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章 端倪
陆翰轩此时才从顾承宇那儿回来,一进门就见众人围成一圈还没散,他直觉以为是刚刚的事情还没完,心中就不觉有谐躁。
顾承栋猛地被顾老太太说了一句,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就忍不住扯着脖子挣扎:“老祖宗!孙儿什么也没做,顾九”
眼看着他还要说出更难听的话来,柳氏上前就挥手给了他一巴掌,怒道:“你这个孽子!惹了这么大的祸,还不知道错吗?!”一边又扭头吩咐人把他给架出去。
她何尝忍心这么对自己的儿子,但是现在局势明显是偏向二房一家,何况本来就是顾承栋惹出来的祸,她深觉头疼,心中对王氏的不满又升了一层。
眼见着柳氏自己也服软了,顾老太太心中倒还真的又有了几分不忍-----她向来是看重五房的,这回若不是顾博齐口口声声把老侯爷提出来,她倒真不忍心罚这个一向讨自己喜爱的孙子。
顾筠一时也静默了一会儿,盯着王氏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她刚才可不是真的为了什么陆墨之喝花酒才吵的架,为的还是上回陆墨之撞破陆翰轩跟小爵爷等人勾结陷害王太傅的事,她不愿意丈夫真的将儿子送进应天府,也不愿陆墨之退而求其次跑去先跟王家告{密,陆墨之又气又急又担心,这才一怒之下跟她吵了起来。
此刻再看着王氏,她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先前做的决定半分也没做错。
反正也不是她自己要去害人,自己顶多拘着陆翰轩,这段时间哪里都不许他去,只当潜心让他在家读书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她可没功夫管-----再说她凭什么要去得罪人家六皇子跟赵王?
想通了这一点,她准备站起来扶着顾老太太过德安居起,还才转了个头,就看见穿着白底皂靴的陆翰轩背着手立在门边,脸上的表情显得有谐躁。
想起方才她们夫妻二人吵了起来之后也没顾得上她们兄妹二人,顾筠不免觉得有些愧疚,就招手唤他:“翰轩!你刚刚跑到哪里去了?”
陆翰轩板着一张脸站在门口,脸色并不好,顾老太太很自然的就以为他是受了惊吓,忍不住心疼的招手唤他上前来柔声安慰了一番。又回头去嗔怪顾筠:“这样大的人了,为人处事还跟个孝子似地,当着孩子的面打起来。可不把孩子吓着了么?”
顾筠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
顾博齐却什么也没察觉出来,见状就提醒顾老太太:“母亲,是时候过去了,客人也差不多都要来了。”
因为顾筠的事情耽误了不少时候,顾老太太看了一眼案上的沙漏。就点头道:“也罢,那你们都随我过去罢!”
顾满很快就换了衣服,索性现在天渐渐热了,在水里呆的时间又极短,她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想想这短短几月之内接连两次掉进水里。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只是上一次为了救人,这一次却是要施展苦肉计。自己在顾老太太心里的地位自然不及顾承栋,因此自己受伤可比顾承栋受伤能让她接受的多。自己只有先倒霉了,顾老太太才下的了决心去罚顾承栋。
她看着沛音将最后一根簪子插戴在自己头上,才数着左手手腕上的珊瑚串的珠子,问道:“抱玉去打探消息这么久了,可回来了?”
正说着。抱玉就推门进来,笑道:“刚回来!”
跟着沛琴久了。她倒是渐渐性子也开朗了些,顾满见她一脸笑意,就问:“什么好消息,将你高兴成了这样?”
抱玉绘声绘色的将王氏发怒、顾博齐帮腔、老太太怎么罚顾承栋的过程都说了一遍,听的房间里的几个人都啧啧称奇。
这回顾博齐居然也能先帮着王氏说话,顾满猜到他大概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就颇觉好笑。
几人正念叨着,执画在外头敲门:“姑娘,欧阳姑娘来了。”
刚才欧阳珊跟欧阳灿也在,应该把欧阳珊吓坏了,想着,她站起身来,忙道:“快请进来吧!”
欧阳珊果然蹦蹦跳跳的进来,拉了她的手就先上下端详了一阵,见她确实没事才松了一口气,抬头有些疑惑的问她:“为何每次来你们家你跟你的哥哥姐姐们都要闹出点事来?上回是被你四姐推下山坡去,这回又被你哥哥推下湖,怎么你们侯府这样艰险?”
顾满见她睁着两只大眼睛只管盯着自己,就好笑道:“你这话可不能往外去说,你什么时候听见我们侯府生活很艰险啦?除了你,又有谁知道我们侯府关系都不和睦呢?”
这是正理,但是欧阳珊听着还是觉得有醒力。
顾满知道她们侍郎府是这盛京难得的干净地方,因为欧阳侍郎为官清正,家中关系也不复杂,欧阳珊又因为是最小的一直被众人捧着,自然不清楚这后院中的事,因此也不跟她多解释,拉着她往外边来。
等绕过了花园,她就在卷棚后头看见了本来该是去找陆翰轩了的陆玉然。
陆玉然带着丫头迎香站在旁边正不知说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很是沮丧,眼眶红红的,似乎刚哭过。
顾满正想着方才陆玉然说的,最近陆翰轩总是跟在顾承宇后头混,正有婿神,欧阳珊却已经先看见了陆玉然,扬起手唤她:“玉姐姐!”似乎与陆玉然关系也不错。
顾满有些好奇,就问她:“你认识我表姐吗?”
欧阳珊点头,欢喜道:“认识呀!上回来你们府里已经认识了,后来她去春日宴,我还替她选衣服呢。”
说话间陆玉然已经含笑迎了上来,笑道:“我才往这边来,谁知这么巧就碰上了你们。”又拉着欧阳珊道:“你今儿倒是来得早。”
欧阳珊被她拉着,就自然的从顾满的手里挣脱出来,嗔道:“还说呢!你答应了我的荷包到现在也没给我送来!我还等着你教我打络子,谁知总也等你不来!”
陆玉然想起这些,就忙哎呀了一句,道:“最近事情多,我还真把这事给忘了,该打,该打!”
欧阳珊见她果真一副懊恼样子,早把方才的事给抛了,扑哧一声笑了,又问她:“你究竟在忙些什么?怎么最近都不来找我玩?”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陆玉然不免就又想起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来,若不是为了陆翰轩的事,她这几日又怎么会日日被关在家里?
偏偏方才她一片苦心,追出去问陆翰轩究竟因为何事惹怒了父母亲,陆翰轩还一脸不耐烦,怎么也不肯透露半句。
可是她也不是没眼睛,这几天顾筠跟陆墨之两人日日板着一张脸她也不是没看见,今日更是因为陆翰轩打起来了!
