是她没有。
不管是因为范氏不喜欢自己还是因为自己在老太太那里不受待见,总之她都没有给自己抛过橄榄枝,都说反常即为妖,顾鑫这一次这么主动的来找自己,顾满真的不相信她真的只是因为来找自己商量寿礼的事情。
执画这个丫头跟别的院里的丫头们关系都极好的,因为她是家生子,父母也都在侯府当差,更是有许多便宜之处。
&≡;远远的看见画屏这个丫头跟两个面生的人呆在一起,执画先是一愣,继而就躲在假山后头。
画屏看起来对她身后那个穿着宝蓝色缠枝花褙子的姑娘很是尊敬,看那个姑娘的打扮也像是个主子,只是在侯府里却似乎没见过。
瞧着面善的很,执画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个姑娘似乎就是上回骗自己姑娘要去燕子坞的那个淮安侯家的姑娘卢蓉。
她们几人相携着走的越来越近,执画灵机一动,扯着地锦钻进了假山洞里,敲探出头来能听见她们几人说的是什么。
假山前头就设有石桌石凳,卢蓉果然带着画屏与另一个丫头过来坐了。画屏与那个丫头却是立着。
“你今年几岁了?”卢蓉和善的问画屏话。
画屏乖巧的低头:“奴婢今年十二了。”
顾鑫也差不多十三了,她的丫头理应也是这个年纪,卢蓉点了点头,又试探着问道:“才刚我见六表姐她从老太太房里出来?”
“并不是的。”画屏立即答道:“姑娘是从太太房里出来。”
卢蓉点了点头,又问道:“六表姐跟九表姐的关系可好么?”
画屏仔细想了想,就摇了摇头:“平时往来并不多的。”
卢蓉闻言却是若有所思,并不再多说了。
倒是把听的一清二楚的执画弄的满头雾水,这两人好端端的谈的这邪她全都听不懂,真是让人伤脑筋。
执画见她们仍旧坐着,就飞快的沿着假山后壁一溜烟的跑了。
没料到卢应翁忽然露出这么狰狞的一面来。顾鑫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就往后退了退,一不小心被脚底下凸出来的树根给绊了一下。尖叫着就要往后倒。
卢应翁反应快,不等她真的摔倒就迅速的伸手一把捞住她的腰。
这样的接触对于一直在深宅大院里,除了哥哥弟弟跟亲人基本没见过其他男人的六娘来说显然是头一次,她迅速的羞红了脸,伸手推开他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定。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最喜欢的就是那不经意间一低头的娇羞,卢应翁这种人更是不例外,顾鑫虽然长得比不上顾满美貌,但是却也有几分颜色的,如今羞红了脸,红霞漫上了白皙的脸。更是显得楚楚可怜,卢应翁看着看着,竟然也有了几分绮思。他对别的姑娘向来都是有几分办法的。如今见了六娘这个模样,就笑嘻嘻的凑上去笑:“六表妹身上好香啊!”
本来就已经羞红了脸,这么一说,顾鑫的脸蛋更是红的与苹果没有差别,卢应翁却见好就收。并不再说什么过分的话,而是看着她。一脸的真诚:“六表妹,大太太逼你做的事情,你若是实在不愿意做的话,就算了罢!省的到时候还要连累你挨罚,我心里也会不安的。”他说话的时候,还一直盯着顾鑫,显得很诚恳。
顾鑫闻言一惊,随即就抬头看着卢应翁,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一刻也不退缩,倒是自己先转开了目光。
这个卢应翁,原先还以为他是图顾满的美貌,所以才会想出这么龌龊的点子的,但是此刻看来,他却似乎并不是这么的人,难道他是因为淮安侯夫人的命令,而不得不顺从吗?
她鼓足勇气看了卢应翁一眼,细若蚊蝇的问他:“表哥你表哥你是不是很喜欢九妹妹?”
才刚已经问过一遍了,但是问这两遍的语境却完全不一样,卢应翁也不是不经人事的人,听她这么一问便先装作为难的皱了皱眉,然后才叹气道:“不瞒你说,九妹妹她虽然生的漂亮,但是我却并不喜欢的。之前还因为她的美貌有过幻想,相处下来却发现她的脾气极差,且对着我也是爱理不理的,我其实也不满意这门亲事”
现在就能称得上亲事了?他似乎忘记了这件事其实还八字都没一瞥。
顾鑫听说,眼神闪烁了几下,一时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
她总不能去问人家,你既是不喜欢我九妹妹,那喜不喜欢我吧?
