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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兮     嫡女重生宝典txt下载     嫡女重生宝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三十五 打狗

    鹿儿媳妇很不解,二房的东西向来是最好打发的,什么时候也没见她们动过肝火,今日这是怎么了?还来兴师问罪么?

    她把两只肥腻的手在围裙旁边擦了擦,随便拿帕子揩了一把脸上的汗,就跟着厨房上其余的几个婆子一起去了。

    二太太就是个泥人儿,好拿捏的很,还记得上回正月里办那什么梅花宴,厨房少了好几套碗碟,后来还是二太太自己出的私房钱给填上的,她知道这回过去顶多也就是被斥责几句而已,因此并不担心。

    顾满坐在窗前铺好的地毯上,单手托着下巴自己跟自己下棋。

    那碟子猪头肉当然不是鹿儿媳妇的手笔-----鹿儿媳妇为人刻薄这不假,平日里爱克扣东西也是真的,但是做的也不可能这么明显,人家又不傻,这么拿不出手的东西怎么可能真的送到二房来?

    是沛琴去找湘芷要东西,偶然听见了四房那个丫头跟鹿儿媳妇的话,顾满才心生的这一计。

    这府里谁都能给她们二房难堪,谁都能给她们二房脸色。

    跟有些人好好说话是不行的,你也不能指望她们能看在你的宽容的份上更感激你们,有些人,天生就是贱骨头,不见棺材不落泪。

    鹿儿媳妇向来是看人下菜碟,做事极有眼色的,风往哪边吹,她就往哪边倒,原本这也没错,哪个做下人的不会看人的脸色做事?只是最近她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些,连对着四房都卑躬屈膝的,对着她们二房的主母却耀武扬威、阳奉阴违的,这是什么道理?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王氏好好看清楚,再一味的软弱下去,究竟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鹿儿媳妇跟着几个婆子进了西侧屋,就见王氏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首的榻上。手里正捏着一个核桃,拿着精致的簪子在挑。

    王氏往日可没这么大排场,她下意识的看了看王氏头上的八宝攒丝掐金步摇,还有耳朵上挂着的两只耀目璀璨的明珠,一时竟有些移不开眼,心肝儿都颤了两颤-----她怎么给忘了,老虎再打盹,人家也是老虎,终究是会吃人的!

    她吓了一跳,几乎是本能的后退了两步。

    王氏病了这几天。脸色一直很苍白,顾昭给她上了蜜粉,又亲自调了胭脂给她敷上。因此此刻她脸上一点疲色都没有,举手投足之间容光逼人,竟有几分美艳四射的观感,下人们都屏声敛气,一时不敢多说一个字。

    沉默了许久。久到众人都有些站不住了,王氏才瞥了她们一眼,淡淡的抬眼,问道:“今日清江院的午膳,是谁送来的?”

    声音很轻,但是众人却都觉得心脏扑扑的跳。一时之间面面相觑,竟没人敢吭声。

    这不敢吭声的原因除了因为王氏忽然发出的威慑感,还有旁边静默的顾满的因素在。

    顾满是个什么人众人可都清楚。那可就是个惹不得的煞神,叫人看着都怕。

    见没人说话,王氏瞥了她们一眼,示意清音把屋里的餐盒拿出来,摊开来给这些媳妇子看。冷声问道:“我竟不知我们二房的分例什么时候这样少了!就一碟子吃剩了的肉,你们倒是也拿得出手!”

    还是没人说话。厨房里管事的婆子傅家的往那餐盒里看了一眼,心先就咯噔了一下,瞪了一眼身后的鹿儿媳妇。

    鹿儿媳妇被她瞪得一激灵,下意识的低了头擦了擦嘴:她跟她女儿一起,今日的确把二房的分例给分的差不多了.

    顾昭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顾满的对面,她看了一眼仍旧面无表情,似乎对周遭的事情一无所知的顾满,轻声问道:“你不管管?”

    什么时候开始,她们已经习惯性的想要询问自己的意见了么?顾满意外的抬头看一眼顾昭,轻声反问道:“为何要管?三姐,你不是也很想母亲能改变么?现在就是个好机会。”

    的确是个好事情,王氏总不能一辈子这样下去。

    一片静谧当中,傅家的终于憋不住了,瞧着王氏的脸色,小心翼翼的答道:“回二太太想是,想是送错了。厨房的事儿多,偶尔看错也是有的。”

    偶尔看错?

    清音可是说这几日来日日如此!

    王氏尖刻的笑了一声,敛容看向她:“既然是送错了,那想必你早知道了,怎的等到我派人去叫,你才到这里?我竟不知道咱们侯府的厨房什么时候混乱成这样了!”她掷地有声的质问傅家的:“若是真的送错了,那为何老太太那儿没错,其他太太姑娘们那里也没送错,单单就送错了我这一房的?!”

    傅家的没料到王氏突然发难,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王氏向来温和宽厚,没想到真的生气起来也让人这么难招架,她的冷汗渐渐的渗出来:厨房的油水可不少,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削尖了头要往厨房里钻了,可恨的是这些家伙们偷吃也不知道擦擦嘴,这回做的也太过了!她在心内腹诽了一阵,却不敢真的将事实禀明。

    毕竟厨房里的利益链可复杂的很,要是把人家都滚去了,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她昂着头,嘴硬的分辨:“二太太实在是冤枉我们了!我们我们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慢待二太太您?是真的真的太忙了,一时糊涂了忘了也是有的,奴婢这就下去给您做新的送上来!”

    做新的?发现一次就开始做新的,那下次呢?

    王氏已经对这侯府的一切都厌倦到了极致,尤其是在被人冷眼了这么多年之后又被人冷待,连下人们都捧高踩低不忘记踩她一脚。

    她虽然是好脾气,但是也不代表就没脾气。

    从前是因为深爱着顾博齐,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侯府如履薄冰的活着,对老太太更是嘘寒问暖无所不至,到头来,妯娌看不起她,老太太从来不睁眼看她,连带着女儿们也受连累!

    她实在是怒极了,反手‘啪’的一声把那珐琅碟子扫在傅家的身上,把傅家的今日刚换的一身新衣浇了一身的脏污,冷笑着看着傅家的:“你倒是说的出口!做新的?若是老太太那里送错了一次菜,你也敢说重新做新的给送去?我看你真的是老糊涂了!厨房最近越来越乱,越来越没个规矩了,很应该整治整治!从今以后,你也不必再管厨房了!”

    就因为这个,就下了这厨房管事的差事?傅家的觉得眼前一黑,差点要倒在地上,半日后才反应过来,扒着王氏的裙子就开始哭诉:“二太太!奴婢从小就在这侯府尽心尽力,管着厨房虽然不能说有什么大功劳,但是也把厨房管的井井有条啊二太太!今日不过是为了送错了一回菜,您就要夺了奴婢的差事.奴婢以后还哪里有脸活!”

    王氏对着她的哭声,心中只觉得麻木。

    被伤害多了,对着别人的眼泪也只会觉得厌烦,她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的拂开傅家的伸过来的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别跟我说什么功劳,咱们侯府这样大,老人儿到处都是。怎的唯独你一个辛苦了?我看你最近是真的越老越糊涂了,管着厨房的事也力不从心,不如就让贤罢!”

    她以往是没用心,真的管起内宅来,也不是不会用发子的。

    这个傅家的是四太太陪嫁丫头的大姑妈,向来在厨房里作威作福,主子嘴巴里还没迟到的东西,她往往已经先尝到了,以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因为看在四太太的面子上,而如今人家没把她放在眼里,她何必处处要给她们留面子?!

    她记得厨房里还有个婆子,是五太太的人,就盯着面前的几人瞧了一会儿,伸手指着一个肥肥胖胖的妇人,道:“刘旺家的,以后这厨房的事儿,就由你来管罢!你回去领着人将厨房里的东西与库房里的东西都给比对一遍,少了半点东西也得原封不动的记下。”

    庄子上刚进贡来许多茯苓膏,但是已经被她们分走了许多!

    还有往日的亏空傅家的听到这里才真正的察觉不好,两眼一黑差点要昏倒在地,忙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王氏却不理她,眼睛也没眨,半分犹豫都没有,再次看向那刘旺家的,问道:“你还不愿意?”

    愿意!自然愿意!这厨房的管事的可是多好的差事,多少人挤破了头也抢不到的,这种事儿怎么能让贤?何况她早就已经看眼前这个傅家的很不爽了!

    她忙不迭的应了,跪下来跟王氏表忠心:“奴婢愿意,愿意的!奴婢这就去库房清点东西,一定把各式各样的东西都清点清楚!”

    怎么清点?若是真的清点了还得了?傅家的想起往家里拿的那许多杯盘碗盏,还有新鲜吃食,和一楔露,就连手也在发颤了,勉强稳定了心神,威胁似地对着王氏道:“二太太!婆子我这么多年来,从来不曾出什么纰漏,如今就因为送错了一份午膳,您就要把我给撤了?这是什么道理?我好歹也是老太太亲自定下的人您虽然掌着这府中的中馈,这些事情,也不该擅自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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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六 暴击

    这么多年了,顾老太太就是王氏心里的一根刺。

    王氏敬着她,让着她,孝顺着她,但是却从没有得到过相应的回应,她不是没心没肺的人,那些冷言冷语的都在心里堆积着越累积越多。

    人在很悲观的时候,往往不能去揭她的短,因为被惹急了,多多少少会失去理智,以至于破罐子破摔。

    那傅家的却好像并不明白这个道理-----她自己也是实在没法子了,以往只要抬出老太太来,总是什么事也没有的,最后都能不了了之,她以为这回还是会这样。

    可惜她错误估计了王氏的心态。

    王氏把牙齿咬的咯作响,忽然腾的一声站起来,手里的核桃摔在地上骨碌碌的滚了几圈陷进地毯里。

    傅家的见她脸色难看,已知不妙,却还是硬撑着站着没动。

    王氏就拿眼去瞧刘旺家的,催促道:“你还不去么?!先去把库房里的东西都给点清楚,再派几个人去搜这婆子的屋子!”

    搜屋子!傅家的此刻才意识到王氏并不是在吓唬她,而是在玩\

    ..真的,当场就两眼一黑,软倒在了地上。

    刘旺家的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她这么些年来在厨房受够了傅家的气,当场撒腿就往后头厨房跑,到了厨房召集了几个人,就轰轰烈烈的开始查对东西。

    傅家的在厨房这么多年了,自然不会是干净的,另一队婆子从她家里搜出来许多茯苓膏,又搜出几对钗环、并有一些琉璃盏、圆光罩,都是上用的东西。

    刘旺家的更是没得闲,把库房仔仔细细的盘了一遍,最后回来报给王氏听。

    “做五月饼的荷花攢少了两只。那西域送来的瓮少了四只,桌布少了一匹,今日刚到的鲍鱼少了一斤”凡此种种,竟列了整整一刻钟才算说完。

    王氏睥睨着傅家的,冷笑了一声,问道:“这些东西哪里去了?你不是要告诉老太太么?咱们现在就去罢!”

    傅家的头上的冷汗噌噌噌的往外冒,急的几乎要咬掉了自己的舌头。这些东西若是都报上去给老太太知道,老太太第一个就饶不了她!

    她急的连哭也忘了,膝行过去揽住王氏的腿求她网开一面。

    王氏正在气头上,哪里肯依她?再加上心中堵了一口恶气。上不来下不去,就哼了一声,斩钉截铁的吩咐刘旺家的:“让人把她给我绑了!待见过了老太太。再发落她!”

    刘旺家的巴不得这一声,马上带着两个粗壮些的婆子将傅家的给绑了出去,扔在厨房外边的小屋里,派了两个婆子轮流看守她。

    王氏几天没有好好进食,也没能好好休息。再加上刚出月子不久,身体虚弱的很,发落了傅家的,就觉得身上发虚。但是只要一想到今日送来的那些跟猪食没什么区别的午膳,她就又立住了脚,环顾了一

    圈人人自危的婆子们。轻声问道:“方才傅家的说是送错了,那我现在就再问一遍,我这里的午膳。是谁送来的?”

    这回可没人敢擅自插嘴了,鹿儿媳妇见了傅家的那个下场,心里先就吓的不行,哪里还敢出头去,只死命的往人堆里藏。指望王氏看不见她。

    她不说,可不代表别人不说。现在连傅家的也给撤了差事绑起来了,她们这些人又算什么?还不如快点交代了呢!

    中午给清江院送午膳过来的婆子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蝇的回答王氏:“回二太太的话,是我送的。”

    王氏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又问:“哦,是你送的。那又是谁让你送来的?”

    那婆子颤颤巍巍的往鹿儿媳妇站着的地方一指,道:“鹿儿媳妇。”

    鹿儿媳妇听见婆子说她的名字,当下身子就抖得如同筛糠一般,一下子就给王氏跪下了,磕头如捣蒜的求饶。

    这个鹿儿媳妇王氏并不熟悉,只听说她烧的一手好汤水,很受四太太喜欢。

    她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鹿儿媳妇,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过了半刻钟,等的鹿儿媳妇心脏都快停跳了,才不紧不慢的道:“去林成家的那里领罚。今日你给我们清江院送错了东西不要紧,他日若是得罪了其他房的主子们,可就不得了了。”她说罢,大有深意的瞥了一眼众人,又加上了一句:“扣三个月月钱,调去浣衣房浣洗衣裳去。”

    竟真的动了!竟真的敢调厨房的人!

    厨房是什么地方,里边的人能进去那都是有来历的,王氏从前也不是不知道,因而从厨房的事虽然管,但是却也从不过分的干涉,何况一下子换了管事又换厨娘的!鹿儿媳妇跟众人都是一惊,随即就明白过来王氏这是动了真怒了,若是换到从前,她哪里敢这样放肆?这可还没跟老太太说呢!

    顾昭也吃了一惊,看着顾满,皱眉道:“母亲太鲁莽了!祖母定会生气的,四婶怕是也不会善罢甘休。”

    鲁莽么?顾满从头至尾都保持着沉默没有吱声,因为她相信王氏。

    王氏虽然和善却不蠢笨,虽然心软但是也不傻,她自然知道这些人都是谁的人,但是既然已经动了,那就是动了,何况她还抓着这些人的错处,老太太护短是没错,但是那也要看护着的对象,四太太方氏可并不怎么受老太太的待见,老太太没必要为了一个不受自己待见的媳妇去给另一个媳妇难堪。

    何况,四太太泼辣的很,老太太这个人很有些恶趣味,怕是更乐意看着四太太撒泼,把王氏折腾的无可奈何吧?

    再说了,厨房的人都是老太太安排的,她大可以再安插一帮人进去,怕是到了最后,她还要感谢王氏替她清理了这些人呢。

    顾满还未来得及回答顾昭的话,外边帘子就一动,清音满脸难色的进来禀报:“太太,十二姑娘、十三姑娘来了。”

    双胞胎?这个时候来,怕是没好事。

    顾满心念一动,就拦住了王氏,笑道:“十二妹十三妹怕是来找我玩的,我出去就是了。母亲这里还有正事,何必管这些?”

    双胞胎向来眼高于顶,对这个不受老太太待见,又和善的跟面团一样的二伯母向来都不怎么放在眼里,这回会过来倒是真的出乎王氏的意料,王氏看了看眼前的婆子们,点头答应了。

    出了西侧间拐进正堂,就看见顾锦跟顾槿两姐妹正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说些什么,见了顾满进去,两人就齐刷刷的站起来,目光很有些不善。

    大约是听说了什么风声吧,方才傅家的被那样哄抬着出去,又先有刘旺家的带人去清点库房,那刘旺家的又是五太太的人,顾满心中了然,脸上却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就皮笑肉不笑的招呼道:“哟,稀客稀客。十二妹十三妹怎么来了?”

    “我听说二伯母今日生了气,拿厨房上的人撒气呢,就来看看。”顾十二看了一眼顾满,颇有些幸灾乐祸的问道:“二伯母还好罢?九姐可要好好的看着她,她今日脾气这样暴躁,日后恐怕会更加变本加厉呢!”

    就知道是来幸灾乐祸的,顾满面上神色不变,两只眼睛如同湖水一般,半点波纹都不起,轻声应道:“这就不必十二妹操心了。有这个功夫,十二妹不是更应该担心担心八哥吗?”

    顾承栋前几日闹着玩,把老太太房里的一只波斯猫给踩死了,到现在还不敢去见老太太的面呢。

    顾十二神色一变,见着顾满那副死样子就觉得来气,忍不住声音也拔高了不少,道:“你少得意!我八哥再混,老太太也护着他!哪里跟你一样!二伯父可从来不正眼看你?更别提一出生就注定苦命的小十八!”

    说完了这一句,顾满的神色果然变了,便是刚进来的顾昭,也忍不住怒道:“住口!”