她不急,这又怎么可能?可是去问陆翰轩,他还藏着掖着什么也不愿意说。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不是没看见陆翰轩的变化,最近书也不读了,画也扔下了,房里伺候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老爱往外边跑。
面色一变,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最近家里事多,所以别的都没顾得上。”
顾满见她脸色不似以往,鲜有的露出愁容来,就关心道:“方才你不是说要找表哥去么?怎么现在一个人站在这儿?表哥没事罢?”
她心中总隐隐约约的觉得陆翰轩的事情不简单,凡事跟顾承宇扯上关系,到最后都简单不了。
陆玉然摇摇头,有些赌气的道:“他如今哪里还会把心事说给我听?自己闯下那样大的祸,惹得老太太也惊动了,自己却一声不吭的跑了”她说到这里,想起欧阳珊也在,就忙住口不再说。
顾满却听的一愣,陆玉然的意思是,顾筠跟陆墨之两人吵架全是因为陆翰轩?可是究竟是什么事,能让顾筠不仅跟陆墨之大打出手,还要瞒着顾老太太呢?-----大家都听的清楚,顾筠跟陆墨之吵起来可是因为陆墨之出去喝了花酒!
若是陆玉然说的这话才是真的,那显然顾筠在撒谎,想起那时陆墨之的欲言又止,顾满不禁疑窦丛生。
有什么事情,值得顾筠宁愿将屎盆子扣在陆墨之头上,也要替陆翰轩给瞒着?按着顾筠的性子和顾老太太对这个外孙的骄纵程度,就算是陆翰轩闯了再大的祸,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吧?
可是顾筠却偏偏瞒了,而陆墨之居然也能忍着顾老太太的责骂也不滚陆翰轩来,究竟是什么天大的事,要这样藏着掖着?
顾满不由自主的想陆玉然先前说过的,陆翰轩最近日日跟在顾承宇身后,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的话来,心中涌上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她还在发呆,欧阳珊却一无所觉的拉了陆玉然的手,失笑道:“我说为什么你苦着一张脸,却原来是因为你哥哥?”
陆玉然见她问,就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是呀!你以为谁都有你那样的好运气,两个哥哥都那样厉害又那样宠着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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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一 欠债
她们二人走在前边,自然看不见顾满在后头忧心忡忡的表情。
可现在最犯愁的明显不是顾满,而是顾满的爹,顾博齐。
顾博齐原先还在招待欧阳侍郎一行人,转头就见顾承允领着邱世安迎面来了。
再次见到邱世安难免有些尴尬,顾博齐想到自己骗了人家的五万两银子还被人家知道了心中就有些尴尬,更兼上回被许知远当众说破,那块龙纹玉只要三万两银子,自己却跟邱世安要了五万两,难免自惭,一时之间就有些不知如何反应。
湖中央有对鸳鸯玩的正欢,岸上绿荫委地,顾博齐却只觉得失措。
邱世安倒是仍然如同平常似地,亲热的上前来叫他世兄,似乎只当许知远那回事没发生过。
虽说前几回顾博齐也碰见过邱世安几次,但是因为心中愧疚,他都是悄悄的避过了,顶多也就打个招呼,如今见邱世安一派平静,他反而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忙道:“近来一向少见!少见!”
邱世安见他面上惴惴的,心知他是在为了什么担心,面上却不露出来,拱手道:“近日世兄日忙,我也不敢前(ww.来叨扰。还未恭喜世兄喜得贵子呢!”
顾博齐见他一句不提银子的事,先自己就有些惴惴的,浑身也不自在,忙道:“哪里哪里,贤弟客气了,来来来,里边请。”
宴客的地方这回在卷棚内,卷棚里摆了五桌,都是些亲近的亲戚朋友,女眷们则在后花园里的听云轩里另设席面。
邱世安进了卷棚,就见顾承宇正乖巧的立在主桌前给人倒酒,脸上的笑意温煦。
真是邪了门了,他有些嘀咕:顾博齐这样缺心眼的蠢人。倒是生了一个八面玲珑的儿子,且做事思虑得比他们这些大人还要周到。
他看见顾承宇就不自觉的觉得慎得慌,等看见顾承宇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更是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一脚踩在了刚进来的顾博齐脚上。
顾承宇见状只觉得好笑,噙了一抹笑在唇角,端端正正的给邱世安行了个礼,唤他:“邱伯父您来了?快请上座!”
邱世安见了他就想起他阴森森的笑来,跟眼前这温润儒雅的少年竟似完全不相关,不由得有些惊恐,点了点头。木头人似地跟在顾承宇后头往席上坐了。
见邱世安入了席,顾承宇不觉有些好笑的假借倒酒的机会伏在他耳边,轻声笑道:“邱伯父。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来喝个酒也跟上刑场似地?我有那么恐怖么?”
怕顾承宇不是因为他让人觉得恐怖,更加重要的原因是,六皇子似乎很看重他。
若是顾满知道了顾承宇跟谢振轩的关系,怕是得感叹一番,变态都是惺惺相惜的。
六皇子很看重眼前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少年。而且连许知远这个目中无人的小爵爷,也对顾承宇要高看一眼,他邱世安惯会看人眼色的,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八面玲珑的少年得罪不起。
邱世安眼见着周围并没有人特别注意自己,就忍不住先松了一口气。才道:“才刚见着你父亲,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罢了。”
顾承宇只是微微一笑,颇为玩味的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半响后眼见着顾博齐进来了,顾承宇就又拍了拍邱世安,轻声道:“待会儿吃完饭,府里还有戏看,趁那时候。你也该跟我父亲要要债了。”
邱世安瞥了一眼正被人绊住的顾博齐,就有些困惑。
这五万两银子他原本就打算送给顾博齐做人情的。那块龙纹玉虽然没拿到,但是他也没多大的不愿意,只是因为后来许知远知晓他也被骗了五万两银子之后,非得让他也跟着跟顾博齐要银子,他也是想靠着许知远的势,才勉强答应了。
谁知后来事情却越来越大,他万万没料到到最后,六皇子的胃口会那么大,居然一开始就想搬了王首辅这个绊脚石。
这个石头可不是随便就能搬得动的,搞不好很可能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不愿意干,也没那个胆子。
可是人已经被牵扯进去了,他就算是再不乐意,好歹也知晓了人家的秘密,哪里能那么轻易脱身?是以他每次见了顾承宇,就恨不得跑的远远的,他总觉得顾承宇这人比起暴虐的许知远来还要惹人害怕。
他还没做出回应,就发现什么东西他越念叨就越上赶着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卷棚的打帘子就被人卷了起来,紧跟着顾承允冲了进来,冲顾博齐道:“二伯父,小爵爷来了!”