况且淮安侯夫人满意的是顾满,而侯府总不能把两个女儿都嫁过去给卢应翁一个人。
顾鑫觉得刚升腾起来的那点希望又被毫不留情的打破了,心中很烦闷。
卢应翁瞧出了点门道,忽然低头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六表妹,这个忙你会不会帮我呀?”
他呼出的热气哈在顾鑫的耳朵上,让顾鑫的脸彻底红到了脖子根,手臂上也浮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这件事自己根本就没有拒绝的资格,若是自己不帮卢应翁做这件事情,范氏头一个就不会放过自己,一个嫡母想要惩治惩治庶女简直太简单不过了,范氏有千百种方法可以让自己以后的日子生不如死,想着想着,顾鑫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抬眼看着卢应翁,肯定的点了点头。
卢应翁笑的更加欢快了,笑道:“表妹尽管放心,若是这件事成了,你想要什么,表哥都会答应你的。”他现在只要一想起顾满那张美丽近妖的脸就忍不住面红耳赤,那实在是太大的诱惑了,想着就让人欲罢不能啊。
想到这里,他又低下头叮嘱顾鑫:“表妹,九妹妹精着呢,你可一定要小心呐。”
顾满确实是个人精,这一点顾鑫清楚的很,她叹了一口气,看着卢应翁半响没有言语。
执画回了明月楼,将绘声绘色的将路上遇见了卢蓉与画屏的事一股脑的都说了。
顾满抬着头看着鸟笼里的鸟儿,轻轻的接过刷子给它顺毛,蹙眉道:“画屏与卢家表妹走在一起?”
这可真是奇了,顾鑫跟她的丫头以前可都是人也不出来多见的,现在居然连侯府外边的人也能凑在一起了?
笑了笑,顾满接过抱玉手里的饲料添在鸟笼子里的食槽里,看着鸟儿欢快的啄来啄去,又问道:“大太太房里有什么动静么?”
早在王氏大张旗鼓的换掉厨房的人之后,侯府的许多下人又都重新给换了一遍,范氏的房里理所应当的也安插了几个人进去,因此探听起消息来倒也不是很难。
执画仰头看她,见她的侧脸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更加的唯美梦幻,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等顾满回头诧异的看她,她才拍了自己的脸几下,红着脸道:“姑娘,秋华说,大太太与六姑娘说了一番很奇怪的话。”
很奇怪的话?顾满停住了手里的动作,领着众人进了屋,沛音落在后头将珠帘给放下了,落了锁。
执画将秋华转述的话都说了一遍:“大太太问六姑娘如何了,六姑娘说您送的寿礼是一个文采鸳鸯墨,拒绝了与六姑娘一起绣百寿图的提议。大太太有些生气,说您果真没有把淮安侯家的那个小子放在眼里,六姑娘就问大太太,为何要管这件事,您的婚事还有老太太与二太太呢大太太很生气,呵斥了她,接下来的话秋华就听不清楚了。”
她还觉得奇怪的很呢,平时针扎也不出一声的顾鑫居然能主动来找自己,还提出要与自己一同送寿礼的事情来,原来竟是有范氏的授意。
只是范氏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呢?范氏与淮安侯老夫人又有什么联系?
顾满想起之前淮安侯夫人前来,特地遣开了自己与顾老太太谈话,卢蓉又骗自己去燕子坞见卢应翁的事情来,忽然觉得明白了什么。
怕还是为了卢应翁的事情吧。
执画见她仍旧不紧不慢的,就禁不住急道:“姑娘!您难道听不出来她们这是要算计您吗?难道咱们就坐以待毙不成?”
执画这个丫头倒是学会用成语了,顾满噗哧一笑,笑道:“谁说咱们要坐以待毙了?既然人家都算计到咱们头上了,咱们当然也不能客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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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章 别小瞧小孩
顾满其实并不讨厌顾鑫,因为顾鑫一直以来在范氏手底下讨生存其实并不容易,再加上之前为自己说过一句话,她对顾鑫一直心存感激。
可是若是她真的要来害自己的话,那不好意思,她不是会念旧情的人。
微微垂了头,顾满抬头看着抱玉,问道:“我记得,六姐姐身边除了画屏,还有个叫秋霜的?”