    顾十二越发的来劲,能看见顾满这种神色可不多见,因此就更加冷嘲热讽:“小十八满月酒那天二伯父怕都没正经抱抱他吧?偏偏二伯母脾气也倔,当初让老太太直接抱去养多好?也省的在这里受苦。哼.我看,小十八能不能活过今年怕都是问题”

    “够了!”顾满终于忍无可忍,迅速起身旋即给了她重重的一巴掌。怒道:“你敢咒小十八?!”

    活了这么大,可还从来没被打过,再加上之前顾承栋也被顾满打了,顾锦只觉得受了奇耻大辱,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满,伸手就要打回去。

    顾满才不会让她得逞,反应极快的抓住她扬起来的手,狠狠的踹了她一脚,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你敢咒小十八,我就敢揍你!”

    顾满向来说的出做得到的,顾十三没姐姐那么嚣张,顿时吓了一跳,畏畏缩缩的想起把姐姐给扶起来。

    顾十二却唰的一下拂开她的手,愤恨的扑向顾满,决心要把顾满的脸给挠花!

    真是反了!反了反了,非要打死这个嚣张的顾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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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七 地位

    顾锦年纪虽小,但是力气可不小,这一扑竟还真的将顾满给扑在了地上,总算是把顾满给压制住了,顾锦显得得意起来,嘲讽的伸出手在顾满脸上划了一道。

    顾满躲得及时,顾锦的那一抓就抓到了脖子上,顿时把顾满的脖子抓出了一条血痕,顾锦更加得意,坐在顾满身上得意洋洋:“怎么?你不是很厉害吗?打啊!你打啊!你这个小贱货,贼小淫妇!叫你欺

    负我八哥,叫你欺负我们!”

    顾满被她给坐着,一时挣脱不得,一只手又背在身后压着,竟真的被连抽了几个大耳刮子。

    她嘴角被打破了,溢出丝腥甜的血来,往旁边呸了一口,顾满冷然的盯着她,半句话也不说。

    顾锦被她看的发慌,又气又恨,就更加口不择言起来:“你不是很喜欢打架吗?打啊打啊!我看你这回还有什么气焰?咒小十八?他要我咒吗,他就是个短命的,跟你那个还未出世就夭折了的哥哥一样!”

    在怀着顾满之前,王氏还怀过一次身孕的,都五个多月了,上楼梯的时候扭掉了。

    这段话顿时把顾昭跟顾满两姐妹$说的怒火中烧,顾昭拔腿过去想扯开顾锦,却被顾锦一推,推到了地上。

    顾十三虽然没胆子打架,但是也知道帮着姐姐,就冲上去拉住顾昭,不让她动。

    好歹都是堂姐妹,怎么说也是带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她顾满再怎么恨其余的几房,也从来不会咒他们死,顾锦却开口闭口的就是希望小十八短命,顾满容不下这口气。

    或许是因为上一世没能见到这个弟弟,这一世顾满对这个小生命极为看重极为喜欢。那是她的希望,也是王氏离开了顾博齐也还能坚强活着的保障跟支撑,谁要是敢在他头上动脑筋,那就先拿命来换!

    顾十二见顾满目光呆滞的躺在地上,顾昭又被顾槿拉住,嘴里越发的口无遮拦起来:“我母亲说的果然不错,你母亲就没被教好,所以把你们带的也这样没规矩!你这个小**,要不是仗着你外祖父,你什么都不是!小十八也什么都不是!我知道你们都指望着小十八带你们翻身呢。你们做梦呢!当年给你娘批命的大师说你娘没生儿子的命,小十八他”

    顾满听的脸涨的通红-----王氏未出阁时请大师批过命,人家都说她命里无子。也正因为这一点,面对还肯娶她的顾博齐,王氏才这么拼命这么依赖。她从小没了娘,本就自卑得很,再加上背了这么一个名声!为了这件事也不知道明里暗里受了多少气。

    如今好不容易生了小十八。这件早已尘封多年的陈年旧事又被顾锦拿出来说,还口口声声都是在咒小十八顾成峰,顾满尖叫了一声,伸手拽住顾锦的披帛,一下子把她拉了个跟头,这才爬起来坐在顾锦腰上。狠狠的扇了她一耳光,顿时把顾锦打的晕头转向,连耳朵都嗡嗡作响。

    “这一巴掌。是替我母亲打的!”顾满盯着她,目光里透出来的愤恨让顾锦打了个哆嗦:“你这叫不敬长辈,口出恶言!”

    顾满说话,伸手又给她一个耳刮子,眼睛都不眨的冷笑道:“这一巴掌。是替小十八打的!我们再怎么不好,你也不该这样红口白牙的诅咒一个才出生的孝子n况他还是你的弟弟。你这叫不亲手足!”

    顾锦一时被顾满吓傻了,顾满的泼劲她们都是知道的,此刻见顾满真的发起狠来了,她方才的嚣张气焰顿时都跑到了九霄云外,忙死死拽着顾满的手,呜哇一声哭了起来,开始脸朝外大叫救命。

    双胞胎带来的几个丫头都在外头候着,此刻听了她尖锐的哭声,哪里还站得住?齐刷刷的抢进屋子,就见到顾锦被顾满压着,头上的双环髻散了,脸上也有许多血痕。都是当下人的,哪里见过这个场面?

    一时间都愣在了当场。

    还是最大的一些的平春更加冷静,奔过去劝顾满:“九姑娘!九姑娘您放手吧,十二姑娘还小呢”

    顾满回过头去盯着她,眼睛都是红的,白皙的脖子上有触目惊心的几道血印子,看起来可怖的很,平春吓了一跳,站起身后退了好几步。

    好在沛音沛琴反应快,忙跟上去将顾满拉开了,顾昭就赶忙把顾满拉过来,见她脖子上、额头上、脸上都是血,嘴角更是通红的一片,当下就红了眼眶,对着顾锦怒道:“十二!你简直欺人太甚!”

    顾锦此刻被人护着,也不怕顾满了,就冷笑了一声,昂着下巴啐了一口:“呸!我欺人太甚?我做什么了,不过是戳到你们的痛处了吧!你们这群动不动就动手,有爹生没爹养的”

    她再一次没有把话说完,顾满已经挣脱开了顾昭,抬起右腿就一脚揣在顾锦的小腹上,直把顾锦踹出了几米远,趴在原地爬也爬不起来。

    这下可真是闹大了!平春急的几乎要哭出来,死死地拽住顾满,脸却向着顾昭求情:“三姑娘!三姑娘!求您快阻止九姑娘啊!”

    “顾十二!你敢再说一遍,我要你的命!”顾满也满心委屈,她是重生的不假,是能隐忍也不假,但是她也不是机器人,又不是万能的,五房天天上门来找麻烦,顾承栋嘴巴毒的很,没想到双胞胎的嘴也

    没干净到哪儿去,敢咒王氏跟小十八,她就打到她们服气!直到一辈子都不敢再说为止!

    看实在闹得不像了,方才满以为自己主子会占便宜的几个丫头这才惊慌失措的奔去春意居找救兵。

    这头的响动早就已经惊动了西侧间的王氏,王氏刚处理完厨房上的婆子们,才刚来得及喝了杯水,就听正堂那边嚷嚷起来,就皱眉带着人往正堂赶去。

    一进门就看见了披头散发满是伤痕的顾锦在伏在丫头怀里嚎啕大哭,而顾满更是伤痕累累的站在一旁,只是这丫头与顾锦又不一样,她嘟着嘴,沉默着看着嚎啕大哭的顾锦,眼里的怨毒让王氏都打了个寒战。

    没料到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幕,还在担忧着怎么跟老太太说厨房换人的事的王氏觉得头疼的很,转头问顾满:“怎么回事?!”语气很是不满。

    顾满不回答,挺直了脊背站在原地死死的盯着顾锦,眼睛好像刀子一样,看的顾锦觉得肝胆俱颤。

    顾锦被盯得发慌,正没了主意,外头就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跟着五太太柳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锦儿,锦儿啊!”话未完,人已经是闪进门来了,待看见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女儿顿时心疼不已,奔过去把女儿抱在怀里,才转头去瞪着顾满:“阿满!你竟又做出这等事来,把锦儿打成了这样,哪里还有点侯府姑娘的样子?!”

    柳氏又气又恨,见顾满只是站着不动,也不回话,仍然怨恨的盯着顾锦,更加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就不管不顾的拉了顾锦起来,怒气冲冲的往外走:“走!走!走!若是今日老太太不替咱们作主,咱们就回汝宁伯府去,这侯府真是没法儿住了!我活了这几十年,从未见过这样好勇斗狠的大家闺秀!”

    王氏心急,伸手想去拉住柳氏,却被顾满抢先一步给攥住了手,她惊疑的看了一眼顾满,无奈的道:“阿满!”

    顾满却不理她,噌噌噌几步上前挡在柳氏面前,先瞥了一眼顾锦,就道:“好!五婶婶说的对,我也从未见过心肠这么怨毒,这样上不敬长辈,下不友爱手足的大家闺秀!咱们大家尽管去老太太那里走一趟吧!”

    顾锦被她说的怒火中烧,忍不住就指着她的鼻子怒道:“你说什么?你这个疯子,是你先动手的!”

    压根就没把她们母女二人放在眼里,顾满冷笑了一声,上前狠狠的把顾锦推倒在地,挑衅似地看着柳氏,质问道:“你以为你是谁?你排行十二,我排行九,我是你姐姐!你竟然敢说出那么十恶不赦的话来,我就敢代替你父母教训你!你敢说我们二房的人都有爹生没爹养,我就敢撕烂你的嘴!我爹还好好的活着呢,你就咒他死?”

    五太太柳氏的嘴巴向来不积德,是以把儿女们也都给影响了,此刻听顾满这般说,她就知道一定是顾锦又口无遮拦了,知道女儿有错在先,但是看着顾满这般盛气凌人,她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怒道:“阿九!这话可乱说不得,她的父母都在堂,哪里容得你来教训?”

    顾昭见王氏愣在那里不动,就上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给说了。

    王氏铁青着脸,看向柳氏的眼神也不善起来-----那些什么命里无子跟顾满那未出世的哥哥的陈年旧事,都是她们这些人才知道的,顾锦一个孝哪里去知道?还不是柳氏这个人说的?可见向来在背后没少编排辱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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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八 争权

    王氏次次跟柳氏交锋,次次都败下阵来,没有一次例外。

    但是今次不同,她现在已经被逼急了,被顾博齐的逼得连尊严也丢了,如今又听说双胞胎拿着以前的事来说嘴,口口声声还要咒她刚出生的儿子,这口气就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看了一眼仍旧不依不饶的柳氏,她闭了闭眼睛,斩钉截铁的道:“好!今日咱们就去找老太太,请她老人家作主!”

    她说罢就携了顾满的手,带着人先出门去了。

    剩下双胞胎跟柳氏在屋里面面相觑。

    顾锦有些害怕,她从未见过二伯母这样疾言厉色,那眼神看的人心慌慌的,就带着哭腔问她母亲柳氏:“母亲,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柳氏咬咬牙,拉起顾锦咱们也去!看老太太究竟帮着谁!”

    德安居里,顾老太太才做完午睡,正喝着参汤,就听见汀兰来报,说是王氏来了。

    她有些不喜,想起前几日王氏跟个泼妇一般,对着顾博齐破口大骂就觉得厌烦,皱了皱眉,就吩咐汀兰:“就跟她说,&..让她回罢。”

    谁耐烦见她?

    汀兰面带难色,轻轻附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老太太面色就更加难看,道:“那就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汀兰领了人进来,老太太往下瞥了一眼,果然见王氏面色难看的领着顾昭跟顾满两姐妹进的房来。

    顾满今日穿着葱绿色的褙子,里边是蜜合色内衬,底下搭着白绫子裙儿,看起来倒是清清爽爽的。只是头上脖子上全是伤,一张本来玉雕似地脸被划的不轻。

    再怎么不喜欢,好歹也是自己孙女儿,顾老太太就皱了皱眉:“老二家的!这是怎么回事?好好一个女孩儿。被弄的跟个煞神似地,别人不知道的,只当她身边的奶妈子丫头们都死绝了!”

    王氏再不如从前那般战战兢兢,见老太太不叫坐,就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听见老太太问,先自己笑了一声,才轻声道:“正是要来跟老太太说这件事呢。阿满身上这伤,是跟十二打架,打出来的。”

    顾锦?顾老太太一愣。紧跟着就担忧起来,她倒不是担忧顾满,是担忧顾锦。谁不知道顾满泼辣,半点委屈也受不得,这下子还不知道把顾锦给打成什么样儿了!

    她哼了一声,讥讽道:“你这个当娘的倒是悠闲自在的很,阿满被教养成了这样。以后还哪里有人家敢要她?身为侯府嫡女,一点子嫡女的气度也没,整日间就知道拔尖好强的,一个不如意就伸手要打要杀,真真是”

    她说着,冷眼瞥了一眼顾满。怒道:“跪下!”

    顾满瞥了一眼王氏,依言跪在地上,眼睛里含着一汪泪要落不落。倔强的咬着唇,一声不吭。

    顾昭看着不服,早已委屈的双眼含泪跟着顾满跪在地上,道:“老太太明鉴!阿九会跟十二打起来,也是因为十二出言不逊在先”

    话还没说完。就被还在外间的柳氏出言打断了:“出言不逊在先?我们十二怎么出现不逊了?小三儿,你可别学你妹妹那般!”

    柳氏拉扯着顾锦进来。一进来就带着双胞胎扑向老太太,哭着把顾锦的头扳在老太太身边,一脸委屈的哭诉:“老太太您看!看把锦儿给伤成什么样子了,阿九这下手也太重了!以后若是留了疤可怎么办?!这还都是轻的,听平春说,阿满还朝她肚子上踹了几脚,才刚若不是我过去拉着,阿满怕是要把锦儿打死才罢休啊!”

    被这声泪俱下的一阵说辞给震惊了,顾老太太心疼的端详了一阵顾锦的脸,脸马上就沉了下来,指着顾满斥责:“小九!素日你掐尖要强,我都看在你还小的份上一忍再忍,只是这次你实在做的太过分了些!今日的事别再说了,我若是再不管教管教你,怕是你要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出去,顶着碗去祠堂罚跪!不许进祠堂,就在祠堂外边跪着!”

    跪着?她凭什么跪着?余光瞥了一眼面色更加难看的王氏,顾满在等着王氏的反应。

    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

    她就是想看看王氏究竟敢不敢当着老太太的面,争取自己本来就该有的公平对待。

    王氏果然不忿,伸手把周嬷嬷挡住,笑着看了一眼柳氏,似笑非笑的盯着老太太道:“老太太,您听五弟妹说了这半日,总该让媳妇儿也分说一句罢?”

    王氏今日很有些不同了!她方才虽然立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但是却全然没有以往的那种沉默寡言之气,看起来人也精神了几分,这打扮细看之下,竟有种把柳氏也比下去的感觉。

    顾老太太这才注意到她的改变,皱了皱眉之后不耐烦的道:“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好分说的?你今日倒是牙尖嘴利的先前跟你自己丈夫还没吵够,来我这里找麻烦来了?”

    无论王氏做的多好,顾老太太都不会看她顺眼的。

    她驯服了这么多年,得到的只有轻贱而已,此刻,只要一回想起自己在这个飞扬跋扈,偏听偏信的老太太跟前当了那么多年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小媳妇儿,王氏就越发觉得气闷。

    “今日媳妇来,当然是有话说。”王氏上前轻轻对顾老太太施了一礼之后稳稳地站定,紧跟着就接着道:“今日来,一是为了阿满与十二打架的事,二来,媳妇儿也有事与老太太商议。”

    商议?她不说禀报,却说商议?顾老太太听的皱眉,柳氏却在心中偷笑,王氏倒是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这是侯府,又不是她们王府,有什么好商议的?这么多年还不是老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氏却并没看她们脸上是什么神色,干脆利落的看了一眼梨花带雨,哭的不能自已的顾锦,笑道:“锦儿也别委屈了,当时在我那里,你可不是这受气样儿呀。”

    她说罢,就不管柳氏是什么脸色,拉着顾满站起身来,指着她的脖子跟额头,还有脸蛋,冲老太太道:“方才老太太怕是没看见,若是看见了,指定也说不出我们阿满是掐尖要强的话来。看看这小脸儿被抓的,日后留疤是肯定的了,五弟妹说是要找我算账,我倒是也正好要好好跟她算算这笔帐呢。”

    王氏的嘴皮子,何时也变得这么利索了?顾老太太吃惊之余,看着王氏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王氏只当没瞧见,继续道:“当年那不知从哪儿找来的游方道士给我批命,说的那些瞎话这么些年从来没人提过,没想到咱们锦儿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不仅知道,还拿出来跟阿满说嘴。说嘴也就说了罢,媳妇儿也不怕被人说,锦儿却不知何故还要扯上小十八,口口声声就是小十八活不过今年了,说阿满她们有爹生没爹养。老太太,您瞧瞧,这大概就是咱们侯府的家教罢?”