别人还好,这许知远也来?来做客的人们都不是傻子,也都听过顾满跟许知远的恩怨,此刻听说许知远来了,竟都齐刷刷的抬头望向了顾博齐。
顾博齐比起旁人来更意外:原先也都说好了的,到时候银子凑齐了给送过去就是了,这怎么还亲自来了?难道真是来砸场子的不成?他有信。
欧阳灿跟着自己的父亲欧阳侍郎进来,却没跟欧阳侍郎一桌,单独被分到了小辈们坐着的地方,此刻听说是许知远来了,他第一反应竟是以为许知远这是来找顾满报仇来了,别人还好说,这许知远的脾气最坏,也最古怪,最爱做出些不合时宜的事情来。
没过一会儿,许知远果然自己掀了帘子进来,双手环抱在胸前,笑的极为张扬,随意抽过一张椅子踩着,就痞里痞气的朝顾博齐道:“今儿顾伯父家公子满月,我这人一向喜欢热闹,跟在别人后头不知不觉的就进来了,顾伯父不会该我不请自来吧?”
他那副样子哪里像是来做客的,倒好像是来找茬的,顾博齐饶是再怕他也禁不住涨红了脸,指着他气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欧阳灿站起身来疾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直到将他逼得把脚从椅子上放了下来,才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原来你也知道不请自来这事儿挺丢人的,我还以为你又喝醉了酒,分不清哪扇才是你家大门呢!”
许知远脾气差,但是欧阳灿的脾气也未必就好的到哪儿去,满朝谁不给欧阳家几个面子,全是因为他那当着锦衣卫指挥使的哥哥。
见是他出来,许知远伸手扳住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笑道:“哟哟哟,我道是谁,原来是欧阳公子您哪?怎么,今日出来待客不是人家侯府的人,倒是你们这群外人么?我竟不知道,顾家没人了!”
他这摆明了就是来找麻烦的嘴脸着实可恶,顾承宇眯了眯眼睛,眼里的笑意却一时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顾承宇他自己确实看不起顾博齐,但是顾博齐对他也好的没话说,何况,他自己也是姓顾的,也始终姓顾,许知远这话摆明了将他也骂了进去,他很难不生气。
欧阳灿冷冷的盯着他,右手捏着拳头,两只手攥的死紧,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就出言讥讽:“原来你也是客人么?我竟不知道,不请自来什么时候不是贼,是谓客!”
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眼看一言不合就要出事,顾博齐却仍旧愣愣的不知所措:他是很怕许知远的,没办法,顾满胆子大,他却不一样,更何况许知远还握着他的把柄。
还是顾承允反应快,上前几步将二人隔开来,又冲着许知远作揖道:“小爵爷赏脸光临,自然是我们的客人。客人就该入席,小爵爷这就请跟我来!”
许知远却站着不动,眼睛看也不看劝架的顾承允,反而看着欧阳灿,一脸不屑的大笑:“怎么?你欧阳灿什么时候也管起我的事来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你自己是什么东西!你也敢来质问我?”
要不说嘴贱的人活该呢!顾承宇站在边上冷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六皇子会挑上这么一个人,没有半点可取之处不说,还总是喜欢逞口舌之间的威风。
上回是因为嘴贱,惹得顾满暴怒,将他的手指给砍了,这回顾承宇瞄了一眼脸色极差的欧阳灿,不被揍成猪头那都是笑话!
没料到他嘴里吐出来的话越来越不成个样子,在上手坐着的欧阳侍郎也禁不住冷了脸色,旁人推他给欧阳灿说话,他却只是端坐着看欧阳灿的反应,并不打算上前插手。
“你以为我真怕你?你不就是有个指挥使哥哥嘛?怎么,有本事你让他来抄我的家啊?有本事你就让他来!让他来试试!”许知远见欧阳灿铁青着脸色一言不发,就越发的来劲,也更加的嚣张。
居然还敢直接说人家欧阳宣?
顾承宇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心中却在腹诽他又是在哪里受了刺激,开始跑来这里胡闹发疯。许知远这人的脾气根本就不可控制,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喜怒无常,脸色时常说变就变。
在座的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哪里还会看不出来眼前这个人是在故意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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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二 报应
欧阳灿面无表情,白玉般细腻的脸跟那案上摆着的白瓷瓶,看起来格外的刺眼。
这样下去肯定要出事的,许知远现在看起来就跟一条疯狗,逮着谁就咬谁-----他以前虽然也喜怒无常,但是他正常的时候其实是很会看人脸色也知道看人下菜碟的,以前就算给他几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欧阳灿这等人物的。欧阳灿是谁?他父亲虽然只是个侍郎,但是他父亲的亲妹妹可是当今皇上极为宠爱的淑妃,更别提他那年少有为的哥哥。
锦衣卫意味着什么众人都是清楚的,轻易没人敢得罪他们。他们不用对任何部门听命,直接听命于皇帝,谁知道一得罪了他们,他们会在皇帝面前说什么,搞不好隔日脑袋就搬了家。
许知远虽然疯狂了一些,但是还是要命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惜命,丢了四根手指就疯狂的恨死了顾满。
顾承宇冷眼看了一会儿戏,总算是看不下去了,上前几步大力将许知远给拉开,表面劝他:“小爵爷,您冷静一些!您是不是喝醉了?”暗地里却附在他耳边冷冷提醒:“你最好识趣一点!六皇子可没让你这个时候来打草惊蛇!到时候出了事,你一个人担待!”
顾承宇这人吧,面上向来是温和无害的,(但是暗地里那就不一定,就像现在,他一边说话,一边就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在许知远的腿上连戳了好几下,将他戳的一个激灵。
许知远确实是忌讳着六皇子的,他努力让自己从狂躁中平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急红了眼,几乎将这旁边的人都骂遍了。
尤其是欧阳灿,盯着他似笑非笑的。面色看起来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人觉得渗人的很。
顾博齐呆在一旁愣愣的,他没料到好好的一个满月酒为什么许知远会这么不识趣的闯进来指着他的鼻子骂-----最关键的是还把帮着自家说话的欧阳灿也给得罪了!
这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没错,他顾博齐是收了他许知远的一块龙纹玉,也是不小心弄丢了,但是都已经答应照着原价赔他了,这是怎么的,真的还欠了他不成?要挑这个时候来给自己难堪?
他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许知远无法原谅,就愤怒的涨红了脸。伸手将最近的一条椅子啪的一下甩飞出去,怒道:“够了!”
那椅子被顾博齐猛地甩出去,碰到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吓得众人一激灵。
泥人尚且还有三分土性呢,这日子简直是没法过了!不就是三万两银子么?他很快就能还上了,许知远却还要找来家里专挑他儿子的满月来闹事,简直不可原谅!
顾博齐已经准备撸起袖子亲自揍这许知远一顿了,外边却忽然又有顾承远闯进来。兴高采烈的道:“二叔,舅老爷来了!”