的确,画屏跟秋霜都是一直跟着顾鑫的大丫头,之前都是范氏房里的,是范氏赏给顾鑫的,目的也是为了监视着顾鑫而已,后来秋霜这个丫头被顾满收买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一直呆在顾鑫旁边的人,更是缺钱缺到了一种境界。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也是时候将这个棋子动用起来了。
抱玉点了点头,迟疑着问道:“姑娘是要秋霜探听些消息来?”
之前一直没派上用处,到了这个时候不用,还等什么时候?顾满轻轻的点了点头,面上始终带着轻柔的笑意。
第二日卢应翁照常又来顾老太太房里报道,带着一脸殷切的奉*承,让顾老太太很是受用。其实这阵子他来的实在是算的上勤快,每次来了也学乖了,再不提什么顾满的事情,就只是单纯的陪着顾老太太聊聊天,顾老太太虽说知道他对顾满的心意,却因为他始终是娘家的人,时间一长,态度也就软了。
这一日卢应翁再次来给顾老太太请安的时候闲坐的时间不知不觉的长了一些,直到外边有丫头轻声进来禀报:“老太太,几位姑娘来了。”
顾老太太点了点头,示意那丫头领着人进来。
那丫头说的是几位姑娘,却没明说究竟有几位,卢应翁虽然面上还是带着如常的笑意,神色也没有什么不对。但是那眼珠子早已经不受控制的往门那边瞧了,他做梦都想见一见顾满,可是最近这些日子顾满像是长了眼睛似地,他一来,保准就见不到人。
帘子被掀开,原先被阻隔开来的阳光也跟着晃了进来。
却是顾清带着顾琳与顾鑫来了,近日顾清也学乖了,范氏对着她耳提面命了一番之后,她或许也知道了顾琳终归是她自己的亲妹妹,该提携的时候还是要提携着的。因此与顾琳一起来请安的时候也多了起来。
见不是二房的人来请安,卢应翁原本发光的眸子就黯淡了下去,有些无趣的瞥了一眼顾清。见她脸上虽带着笑,却看也没看自己一眼,就皱了皱眉,暗骂顾清是个小贱蹄子。
他以前一直跟着父亲在任上,近两年才回的盛京。也曾经碰见过顾清几次,每次顾清对着自己都没什么好脸色,他也不是喜欢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人,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几乎就成了仇人。
顾清给顾老太太请了安,就亲亲热热的挽着顾老太太的手坐了,顺手给顾老太太剥核桃吃。
顾老太太便笑道:“你们怎么也不叫人?没看见你们表哥在这儿么?”
顾清这才看见了人似地。惊讶的瞥了他一眼,笑嘻嘻的唤他表哥,顾鑫与顾琳也都上前来见了礼。
等出了门。卢应翁脸上的笑意就都消失的干干净净的,怒气冲冲的踹了一旁的一盆兰草,骂道:“狗娘养的!给小爷我气受,简直活腻了!”
他说的自然是顾清。
一旁跟着他的丫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他几眼,恭恭敬敬的问道:“少爷。咱们现在是回去么?”
“回个屁!”卢应翁暴躁的很,转头瞪了后面那个丫头一眼:“还回个屁啊。本来是想来见见顾九这个小蹄子的,她竟不知躲哪儿去了,真真是烦的要命,走吧!”
丫头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但是她一直都是跟在卢应翁身边伺候的,因此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本来爷们儿出门随侍的大多都是小厮,鲜少有丫头也跟着的,但是卢应翁不一样,淮安侯夫人生怕他在外头会少了人伺候,一直都让丫头贴身跟着他。
丫头笑着应了,为了哄他开心,就随口哄他:“或许九姑娘这几天是不怎么舒服吧,少爷若是想见她,在咱们姑太太房里待一会儿不就成了?待会儿她总该来请安的。”
卢应翁偏头想了想,心中对顾满确实是放不下,就顺水推舟的应了,又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摆什么谱,等到了我家,还不是要被我骑在身下的!”
恰逢顾成峰被他乳母抱着来给顾老太太请安,卢应翁见了,就眼前一亮,一时之间也忘了之前被顾成峰骂的事情了,只记得他是顾满的弟弟,再加上顾成峰相貌上与顾满长得也有六七成相似,看着就漂亮的很。卢应翁早年随着父亲在任上,也认识过许多公子哥儿的玩法,对着顾成峰这样漂亮的男娃娃也忍不住垂涎的很,伸手就往顾成峰的脸上掐了一把,狞笑着问他:“小十八,还记得哥哥我吗?你从哪儿来啊?你九姐呢?”