    顾老太太被说的老脸一红,震惊的看了一眼王氏,有心要说几句,才发现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难道说还是顾满的错不成?那岂不是自己也帮着咒自己儿子孙子死的人?

    何况小十八生的雨焉爱,雪团儿一般,满月酒那日金龙观的道长就亲自来送记名符,说是这孩子是个有大富大贵命的,老人家向来信这些,此刻听说顾锦咒小十八,顾老太太也是一阵震怒,瞪着顾锦,问道:“你二婶说的,是也不是?!你竟敢咒你弟弟?”

    王氏说的那些都是顾锦的原话,她不能否认,就瑟缩了肩膀,低低的应是,眼泪一串一串的跌落下来。

    顾老太太怒不可遏,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孙女儿竟真的这般顽劣可恶,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自己竟在一向不喜欢的二儿媳妇面前落了面子,她指着顾锦,道:“下去!面壁三日,抄女诫一百遍!再跪一日祠堂,今日就去!阿满你也是一样,小小年纪就日日喊打喊杀的,实在不是女儿家做派!”

    顾满早就知道打架定然会受到惩罚,何况这惩罚还不算重,因此根本不放在眼里,假装委屈的应了一声是,大大的眼睛里含着一汪眼泪,委屈至极,倒是把顾老太太看的一阵心虚。

    顾满跟顾锦打架的事总算处理出了个结果,王氏就想起另一件事来,看着老太太道:“还有一件事。今日厨房上灶的婆子大胆,给二房送来的东西竟是油腻腻脏乎乎的一碟子臭肉,媳妇儿查问了一番,才偶然发现那厨房管事的傅家的居然是个饿狼,厨房里的各式各样的东西都克扣了不少,私下昧去的东西更是不知凡几,媳妇儿想着不必惊动老太太,已经将她给绑到了库房里,打算明儿就把人交给林成家的,叫她卖了出去。”

    这都已经处理好了,就是来通知她这老婆子一句?

    顾老太太震惊之余又愤怒不已,瞪着王氏,面色淡淡的:“你倒是雷厉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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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九 夺利

    王氏竟敢如此顶撞顾老太太,而且还不动声色的就让老太太进退两难!柳氏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再说。她本来就是汝宁伯府里娇生惯养的姑娘,到了这府里,丈夫又对她疼爱有加,其他几个妯娌人虽然精明,但是也碍不着她,掌着府中中馈的二嫂王氏虽然身份显赫,但是却是个木头人儿,没脾气的,因此她从来也不需要动脑筋伤神,此刻见了截然不同的王氏,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章法。

    顾锦跟顾槿两人也从没见过这样咄咄逼人的二伯母,对视了一眼都没敢发出声音来。

    顾昭更是已经完全愣住了,她自己的母亲她还不清楚,为了母亲软弱,从小到大自己跟妹妹受了多少委屈,多少白眼,如今陡然见母亲变了个人,她有悲有喜,望着顾满竟情不自禁的掉泪。

    “算不得雷厉风行。”王氏看了一眼顾老太太,言语间没有丝毫犹豫跟让步的意思:“今日她敢偷针,日后就敢偷金,这种人留着也只是徒增祸害。媳妇儿既然掌着府中中馈,自然要为府里着想。”

    以前是太蠢了,日日跟在人家后头擦屁股还要落的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以后么谁在扔给她烂摊子,她就敢彻底打碎,反正这侯府从来也不是她的家,坏了就坏了。

    &n》;“你自己既然决定了,还来禀报我作甚?”顾老太太嫌恶的挥一挥手,冲着顾满瞪眼:“你还不去祠堂领罚,在这里等着吃饭不成?!”

    王氏轻柔的把顾满给从地上牵起来,温柔的替她理了理头发,柔声道:“乖孩子,你祖母说的话要听。你便领着你十二妹去吧,记得看好了十二妹。可别让她再闯祸,免得又要带累了你。”

    这话里的埋怨跟讽刺之意那么明显,正好刺中了顾老太太的心病,顾老太太又急又气,竟一口气没上来,使劲咳嗽起来。

    柳氏心中也有病,自然知道王氏话里的意思,就结结巴巴的冲王氏道:“二嫂,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锦儿还小呢,祖母多疼些也是有的。”

    “不小了。”王氏含笑从容看了她一眼:“我们阿满也只比她大了两岁。这样的性子在家里横行霸道还好,到了外边,别人要戳咱们侯府的脊梁骨的。你既然叫我一声二嫂,我就有必要提点提点你。”

    一句话就把话给说死了,还不露痕迹的点明了身份地位,王氏这是要翻天了吗?

    顾满唇边挂了一抹冷笑,转瞬又消失不见。极乖巧的给顾老太太磕了两个头,走到顾十二面前,声音轻柔的道歉:“十二妹,今日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动手的。”她一边认错,眼睛里就掉下泪来。大颗大颗的砸在地上,似乎委屈到了极点。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要是再拒绝。那就显得太小家子气,太不会做人了,五太太赶忙给顾锦使眼色。

    顾锦会意,虽然还是不情愿,却不敢再出言不逊了。撇了撇嘴,言不由衷的道:“不怪你。是十二莽撞了。”

    二人便果真手拉手的跟着周嬷嬷出门领罚去了。

    顾满已然不担心王氏,恐怕,这接二连三的巨变总归是让王氏明白了,人善被人欺的道理。

    王氏见顾满走了,就笑着跟顾老太太告辞:“老太太,媳妇儿该回去了,怕小十八醒了见不到我哭起来。”

    老太太屋里的哪有傻子,见如今二太太这样镇定从容,一时间都不敢再放肆,听见她出来,小丫头们争相替她去打帘子。

    顾老太太憋了一肚子的气,只可惜都发不出来,就看着柳氏也格外的不顺眼,怒道:“人家都已经走了,你还杵在我这里做什么?!有能耐的,回家好好管教管教你那几个乖女儿,别总是给我惹祸!”

    五太太自从嫁进来,哪里受过这样的重话?一时之间红了眼眶,委委屈屈的带着顾槿出门去了。

    王氏领着顾昭出了门,期间顾昭一言不发,等到了顾昭住着的陶然居,王氏才轻轻的替她理了理衣领,道:“快进去罢,闹了一日,肯定乏了。”

    顾昭已经许久没听见王氏的关心,闻言眼里一热,顿时掉下泪来,这么些年的委屈顿时都在心里化开,她喉咙紧的疼。

    王氏叹了一口气,将顾昭的手拉着,轻声道:“以往是母亲不好,让你们受委屈了,以后定然不会了。”她说罢,就又道:“过几日你采薇表姐及笄,我带你们过去。”

    顾昭哽咽着点头答应,只觉得母亲的变化来的格外的快同时又让她格外的惊喜。

    王氏目送着女儿进门去了,才领着清音跟蒙雨回了清江院,才进的院门,就看见月桐正在穿廊上站着,见了她就赶忙奔下来,轻声道:“二太太,二老爷来了,正在正堂呢。”

    顾博齐?!王氏心脏一跳,面色瞬间就差下来。

    前几日顾博齐那邪真的是句句戳心窝,把她给伤的体无完肤,再想到这么多年以来他对自己的轻贱还有对顾满顾昭她们的忽视,王氏再没有当初的那份爱慕了,进了屋就目不斜视的在榻上坐了。

    顾博齐见她回来,脸色难看的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才冷声道:“快把银子给我!”

    到了如今,还是有脸来跟她要银子?王氏只觉得他无比的荒诞可笑,又让人恶心,就从喉咙里溢出来一声冷笑,干脆利落的拒绝:“银子?哪里来的银子?老爷怕是走错了门罢?”

    顾博齐见她今日穿着宝蓝色的对襟藕缎衣裳,头上戴着崭新的步摇,越发的顾盼生辉,先是一愣,待细看才恍惚觉得今日的王氏有些不同,但是此刻他心中又有了别的美人儿,又是为了银子来的,心中的念头闪过便抛了,站在王氏面前,理所应当的道:“还有什么银子?自是那九万两银子!”

    他缓和了语气,自觉已经给足了王氏台阶下。

    以前怎么没觉得顾博齐的脸皮这么厚?王氏冷哼了一声,敛了笑意看着顾博齐,道:“没有银子,有银子也不会给你。”

    顾博齐没料到王氏竟然这样跟他说话,一时之间疑惑不已,疑惑过后又觉得王氏实在是伤了他的自尊心,对着一屋子的下人让他下不来台,声音就大了些:“没有?!你分明答应的好好的!此刻又没有了?!你这个恶妇!”

    王氏瞥了一眼周围,见周围的人都乖乖的各自做自己的事,并没有人对此表现出惊讶来,才冷笑了一声,反问道:“二老爷好大的嗓门,莫不若说的再大声些,把人都招进来,让人好好听听你的丑事?”

    顾博齐将要出口的话就一滞,不悦的看着王氏,烦躁道:“你闹也闹了9想怎样?!”

    问她想怎么样?她从来就只想好好过日子,不丢了自己父亲的脸面,不让王府难做。王氏抬头望了他一眼,完全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爱了这么多年,倾心相待的人。

    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这副人见人憎的模样?

    她收回思绪,眼前浮现过刘氏、马氏她们的面容来,再想起顾昭跟顾满差点就被她卖给了许知远,心中再无一分情意,仰头看着顾博齐,道:“我不想怎么样。二老爷你的俸禄就那么点银子,以后可要省着点花。若是钱不够了就去跟老太太说,老太太答应了,我再从公中给你支。”

    这是什么意思?再也不贴补自己了?

    顾博齐心里慌张,想起对玲珑的承诺,还有许知远的那三万两银子还没着落,就越发急的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似地,忍不住声音也软了,轻声道:“修盈,你就真的要看着我挨罚吗?!”

    挨罚,此刻他自己的女儿才在挨罚呢!王氏冷眼看了他一眼,丝毫不为所动:“二老爷严重了,我不知道什么挨罚不挨罚的,也不知道二老爷说的是什么事,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把家里的事管好就很好了,哪里还管得了爷们外边的事儿?”

    顾博齐这才真的相信王氏并不是说笑,是真的要跟自己划清界限,当场就愤怒的摔了杯子,指着她大声骂道:“王修盈!你别给脸不要脸!”

    给脸不要脸?王氏施施然站起身来,往地上的碎片看了一眼,偏头冲清音道:“清音,记下来,这套白瓷牡丹镶边的杯子是二两银子,记在二老爷这个月的月例上。”

    等清音应了是,她才看着顾博齐,道:“顾博齐,你是不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的太久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冲我吵吵嚷嚷?!”

    什么?顾博齐瞪大了眼睛望着她,似乎从来都没见过她似地。

    王氏冷笑了一声,继续道:“你大概是皮又痒了,还是在行人司待得日子久了,连你自己是什么身份都忘了?你可别忘了,你的升降都在我哥哥的一句话上,你那宝贝庶子的前程,也都在我父亲的一句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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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 事发

    定远侯府的风向变了!

    一向不受宠又从来温和慈善的二太太跟变了个人似地,做起事情来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连带着老太太都对她和善了许多。

    二老爷更是再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儿。

    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短短七八日的时间,侯府里伺候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厨房里的人不必说,轮番换了个遍,三姑娘、九姑娘、和其他几个姑娘们房里通通都换了不少人。

    王氏可没心情理会侯府的下人们都是怎么议论她的,此刻她正在屋里看着裁缝给顾昭裁衣裳。

    顾昭也大了,是该说亲的时候了,前阵子还有许多人家上门来提亲呢,王氏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就着清音的手看了看尺头,笑道:“我看这块布的花色倒是不错,适合我们阿满。阿伊,你替我做一件褙子,一条裙子罢!”

    阿伊是如今盛京贵妇圈里的红人,因她有一双巧手,做出来的衣裳式样新鲜又好看,极受盛京贵妇人的喜欢。

    王氏早就已经认识她了,是以将\

    ..她唤来府里,阿伊竟也没有丝毫推脱。

    要知道,排着队等阿伊做一件衣裳的人多的数不过来的,可是她却愿意登门为王氏做衣裳,这可有钱也买不来的,谁不知道阿伊做衣裳虽然贵,但是不合眼缘的那些人,死活都是不给做的。

    此刻阿伊听了就微微一笑,手下丝毫不停顿,笑道:“你呀!真真是蹬鼻子上脸。我何曾答应过要做三身衣裳的?”

    给顾昭做了两身新衣裳,还要给顾满做一身。

    阿伊向来一天只做一身的。

    王氏却丝毫不以为意,笑着看着她问道:“阿嬷还好么?”

    王氏嘴里的阿嬷是她以前的乳娘,也就是阿伊的母亲,王氏出阁之时。放她乳娘与阿伊一起回乡去了的。

    阿伊抬头微笑:“都好,你不必挂念的。下次有机会,我带阿嬷来看你。”

    王氏笑着点点头,正欲再说些什么,就看见蒙雨从外边慌慌张张的奔进来,道:“太太!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王氏蹙眉,道:“什么事这样慌张?”

    蒙雨这才想起还有阿伊在,忙站住了脚,轻声回道:“太太,德安居那边闹起来了。老太太要打死二老爷呢!”

    顾博齐?王氏抿唇冷笑了一声。心中明镜似地,知道这是顾博齐的丑事事发了。

    无论如何,自己还是他的妻子。不过去实在说不过去,王氏笑了一声,就让阿伊:“阿伊,你先在这里忙着,我待会儿便过来。”

    阿伊与王氏自幼就在一块儿。自然对她的脾性知道的很清楚,就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道:“到时候你又夹在中间受气。”

    下人们都微微吐舌,心知如今自家主子才不会夹在中间受什么窝囊气。

    王氏果真笑着摇摇头,道:“你放心罢,我不会任由她们欺负的。只是去略看看便回来。”

    顾满因为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发了两日的烧,烧的昏昏沉沉的,王氏先在这里照顾了一整夜。看着她慢慢退了烧才回去。

    顾满悠悠睡醒了,见王氏不在,就有些疑惑的去看沛音。

    王氏这几日因她病着,下午都要过来坐上一阵的。

    沛音会意,就上去扶她坐起来。轻声道:“二老爷又惹事了,老太太正教训他呢。太太想是过去德安居了。”

    顾博齐借的那三万两银子的事?

    顾满想了一会儿,就明白过来,淡淡的勾起唇笑了一声。

    本来顾博齐打的一手好算盘,要借着王氏的银子还清那些银子,谁知道后来发生了邱苍梧的事,有五万两又不用还了,顾博齐就想着讹了王氏的剩余六万两银子。

    现在事情败露,他没拿到一两银子不说,还彻底被王氏断了补贴,日子想必难过的很。

    许知远也不是什么善人,肯定也追着他要银子。

    他不去求顾老太太,还有什么法子?

    顾老太太活了这么几十年,再加上是个老封君,体己银子肯定是少不了的,谁也没有老太太有钱,只是,肯不肯给就又是另一回事了。想必这回闹这么大动静,也是为了让王氏去填这个亏空吧?

    可是她们显然又打错了算盘,王氏如今可不是当初那个没有丝毫脾气的泥人儿了,想算计她?还早着呢。

    沛音见她不说话,就试探着问道:“姑娘,要不要过去看看?”她只当顾满是在担心王氏。

    谁知顾满摇了摇头,拥被坐着,半日也没再说话。

    是时候想想日后的日子怎么过了,顾满心知王氏因为顾博齐的这一闹,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也把之前顾博齐在她心里的爱消磨殆尽了。王氏再不会跟以往那般软弱了。

    那她,也是时候做该做的事情了。

    这边厢的王氏并不知道顾满的心事,她款步进了德安居,看着汀兰打了帘子亲自迎出来,就淡淡的颔首,进门去了。

    汀兰跟在后头不免一愣,她太习惯唯唯诺诺的王氏了,以至于现在看见意气风发,如此淡定的王氏觉得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屋子里热闹的很,大太太、四太太、五太太都在,见她进来,除了范氏之外都站起来,轻声唤她:“二嫂。”时移世易,她们知道了王氏最近的改变,都不敢再跟以前那般冷嘲热讽。

    王氏微微点头,轻轻迎上去给顾老太太请了安,才过来跟范氏见礼。

    范氏不免多打量了王氏几眼,王氏今日穿着藕荷色的妆花褙子,底下是月白色缠花裙,脸上也不知用了什么粉,显得肌肤越发的细腻如玉,王氏本就生的容貌秾丽,一颦一笑都极有风姿的,只是她以往太拘泥于规矩,又不苟言笑,不爱妆扮,自然显不出特别来,如今一

    打扮,立刻光彩照人,不同往昔起来。

    范氏啧啧称奇,心里想着王氏会如何应付老太太,面上却什么也不露,端坐在一旁并不插话。

    本来这顾老太太教训自家儿子,其他媳妇们也不好在场的,只是这回顾老太太并没发话让她们走,她们也不敢起身,只好尴尬的坐在堂上。

    王氏倒是猜出了顾老太太的用意,怕是想在这么多妯娌面前,让自己退一步,为了二房的面子主动替顾博齐承担了这几万两银子。

    不过她已经很厌恶替顾博齐擦屁股了,因此只是略皱了皱眉就下定了决心,装作什么也不知的问顾老太太:“老太太,这是怎么了?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要当着大嫂跟几位弟妹的面教训二老爷?”