王庭然来的比自己的夫人晚一些,没料到一来就看见这副场景,一时禁不住皱了眉。
顾博齐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小舅子,但是到了现在他却不怕了,不仅不怕。还觉得小舅子来的真是时候-----现在自己可没什么错,是这许知远闯进来故意找的麻烦,小舅子难道还能不帮自己吗?
果然。王庭然先是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就冷声道:“这是怎么了?今儿不是我外甥的满月么?小爵爷您是有什么亲还是有什么故,怎么就来了?”
他不用看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博齐丢了玉,还有那块龙纹玉究竟是谁的他都一清二楚,这里面顾博齐跟许知远当初的默契他也都猜得到。现在,许知远定然是恨死了顾博齐。打算日日找他麻烦了。
虽然自己也很讨厌顾博齐,但是今日毕竟是外甥的满月,毕竟是大事,他许知远跑来闹事算是怎么回事?
欺负顾家无人,欺负他外甥么?
虽说恨不得王家一家都死的光光的,但是真碰上了王庭然,许知远忍不住也有懈怵,退后了好几步,硬是没想出一句话来回。
他现在的酒劲已经过了,也清醒了,自然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正尴尬着不知道该如何下台,跟着他来的下人都一窝蜂的闯了进来,其中一个穿着青布衣裳的小厮走上前来,轻声在他耳边禀报道:“小爵爷,您快回府去看看吧!太太她太太她闹得不成个样子了!”
许知远就是因为跟许三太太闹得不可开交才跑出来喝酒的!
听到许三太太李韵容又在家里闹了,他一时之间愣怔了,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是好,他觉得现在自己简直是个笑话!
没错,他很恨,恨自己的父亲居然娶了自己爱的女人!可是父亲终究是父亲,他的父亲老建宁侯再怎么不好,再怎么坏,现在也只是个瘫痪了,手脚不能动的老人而已,可是李韵容日日都要折磨他来取乐。
他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不忍,但是他才只开口说了一句话,李韵容就跟疯了似得扑上去对着老建宁侯又打又掐,将老建宁侯折腾得狼狈无比。
他觉得整日间活在这些事情里,真的都要被逼疯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顾博齐现在居然还乐呵呵的在办着儿子的满月酒!这不是一个笑话吗?
一提到李韵容他就容易失了理智,忍了半天,他站在原地忽然又伸手将桌子捶的震天响,杯盘碗盏摔了一地。
这回真的是忍不下去了!顾博齐指着他,怒道:“你你给我滚出去!”
“滚出去?”许知远红着眼抬起头,不怒反笑:“你敢让我滚出去?!顾博齐,老家伙,你是不是忘记当初腆着脸求我的时候了?还是现在你已经筹到了银子,以为还了银子咱们就两清了?”
顾博齐不妨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忽然又旧事重提,一张老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一时血气上涌,恨不得翻身吐出一口血来。
“你做梦呢!”许知远盯着他,连眼睛也红了:“这一世你休想好过!”
横竖这场子也已经被砸了,面子也算是丢了,顾博齐也怒气上头,伸手想推他。
欧阳灿却在此时伸手将顾博齐拦住了,他看了看许知远,回头去问左手边第二张桌子旁边站着的王庭然,问他:“王侍郎,咱们大周朝也不是没有王法的,你说他这种行径,够不够抓到大理寺去?”
当然够了,侮辱同僚,辱骂上峰,坏人喜事,哪一样都值得参他一本!
王庭然笑了一声,就朗声道:“那就麻烦贤侄你先将人带去大理寺了!”
好歹许知远也是有爵位的人,应天府现在是治不了他,只能把他扔进大理寺去了。
欧阳灿冷笑了一声,上前推了一把许知远,道:“走吧,没闹够就回大理寺接着闹!”
许知远一听到大理寺就急了眼,冷笑了好几声才道:“我要是去了大理寺,你顾博齐也别想脱身!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你做了什么!要参我?那好啊,连着你也要一起被参!”
顾博齐气的不行,想了一想就也忍不住怒道:“我做了什么我当然清楚!我做了什么?我不就是弄丢了你小爵爷一块玉么,我照原价赔啊!我连银子都赔了,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把柄!”
许知远心烦不已,看着谁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拉扯了一把顾承宇,怒道:“滚开!”
顾承宇猛地被他拽了一把,又当众被骂,心中早已经对他积了一肚子的火气也忍不住了,他面上不显,默不作声的退在一旁,内里却嫌他的不行。
许知远不肯走,站在原地跟生了根似地,仿佛跟顾博齐杠上了。
顾博齐气的几欲昏厥,站在一旁连气也喘不上来。
这里乱的不行,那边也有人往女眷那边去报信。
欧阳珊听的笑脸煞白,气的不行,怒道:“那小爵爷太不是东西!怎能如此骂我哥哥?”
顾满早就已经见识过了许知远那张贱嘴,此刻表现的极为镇定,她略微牵起嘴角笑了笑,就安抚欧阳珊:“你当你哥哥傻么?若是他不想被骂,依着他的身手,还能降服不了许知远?他怕是故意站在那里让人家骂他的。”
欧阳珊不解,想了半日也不得要领,就抬头道:“你莫不是哄我?哪里有人甘愿被骂的,何况我哥哥可不是愿意被人骂的人。”
当然不是,所以才要许知远骂个够本啊。
在同僚的大喜日子跑到人家家里去大闹,还对着上峰跟同僚出言不逊,甚至还出手打人,这放到皇子身上都足够被训,何况他一个小爵爷?
言官们早就已经看这个横行霸道的小爵爷不爽了,若是有个人带头上书参他,接下来,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皇帝本来就不是什么喜欢包庇亲戚的人,到那时许知远的处境恐怕堪忧。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顾满会心一笑,这也只是他的报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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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三 商榷
欧阳灿看不惯许知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一开始关系就不好,在许知远还没有变成现在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之前,他也是个脾气骄纵的有些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实在是跟欧阳灿这种人没有共同语言。
等许知远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更加不对欧阳灿的脾气,二人一直连点头之交也算不上。
他看着前面仍旧骂骂咧咧不停嘴的许知远,不知道为何总有些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从小在那样好的环境长大的贵公子,居然会跟市井上的粗人没半点区别。
看着许知远的不止是他,还有后面的顾承宇。
顾承宇的脸色不算好,盯着许知远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事实上他也确实认为许知远就是一个疯子。
陆翰轩看着轻笑了一声,不无嘲讽的笑:“怎么?是不是觉得他像是一个疯子?”