顾成峰对他厌恶的很,上回卢蓉骗顾满去燕子坞的事情他还记得,没料到卢应翁新在就撞上枪口来了。
见顾成峰不说话,卢应翁似乎是掐上瘾了,又伸手往他脸上捏,到最后索性想要将他从奶娘怀里抱走。
顾成峰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面上却还是一派顺从的样子,到了还笑嘻嘻的捏卢应翁的脸,笑道:“哥哥做什么捏我的脸?”
顾成峰笑起来的时候桃花眼上挑,就如同那雪地里的狐狸一般,似乎能迷惑人,卢应翁被他捉弄的连疼也忘了,愣愣的看着他没言语。
这个时辰眼珠子转了一圈,顾成峰微笑着,忽然拽着卢应翁的衣裳笑:“表哥,咱们去看孔雀、看孔雀!”
孝子都喜欢新鲜玩意儿,卢应翁一心想着要讨好顾成峰,听闻这个要求哪里有不答应的,当下就笑着应承了,又问他:“孔雀在哪里呀?”
顾成峰的乳娘有些着急,伸手想要把他给抱回来,她还记得顾满对她的交代,不许把顾成峰交给其他不熟悉的人,此刻心中有些惴惴的。
但是卢应翁立马就瞪着那个乳娘,让自己的丫头将乳娘拦的死死的,自己却抱着顾成峰,温和的问他孔雀在哪里。
顾成峰指了一个方向,赶着要卢应翁带着去,卢应翁已经哈哈大笑哄着他,却真的按着顾成峰指的路走了,等穿过了几个院落,沿着小道再走了一段路,顾成峰就忽然大喊着要他停,伸手指着他们面前的一座院子,笑嘻嘻的拍着手:“就是这里就是这里!里面就有孔雀,咱们快进去吧!”
卢应翁抬头看了一眼,见这座院子不像是新的,又没有挂牌匾,疑惑为何会在这里养孔雀,却并没有怀疑,抱着顾成峰就要进去。
顾成峰却扑腾着非要下地,死活不肯呆在他怀里。
想着他是顾满的亲弟弟,又亲眼见过顾满对待他的时候的温柔样子,卢应翁皱眉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脏污,却还是勉力微笑着将顾成峰放下了,改要去牵他的小手。
顾成峰乖乖的任他牵着又走了一小段路,忽然抬头看着他,似乎有些害怕的问他:“哥哥,里面的孔雀会不会啄我呀!以前里面的孔雀很凶的。”
卢应翁失笑,忙一脸大哥哥的模样哄着他:“小十八尽管放心,有哥哥在呢,不会让它挨着你的。”
顾成峰犹自不放心,扯着他要他先进去把孔雀装到圈栏里,才肯自己进去。
卢应翁只当他是孝子害怕,果真推开院子门自己先进去了,谁知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却并没发现什么孔雀,就有些疑惑的要出门来。
他正要出门,右边的耳房那边却忽然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动静还不小。
嘿,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居然被不长眼的奴才们关到二房去了?他往左右瞟了一眼,这边厢似乎也没人在住,就当真以为孔雀是被关在了二房,顿时没好气的伸脚往二房的门上一踹,将那门砰的一声踹开了。
顾成峰在院门外听着动静就是一笑,随即眼睛也不眨的转身离开了。
傻逼,等着挨揍吧。
这个没挂牌匾的院子原本是以前顾筠的院子,后来顾筠出嫁了,侯府又扩建了,就一直闲了下来,后来也给几个姨娘做过居所,到了现在却因为几个姨娘们相继去世,一直闲了下来。
一直闲着却偶尔有人打扫的院子当然有时候很吸引一些人,比如说那些想要找薪便的、又不想被人发现的人。
他自己也是很偶然间才发现这间屋子里的秘密了,现在正好便宜了卢应翁。
卢应翁踹开了那门之后就后悔了,他看见的不是什么孔雀,而是两个正瞪着他的人,关键是,床上那两个赤着身子的人还不是一男一女,而是两个男的!
吓了一跳,他赶忙想拽上门溜走,却已经被人提溜着往屋子里拖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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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一 撞见
“你是怎么进来的?”顾博勇一边穿上衣服,一边瞪着他,又问:“你是栋哥儿的朋友?”