    顾博齐听闻她这么说,先就极为羞囧的皱了眉,抬头瞪了王氏一眼。

    王氏只做不见,轻飘飘的立在顾博齐旁边,也不去扶他,也不去劝老太太。

    顾老太太见王氏不肯主动接过话茬,就哼了一声,怒道:“你自己丈夫惹的祸,你倒是有脸来问我?!”

    为什么没脸问,这个儿子还不是你自己教出来的么?王氏讥诮的笑了笑,就不冷不热的堵顾老太太的嘴:“老太太这可是要冤死儿媳了,谁不知道二老爷不待见我,什么事也从来都不跟我商量,只跟您说的?上回刘姨娘的事就是这样,难道这回老爷又在外头有了外室不

    成?”她说着,还惊讶的捂着嘴,一副极为伤心的样子。

    顾老太太气急,又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就沉着脸,道:“你丈夫在外头欠了两万两银子的外债!你可知道?”

    两万两?范氏吓了一跳,紧跟着就想起前阵子顾博齐要跟顾博轩借三万两银子的事儿来,却原来是想拆东墙补西墙?她暗自庆幸自己想的周到,先去探问了探问顾满的口风,不然也要栽进去,心中对这个二叔更加觉得不屑。

    王氏惊讶的啊了一声,转头看着顾博齐,问道:“老爷!您竟在外头借了这么多银子?!您拿去做什么了?您怎么也不先跟我商量商量啊?”

    这一出完全出乎顾博齐的预料,他脑子转了好几个弯也没反应过来之际,王氏已然哭出声来了:“老爷!您素日里在外头应酬,银子还不是从我这里拿?我这嫁妆家私都快给您贴补完了!您现在又闹了这么一出,我哪里还有银子给你还啊?”

    她泫然欲泣,极为委屈的看着顾博齐,几欲昏死过去。

    顾博齐办事没谱是出了名的,他向来在外头花天酒地的,想也知道,如果不是王氏给的银两,还哪里来银子花?

    几个妯娌这会儿倒是都不约而同的同情起王氏来了,纷纷看向顾博齐。

    顾博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万万没料到王氏竟敢把这些都抖露出来。

    王氏却根本不给古老太太跟王氏反应的机会,抽噎了一阵,就跺了跺脚,道:“老爷犯了这样大的错,反正我是没银子了!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只能去找哥哥,先借这些银子来应急了!”

    跟王庭然借银子?真要传出去了,别人怎么看她们定远侯府,这别的不说,老侯爷怕是先就气的会从边关回来,直接把顾博齐打死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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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一 清扫

    山顶的天气很好,阳光大片大片的洒在山谷里,郁郁葱葱的树木都覆上淡淡的金光,看起来格外的安详。

    欧阳灿立在山顶上往下望,下边是看不到底的空荡荡的雾。

    他叹了一口气,等了半日见没半个人影,就回头去问自己身边的李奇:“赵世子还不曾来么?”

    李奇正要下山去看看,就听见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响起,回头去看,果不其然,就是赵世子谢庭领着几个人来了。

    欧阳灿已然看见,就站在原地,目光看向谢庭的时候颇有些复杂。

    谢庭下了马,杨眉道:“在等我?”

    欧阳灿没立即就回他,看了看他身后肃立以待的几个人,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有话与你说。”

    谢庭跟着他绕过了寺庙,到了后头山上,问道:“什么话这么神秘,还要专程来这里等我?”

    “我听说你最近与六皇子走的很近?”欧阳灿蹙眉,有些担忧的提醒他:“你可知道,我哥哥刚把陆翰轩抓了。”

    陆翰轩被抓谢庭自然是知道的,他挑了挑眉,道:“他被抓纯粹是因为得罪了刘七八。”

    六皇子就快要出宫建府,想必成亲也快了,虽然一直在宫外刻意的培植势力,但是他一不占着嫡,二不挨着长,并没多少人愿意跟他,有那愿意的,也不过是一群梦想着投机取巧的乌合之众罢了。

    皇帝一贯宠爱他,怎么会理会他这些根本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

    陆翰轩是撞在了刘七八的枪口上,听说他前阵子口无遮拦,当众大骂刘七八是阉人。这话又被有心人传到了刘七八那里,凭着刘七八跟锦衣卫的关系,要抓一两个人随便安个罪名,简直太简单不过了。

    欧阳灿见他避重就轻。就气结道:“虽然是因为刘七八,中间也未必就没有六皇子的原因在啊!你也知道六皇子他是个什么人,平时又是怎么对待你的,怎么还敢呆在他旁边,还替他做事?!”

    笑话,他一个堂堂世子,再不受宠,也是皇帝的亲孙子,六皇子虽然跋扈乖张,也不敢太过分。谢庭见欧阳灿不依不饶,心知他是真的担心自己,就叹气道:“我自然知道六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我现在有求于他,有些事就不得不事急从权,你明白么?”

    “他是不可能真的把证据给你的!”欧阳灿急了,愤愤道:“他又不笨,怎么可能为了你得罪你父亲?”

    当年陈家被污谋反。是赵王亲自大义灭亲,带人去抄家的,那一日同去的除了当时是兵部侍郎的王庭然,还有六皇子。

    六皇子明确说过,当时从陈老太爷那儿得到了一个印鉴,几封信。都是能证明陈家清白的证物。

    沈乔也曾经说过的,陈老太爷当年全是替赵王背的黑锅。他是被赵王推出去的。

    谢庭很清楚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能把发妻跟岳父毫不犹豫就推出去顶缸的人。自然对着自己这个儿子会心虚。

    “我也没指望过他真的会给我!”谢庭见他怒气冲冲,就先截断欧阳灿的话,道:“六叔他为人刻薄寡情,自然不会帮我。他只是想看我煎熬,看我与我父亲闹翻罢了!”

    欧阳灿一愣。就惊讶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甘愿呆在他身边。上次还特意替他遮掩丑事?”

    自然是有原因的,谢景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知道,我知道,但是六叔他是不知道的。他自以为我为了我外祖父的事会甘愿在他身边当他的一条狗,又看准了我恨我父王,想着凭这些拿捏我。而我呆在他旁边,只是为了得到那些印鉴跟信罢了。”

    欧阳灿的个子转眼已经拔高了许多,如今站在谢庭旁边已经与他差不多高了,他皱了皱眉,道:“太毛线了。再说,你就算替你外祖父一家找回了公道又如何?他们家毕竟已经被族灭了.”

    提起这些谢庭的面色就变得苍白无比,就为了赵王的野心,陈家一家老小全部没了命。

    他叹了一口气,目光悠远的道:“有的,还剩一个。”

    还剩一个?当年赵王带人去抄家,听说陈家的人愤然反抗,赵王不得已,下令就地处决了,就这样,还能剩下人来么?况且他从来没有听谢庭提起过啊。

    谢庭点点头,道:“有的,还活着,而且你也认识。”

    欧阳灿愣了一愣,他也认识?

    左思右想之后,他才恍然大悟似地,觉得自己连心脏也快停了,不可置信的道:“你是说,兰舟么?”

    沈乔的儿子,沈流年,字兰舟。

    沈兰舟跟谢庭年纪相仿,早几年起就跟在他身边了,欧阳灿也是因为谢庭熟了,才认识了沈兰舟。他这人交朋友很有自己的想法,值得相交的,盛京里除了谢庭谢陵这两个,就数沈兰舟了。

    沈流年这个人,谈起赵王时脸上讥讽的神色就藏也藏不住,好几次甚至在谢庭受欺负时想杀了谢远

    这么一想,欧阳灿就全明白了。

    为何沈流年这么恨赵王跟谢远,为何沈流年对待沈乔敬重有加却不见什么父子之间的亲热。

    他张大了嘴巴,惊叹道:“你们也太大胆了!居然敢把人养在眼皮底下!你父亲他怎么认不出兰舟来?”

    赵王这个人一向以利益为先,若是知道陈家还留了个祸患,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怎么还会留他活到今日?

    想起当年沈流年一身伤痕,在破庙里与野狗跟乞丐们抢吃食,谢庭就长久的缄默起来。

    那天的场景他永生不能忘,曾经与他最好,对他最好的表弟带着一身的伤,衣不蔽体的在破庙里瑟瑟发抖。

    那时他刚失了母亲,还不懂是为什么,沈乔领着他来到破庙,指着兰舟告诉他,他母亲一族,如今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遗孤,而这一切,都拜他父亲所赐!

    兰舟是逃出来的,那一日赵王带着人屠了整个陈府,是兰舟机灵,在挨了一刀之后躲在尸体堆里装死,被人踩了无数脚也不敢吭声,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弟弟妹妹、叔叔伯伯们一一的死在自己眼前。

    谢庭无法揣测当时兰舟的心情,他只知道,兰舟在尸体堆里整整呆了一晚,才在凌晨五城兵马司来清理之时趁机溜走,去投奔了沈乔。

    “他自然认不出来,兰舟那时候也才四岁,走路都还走不稳,他怕是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楚。”谢庭笑了一声,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嘲讽赵王:“他连我的样貌都记不清楚,何况是兰舟呢?沈乔藏了兰舟五年,到他九岁的时候才让他出门见人。隔了这么长的时间,沈乔又

    把自己的儿子秘密送走了,谁还会怀疑兰舟的身份?”

    欧阳灿感叹了一阵子,就问他:“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总跟着六皇子也不是办法,他这个人没个章法,跟在他身边,怕是容易近墨者黑啊。”

    谢庭蹙了蹙眉,道:“正好有件事要求你。”

    “何事?”欧阳灿挑眉,猜测道:“是关于刘七八的么?”

    刘七八这个太监很不一般,他如今在御马监混的风生水起,据说很快就要调去司礼监当秉笔太监了!

    身为太监,能混到这个程度,也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谢庭点点头,道:“刘七八曾经是赵王府里的奉御,听闻他与我父亲很是有些交情。若是我没有猜错,关于我外祖父家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些的。”

    那又如何?欧阳灿不假思索的回他:“刘七八可不是一般人,他精明着呢,如今正受皇上的喜欢。连我哥哥平日里见了他都得让他三分,说真的,他未必会卖你这个面子。”

    刘七八确实是个人精,他是绝对不会因为一个不受宠的世子就得罪手里有兵权在握的赵王的,谢庭摇摇头,道:“我都知道,我只是想让你跟顾九说说。或许她能有办法。”

    顾满?欧阳灿一愣,紧跟着就想起来,顾满的亲舅舅王庭然,可不就是刘七八最好的朋友么?

    若是他们称得上朋友的话。

    顾满的为人谢庭很清楚,她如今自己也活的如履薄冰,想必是不愿意再为了自己的事让王家牵连进来,但是他实在是找不到其他办法了,若是顾满能通过王庭然知道些消息,那也好过他一直在这里自己摸瞎。

    欧阳灿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道:“也好,我帮你问问罢。依我看来,若是我去问,她或许是会帮这个忙的。”顾九一路行来遇到许多危险,好几次都是靠着他才涉险过关,她又是那样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想必不会拒绝。说是这么说,欧阳灿却还是免不了替谢庭担心:

    “即使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刘七八是绝对不会为你作证的,更不可能会指证赵王,到时候你还是一场空。”

    谢庭摇摇头,他并不怕刘七八不站出来作证,他当年实在是太小,兰舟也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到了如今还没个头绪,他总需要一些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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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二 祸患

    外间的事顾满现在还没有心思理会,也并不知道即将被扯进一件麻烦事里。

    听说皇帝下旨,让礼部择定适龄女子名单报上去。

    这是在做什么一目了然,六皇子以下,总共还有四个皇子没有娶亲,底下王爷们的世子也有几个大了,是该娶亲的时候了。

    礼部这回放出风来,替皇子们选妃,身份倒是在其次,挑的就是一个贤,一个德。

    顾昭这回也在礼部择定的名单之列。顾老太太欢喜的很,虽然她向来不喜欢二房,最近与王氏又有些剑拔弩张之态,但好歹顾昭是自己的孙女儿,是侯府的人,若是定远侯府出了个皇子妃或者是世子妃,她面上也有光不是?因此她也就对这件事格外的热衷,时时刻刻催

    着人去探听消息。

    王氏倒是自如的很,她带着女儿跟才三四个月的儿子登门去参加王采薇的及笄礼,似乎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王氏带着小十八在前头的八宝香车里,顾昭跟顾满两姐妹就在后头的朱缨华盖车里坐着,车轮骨碌碌的响,顾满拉了顾昭的手问她:“三姐,你被选在名单里,觉得/开心么?”

    近日家里发生的事太多,顾昭都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如今听顾满提起来,就失笑道:“你这个小鬼灵精,这也是你该问的么?”

    顾昭这个人平日里最是沉默寡言的,顾满观察了许久,也不确定她对谢陵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就叹了一口气,道:“你是我三姐呀!我自然要多关心关心你。你倒是告诉我,想找个什么样的姐夫吧?”

    提起这件事,顾昭就不自觉的想起谢陵来。脸上的笑意也都收敛起来。

    她喜欢又有什么用?也得人家喜欢她才好啊。

    闷闷的想了一会儿,她叹了一口气,伸手刮了刮顾满的鼻子,叹气道:“这就不需要你来多管啦。说起来,我能在那份名单里,还多亏你。”

    那一日那首曲子,怕是帮了她的大忙。

    顾满摇摇头,蹙眉道:“三姐未免太悲观了,如今事情未定呢,一切还都有可能。你何必这样妄自菲薄。我看陈王世子就不错嘛。陈王世子生的好模样,又能文能武,难得的是还有一副侠义心肠。陈王妃与咱们母亲的交情也极好.”

    提起谢陵,顾昭先就脸红的不行,忙伸手去捂顾满的嘴,羞恼道:“阿满!你说什么呢,这也是能混说的么?”

    阿满见她满脸羞涩。眼睛里却都是满满的欢喜之情,就知道她对谢陵果真还是有情的,心中有了主意,也就不再过多缠问,笑着与她嬉闹起来。

    王采薇的及笄礼办的并不十分隆重,只是仍然有许多人闻风而来给她庆祝。因此王府倒是热闹的很。

    见了王氏满面红光,一扫之前的阴霾,魏氏与王庭然难免都有些惊讶。再联想起近日发子不断传回来的消息,王庭然爽朗大笑,接过奶娘怀里的小十八逗弄起来。

    小十八长得虎头虎脑的,一张包子脸极为惹人喜欢,大眼睛咕噜噜的转。在王庭然怀里丝毫也不认生,抓着他的衣襟啊啊哦哦的笑。越发的让王庭然爱不释手。

    王氏笑着看他们玩耍,笑问:“父亲呢?”

    “内阁事多,还未下朝回来。”魏氏笑着答她,问道:“听说你近日很是变了性子?论理早该如此,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何必唯唯诺诺的对着他们?”

    她们说着知心话,顾满跟顾昭就携伴去看还在梳妆的王采薇。

    王采薇今日漂亮得很,她散着一头青丝,脸上全是无忧无虑的笑意。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该是这样的吧,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里,既不用跟别的权贵之家那样拿去当作筹码,又不用与庶子庶女们争风吃醋,活的叫一个肆意潇洒。

    顾昭很羡慕,拉着她的手由衷叹道:“采薇表姐今日真漂亮。”

    王采薇拉着她笑着叫她坐,抬头笑问:“我听说了,恭喜你呀。”

    知道她是在说进了礼部择定的名单的事,顾昭但笑不语,轻轻接过梳子帮她梳头发。

    正说着,门被推开,欧阳珊笑着进门来,道:“好啊!原来都在,只差我一个啦。”

    见了是她,王采薇就扑哧一笑,道:“瞧你,还是这样风风火火的。你母亲也来了?”

    “母亲身子不舒服呢,不便出门。”欧阳珊红着脸笑了笑,过来牵顾满的手,道:“阿满,你跟我来,我有事情与你说。”

    有什么事不能在房里说?顾满微觉诧异,却还是跟着她出了门。

    才出门,见了左右无人,欧阳珊才赧然笑道:“阿满,不瞒你,其实是我哥哥找你有话说,他如今就在外头垂花门那儿等着呢,你去不去、你若是不去,我就叫他出去了。”

    难得在这个时候欧阳珊还能考虑自己的意见跟感受,顾满微微一笑为什么不见?”她正好找欧阳灿也有些事情要说呢。

    欧阳珊这才如释重负,在她身边站着,脸红红的,道:“那我陪你去吧?”