“难道他不是?”顾承宇没好气的反问,将许知远看的比一滩烂泥都烂。
陆翰轩不置可否,站在一旁目送许知远被带出卷棚去,才耸耸肩膀,摊手笑道:“或许人家是;聪明呢。”
许知远的表现确实比以前要相差许多,以前虽然他喜怒无常了一些,但是基本的脸色还是会看,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像现在这种硬闯进来找顾博齐算账的事情,他再笨也应该做不出来的。
这样反常的行为,看起来确实很值得商榷。
陆翰轩看了一眼顾承宇,淡淡道:“或许也有可能,人家因为什么后悔了之前的决定呢?”停了停,他又接着道:“要知道,许知远这个人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但是唯独有一个人,她说什么,许知远就听什么。”
什么意思?顾承宇皱眉思索了半日,才沉吟道:“你的意思是,他是为了李韵容么?”
为了李韵容许知远可以做任何事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问题是,李韵容又怎么会劝许知远好端端的来找顾博齐的麻烦,如果说李韵容是因为还记恨着顾博齐,那许知远早前多的是机会来演今天这一幕,但是他偏偏没有。而是挑了这个时候。
还是说,李韵容根本就不是因为顾博齐,而是想让许知远故意犯错进大理寺。好逃避什么呢?
顾承宇好像想到了什么,牵着嘴角冷笑了一声,仰头看着许多鸟儿从头上结伴飞过。
李韵容是个聪明人,实际上她可比许知远这个男人有算计的多,若是说李韵容给许知远出了这个主意。他还是会信的。
实际上当许知远明说他因为恨顾满而要答应替六皇子作证陷害王首辅的时候,李韵容就反常的表示了自己的反对。
她从小虽然养在深闺,但也不是没有见识的小女子,王首辅有没有那么容易扳倒,真的可以说用脚指头想也也想的到,他的门生众多。自己却洁身自好从来不拉帮结派,也不结党营私,无论何时都跟自己那当了兵部侍郎的儿子划清界限。甚至连入阁的资格也没给自己儿子,早已是天下人心目中清官好官的典范,再加上皇帝在位这么多年来,王伯雍一直规行矩步,从未犯错。深受皇帝信任,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是想除掉就能除掉的?
六皇子如果不是在说笑话,那就是有意要害人。
或者说,只是想让许知远之流先当当他的试金石,试探皇帝对王伯雍究竟是什么样一个态度吧?
她伸手剪掉了已经烧没了的烛花,将手里的剪子跟纸一起放下,抬头注视着许知远,认真的问他:“你知道六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许知远连沉思也没,就毫不犹豫的回答:“反正不是个好人,从小他就爱装,一边装着极可怜,一边使劲欺负别人。昌平吃过他不少的亏。”
这些事已经许知远都会当趣事讲给她听的,李韵容手里的动作缓缓停了,瞥了一眼许知远,笑了一声继续发问:“那你就该知道,六皇子至少也是个少年老成,又狡猾的一个人,这样一个人,真的会因为给你出气,就去对付可以说得上权倾天下的首辅么?”
这个问题把许知远给问住了,他昂着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话。按理来说,六皇子确实是不可能这么做的,他是个什么人许知远可清楚得很,以往因为实在是深恨顾满,并没有心思去想,但是现在细细一想,他又忍不住觉得有猩怕。
李韵容见他沉思,就继续聚精会神的剪手里的纸,直到手上的那枚小像成型了,才轻轻一笑,将纸摊开来放在灯烛底下,抬头看着许知远道:“他在借刀杀人,而你,真的要蠢的当那把刀吗?要知道,刀拿的不好,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折的。”
早就知道李韵容聪明,可没料到会这样聪明,许知远看着她头上摇曳生辉的朱玉,一时有些呆了。
李韵容被他盯得看了半响,也不觉得脸红,由着他看了半日,才叹息一般的从嘴里溢出一句:“每回你这样看我,我就觉得你还是停在十五岁的时候,而我自己,却已经行将就木了似地。”
以往许知远这么盯着她看,她早就又羞又恼的跑了,哪里还能这般自然跟镇定?不管怎么说,当初就是当初,她们却早已不是当初的人了。
她跟许知远早就已经没希望了,这一辈子,不管怎么自欺欺人,不管她怎么爱着那个男人,也没有办法了。。
担着母子的关系,他们早就已经回天乏术了。
这句话听的许知远眼泪都差点要出来,他上前两步想将李韵容揽在怀里,可是到了她面前却又不自觉的停住了-----除开手指断了,又因为报复无望而觉得绝望想死的那几次,他对李韵容,一直都不敢越雷池半步的。
李韵容也发现他的小动作和犹豫,有些自嘲的一笑,自己站起身来笼住袖子踱步到房里挂着的一幅山水画面前,仰头道:“一别经年,旧物犹在,人面早已全非了啊。”然后她转头看住许知远,道:“无论如何,我总是希望你好的。这个家还要靠你,你你就把前尘都忘却了罢!”
窗台上的水仙花开的正旺,迎着月亮撒进一地的冷光来,许知远看着李韵容的那含着眼泪的粲然一笑,恍惚还觉得他们还是年少不知世事时那青梅竹马的时候,有些茫然的伸出手时,眼睛里的水雾化成了泪滴落出来,原先的少女李韵容如今已是妇人妆扮。
他只觉得心痛难当,捂着胸口怎么也止不住眼里的泪。
李韵容鲜少跟他说这么多的话,事实上她对着自己一直都谨守着本分跟规矩,若不是那几次自己真的要死了,她想必也不会过来的。
这让他觉得无比心灰还有沉默。
李韵容抬手擦了脸上的泪,转过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提醒他:“回绝了六皇子吧,别再玩下去了。自暴自弃了这么久,阿远,你都已经不像你了。”
许知远听她说前面的话犹可,及至听了后面的那一句,终于再也忍不住的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他在心里憋了这么久,在父亲娶了自己心爱的人,自己心爱的人变成了继母之后,终于第一次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憋了这么久,苦了这么久,他都快要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终于听见了李韵容的这句话。
见许知远愣愣的抬起头像是傻子一样了,李韵容面上也没太多的表情,等许知远终于不哭了,她才拿起桌上的洒金的暗八仙茶壶,给许知远倒上一杯茶,轻声道:“我知道六皇子没那么好拒绝,你又知道了他的秘密怕他对付你。那你就干脆先让自己陷入麻烦里吧,让自己被大理寺或者应天府给抓了,到那时候,六皇子甩了你都来不及,也会因为顾忌着你而不去陷害王首辅的。”
许知远见她的面容在烛火的映衬下更加熠熠生辉,情不自禁的就要伸手去摸,李韵容却先一步站起身来,抢先道:“很晚了,我先去了,你也早些安歇吧。我今日提的这事,你好好想想。我听说定远侯府后日就要给他们新降生的小公子办满月酒。”
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外边藏着月光倾泻一地,许知远借着光才看清楚,桌对面放着的人物小像,赫然就是即将远行去游学的、十五岁的自己。
再也忍不住,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扣的进了肉里也全然不觉得疼痛。
李韵容是在劝他放弃仇恨吗?