他记得曾经见过这个年轻人跟着顾承栋在一起玩耍过。
卢应翁是随着父亲在任上的,一直到最近才回来,因此并没什么机会见这位也曾经外放过一阵子的表叔,顾博勇并不认识他。
顾博勇才问完这一句,他旁边的也刚穿好衣服的、面貌清秀的男子就抬腿啪的一脚踹上卢应翁的胸口,将卢应翁踹了个趔趄,又朝后退了几步啪嗒摔在了门槛上。
“你不是一直怕被发现么?现在这个小子既然看到了,那就杀了他算了,反正这院子也常年没人来,到时候往这树底下一埋不就成了?”那年纪与卢应翁相仿的清秀少年却很是暴躁,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来,还真的就准备动手的架势。
卢应翁被他吓得逼滚尿流,朝着顾博勇鬼哭狼嚎,忙跑过去抱住了顾博勇的腿,哭诉道:“表叔!我是翁儿啊!我是来看姑太太的!”
哦,原来是舅舅的孙子,顾博他反应过来,就皱眉道:“你既是来给我母亲请安的,怎么又走到了这里来?这里可是偏院!”
现在姑娘们都有自己的院子,要不就是在园子里,要不就跟着各房的太太们住在一块儿,如今卢应翁显然是走错地方了。
卢应翁擦了一把脸上的鼻涕跟眼泪,哭道:“是小十八说要看孔雀,我才带着他来这儿看孔雀的!”
来这里看孔雀?简直笑话,孔雀也该去燕子坞那边看,小十八虽然小,但是聪明的很,怎么可能带着人来这里找孔雀?顾博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中是很怀疑的,但是眼前的人毕竟是自己的后辈,要是他真的在这里出了事还不好交代,就只能半信半疑的应了一声,拦住了那个要动手的年轻人,冲卢应翁教训道:“翁哥儿,你是个聪明人,今日你闯进这里来的事,你当作没发生,我就让你从这里平平安安的出去。要是你敢出去乱说的话,翁哥儿,我的手段你也知道!”
顾博勇投去的眼神实在是太锐利了。吓得卢应翁差点尿了裤子。
他当然知道这个五表叔惹不得,当初他来看自己老爹的时候就曾经在花楼里掐死过一个花娘
愣了好一会儿,他才愣愣的点头,然后又全身颤栗了一会儿。
等他再回顾老太太的德安居时,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他心不在焉的看了自己的丫头一眼,颇有些垂头丧气的进了门。
他的丫头吓得半死,忙拉着他问东问西,问他去了哪儿。
他横了那丫头一眼,掀帘子进了屋,才发现顾满已经在里边坐着了。她今日穿着一身天蓝色的上衫,底下系着一条象牙白色的绸子裙儿,头上挽了个随云髻。有几缕青丝调皮的从耳后垂在脖颈间,越发显得她肌肤如玉鼻如锥,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屋子里坐着的其实都是美女,但是她往这儿一坐。却没有人再会把目光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此刻顾满正坐在老太太旁边拿了抿子给顾老太太抿头发,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抬眼往卢应翁的方向瞧了一眼,随即又不动声色的把目光移开了。
倒是顾老太太一来就看见了卢应翁两眼放光,不禁有些不喜。
虽然卢应翁是她的娘家人没错,但是她已经把事情跟淮安侯夫人说的很清楚了,顾满是要留给自己的外孙子的,如今卢应翁还是拿这个表情来看着顾满,她皱了皱眉头,掩嘴咳嗽了几声,唤过顾成峰来温言问他的话。
顾成峰似模似样的立了,恭恭敬敬的回答顾老太太的话,又指了卢应翁一眼,随即就爬上榻去把嘴巴附在顾老太太耳边,轻轻对她说了一句什么话,顾老太太就面色不善的看了卢应翁一眼,问他:“翁哥儿,你方才往哪儿去了?”
卢应翁胆战心惊的瞧了顾老太太一眼,又偏头去看了看顾成峰,实在害怕顾成峰会口无遮拦把自己去了那座院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顾博勇刚才的话还言犹在耳,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几乎要哭出来了,这些人简直一个比一个可怕,他这才想起来刚刚在那屋子里的年轻男人是谁,就是那个霸王,惹不得的许知远!!!