    赞叹她想的周到,顾满承她的好意,就微笑着点点头。

    等出了垂花门,果真见一袭蓝色直裰,腰间束着缎白腰带,带着玉葫芦佩饰的欧阳灿正立在灌木丛里。

    顾满朝他微微颔首,见欧阳珊就站在不远处,才轻声道:“欧阳公子找我有事?”

    欧阳灿凝眉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想怎么开口,过了片刻才迟疑着点点头,道:“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忙,这个忙也只有你能帮了。”

    说的如此严重,且还这样严肃,顾满先是一愣,并没有立即就答应,而是先问道:“是什么事?”

    微微踌躇,欧阳灿定了定神,还是直言不讳的开口:“关于赵世子的事,景行请你帮他一个忙。”

    顾满低垂臻首,也蹙眉沉默。

    她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了,但是她不能帮。

    并不是她心狠,而是王府实在是不适宜踏进皇家争权的漩涡里。

    两世为人,顾满对赵王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些的,他先前的王妃死的实在是蹊跷了些,说陈家谋反这件事也实在是太过草率-----其实当年不过是有几个言官弹劾,皇帝虽然动了疑心,但是向来信得过陈老太爷,并没有过于追究。

    还是赵王大义灭亲,发现了王妃与家人通信之后当机立断禀报了皇帝,准备带人搜陈府。

    陈府的人却抗命,还想动手,赵王因此无奈灭了陈府满门,又从陈府搜出许多兵器来.皇帝震怒,下令夷陈氏九族。

    想起日后谢庭的结局,顾满竟又有些犹豫起来。

    谢庭实在是帮了她不少忙,好几次若是没有他,自己怕是都已经死了,何况还有个救命恩人欧阳灿在。

    她于是叹了一口气,道:“你先说是什么事吧,我看看我能否做到再答应。”

    欧阳灿点点头,脸色有些凝重:“听说你舅舅跟刘七八很是交好。刘七八当年是赵王府的奉御,景行想让你舅舅去探问探问刘七八的口风。”

    让王庭然去?

    顾满皱眉,刘七八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睚眦必报,锱铢必较,但同时他又是一个极为重视恩情的人,当年王庭然在他危难之时的相助,这个人记了一辈子。

    上一世刘七八死的挺早,并没挨到王家灭门的时候,否则怕是也会伸手帮上一帮吧?想起刘七八跟王庭然的交情,顾满并没有立即拒绝,而是叹气道:“这对赵世子终究是一个祸患,若是世子他忘不掉这件事,日后肯定要招祸的。”

    “不瞒你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欧阳灿点了点头,道:“前几日景行身边一个小厮,就因为误食了他的点心身亡了。在府里尚且如此小心翼翼还防不胜防,他还终日惦记着他外祖父的事”

    谢庭的前景未定,他虽然是罪人之子,同时却又站着嫡长子的名分,也是皇帝的亲孙子,赵王不好废了他,只好冷待他。而新的赵王妃为了自己的儿子,自然也看不得占了世子位的谢庭,想方设法的害他。

    顾满听的皱眉,想了想,就道:“既然如此,我会让我舅舅帮他问一问的。只是他一直这样追查下去也不是办法”她本想说,赵王若是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他,但是转念一想,想起赵王后来会亲手杀子,就又把这句话给咽了下去,赵王本来就容不得他-----谢庭不

    是傻子,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外祖父一家都是帮赵王背的黑锅,怎么还能把赵王当成父亲?赵王更是见了他就心虚吧?

    欧阳灿听见她答应,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就不可置信的道:“你是说真的么?”

    自然是说真的,刘七八曾经在赵王府里当奉御,知道些事情是必然的,但是刘七八这个人向来没什么朋友,赵王于他大概也就是一块踏脚石而已,若是王庭然去问,只要不妨碍他的利益,想来是能问出些东西来的。

    顾满点点头,又疑惑的问他:“按说,锦衣卫对当年的事情定然是也有记录的。你为何不找你哥哥问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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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三 暗害

    隔了几日,谢庭再去见欧阳灿时,听说顾满竟然答应了,一时之间有些不可置信。

    当初顾满拒绝的可是斩钉截铁,明说了毫无半点商量的余地。

    只是他转念想了想,现在顾满家中的事情并不算复杂,王太傅如今又荣升了内阁大学士,有票拟之权,地位稳如泰山,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与当初又不尽然相同,就释然的笑了笑,满怀希望的道:“但愿她真的能带给我好消息。”

    王庭然下了穿堂,穿过灰字形影壁,就见顾满正俏生生的立在那里,一张笑脸如同梅花上的雪似地,晶莹可爱,先就笑了起来,走过去将她抱起来,道:“阿满在做什么呢?怎么半日了也没听见舅舅进来的声儿?”

    顾满方才是在想怎么将谢庭的事情与他说,此刻听主动问起,更是求之不得,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就笑道:“舅舅,我有件事情要求您。您务必要帮我。”

    王庭然将她放下来,失笑道:“说的如此郑重其事,你倒是跟我说说,有什么天大的事情?”

    “算不得什么天大的事情。”顾满见他心情好,面上也带着笑意,就笑着撒娇:“我想求您跟刘七八打听打听当年~陈老太爷的事情。”

    陈老太爷?王庭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刻才想起来,能让顾满亲自来问,还能与刘七八扯得上关系的,除了当年被族灭的晋西陈家,还有哪个陈家?

    他愣了愣神,随即就反应过来,板着脸道:“是赵世子求到你身上来了?”

    谢庭是个苦命的孩子,他背负的一切本来都不该是他背负的。

    他的外祖父陈老太爷当年是出了名的刚直不阿,这样一个人。你说他好端端的会去谋反,谁信?谢庭的母亲当年可是这盛京的头一号美人儿,风华绝代用来形容她也不为过,就因为陈家的事被赵王亲自给了结了可惜事过境迁,事情已经定了性,也再翻不过篇儿来

    了,王庭然叹了一口气,道:“阿满,你实在不该搀和进这件事来。”

    顾满当然也知道其中猫腻,也不想把王家拖下水。因此当初是从未对谢庭的要求上过心的,只是这些日子下来,她冷眼旁观。真的发现谢庭是个再好不过的人,小小年纪的,被父亲厌弃,还要时时刻刻的防着后母他也是个可怜人。这一次他的要求又不算过分,只

    是要王庭然去问问刘七八当年的内情。

    刘七八是个人精中的人精。他就算告诉了王庭然,也有办法撇清自己的。

    王庭然更甚,因此她觉得这件事情其实不怎么难办。

    见她蹙眉思索,王庭然想了想也就大概猜到了顾满在想什么,他清算了一下利害,就决定答应顾满这个要求。

    谢景行是个苦命的孩子这不错。但是王庭然也不是个傻子,自然看得出谢景行背后有人-----这么多年,若不是有点能耐。早就已经死的透透的了,还能活到现在?

    他看重的是谢景行这个人的品行,这么几次下来,每次都是他替顾满解燃眉之急,他王庭然也不是个不懂知恩图报的人。既然谢庭不到黄河不死心,那他就再帮他一次又如何?何况。还有沈乔这个因素在。

    想到沈乔,王庭然就不免想起沈流年这个孩子来,他心惊了一下,不知为何竟觉得背后凉风嗖嗖的。

    沈流年这个孩子,怕是等不及了!

    定了定神,王庭然拉着顾满的手嘱咐她:“阿满,这件事情既是你亲自来求舅舅,那舅舅就替你办了。我一定找七八问个清楚。”顿了顿,看了看满脸喜色的顾满,他又加重了语气:“不过,日后你还是远着些赵世子,他如今与六皇子走得近,上回在皇宫里你与六皇子

    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到如今也还没跟我讲。舅舅实在是很为你担心。”

    这件事真的不是顾满愿意瞒着王庭然,她是怕说了会给王庭然跟外祖父添麻烦。

    不过思索了一会儿,顾满还是将事情原封不动的跟王庭然说了。

    婉妃?六皇子最近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想起朝廷近日不断有人上书要求皇帝立太子,王庭然又忍不住觉得冷汗涔涔。

    那些人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工科给事中王翦、工部郎中林志远、这一串串人名,听起来没什么紧要,再仔细想想就耐人寻味了-----这些人都是跟六皇子很有些关系的。

    他冷笑了一声,真想叹一句妄想!

    六皇子之上还有五个哥哥,其中幽王算是栽了,赵王战功累累,陈王、周王向来慈善仁爱,还有个先皇后遗腹子秦王在,这么多哥哥,能轮得到他?

    一看王庭然的表情,顾满就能猜到他的想法,肯定是觉得六皇子在痴人说梦,想起上一世的结果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拉着王庭然,急急忙忙的道:“舅舅,您千万别小看六皇子!您忘记了吗,六皇子他虽然表面嚣张跋扈,内里却最是残忍狡诈的。皇上因为他母妃

    的原因也异常宠爱他,给了他机会。他如今还是在皇宫里,自然放不开手脚,待到他日他出宫建府了呢?那时候他可以养幕僚、门客,而且德妃向来把他当亲生子”

    不说不知道,一说王庭然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小外甥女居然有这样的眼力见,和这样深刻的看法。

    他点了点头,极为郑重的点头,道:“放心吧,舅舅知道。”

    顾满这才堪堪放下心来,只觉得去了个包袱,身上都轻松了不少。

    这边厢欧阳灿对着谢庭倒是轻松的很,从顾满那里要到了结果,让他很是开心了一阵子,顾满当初可是斩钉截铁的就拒绝了谢庭的要求呢,此次却并没有怎么多说就答应了自己,这是不是也说明他在她心里有些不一样?

    他在心中想着,对面的谢庭却眉峰微动,紧跟着就忽然扯了他一把

    走去哪?欧阳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转过头去瞪大了眼睛,就瞧见谢庭脸色肃穆,脸色很是不好:“有人来了!”

    他们这一次会面仍然是选在普济寺,这里的后山安静的很,平常里轻易不会有人来,看这长得都快到半人高的野草就知道了。

    这个时候会来这里的,自然不可能是寺庙里的人,而就算要上山砍伐的人,也不敢挑寺院后头的树砍,来的人不寻常!

    谢庭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拉着欧阳灿就打算走小路绕去寺院侯门-----他们带来的人都在那里守着接应。

    还没等他们跑出几步,树林里就刮起阵阵的风来,也不知从哪儿蹿出来几个蒙面黑衣人,对着谢庭的头便是一阵乱刺。

    谢庭堪堪避过一个黑衣人的袭击,伸手捉住一个黑衣人的手腕,往刚冲过来的另一个黑衣人身前一挡,顿时把那个黑衣人的手腕削去了半截。

    来人出手就是杀招,完全下了死手,欧阳灿微微皱眉,飞身几个飞踢将几个黑衣人踹倒一片,就焦急的回头招呼谢庭:“景行!你没事吧?”

    四周的风呼呼的响,来人对欧阳灿没甚兴趣,完全都是冲着谢庭来的,对欧阳灿只是拖住他不让他动而已。

    这几年谢景行跟着师傅很是学了一些武功,虽然平日里不显露,到了这个时候还真的派上了用场。他飞身抓住一人的剑,扭头就朝着另一个人刺去,又解决了一个,才险险的在树枝上立定,几个腾跃跳到欧阳灿身边,与他背对着背。

    黑衣人折损了几个人,却毫无退意,围成一个圆圈把他们俩围在中间慢慢逼近。

    欧阳灿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的冲着一群黑衣人叫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敢在锦衣卫头上动土,你们不想活了?”

    摆明了是冲着谢庭过来的!谢庭一把把欧阳灿推开半尺,让他躲过树上跳下来的刺客的当头一剑,这才有空回头去看欧阳灿,道:“别说了!留着命跟你哥说去吧!”

    这才一回头的功夫,已经有个蒙面人双脚蹬在树上一借力,朝着谢庭就飞身而来。

    谢庭偏头一躲,那一剑就刮在他脸上,黑衣人飞出去老远,借着树枝一荡,又折回来。

    看得出来这个人必然是这群人里身手最好的,谢庭不敢怠慢,全神贯注的与他缠斗起来。

    欧阳灿看的心肝儿都颤,咬了咬牙,就掏出怀里的烟花,唰的一下点燃。

    这可是锦衣卫的东西!

    刺客们显然都能看得出来,那正缠着谢庭的刺客扫了欧阳灿一眼,沉声下令:“撤!”

    锦衣卫的速度向来快得很,如今欧阳灿发了信号弹,他们也不是傻子,自然不敢再缠斗下去。欧阳灿舒了一口气,回头看着谢景行,后怕的道:“那些人又是那人派来的?!”

    谢庭擦了擦脸上的血,皱着眉点了点头,冷笑道:“看来她是等不及要把我除之而后快了。”

    再不给自己找个可靠点的后盾,怕是什么时候死了都不会有人替他收尸的。

    谢景行忽然察觉到自己生命远比想象的还要脆弱许多,一时之间沉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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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四 野心

    盛夏,后头院子里的梧桐树上栖息着不少知了,唧唧唧唧的叫,不厌其烦。

    小丫头们受不了热,都避在葡萄架下躲懶,太阳暴晒着,不少人都昏昏欲睡。

    恰在此时,屋子里忽然传来极大的‘啪嗒’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摔碎了,在屋子外边守着的丫头顿时被吓得一激灵,怀里的猫趁机用爪子勾着她的衣裳一路行到肩头,远远的一跳,跳到架子上,再蹦上了屋顶,一时不知所踪了。

    丫头来不及顾着这些,蹑手蹑脚的推开门,壮着胆子垂着头朝屋里问道:“王妃?”

    “没事,你下去吧。”王妃身边的一个老嬷嬷邱嬷嬷跟出来,冲她挥了挥手:“王妃才刚不小心摔了个冰碗。”

    小丫头如获大赦,暗暗舒了口气,毕恭毕敬的退出去了。

    邱嬷嬷皱了皱眉,就回头看着赵王妃,叹道:“王妃也太沉不住气了!”

    赵王妃才刚染了蔻丹的指甲长长的,她精心妆扮了的眉眼如今都满含怒气,愤愤的将手旁的一个花瓶给砸了,才怒不可遏的道:“竟然又让那个小杂种逃了!竟又让他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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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她费尽了心思,什么发子都想了,却每次到了最后都功亏一篑,到了现在还是让那个小杂种活的好好的!

    那人一天活着,自己的儿子就得叫他一声哥哥,世子的名头也是他的!

    赵王妃想到这里,心里就越发的不忿。

    邱嬷嬷知道她的心思,忙过去牵了她的手劝道:“王妃切不可如此想。这次是他命大,可他也不是次次都命大的。”邱嬷嬷想了想,又回道:“听巴鹰回来说,这回本来都要得手了,可惜世子旁边不知为何多了一个锦衣卫的人。竟有神机营的信号弹。他们不敢逗留,这才撤回来了。”

    神机营?那个小贱种还能跟神机营和锦衣卫扯上关系?

    那就更留不得了!想起每一回他睁着两只酷似陈氏的漂亮眼睛,淡漠而带嘲讽的看着自己,赵王妃就觉得心里发凉,那根本就是个妖孽!

    她想起他每一次被赵王挥着鞭子打的时候,从来不掉泪的倔强的脸还有那闪着愤恨的眼神,就恨不得立刻将他斩草除根!

    这个孩子不能留!当初陈氏是怎么死的,那个孩子可知道的一清二楚!虽然那时他还小,才四五岁,但是赵王妃不知怎的。就是觉得他清清楚楚的记得是自己亲手毒死了他的母亲。凭着他的性子,现在是羽翼未丰,等到他日一旦大权在握了。哪里还有他们母子的好日子过?

    越想越头疼,赵王妃撑着头在榻上若有所思。

    邱嬷嬷不敢打扰,轻轻的将红绸毯子盖在她肚子上,才轻声打断她:“王妃,巴鹰还在后头等着消息呢。咱们这次一击不中。怕是日后更是要小心些了。”好歹谢庭虽然不受宠,也是个世子,这一次惊动了锦衣卫,下次要动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赵王妃想到这一点,就觉得更加心烦,道:“我知道了!让他先回去等消息吧。”等邱嬷嬷答应了。又问道:“府里的事也让他们多上点心,现在厩就他一个人在,他若是出点什么幺蛾子。怕是还得拖累咱们!”

    过阵子就是皇帝的五十大寿了,在京的世子们都会代表藩王给皇帝贺寿,那个小杂种这么拿不出手,也不知会不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这样一个罪妇留下的贱种居然也能站在世子位子上,压她儿子一头。真不知道赵王是怎么想的!

    想起赵王来,她又顺口问道:“王爷呢?”

    邱嬷嬷领了命正要出去。闻言就赶忙回道:“王爷此刻在书房议事呢。”

    后院的事情赵王并不清楚,他凝眉坐在黄梨木圈椅上,问道:“你们是说,咱们府里混进了锦衣卫的人?”