可是怎么可能?这几年下来,他什么也没做成,整日整日的在外边胡作非为,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气他的父亲,惩罚他娶了自己儿子心爱的人。
可是到现在,自己找到了活着的乐趣跟目的之后,李韵容却忽然抽身了?要他洗心革面?
他呆坐在椅子上,屋外的月光清清冷冷的倾泻在地上,映出他孤独的影子。
太累了,他伸手将眼角冰冷的眼泪抹掉,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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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四 居心
顾承宇觉得许知远还没笨到那种地步,毕竟他跟顾博齐可以说是不共戴天之仇,哪里有那么轻易说放弃就放弃的道理?
就讽刺的牵了牵嘴角,拍了拍陆翰轩的肩,笑道:“算了吧你,是不是最近跟我在一起呆的久了,急于证明自己变的聪明了?许知远那个人,说实话,你真的觉得他会演戏吗?”
确实不像是会演戏的人,看起来跟个疯子没有区别,反正陆翰轩自己是不愿意演这么狼狈的戏的,这么一想他随即又释然了,随意的一笑当作是回答,转头去帮顾承允安抚客人了。
欧阳侍郎脾气很好,遇见了这样不愉快的事情也没有生气,反而微笑着劝说顾博齐放宽心。
顾博齐很是感激,其实他已经觉得焦头烂额了,许知远的三万两他不是不想给,而是打算过了儿子的满月酒之后再去找王氏要,谁知道许知远却这么不识趣也这么疯狂,居然真的趁这个时候跑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卷棚里摆着许多时新的鲜花,有几株丁香开的极好,他闻着扑鼻的花香跟酒香,脸色却更加的差。
这样被许知远一闹,许知远固然惨了,他却也没好到哪里,以后盛京的人该怎么看待自己,还有谁会正眼看自己?就是顾老太太,怕是也少不得对自己一顿痛骂了!他抚额长叹,正要说些什么,五老爷顾博勇却从外头兴冲冲的进来,见了他笑嘻嘻的道:“二哥!老太太找你呢!”
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看见了顾博勇那样幸灾乐祸的笑,顾博齐恨不得上去先揍他一顿再说话。
道了声知道了,他意兴阑珊的站起身来随着顾博勇往外走,一边心存几分侥幸的试探着问顾博勇:“可知这好端端的,母亲找我有什么事么?”
顾博勇不耐烦理他。但是因为今日看他刚出了丑,心中也存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思,就怪笑道:“二哥自己心中难道不明白吗?还能为了什么事,为了今天好端端的满月酒被闹的事呗!”
没料到原先以为一定能解决的事情终究还是被闹开,顾博齐觉得心中原本消散了的大石又重新压了上来,颇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这里邱世安眼看着欧阳灿将许知远给押走,脸上的表情就颇为复杂-----他也算是个会看人眼色,也惯能看透人的人了,这回哪里能看不出许知远的行为举止奇怪?许知远为人是荒唐不错,但是他好歹是个小爵爷。也是有身份的人,若是还有一丝理智存在,又怎么会傻到当众跑来侯府闹事呢?这样可羞辱不到顾博齐。倒霉的只会是他自己。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正跟欧阳侍郎相谈甚欢的王庭然,心中原本的小九九颇有些惴惴。
王庭然却似乎一无所觉,他放下酒杯问欧阳侍郎:“令郎被你教的真好,颇有你当年的风范!”
欧阳侍郎哪里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就笑道:“快别拿我取笑。我哪里及得上他一半精力?他哥哥也没让我这样头疼!”顿了一顿他又放下筷子笑:“幸好虽然精力旺盛了一些,到底本性不坏,没飞偏。”
王庭然大笑,抬眼溜了顾博齐一眼,见他垂头丧气的跟着顾博勇出去了,才冲欧阳侍郎点头赞叹道:“你的两个儿子我看都不错。宣儿年少有为,我看灿儿日后也不是池中物啊。你可为他将来做了打算?”
“哪里有什么打算?他哥哥的路也是自己走的,且看他自己爱怎么走罢!”欧阳侍郎若有所思。随即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光宗耀祖的,有一个就够了,他就是个跳脱的性子,不惹事也就是了,不指望其他。”
王庭然笑着应了一句。就低头去喝酒,并不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欧阳侍郎忽然又抬起头开腔:“说起来,我还有件事想问问你。”
王庭然见他面色沉重,语气也郑重其事,就忍不住也严肃了神色,问道:“你说吧,什么事。”
“我夫人托我问问你,你外甥女可曾”他想了一想,似乎觉得很有些难开口,半日后才有些结巴的道:“想问问,你外甥女可曾可曾许配了人家?”
欧阳夫人看出来自己儿子每次对跟顾满有关的事都极为热忱,虽说知道顾满年岁还小,也早想找机会探问探问顾满的事,可惜她与王氏来往不多,又不甚喜欢出门,因此竟一向没机会问,只好死活求了跟王庭然极熟稔的丈夫,让他帮忙着问。
顾满跟顾昭的将来一直都是王庭然的一块心病,顾博齐可真是让人放心不下的主,他能为了一块龙纹玉就出卖女儿的下落,甚至还主动示意许知远去讨好,王庭然实在不相信他能给顾满跟顾昭找什么好人家。
现在听欧阳侍郎这么问,他方才凑到了嘴边的酒差点全数喷在对面的欧阳侍郎身上,愣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欧阳侍郎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说话竟然也有些结巴了,半日才磕磕绊绊的把一句话给说完:“还还没,不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欧阳侍郎颇有些尴尬,白净的面皮浮上可疑的红晕,忙道:“就就就就是问问,问问,贱内非要我问的。”
顾老太太伸手抄起自己手旁的青花瓷茶盅就朝顾博齐砸了过去,一边气的连话也说不出来,指着顾博齐气的倒仰。
顾博齐被泼了一头一脸的茶水,心中自觉委屈至极,偏偏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只跪着不敢出声。
柳氏跟方氏在一旁忙了半日,才算将顾老太太给安抚的顺过了气来,顾老太太往左右看了一眼,就怒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顾博齐知晓事发,也不敢争辩,唯唯诺诺的应是。
“我们家是短你吃了还是短你吃了!”顾老太太却越想越气,恨不得狠狠的拿拐杖往他头上敲,冷笑道:“你说是,是什么?我说的话你何尝听进过耳朵里?当初你从南府回来,我就说别带那些脏七八乌的东西回来,可是你呢?你不仅把带回来了,让还差点害的你媳妇回娘家!到今日,你居然惹得人家闹上门来让你还钱!你这竟不是在给你儿子办满月酒,是打算给我送终吗?!”
这话说的太重了,连五老爷夫妻也止了脸上的笑意,恭敬的立在一旁,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顾博齐心中大急,忙跪着磕头:“儿子不敢!儿子不敢!”