学知园的事情他也曾听过一二的,也知道顾满跟许知远之间的恩怨,如今看见许知远跟顾博勇在一起,且还做那种事,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简直太超乎他的想象,他不知道顾博勇为什么会跟许知远扯上关系,但是知道许知远一定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如果自己一不小心透露了
他抖了抖身子,才抬头斩钉截铁的摇头:“姑太太我,我刚刚去花园里转了一圈。”
去花园里转了一圈?顾老太太冷笑了一声,却不再瞧他了。
顾成峰方才都已经说过了,他刚刚出去一直问顾成峰顾满的闺房在哪儿,在哪个方向,还要顾成峰给他带路,然后就不见了。
这样的人顾老太太有些恼怒,就冲众人道:“我乏了,你们都散了吧。今日不用陪我用午膳了。”
房里的众人就都起身跟顾老太太行礼道别,卢应翁见顾满已经出了门,也顾不得跟顾老太太道别了,疾步追了出去挡住顾满的去路,笑道:“九表妹!过几日我祖父寿宴,你会来吧?”
这显然是废话,顾老太太现在人老了,越发的重视与娘家的关系,怎么可能不带着她们这些孙女一块儿过去给卢老太爷贺寿?
顾满轻轻颔首,就要绕过他继续往前去。
卢应翁却又转过来挡住她,没话找话的问她:“九表妹!我祖父他最喜欢书法了,我记得九表妹的字写的极好,不如到时候就送一副百寿图,到时候祖父一定会很喜欢的!”
笑话,他喜不喜欢关自己屁事,顾满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表哥还有其他事吗?没事的话我要回去了。”
顾成峰一溜烟跑出来,拉着顾满的手,笑哈哈的告诉她:“九姐九姐,刚刚卢表哥要带我去看孔雀,可是他不见了!他去了”
卢应翁悔之不及,忙一把拉住了顾成峰,看了一眼顾满,忙道:“小十八,我刚刚的确去看孔雀了,只是那看门的婶子说孔雀现在被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说完,看了一眼已经走在前面的顾鑫,回头冲顾满笑了一下,飞快的跑上前去了。
顾成峰低头冷笑,再抬头时已经不见了那副冰冷的表情。
卢应翁懊恼不已,很是烦恼自己看见过许知远跟顾博勇的丑事,但是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想只要他自己不说的话,顾博勇跟许知远都是不会动自己的,他飞快的追上了顾鑫,见她身边依旧只带着画屏一个丫头,就不甚顾忌的问她:“六表妹,寿宴可就要到了,你可想到法子让九表妹心甘情愿的进我卢家的门了?”
顾鑫正为了这件事情心烦,听他这么问就如实的摇了摇头,道:“我要再想一想。”
做是一定要做的,否则到时候范氏就足够让她死一回的,只是要怎么做的不留痕迹还要让顾满不恨上自己,实在是难得很,她一时之间还没有全然的把握。
卢应翁见她嘟着小嘴,黛眉微蹙,水汪汪的眼睛里含着几许忧愁,看着很是楚楚可怜,心中便柔软无比,低头看着她,轻声道:“既然是这样,六表妹可要动动脑筋啦,不过你别着急,我会劝表婶对你客气一些的,你也好少受一朽。”
顾鑫苦笑了一声,她知道范氏的脾气,在人前转的跟观音菩萨一样慈眉善目的,但是到了家中就又是另外一副嘴脸。
现在卢应翁要是给自己求情,到时候自己肯定要死的更惨。
“不用了。”她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问他:“表哥,你能给我一件你身上常常带着的东西吗?”
随身带着的东西?要是随身带着的东西给了她,那代表什么?卢应翁虽然垂涎顾满的很,但是也不愿意拒绝眼前这个小佳人,因此两眼放光的看着她,带着无限期许。
顾鑫被卢应翁看的脸上一红,嘟囔道:“表哥表哥,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我要你的东西有些用处,是关于关于九妹妹的。”
卢应翁见她娇羞万状,手就已经不由自主的挽起她的小手,在她掌心摸了摸,卢应翁斟酌了一会儿,就道:“那就多谢六表妹你了,若是事成了之后,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什么叫做不会亏待自己?顾鑫疑惑的看着他,心跳却还是漏跳了一拍。
卢应翁虽然要娶的是顾满,但是若是在成亲之前跟自己有了那到时候自己跟他做二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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