    哪个藩王身边没有几个别人安插进来的眼线,这也正常的很。

    只是,对于一个有野心的赵王来说,锦衣卫这种生物实在是太过碍事了些,他们谁的命令也不听,也不归属任何一个部门,完全听令于皇帝。

    赵王要做的事情多了,其中多少事不可告人?锦衣卫着实是麻烦了些。

    当初的幽王栽就是栽在锦衣卫身上,他可没忘记。

    手指敲打着黄梨木翘头书案,他淡淡的问道:“可知道具体是谁么?”

    隔着书案站着几个侍卫打扮的人,其中一个为首的长得粗壮高达,比平常人似乎要高出许多,他看了看旁边的人,就恭声回道:“我也只是听别人说起,具体是谁王府人这样多,倒是真的不好查。”

    确实,藩王府里的亲兵护卫也有许多,再加上锦衣卫做事向来谨慎小心,真让他们混进来了,那一定就能做的不着痕迹。

    赵王皱了皱眉,有些心烦。

    他最近正忙着训练自己府中的亲兵护卫,这样算起来,若是锦衣卫报上去了呢?

    那自己那个疑心重的皇帝老爹,怕是以后就更加忌惮自己了。

    盛夏的日头毒热,太阳透过窗子照射进来,赵王站起身来思索片刻,就道:“齐鸣,你去把咱们府里新进来的下人都好好的查一遍,底细一定要清清楚楚,尤其是我这里次伺候的人,更是要重点查探。”

    站在高壮汉子后边的一个精瘦的年轻男子迅速的应了一声是,就静静的低着头不再言语。

    赵王点了点头,又问那高壮的汉子:“大山,咱们地窖里藏着的那些东西,不会被发现吧?”

    年初刚从盛矩来,赵王就从滇西那边弄来了许多枪炮兵器,都藏在专门挖好的地窖里。

    那些东西可不少若是真的被发现了,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

    大山忙摇了摇头,郑重的跟赵王保证:“王爷放心!那些东西弄来的时候就秘密的很,连咱们王妃也不知道,何况是其他人?况且,咱们又是在那种地方弄来的,锦衣卫就是起了怀疑,也万万猜不到的。”

    赵王觉得犯了困,闷闷的点了点头,就又问道:“我听说,巴鹰他们已经好几日不见踪影了?”

    巴鹰是赵王妃娘家带来的人,功夫很是了得。

    大山点了点头,顿了顿就又回道:“似乎王妃派他们去了盛京。”

    又是冲着谢庭去的?

    真是糊涂!赵王低声骂了一句:“糊涂!”

    妇人就是妇人,头发长见识短,那个废物也值得派人去盛京么?

    若是真的想弄死他,自己可多的是法子,说句不好听的,自己闭着眼睛都能捏死他。

    自己也不喜欢这个儿子,他当年虽然年纪小,可是谁也保不准他究竟记不记得自己跟新的王妃是怎么逼死他母亲的,这些年来或许是因为心虚,他总觉得那个孩子看自己的眼神让自己万分的不舒服。

    只是现在留着他还有用-----皇帝现在已经五十岁了,他底下封了王的儿子现在就有五个,还有几个皇子也都渐渐的大了。

    自己既不是嫡,也是长,皇帝也不是特别喜欢自己,要是指望他封自己当太子,那简直就是在做白日梦。

    可是他自己不甘心,他是一路从白骨堆里走过来的,从小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也想有朝一日能坐在那个号令天下的位子上,让别人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活的胆战心惊!

    现在皇帝单独把自己分封到云南这个偏远之地来,摆明了就是让他自己明白自己的价值跟位子-----皇帝摆明了只是想让他安安分分做个藩王。

    可是他才不甘心,他凭什么在这里替自己的哥哥或者弟弟守门?!

    这反,恐怕是一定要造的,只是早晚问题。

    他在等一个机会,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朝廷文有能一呼百应的王伯雍,武有智谋过人的魏将军跟定远侯,名不正言不顺,自己若是造反了,只能是加速自己的死期罢了。

    他之所以一直留着谢庭这个家伙,又让他安安稳稳的当着赵王世子,是因为要让谢庭在前边挡着。

    他若是不押一个世子在盛京住着,皇帝才不会放心自己呢。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真的反了,那谢庭自然就首当其冲的会被众人围攻。

    他不过是自己的一枚棋子罢了,但是赵王妃这个女人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非得费尽心思去害他,真是妇人之见。

    赵王皱了皱眉,继续问:“那结果呢?”

    若是世子死在了盛京,皇帝岂不是要把自己召回去?到时候怕是要留阿远在盛京了

    “没事。”大山见他不虞,便忙道:“听巴鹰说,世子身边有锦衣卫的人在,他们并没得手。”

    锦衣卫?那个孽子又如何跟锦衣卫扯上了关系?赵王大感意外,道:“锦衣卫的人怎么会与世子搅合在一起?”

    大山摸了摸后脑勺,也觉得有些意外,便老实回答:“属下也并不清楚因何世子会与锦衣卫的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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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五 暗流

    王伯雍下了朝回府就恹恹的,一回来就嘱咐管家吩咐门子:谁来也不见,只说咱们老爷身子不爽,歇着呢。

    紧跟着他就呆在书房,饭也没吃。

    王庭然知道原委,推门进去就唤道:“父亲?”

    见是儿子进来,王伯雍抬眼看了他一眼,皱着眉低头叹了一口气。

    今日朝堂之上,工部侍郎欧阳正宏、礼部尚书全隽、户部尚书袁兵上书请立太子。

    如今皇帝有八个儿子,前五个分别是幽王、陈王、赵王、勤王跟周王,如今幽王因为谋反之事自然是倒了,其余剩下的四个分别就是陈王赵王跟周王,其中赵王曾经跟着皇帝很是打了几场仗,是个狠角色,周王跟陈王倒是都温吞的性子。

    而麻烦的是,皇帝似乎对这些人没一个提得起兴致的。

    这些年朝中百官上书立太子的何止千万?到最后却都被皇帝轻轻巧巧的给推了回来,理由不外乎是还无嫡子,长子已废之类,听着就知道是搪塞。

    而剩余的几个皇子,六皇子身世不怎么样、九皇子博学``多才却偏偏是个病秧子,十一皇子更不必说,向来飞扬跋扈的,养的还不如寻常人家的纨绔子弟。

    皇帝究竟存的是什么心思,谁也不知道。

    王庭然知道自家父亲在担心什么,就疑惑的问道:“父亲可是为了今日之事心烦?”

    内阁有票拟之权,今日他们的奏折定然是先经过了王伯雍的手的。

    王伯雍觉得有笑,伸手揉了揉额头,道:“我已经将自己的意见附在奏折上一齐送上去了,你猜皇上说了什么?”

    今天早朝时皇帝的态度还是很明确的,太子会立,不过不是现在。让他再思考思考之后再决定。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王庭然挑眉问道:“皇上或许还是不想立太子么?”

    “不但不想立,他还想着分封几个皇子。”王伯雍抚着胡须,面上虽然有苍老之态,但是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明亮有神,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个已经年近花甲的老人,他沉沉的笑了一声,道:“皇上的意思是,叫我上个奏折,请命再分封几个皇子,等再过几年还没有嫡子。再决定立谁为太子。”

    什么?现在朝堂上对于立太子一事可以说已经怨声载道了,皇帝已经年老了,一国之君是国之根本。他拖到现在还不立太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不少的大臣们都已经对此事耿耿于怀,平日里来游说王伯雍的也不少。

    若是此时王伯雍按照皇帝的意思上书去分封几个皇子为王,那可就要得罪了满朝上下。

    指不定言官们都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误国。

    皇帝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这是要王伯雍晚节不保么?

    可是若是不按照皇帝的意思来又怎么办?那就等于得罪了皇帝。这显然也是不划算的

    王庭然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道:“立太子一事已经迫在眉睫了,朝中百官对于皇上迟迟不立太子一事早已经很是不满,若是父亲您真的按照皇上的意思做了,那少不得要被人指着鼻子在后头骂的。何况,如今也确实到了立太子的时候。皇上却一拖再拖,他是什么个意思?”

    什么意思?王伯雍摇了摇头,看明日皇帝的处置就知道了。

    次日早朝。皇帝的态度就第一次摆在了文武百官面前。

    礼部尚书全隽再次上奏:望陛下早立太子,以定国家之大计,千秋之基业。

    至于太子的人选,这就不用说了吧?

    既然皇后无子,那自然是立长了。如今幽王已经去了,那就是周王了吧!

    皇帝的态度很明显。不仅不允,还把全隽免职外放去了南京。

    第一日的交锋自此收场。

    王庭然回了府就直奔王伯雍的书房,道:“父亲!崔尚书明日也打算上奏支持全隽。”

    兵部尚书崔璞玉,最是硬骨头的一个人,这个人混了整整三十年,才混上了兵部尚书的位子,是有原因的。当时还是计如海当首辅的时候,儿子惹了事,他当时作为刑部主事,一天一封奏疏往皇帝那里送,差点没把皇帝给烦死。

    皇帝与计如海关系极好,就告诉计如海:你自己跟这个顽固不化的家伙说,说完了你儿子也就没事了。

    计如海就去找崔璞玉,想着让他网开一面,崔璞玉就两个字:不干!

    从此以后就断了前途,一直被当权派冷落,甚至还被派去了湘西那边当个知县,只是他硬气又认死理,去就去!一去就是十二年,还是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想起他来,又把他找回来,而且升任兵部右侍郎。

    他这才一路到了今日。

    这个人都要上书请立太子了,说明事情确实已经到了无可收拾的地步了。

    王伯雍安稳的坐着,叹息道:“且看明日吧!”

    大周朝的官员有时候贪是贪了些,败类也多,但是硬骨头和有骨气的还更多。

    第二日,兵部尚书崔璞玉上书,请召周王回京,立太子。

    第三日,兵部给事中方世宇上书,请召周王回京,立太子。

    第四日,户部主事周敬、工部员外郎房子竟上书,请召周王回京,立太子。

    皇帝罚了崔璞玉三个月的薪俸,把方世宇给掉到海南去吹风,把周敬跟房子竟打了一顿都赶回了老家。

    这下态度已经算是定了。

    底下的大臣们却都纷纷愤怒了,早在幽王方才十岁的时候,就有大臣请皇帝让幽王出阁读书,立太子。可是皇帝一拖再拖,拖到几个皇子都封了王,也没半点动静,到现在好了,幽王因为谋反被咔嚓了,皇帝还是没立太子。

    一国之君是根本。皇帝如此做法,实在太让人寒心。

    于是从这之后,请立太子的奏疏就雪片一般的飘到了御书房。

    皇帝烦不胜烦,与此同时,看的就是内阁的态度了。

    内阁首辅王伯雍,次辅林若同,还有两个成员方青山,王百亿。

    王伯雍是皇帝的老师,一路陪着皇帝从太子成了皇帝,又陪着他走过了这么多年。皇帝向来敬重他,而次辅林若同一向是个和稀泥的,其他两个成员都是王伯雍的门生。皇帝自以为万无一失。

    王伯雍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立太子一事,早在十年之前他都已经表明了态度:太子得立,只有立了太子,才是国家的根本。

    可是皇帝偏偏听不进去。到了如今,皇帝依然不肯立太子。

    可是当初是当初,如今皇帝已经老了,再不立太子,等到他这么多儿子都封王了,有自己的势力了。闹起来了那也就不得了了。

    王庭然也很烦,最近兵部的人为了表明自己的硬骨头,纷纷上书请立太子。并且刑部给事中更狠,上书支持方世宇不说,还洋洋洒洒的批了王伯雍一顿,说他办事圆滑,误国误民。

    谁不知道这是皇帝的意思?指桑骂槐就过分了。

    王庭然很有谐躁。正头痛间,就听魏氏说顾满来了。正在后头王采薇那里。

    提起顾满,王庭然才惊讶的反应过来自己答应过她什么,忙一拍脑袋,满脸歉意的跟顾满道歉:“阿满,舅舅最近实在太忙,竟忘记了这件事。实在是对不住你了。”

    顾满微微一笑,绽出两个小梨涡来,道:“舅舅说的哪里话,我是过来看表姐的,又不是专程为了那件事而来。舅舅不必担忧。”又问他:“舅舅,外祖父呢?”

    王伯雍现下哪里还有时间回府来?忙着应付言官的口水都够戗。

    王庭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摸了摸顾满的头发,道:“与你表姐一同玩去吧。”

    若是顾满没有记错,现在王庭然跟王伯雍忙的,就是大臣们请立太子的事。

    上一世这个时候,六部官员、地方官员都纷纷上书请立太子,后来却都被皇帝给罚了。

    最后,这一年太子没立成,王伯雍倒是遭了秧。

    皇帝把他当自己人,断断不会允许他提出立太子的事来,而大臣们被皇帝的态度逼急了纷纷上书,结果却是打板子的打板子,被流放的流放,被贬官的贬官。这样的结果,就造成了官员们通通把矛头对准了向来德高望重的首辅王伯雍。

    他虽然勤于政事不假,虽然德行俱佳不假,但是他不能劝着皇帝立太子以固国本,反而站在皇帝那一边,这实在是不可原谅。

    顾满蹙了蹙眉,就仰头问王庭然:“外祖父是在因为立太子的事心烦么?”

    王庭然才提起的脚就又放回了原位,狐疑的看了她半日,才问道:“阿满是怎么知道的?”

    深闺里的女孩子,哪里会知道这等大事?

    顾满自觉说漏了嘴,略思索了一会儿就道:“听欧阳公子提起的。”

    欧阳灿的爹欧阳正宏就是第一个上书请立太子的,欧阳灿会知道也不稀奇,王庭然的疑窦去了大半,叹道:“你一个孝子,与你说这么多也是白说。”

    最近我好像真的是流年不利啊。十月底刚丢了一个手机,新买的手机今天晚上又丢了。瞬间觉得这世上大概没人会比我还要可怜了。

    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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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六 巧计

    顾满皱眉,深深的为王伯雍担忧。

    王伯雍当了皇帝的老师那么久,从皇帝是王爷的时候就担任他的讲师,因此他与皇帝的关系其实是十分紧密的。

    但是君就是君,他只认定你忠不忠于他,关键的时候还是会拿着你来当盾牌。

    王伯雍就是这一场战争里,最好的挡箭牌。

    皇帝的意思别人不清楚,但是活了两世的顾满是清楚的。

    看起来很没有道理,很荒唐,但是顾满就是知道,皇帝之所以久久拖着不愿意立太子,关键还在于人选。

    他想立的人,既不是曾经的长子幽王,也不是现如今的周王,他想立的,是六皇子。

    上一世到了这个时候,王伯雍最后是同意了皇帝的意见的,同意把剩余的三个皇子都封王。

    正是这一个举措,让六皇子有了壮大的机会跟资本。

    皇帝在拖,在等着皇后死去,然后扶持德妃上位-----皇帝其实并不爱德妃,但是好歹六皇子是记在德妃=的名下,他日德妃登了后位,那六皇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顾满不能再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虽然上一世因为这件事情王伯雍更加得到了皇帝的信任,但是却成了朝堂文武百官们攻讦的对象,而后来的六皇子更是认定他为人奸诈,寻了个由头就找到无数言官出来弹劾他。

    这一世,绝对不能再如此了。

    顾满打算与王伯雍好好谈谈。

    王伯雍此刻正焦头烂额,他坐在位子上,面前堆积的全是官员们上书请立太子的奏疏。

    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皇帝这样一味的打压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要知道,那些被贬或者是被打的官员们通通都觉得很光荣。接下来上书的人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他很为难,和稀泥显然不是一个好办法,他也做不来,因此他觉得有些疲惫。

    次辅大人就在这时进的门来,将手里的一份折子递到他面前,面色严肃:“大人!劳烦你在这里签上您的名字。”

    王伯雍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一份奏疏,名字是:请立太子书

    下面的署名领头的就是林若同。

    惊讶于眼前这个一向以和稀泥为乐,八面玲珑的次辅居然也这样坚定的表明了态度,王伯雍就有些担忧的唤他:“元一。你这是何意?”

    林若同,字元一。

    林若同叹了一口气,眼睛直直的盯着王伯雍。道:“老首辅,太子当立!”

    王伯雍越加心烦,那份奏折他是万万不能签名的。

    他现在还没能想好究竟该不该给皇帝施压,若是贸贸然签了自己的名字,必定要大事不好。

    等回了府。他心情越发的惆怅。

    皇上这次,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他在书房里没呆一会儿,就听见外边响起敲门声,皱了皱眉,他就道:“进来吧。”

    他以为是王庭然,可是半日也没听见人说话。抬起头一看,才发现竟是顾满。

    顾满最近又长了个儿,越发的长开了。眉眼都精致得很,他很有些意外,紧跟着就欢喜起来,起身唤道:“阿满!你怎的来了?快来外祖父这里。”

    顾满笑的眉眼弯弯,眼里透出些精灵跟调表现的正如同她的年纪一般精灵可爱。

    王伯雍向来是很疼这个外孙女的,此刻见了她欢喜的很。将她抱在紫檀木椅上坐了,就笑问道:“小家伙,你怎的想到跑到外祖父的书房来?”