“你不敢?”顾老太太眯着眼冷笑:“我看你很敢!你父亲教过你什么你怕是都忘了!再穷也不能找人借银子,这是当年顾家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这么多年了我没见有谁违背过!”
像一大盆凉水泼在了,顾博齐觉得冰冷的想要打颤,一边磕头一边求饶:“母亲!儿子不敢!儿子错了!儿子鬼迷了心窍,才会去借人家的玉来玩,才会掉了人家的东西,儿子再不敢了,再不敢了,求母亲饶了儿子这一遭,千万饶了儿子这一遭!”
若是顾老太太将这件事告知给顾老侯爷,自己就完了!
“你也知道害怕!”顾老太太冷哼了一声,喘了口气,沉声问道:“现在人的银子也欠下了,你打算怎么办?三万两!那是整整三万两,你如何还得起?”
顾博齐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看着顾老太太的脸色回道:“儿子已经想好法子了,明日就能去小爵爷那里,将银子全数还给他!”
全数?顾老太太不是不知道自己儿子有几斤几两,他哪里来的三万两?怕是卖了他自己都筹不到这三万两。但是她随即就灵光一闪,顿悟道:“你媳妇儿又给你填上了?”
顾博齐点点头,就忙道:“母亲您放心罢!修盈她答应了不往娘家说去。”
三万两银子呢顾老太太想起不需要自己给填,心中的不满稍稍舒缓了一些,但面上还是一副生气的样子,冷笑道:“我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横竖你老婆有钱,你会骗她就愿意填!有我这老婆子什么事?”
顾博齐听的面红耳赤,一句不敢答话。
方氏心中暗骂王氏太傻,朝顾博文努了努嘴,顾博文却忍不住埋怨起柳氏不通情理,看钱看的实在是太紧来。
顾老太太见顾博齐吓得面色惨白,心中又气又恨又无奈,就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道:“起来罢!别在这碍我的眼,这回的事既是你媳妇给你担待了,我这老婆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若是再有下次,再闹到家里来,你就仔细你的皮!”
总算是得了这句话,顾博齐心中的大石落地,忍不住眯着眼舒了一口气,手脚麻利的站起来给顾老太太行了礼,匆匆忙忙的往外头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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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五 枉死
顾烟立在碧波亭吹风抚琴,抬眼间不经意的看见顾博齐匆匆忙忙的背影,就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等她想站起身叫住顾博齐的时候,却忽然被别人叫住了。
居然是邱苍梧!顾烟听见声音转过头去的时候,就看见身穿着一身白色内衬,外罩湖绿色长袍,显得玉树临风,温文儒雅的邱苍梧正站在岸边跟自己挥手,脸上挂着极高兴的笑。
困惑的想了一会儿,顾烟才想起来今日是王氏的儿子的满月酒,按着顾博齐跟邱世安的交情,邱世安必定是会来的,而邱世安既然来了,带着邱苍梧来也正常的很-----邱世安的居心简直已经要人尽皆知了,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儿子娶了顾满这个香饽饽,好往上爬,攀上王首辅这棵大树罢了。
想到上回跟邱苍梧说的话,顾烟回头朝他微笑点头。
顾烟本来生的就美,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两个小梨涡深深的陷下去,让人如同闻了刚出窖的女儿红,不喝也醉了,邱苍梧看的眼睛也直了,半日都说不出话来。
趁这个时候,顾烟已然过了桥,走到他旁边,轻声问道:“邱公子怎么站在这里?不用入席吗?”
顾烟身上的香味很特殊很好闻,邱苍梧不自觉的有些晃神,半日后才慌忙道:“啊......卷棚里太热闹,我出来透透气!”
见顾烟微笑着看向湖中央游荡来游荡去的天鹅,邱苍梧就大着胆子又问:“十一姑娘您呢?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后边玩,您......”
远处的牡丹花丛里飞来一只蓝色的蝴蝶,顾烟伸出手,那蝴蝶竟真的似乎有灵性一般,在她指尖上停了,片刻后又展翅飞走。
这一幕看的邱苍梧目瞪口呆。
顾烟余光见他眼珠子都快掉了,就掩嘴一笑。柔柔的道:“我也不大习惯热闹,就在这里散散心。”末了,又饶有深意的问道:“邱公子难道不问问我,我九姐在哪里吗?要知道,我九姐最近可想念公子得紧呢。”
饶是顾烟姿色过人,风姿也优美,但是邱苍梧想起一身鹅黄衣衫眼角含笑的顾满,也忍不住心神一荡,顺口就问道:“姑娘怎么这么问......不知九姑娘现在何处?”
早已经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了,顾烟也不觉得奇怪。就笑道:“我九姐那样别致的一人,自然不会随大流混在人堆里啦,我猜,她现在定是在花园里上回的那个山坡上呢。”
就是上回众人玩耍的那个山坡么?邱苍梧背着双手站着,随着时间过去而长得越发开的脸笑起来的时候倒是格外的好看。
饶是顾烟这样在现代见惯了帅哥的人,也不能说对这样一副好皮囊无感。
不过这古代皮囊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欧阳灿跟谢庭两人的脸都长得极好看。邱苍梧跟他们一比,也就显得不那么惊艳了。
邱苍梧晃了晃神,呆呆的问道:“在后头的山坡上站着?做什么?”
“做什么我怎么知道?”顾烟扑哧一笑。弯起来的眼睛里满眼都是笑意:“我记得邱公子上回也是在那个山坡上站着的呢,你说我九姐会不会是在睹物思人呀?”
邱苍梧现在已经没有了思考能力,自然也想不到为何一个才九岁的孩子居然能说的出这样令人吃惊的话来。
他满脑子都是顾烟说的睹物思人四个字,心中竟升起许多的甜蜜跟自得来:原来顾满平日在自己面前装的那样冷淡。那样高傲都是假的,原来顾烟说的都是真的,她果然还是对自己极为倾慕的。
顾烟见他发呆,就伸手将手里的帕子一甩。甩在他脸上让他回过了神,才转了转眼珠子,状似无意的提醒邱苍梧:“我才听府里的人说。已经有许多人上门来跟我父亲求娶九姐呢!邱公子可要抓紧机会呀。”
顾满身份尊贵,加之长了一副好皮囊,觊觎的人自然多,邱苍梧也知道,心中就跃跃欲试。
顾烟看他转身要走,才又笑道:“邱公子!待生米成了熟饭,可千万不能薄待了我这个小姨子呀!”
生米?熟饭?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邱苍梧脚下的步子一停顿,之后竟面红耳赤起来。
是呀!顾博齐那样一个势力的人哪里靠得住?说不定哪个有点权势的人来提亲,他就准了。
自己还不如先下手为强......顾满的身份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女孩儿,若是......她还能不跟了自己么?到那时候连顾博齐跟王庭然他们也得上赶着求自己收了顾满吧?