    若是在定远侯府,顾满是进不得书房的,定远侯府的规矩严的很,女子并不能进男子的书房。

    但是当然了,顾博齐这个人渣永远是个有例外的人,他的许多妾侍都进过。

    顾满想到顾博齐,眼里就不露痕迹的闪过一丝厌恶来,须臾又抬起头笑意盈盈的瞧着王伯雍,状似天真的问他:“外祖父是在为群臣上书立太子的事心烦吗?”

    王伯雍本来闲坐着,听了这句话就忍不住看着眼睛精致的小玉娃娃似地小女孩儿,狐疑道:“你如何知道?”

    这个问题刚才王庭然已经问过了,顾满回答的脸不红气不喘,又道:“外祖父,您准备怎么做呢?”

    上一世的王伯雍完全替皇帝背上了这个黑锅,皇帝直接拿他出来当挡箭牌。

    而这一世,顾满仔细的盯着王伯雍的表情,打算看他的反应。

    王伯雍眯了眯眼睛,抚着胡须盯着自己的外孙女儿看了一会儿,就若有所思的问道:“阿满,你倒是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若是想拯救王家,那就必定得显示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和自己非同一般的预见性来,不然的话,王伯雍跟王庭然两个人精又凭什么会听自己的呢?

    顾满打定了主意,就抬头望着王伯雍,一双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水,波澜不惊,回答的也实在是让王伯雍大吃一惊:“外祖父,您是不是打算同意皇上的意见?皇上是不是告诉您,现在还没有嫡子,等再过几年,中宫皇后若是还没有嫡子生出来,再做打算?让您不要

    参与群臣请立太子的事?”

    这邪确实都是皇帝跟他说的,这确确实实是皇帝的意思,王伯雍吃了一惊,看着顾满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深起来。

    一个才九岁的女孩儿,如何能看得懂身居上位的那人的心思?

    连自己也尚未完全摸透想到这里,王伯雍看着顾满,完全收了一开始那玩笑的心思,脸色肃然的看着她,问道:“阿满,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

    顾满自然无法跟他说出是因为自己重活了一辈子的原因,就避重就轻的盯着自己的脚尖,轻声道:“是我瞎猜的。”

    瞎猜也能猜的如此之准?王伯雍越发的觉得自己这个外孙女显得格外的不同起来,沉吟了一会儿就问她:“既然阿满猜得到皇上的意思,那阿满这趟来找外祖父,是想劝外祖父怎么做么?”

    “正是。”顾满腾的一下抬起了头,两只眼睛熠熠生辉,斩钉截铁的道:“外祖父,这次您就算得罪皇上,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

    她竟真的能猜到自己心头所想!王伯雍眼皮一跳,瞬间冷静了头脑,道:“何解?”

    “我知道外祖父的心思,外祖父大概也知道皇上是在拖时间吧?”顾满收敛了全部的笑意,绷紧了脸,抿着唇道:“皇上那邪全是推脱,皇后已经年近四十,又不受宠,生不生的出嫡子那另算,就算生下来了,凭一个一两岁的奶娃娃,怎么跟几个或有兵权,或孙子多

    快有了的哥哥们争?到时候天下只会大乱!”

    顾满迅速理清了思路,见王伯雍面色严肃,就紧跟着劝道:“群臣从十年之前就已经不断上书请皇上立太子,正因为皇上各种各样的理由都已经用过了,却又拖着不立太子才会群情激奋,矛盾激化到了这个地步,再在中间想当和事佬已经不可能了。外祖父,当断不断反

    受其乱,您若是以为您能劝服皇帝又安抚群臣,那是不现实的。现在的现实是,群臣确实已经跟皇帝站在了两端。”

    顾满看了王伯雍一眼,道:“您只能二选一。”

    千万步摇在想着在中间和稀泥。

    一方面,若是在这个关头再想着在中间当和事佬,那不可避免就会成为群臣攻击的对象,到了六皇子他日真的有一日登基的话,又会认为不明确表明态度的王伯雍是个奸猾狡诈的人,靠不住。

    当然了,六皇子这个人怎么能容忍位高权重又不是特别支持他的首辅存在,这个也只是扳倒王伯雍的一个理由罢了。

    王伯雍当初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得罪皇帝显然是不可能的,他是想将计就计,陪着皇帝玩这个游戏。

    可是现在顾满说的也对,若是自己不明确表明态度,外间不明情况的大臣跟天下百姓们都会误以为他王伯雍是一个无能的小人,况且,以皇帝现在的态度来看,再给他几年时间,他也照样不可能立太子的。

    他站在书案后头立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去问顾满:“那依阿满你的看法,外祖父该如何应对?”

    阳光透过纱窗钻进来,给顾满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她白皙细腻的肌肤越发显得欺霜赛雪,看着格外可爱。

    “封驳!”顾满冷静的吐出这个词,看着惊讶不已的王伯雍,继续道:“外祖父,利用您手里封驳的权利,将皇帝分封三王的旨意封回去!然后在群臣上书请立太子的奏疏上签上您的名字!”

    王伯雍混迹官场这么多年,自然知道顾满这么做的用意。

    他张大了嘴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满,完全不能相信这句话居然能从一个才九岁,又养在深闺的小女孩儿嘴里说出来。

    皇帝下了主意,内阁若是觉得不妥的话,就可以封还回去,不予执行。

    皇帝要分封三王,无非就是要条退路。

    若是把他这条退路给封死了,自己又带头上书请皇帝立太子,皇帝自然就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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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七 刮目

    顾满来的时候忧心忡忡,等回府之际却已经心中大定。

    王伯雍是聪明人,将一切利害关系都给他点明了,他自己自然就知道怎么做。

    朝廷如今就是一趟浑水,在里边的谁能不沾点脏污?

    但是偏偏王伯雍不能,他现在沾上一丁点脏污,都能成为日后的催命符。

    好在顾满有上一世的记忆,知道皇帝这一回定然扛不过这些大臣们,会勉强同意大臣们的想法,同意立太子。

    皇帝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来朝廷上下对他的不满,他之所以还要下这分封三王的旨意,自然是想先通过内阁,若是内阁同意了他这道旨意,那摆明了就是站在他那一边,他就又能得几年清静日子,也能将内阁拉来当一阵子的挡箭牌。

    只是这一回,王伯雍不再甘愿当他的挡箭牌了,皇帝失去了一向支持他的内阁,自然就再也不能把这脏水引到王伯雍身上去。

    怕是过不多久,皇帝就会松口了。

    她一身轻松的进了西角门,先带着沛音跟沛琴去清江院见王氏。<@br/>

    清音正站在绿油油的吊兰下边抱着一只猫儿逗着玩,见她来了就忙站起身来,笑道:“九姑娘来了!庄子上来了人,此刻太太正见呢。”

    庄子上?是侯府的庄子还是王氏自己的庄子?

    顾满是知道的,王氏先前已经把自己的陪嫁庄子都给卖出去了,难道又给买回来了不成?

    思及此,她不动声色的笑笑,示意清音不用通报,自己领着沛音跟沛琴进了屋。

    进了屋,绕过百蝶川的四扇屏风,再穿过博古架。就见王氏果真正坐在美人榻上,右手边坐着几个庄户打扮的婆子。

    见她来了,王氏就笑:“怎的回来的这么早?你外祖父可好?”

    “好的,舅母还让我给您带来了西域上贡的玫瑰露。”顾满微笑着上前给她行了礼,就摘了外面的衣裳,只穿着轻薄的夏衫,手执团扇站在王氏身边好奇的打量那三个婆子。

    见她好奇,王氏笑着指着那为首的,穿着干干净净的蓝布衫,下穿着布裙的婆子。道:“这是伊阿嬷,这次专程给咱们送西瓜来的。”

    伊阿嬷?顾满心下一顿,她记得上回来给顾昭裁衣裳的那个妙手裁缝就叫阿伊。两人难道还有什么关系不成?

    但是思索归思索,王氏如此单独的指出她来,语气又极是亲昵,顾满就从善如流,轻声的唤她:“伊阿嬷辛苦了。一路走的可顺利?”

    顾满完全随了王氏的长相,长着一双极好看极灵动的桃花眼,肌肤又细腻白皙,加上自有一股子气度在,三个婆子一时都看呆了,直到听见顾满问话。那伊阿嬷才回过了神,忙回道:“好的c的!我们这回上京来走了水路,那一船西瓜都拿井水湃着。还新鲜着呢。还有一些香瓜、甜瓜,今年收成好,就想着送来给太太跟姑娘们尝尝鲜。”

    见那婆子看自己的眼神格外的亲善和蔼,顾满一时不知该如何对待,有些疑惑的回头看着王氏。

    王氏见她有些疑惑。忙笑着介绍:“这就是伊阿嬷,我原先的乳娘。”

    难怪与阿伊确实有几分相像。顾满知道王氏极为喜欢这个乳娘的,就笑的极为和善,轻柔的唤她:“阿嬷您好。”

    孝子的声音软软糯糯,看起来跟那画上的年画娃娃一般可爱,伊阿嬷觉得心也软了,忙欢喜的应了一声。

    王氏就吩咐月桐跟蒙雨:“将阿嬷带来的西瓜跟香瓜都分分,亲家老爷那里送一筐去,老太太那里送一筐,几位太太那里分别也送上一筐。”

    月桐跟蒙雨都听命去了,顾满就站起身来笑:“母亲,我去看看。”

    盛夏的水果难得,又是刚从江西那边运过来的,孩子好奇也是有的,王氏点了点头,道:“也好,那就由你来分了。”

    顾满笑着点头出门去,伊阿嬷就又喜欢又感叹:“九姑娘出落的真是仙女儿一般,与您当初竟像了个十足十!”

    听人夸自己的女儿,王氏难免开心,抿唇笑着。

    顾满出了门,就见顾清迎面而来,差点与她撞个满怀。

    自从上回的事情之后,顾清并不经常出门,对待顾满的态度也与从前差了十万八千里。

    此刻她穿着粉红色的纱衣,梳着双环髻,头上插着一支摇椅晃的衔珠凤钗,看起来已经初具大家闺秀的风度了。

    见顾满问,她就绽开了笑容,道:“我母亲明儿要出门去静安寺烧香,特地来告知二婶一声。”

    说话也能如此的和气周到了?顾满不免多看了她一眼,就笑道:“巧了,江南的庄子上来了人,我母亲正好使我给大伯母送西瓜呢。若是四姐不急,就由我代为转达如何?”

    顾满已经长得越发的好看,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上挑,笑的眉眼弯弯,瞧着就忍不住失神,顾清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笑:“这有什么,二婶既是忙着,明日我再来也是一样的。”

    她如今一副平和样子,看起来少了几分锐气,看着倒是比之前可爱多了,顾满微笑着颔首,又吩咐月桐:“月桐姐姐,赶快装一筐子西瓜,着几个婆子与四姑娘一道回去罢!”

    顾清微笑着应了,对待月桐相比之前也温和不少。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顾满瞧着她微微的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大太太是怎么教导的,居然让她也开了窍。

    送走了顾清,顾满站在花架底下看着那席子上堆了一堆的圆滚滚的西瓜,若有所思。

    看来这是王氏自己的庄子了,这个时候种西瓜,冬天种什么?

    她知道大周许多农作物都是两季的,也就是春季跟夏季,其他时间大多都让田闲着,而在现代活了二十多年的人。自然知道怎么能让江西那边的田一年四季都不闲着。

    她回了房,王氏笑着招呼她过去,问她:“都分好了?那西瓜有什么好看的,还值得巴巴的出去看一趟。”

    顾满笑了一声,问伊阿嬷:“阿嬷,现在送西瓜,冬天送什么来呀?”

    伊阿嬷愣了愣,就笑道:“冬天我们这个庄子就送不了果蔬啦,就算送,也是送一些山鸡啊、野兔啊之类的野味。那边的土刁着呢。不好种。”

    顾满略微想了想,就笑着抬头看着王氏:“母亲,这个庄子交给我来管吧。好不好?”

    她先前已经通过王氏跟伊阿嬷的谈话里听出来,这个庄子位于江西的一个山里,山里依山傍水的,引水灌溉都容易的很,且面积极为宽广。那边的土地都是黄土,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酸性土壤,她曾经在那里生活过,知道在那边种什么才会丰收。

    王氏先前也说了,这个庄子也就是每年夏天能送些新鲜水果来,冬天送些野味。一年到头也得不了一千两银子,这么好的条件的一个庄子,若是好好打理起来。未必就只有这么一丁点的收入。

    不过就是因为这样,王氏才没把这个庄子给卖了吧。

    王氏跟那三个婆子都是一愣,愣过之后都忍不住掩嘴笑了。

    笑着将她揽在身边,王氏就笑:“你一个孝子家家的怎么会想到要去管庄子?你可知道这庄子是做什么的?这庄子在千里之外呢,你又哪里能管的过来?”

    顾满却似乎真的上了心。拉着王氏的手只管撒娇:“母亲就让我试试又何妨?欧阳家的三姑娘早前在庄子上可养出了极好看的绿油油的青菜呢,我未必就不行!”

    原来是孝子家在较劲。王氏从来没见过顾满跟个孝子般的撒娇使性子,如今见她如此这般,心早就软了,再加上这个庄子本就是闲的,卖给人人都未必去买,就笑着应承了:“你既是要管,就得多上些心。来年夏天可别让我们连西瓜也吃不上。”

    这就是答应了,顾满心中欣喜,忙点头答应了,想了想就吩咐伊阿嬷:“阿嬷,你姑且在这里住几日,过几日等我想好了在庄子里种什么,就来告诉你。”

    伊阿嬷笑呵呵的看着她,脸上全是慈爱。

    顾满想了几天,总算将事情都给想明白了,就去找伊阿嬷:“阿嬷,我想过了,咱们庄子上不是有五十亩地么?咱们分出二十亩来种上芋头,另外二十亩种上番薯,等冬天了就都能收了。另外十亩,阿嬷就先种些新鲜蔬菜,圆白菜或是枫菜都可以,等到来年开春了,再种些大豆或者是栽种满满十亩的桃树苗。”

    伊阿嬷听的一愣一愣的,半日后才反应过来,一个姑娘家,且是个孝子,竟有这等见识,能知道这些庄稼作物倒是不简单。但是想到她说种番薯,伊阿嬷就又有些犹豫。

    番薯是从西域引进来的东西,只有北方这些地方才种,在南方,养不养的活,种不种的好还很是问题。

    看出了伊阿嬷的犹豫,顾满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就忙笑道:“阿嬷是不是觉得番薯在南府不好养活?”

    伊阿嬷想说是,但是接触到了顾满那双晶晶亮亮的桃花眼,打击她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顾满微微一笑,安慰伊阿嬷:“阿嬷只管放心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若是种不活,明年我再也不提管庄子的话就罢了。”

    伊阿嬷瞧着顾满那信心满满的样子,也不好真的打击她的自信心,只好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仍旧不信的。

    顾满自然看的出来,只是伊阿嬷是王氏曾经的乳母,上一世自己虽然不曾见过她,也听说过阿伊是唯一一个敢去替王庭然收尸的人,阿伊是伊阿嬷教出来的女儿,阿伊能被教导的这么好,伊阿嬷也定然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是该未将来的事情筹划筹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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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八 奇遇

    经过了连日来的整顿,王氏在侯府里算是彻底的建立了威信。

    顾烟坐在门前的穿廊里吹风,黄杨木椅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不远处的樟树下边挂着的秋千随着风一荡一荡,有猫儿跳在上头,又因为椅的速度过快而吓了一跳,转眼就蹦到别处去了。

    她皱着眉头,很是有些不开心。

    自己穿越来这里整整五六年,王氏一直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根本就是一个软的不能再软的柿子,可以随人拿捏的,但是到了现在,王氏却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干脆利落的换了各房安插在厨房里的人,到最后却还让老太太连句斥责的话都说不出来。

    对顾博齐的态度更是天翻地覆,以前顾博齐是她的弱点,可是到了现在,她却好像根本不再在乎顾博齐了。

    难道真的是为母则强么?

    想到这里,顾烟就又不可免俗的想起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来。

    顾成峰如今已经八个月了,生的玉焉爱[,又聪明的很,抓周的时候,什么也不要,直接奔着去捡了四书跟一把剑,全家人都惊喜不已,一个劲儿的夸他未来是文武双全,要当状元的,把老太太都哄的高兴不已。

    如今有了嫡子,顾博齐对顾承宇这个儿子好像也不似从前那般上心了。

    原本说帮顾承宇进国子监当贡生的,现在经过这一闹,王氏哪里还会因为顾博齐而费心帮顾承宇筹谋?

    顾烟想到这些,漂亮的脸蛋上就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哀愁。

    随着王氏的强势,自己的处境就越发的不妙起来。

    从前因着王氏对顾博齐百依百顺,自己在王氏面前也有几分存在感,王氏更是为了讨顾博齐的欢心而对自己格外的亲切些。自己的吃穿用度与顾满顾昭都是一样的,没有半分差别。

    可是现在,虽然王氏对自己似乎还如同从前一样,但是顾烟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了府中下人对待自己跟顾满的差别。

    他们对顾满越发的恭敬越发的小心翼翼,而对待自己却隐隐已有几分的不耐烦跟敷衍了。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顾烟又不由得回想起那一日顾昭的曲子,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来自几百年之后的,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曲子。

    究竟,顾昭是不是穿越者?

    是不是她的乡党?

    若是的话她又偏偏是王氏的女儿

    这一切的事情纠结在一起,就是一团乱麻。把顾烟似乎紧紧的给困在了里面。

    她望着天边叹了一口气,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浮现淡淡的水汽,似乎很是忧郁。

    旁边的丫头们看的心头忍不住一跳。暗叹如今十一姑娘出落的真是越发的精致漂亮!

    顾家的姑娘们长得都不错,顾昭柔美端庄、顾清神采飞扬、顾满虽现在形容尚小,但是也能看出日后的倾国倾城来、如今的十一姑娘更是直逼顾满,似乎一点儿也不甘落后。

    只是可惜了,到底是个庶女!

    她的乳娘徐氏在旁叹了一句。就上前笑道:“姑娘!仔细在这里坐久了吹了风,才刚太太那儿送了些西瓜来,我已经命云彩拿去井里湃了,如今给您送上来?”

    又是王氏的,这个家里好像只有王氏才有这些东西似地,顾烟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淡淡的点了点头。

    徐氏见她不甚开心,也知道她的心机手段不比一般人,到底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旁敲侧击的试探:“姑娘今日在这里坐的忒久,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成?”

    烦心事多了去了,但是这谐心事还真是不能对眼前的人提起,顾烟就微笑着摇摇头,问她:“乳娘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徐氏见她转眼间就缓了一副开心的神色。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不敢耽误。忙满面堆笑的回她:“姑娘,前儿姨娘才同您说过的,要您今日出府去静安寺烧香。”

    烧香?烧的哪门子香,不过是要求自求多福吧?

    心里知道马氏的打算,顾烟越发的不喜起来。

    但是她转眼一想,这毕竟是个难得的机会,自从来了这古代,除了大家伙一起出门,她几乎还从没有单独出过门。

    算了,就当出去逛逛也好。

    她于是点了点头,又问:“与母亲禀报了不曾?”

    “已经说过了,太太昨儿就给您备下了马车。随行的家丁小厮一应也都是准备好的。”

    顾烟就回房去换了身浅蓝色的交领褙子,外头罩着一层白色的纱衣,底下配着月白色绣荷花的百褶裙,头上梳一个极简单的双环髻,看起来却越发的显得娇媚可爱。

    静安寺跟普济寺跟罗云庙又大不一样,它就在城里头,因此去根本就不用多长时间。

    没人跟着,自己身边又都是已经调教好了的人,顾烟就格外的跳脱一些,好奇的撩起帘子看外边的场景。

    大周基本都是两日一市,因此市集上热闹的很,有捏糖人的,买冰糖葫芦的,做小人儿的,甚至卖艺的、耍猴的,比比皆是。

    顾烟被这些琳琅满目的东西迷了眼,一时竟有些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等马车渐渐的驶离了这热闹的大街,转眼进了寂静的小巷之后,顾烟才有些惆怅的放下帘子,颇有些怅然若失。

    她正蹙眉思索着,马车却忽然似乎遇上了什么阻碍,竟忽然停了下来,她有些疑惑,正要开口问车夫缘由,就感觉马车一震,紧跟着竟闪进一个人来。

    是个男人!

    顾烟吓的不轻,这可是在大周朝,在古代!若是被人知道自己的马车上进了个男人,那以后自己还要不要活了?

    那人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还没等她出声,就忽然伸手掩住了她的嘴,轻声在她耳边道:“别出声!也别乱说话!不然我就杀了你。知道么?”

    顾烟知道这回是碰上麻烦了,就强自镇定的点了点头。

    外边的车夫又忽然站在马车外头唤她:“十一姑娘!刚才原来是车轴压进了一个坑里,现在没事了,您没受惊吧?”

    顾烟蹙了蹙眉,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的男子,又冲自己的两个婢女摇了摇头,就轻描淡写的打发了车夫:“没事,正奇怪为何马车忽然不动了呢。既是没事了,那就继续上路吧。”

    后头的小厮跟婆子的马车现在才跟进来,见状就过来问是怎么了。

    车夫将先前的状况都说了一遍。又拉着几个小厮一块儿将马车从坑里推出来,就打算继续前行。

    顾烟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对于跟一个男人同坐这件事并不十分抗拒跟羞涩。她轻轻的转过头,不着痕迹的打量了那男人一番。

    那男人穿着一身黑色广袖衫,腰间用一条金色的腰封系着,腰间垂着的玉饰很是特别。

    只一眼便可断定,这个人并不是普通人。

    黑色在大周。可是只有贵族穿得的颜色。

    那人见顾烟似乎根本没有在乎自己的存在,忍了半天见顾烟终究不问自己一句话,就忍不住有些疑惑的问她:“你不害怕?”

    自然是害怕的,刚开始的时候,不过砸看见他的衣着,还有颈间带着的一块玉牌之后。就不再怕了。

    这个让人非富即贵,定然不是为了对自己一个小小的庶女不利而来。

    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思及此,顾烟就牵起嘴角微笑了一下。神色淡淡的:“我害不害怕有什么紧要?现在公子已然在我的车上了,若是我说害怕,公子就能凭空消失么?”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那名男子闻言微微皱眉,似乎有些羞赧。拱起手来跟她道歉:“实在是抱歉,在下一时情急。唐突了姑娘您。”

    顾烟转头瞧了他一眼,见他面上羞赧之色不似作假,再加上长得清俊异常,瞧着便不是什么坏人,心下一动,就轻声问道:“公子这么着急,连女眷的马车也不顾了跑来躲避,可是遇见了什么难事?”

    这样一个长得如此清俊,又穿着如此华贵的男子,定然不是什么等闲之人。

    若是可以趁机结交,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面前的女子一双杏眼眼波流转,一颦一笑都足以牵动人心,偏偏处事也与他平常见到的闺阁之秀很是不一样,男子不知怎的,对着她美丽的眼睛竟有些失神,接触了片刻忙将眼神移开,犹豫了一阵才回道:“不瞒姑娘,我正是要借着姑娘的马车躲一躲。姑娘不必着急,等你的马车停了,我一定消失的无影无踪,除了你跟你旁边的丫头,没人会发现的。”

    笑了一声,顾烟淡淡的摇了摇头,道:“我若是担心,方才就已经大声嚷嚷起来了。”

    这倒也是,男子完全没想到,若是嚷嚷开来的话,眼前的女子的名声才更加堪忧,心中竟更加钦佩起她来。

    就思索了一会儿,拱手问道:“冒昧问一句,不知道姑娘是哪家的姑娘?”

    这问的可真是绕口。

    顾烟微微一笑,展颜道:“定远侯府。”

    定远侯府?旁边人的笑意收敛了一些,皱眉了半日,才回道:“原来是定远侯府上的姑娘,在下姓谢。”

    谢?顾烟脸上的笑意更甚,心中却飞快的思索起来,谢乃国姓,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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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没这么吼一嗓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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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九 通风

    伊阿嬷果然听从顾满的吩咐,在府里多住了几日。

    一开始她还以为顾满一直缠着她问些庄子上的事都是因为大家闺秀没见过,觉得新奇好玩,以为顾满过些日子也就把这事给丢开了。

    顾满的那些提议,她回去也跟另外几个婆子都商量过了,其中有个是做惯了蓬的,当下就大笑着说不成,

    那番薯从来就只在北边才有人种,南边要种这些确实也为难了些。

    可是顾满这几日来日日拉着她说些庄子上的事,言辞之间根本不似一个普通的五谷不分的大家闺秀。

    伊阿嬷有些犹豫,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听这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的,左思右想之后,她只好去求王氏。

    王氏闻言却只是牵了牵嘴角,悠然道:“阿嬷,既然阿满让你这么做,那就都随着她吧。”

    顾满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见识也不同一般女子,这么多事过来了之后,王氏越发的肯定这一点。

    正说着,清音巨笑吟吟的捧了两盏茶进来,笑道:“九姑娘亲自拿来的茶,又是亲手冲``泡的,说是用往年梅花上的积雪泡的玫瑰花茶,叫拿来给太太跟阿嬷尝个鲜。”

    是用玻璃碗盛着的,玫瑰花已经充分被浸泡开,在沸腾的水中盛放开来,玻璃碗还隐隐冒着热气,真真是美极了。

    伊阿嬷看的眼睛也直了,忍不住笑道:“怪道都说九姑娘玲珑心肝儿,这样好看的茶,怎么舍得喝?”

    王氏微笑着饮了一口,就见顾满已然进门来了。

    今日她穿着月白色的圆领褙子,外头罩着一件浅蓝色的薄纱,看起来越发的漂亮精神。王氏心下欢喜,就将她唤到身边揽了,笑着问她:“你伊阿嬷在这里耽搁的也够久了,说是这几日就要家去。你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顾满想了想一想,也不推辞,竟笑着道:“吩咐倒是不敢说,只是希望阿嬷能按着我说的去试一试,若是成了,咱们来年不是又多了一项进项么?我听说那边的人到了冬日都喜欢吃芋头拌饭,因此芋头种出来了。卖出去应该不难。至于番薯,那就更好卖了。平常北方的

    番薯在那边卖,都卖的极贵。咱们自己种出来的。卖的又便宜,想必也有许多人买。至于剩下的,那就留着碾成粉,木薯粉做丸子做饺子都适合”

    王氏跟伊阿嬷对视了一眼,都免不了惊奇。

    等都说完了。顾满才跟王氏道了别,出门往自己的明月楼去。

    现在家里的事情已经被王氏处理的差不多了,王伯雍应该也能逃过第一个劫难,她心下松快了许多,又开始琢磨起答应过欧阳灿跟谢庭的事情来。

    转过了亭台楼阁,再穿过碧波庭进了月亮门。顾满正觉得走久了腿疼,想坐下歇歇,就见不远处一个做小丫鬟打扮的丫头畏畏缩缩的。在梧桐树后头探头探脑,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那小丫头,瞧着倒是好生眼熟啊.

    沛音看出她的疑惑,就轻声道:“好像是十一姑娘身边的蕊儿。”

    顾烟身边的人,在自己身边探讨探脑的是作甚?顾满心中狐疑。就低声在沛音耳边交代了几句。

    沛音点点头去了,沛琴就服侍顾满回了明月楼。不消一盏茶的时间,沛音就笑着进来,道:“姑娘,蕊儿此刻正在外头候着呢。”

    顾满让她将蕊儿领了进来,却也不立即就问她话,只是坐在上首端详她良久。

    若说这府里的人最怕的是谁,怕大家都会说是顾满,谁不知道她是个一不高兴了连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也敢动手的人物?再加上她的身份高贵,惩治下人也有一套,大家都害怕的不行,此刻蕊儿被她这样盯了半日,早已经觉得身上发毛,心跳也忍不住加快,似乎在多过一

    刻,心里那根紧绷着的弦都会绷断。

    顾满看着样子也差不多了,就抿了一口玫瑰花茶,懒懒的将那杯茶放在执画手里,淡淡道:“说吧,你今日跟了我大半日是为何?”

    蕊儿早就已经被吓得不行,再抬头一看,沛音沛琴跟执画抱玉都在,一时之间更是失了方寸,犹豫了大半日,才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朝着顾满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道:“求九姑娘救命!”

    真真是怪了,顾烟房里的人跑来自家姑娘这里求救命?沛音与执画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莫名。

    顾满面色入场的盯了蕊儿一眼,话里依旧不带什么情绪的笑:“你这话说的倒是好笑,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十一妹怎么你了。说罢,今日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我没心情与你拐弯抹角的,你若是再不说,我就叫沛音送你回去,好好问问你们姑娘这是什么道理。

    送回去见十一姑娘?还是叫九姑娘身边最贴心的大丫头陪着?蕊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凄惨的下场,赶忙对着顾满磕头如捣蒜,抖抖索索的道:“九姑娘!九姑娘饶命!奴婢,奴婢是真的有事要求您”她生怕顾满不信,眼里已经急出了眼泪。

    顾满看着她,一时深色莫辩。

    顾烟的个性跟为人她都是知道的,等闲绝对不会允许身边的人出错,前世的云彩跟云霞都对她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到了这一世也一样,楚琴跟入画就算到了最后关头都不曾出卖过她,由此可见她的手段之高,而如今她身边的丫头跑来自己这里求她救命?

    只是略微的思索了一会儿,顾满就顺着她的话问道:“既是要我救命,总该让我知道你犯了什么事。”

    顾满的眼神冷静而坚定,看的蕊儿心头巨震,再不敢跟她讲条件,蕊儿泪流满面的磕了头,就哭道:“十一姑娘她十一姑娘她要赶奴婢走!”顿了顿,她又万分委屈的哭道:“奴婢是府里的家生奴才,若是被赶出去了,日后我老子娘的面子可就都被我丢光了,哪

    里还会有我的活路十一姑娘也未免太不近人情!”

    好端端的要赶人?这贤良温顺的名声不要了?

    顾满觉得疑惑,仍然不动声色的道:“哦?你犯了何错,十一妹对待下人向来宽厚,断断不会无缘无故就赶你。”

    蕊儿闻言更是委屈,忍不住抽噎了几声,才断断续续的回道:“昨儿跟姑娘一同去静安寺上香,半路上姑娘的马车陷进了坑里走不动,后来才被拔出来了,那一路我跟在后头,隐约能听见马车里头并不止姑娘跟云彩跟入画两位姐姐,似乎还有旁人似乎私塾

    是个男子。我觉得奇怪,又以为自己听混了,也就没在意,谁知道后来到了静安寺,却发现了姑娘包袱里多了一块玉。姑娘的东西都是由我收拾的,两位姐姐贴身带着,里面有什么东西我最清楚,可是出来的时候我只给姑娘带了一身衣裙,并没有旁的东西了。那玉佩又

    不像是姑娘的东西我就我就”

    顾满仿佛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顾烟昨日是才出门去静安寺烧香了。

    马车中途出了事?里面还有男子的声音?还有不属于顾烟的玉佩出现在了顾烟的包袱里?

    顾满来了兴致,接着她的话道:“你想着,这摆明了是男人的东西,你主子就算丢了也不敢声张,就把那玉佩昧下了?”

    顾烟又不是普通人,人家是穿越来的不说,哪里会在意古代的这些古板生硬的死规矩?

    若是这玉佩对她有用,她当然要用尽一切办法要回去。

    蕊儿点了点头,脸上火烧似地,觉得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在顾满面前无所遁形,但是既然已经来了,话也已经说到了这份上,退堂鼓断断是打不得了,就咬了咬牙,接着说下去:“奴婢知道这件事奴婢做的不对,但是十一姑娘自己也有不是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倒是知道自己是那只苍蝇。

    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她已经给自己卖了个好,跟自己汇报了顾十一的短处,算是给自己立了功,想求个恩典回去么?

    顾满勾起唇笑了笑,想起她说的玉佩,就问道:“你方才说十一姑娘包裹了多出来了一块玉佩?那块玉佩现在何处?”

    沛音跟执画却早已呆了,没料到平日看起来最是正经不过的十一姑娘竟敢做出这等事来!简直是在丢侯府的脸面。

    顾满却跟她们想的不一样,她是了解顾烟的,顾烟不是一个没成算的人,怎么会公然做出这等事来?

    事情还未完全弄清楚,又何必急急忙忙的下定义?

    蕊儿迟疑了一会儿,就咬着唇摇了摇头。

    顾满冷笑一声,偏过头看着沛音,吩咐道:“将她带回去送给十一姑娘,叫她好生管着自己手下的人。”

    言下之意,竟是要将自己交给顾烟?想起今早起来顾烟那狼一般的眼神,蕊儿又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这两个姑娘竟都不是好糊弄的。

    她此刻真真是骑虎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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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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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7477/ 第一时间欣赏嫡女重生宝典最新章节! 作者:秦兮所写的《嫡女重生宝典》为转载作品,嫡女重生宝典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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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重生宝典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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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的无所不能的白花庶妹,
生性凉薄无能又自私的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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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一世,纵然路途艰难,我也要披荆斩棘!嫡女重生宝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嫡女重生宝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嫡女重生宝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