他越想越觉得斗志满怀,到后来嫌用走的实在太慢,居然拔腿狂奔起来。
顾烟在后头看着,就勾起唇哈哈大笑。
顾满,喜欢一个人装忧郁散心?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今日这样一个满月酒的大好日子,不如帮你把亲事也定下来如何?
她招了招手,将楚琴唤过身边来,就吩咐她:“带着你的小姐妹们尽管去看热闹罢,记得回来的时候说的精彩些,给你姑娘我好好听听。”
楚琴答应着去了,顾烟这才带着入画跟其余几个小丫头缓缓赶去德安居。
顾满确实是如同顾烟看见的那样,一个人呆在山坡上,但是顾烟可能断言的太早了,她只不过是一个人呆那么一刻,沛音沛琴很快就有些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道:“姑娘,欧阳公子已经带着人回来了。听说大理寺少卿已经接下这个案子了!”
顾满闻言就微微一笑,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来,道:“坐下喝口茶罢!”
她在等欧阳灿,欧阳灿这人这样聪明,一定能猜到自己必然有话要问他的。
只可惜,她抬头的时候,看见的居然不是欧阳灿,而是跟个苍蝇一样的邱苍梧。
邱苍梧迎着风走近,见她果然只带着两名贴身丫头在亭子里品茗,心中对顾烟的话就不由得更信了几分,疾步上前拱手跟顾满见礼:“见过顾九姑娘。”
顾满瞥他一眼,嫌恶的皱了皱眉,就面无表情的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人带着就私闯别人府里后院的花园,这合适么?邱苍梧的家教果然是摆设吗?
邱苍梧只当她是因为丫头在而害羞,就轻笑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两块银子来抛给沛音给沛琴,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吩咐她们:“好了,你们下山去候着吧,我有事要同你们姑娘说。”
简直是笑话!顾满不可置信的看了被沛琴躲过而掉在地上乒乓一声响的银子,抬头看邱苍梧的时候就冷笑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跑到人家府里的后院还做出这等让人误会的事,公子不觉得太失礼吗?”
邱苍梧觉得她的故作矜持有些可笑,上前两步就想起探她的手。
沛琴跟沛音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闪身上前挡在顾满前面。
沛琴气的连话也说不上来了,红着脸质问道:“好没道理!擅闯人家后院已经不对,现如今还上赶着欺负我们姑娘吗?!”
邱苍梧有些不耐烦的一把抓住了在左边站着的沛音,将她给狠狠的推开,自己就要上前。
毕竟男孩子的力气比女孩子的大,何况邱苍梧年长,沛音被毫不费力的推开了。
顾满后退两步,恍惚听见后头有人在窃窃私语似地,猛地回头去看,就见几个灌木丛后头露出几个脑袋来。
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想明白了什么,猛地拉住沛琴就下了亭子打算往山下跑。
邱苍梧跑的也极快,几个起落就要追上顾满主仆了,眼看着猎物就在眼前,他涨红的脸更显兴奋,兴冲冲的就要伸手去抓,谁知手伸到一半却被人抓住了,动作被打断,他有些恼火的仰头,就发现眼前站着紫色广袖长袍的少年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瞧,漂亮的眼睛淡漠而幽深。
顾满感觉到身后有人,猛地回头去看,就发现一人背对着自己立着,一只手拧着邱苍梧的右手。
不用怎么鉴别,顾满就看出那人是谢庭,能把挑剔的紫色都穿的那么出挑的人,除了谢庭,还哪里找人去?
只是,没料到他在这个时候会出现在侯府,她略微有些出神。
邱苍梧眼见着顾满停在不远处却抓不到而显得更加烦躁,体内似乎有一股热流无处可去,到处冲撞,撞的他几乎要爆炸了。
顾满还没从谢庭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疑问里回过神来,就见自己刚刚跑过来的地方重新又跑出几个身影来,跟一团风似地刮近了,等近了一些,她努力睁着眼睛去看,才发现都是些女孩子,其中竟有个熟面孔------楚琴。
楚琴见她们都毫发无伤的立着,先是有些惊讶,到后来才反应过来准备给她行礼,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像是看见了顾满没事觉得很不可思议似地。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弯腰,就被几步远的邱苍梧给一把拖住了。
邱苍梧跟狼见了羊似地,狠狠的一把拽过楚琴,将她压在了身下!</dd>
一百二十六 白算
顾满跟沛琴都不约而同的被眼前的突发状况给惊呆了,等反应过来,顾满有些惊恐的退后几步,差点没有站稳摔倒。
谢庭皱了皱眉上前不动声色的挡在她们面前,沉声问她:“你准备怎么处理?”
邱苍梧就跟饿虎扑食似地,没一会儿就将楚琴的衣服给扒拉了个精光,楚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底下刺人的草给刺的又痒又疼,她惊恐而绝望的大叫,一边死命推着身上的邱苍梧。
顾满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就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状况。
能找到这里来,而且神志明显有些不正常,还想对自己动手动脚,更恐怖的是楚琴还带着几个人躲在草丛后头。
如果现在谢庭没有出现呢?那现在被扑倒的人应该会是自己。
如果,倒霉了的是自己呢?那现在楚琴应该跟一群小丫头在后头看着自己的笑话,然后准备回头去找人来观看这一幕吧?
她越想越觉得脚底发虚,本来已经快脱口而出的救人的话就不知不觉的又都咽回了肚子里。她不是一个圣人,若是今日没有谢庭出现,现在自己会多*倒霉?以后自己的一辈子就算完全都毁了。
尤其是,对象还是这个上一世就毁了自己一辈子的人!
这种被陷害还无能为力的憋屈感让她几乎要抓狂!
她冷冷的眯了眯眼睛,转身冲沛琴和刚赶上来的沛音道:“我们走!今日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只是来了一趟山上,后来就被赵王世子叫走了,明白了么?”
她也是人,她也会害怕。也会有算计不到的时候,今天是她命大,总算躲过了一劫,而她凭什么去救一个一心要害她的人呢?
谢庭连眉头也没有皱,言简意赅的道:“快走!”
身后不断传来令人要发狂的声音,顾满沉着脸咬唇埋头往前走,等下了山,到了临湖的草地上,顾满才住了脚,有些脚软的靠着一棵树停了下来。
这件事来的太突然了。也没有任何预兆,她根本没有来得及想好要怎么应对。
如果今天没有谢庭,如果没有谢庭。自己根本就要死在这次的事情上了!
她回过神来,苍白着一张脸跟谢庭道谢:“今日真的多亏世子你了,多谢。”
谢庭看她一眼,缓慢的摇了摇头又迟疑着问:“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邱苍梧今日显然是不正常的状态的,平日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干不出来这种事。而今天楚琴出现在那里总不可能是凑巧吧?楚琴她是顾烟的贴身侍女,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出现在那里。
再说自己不过是在那里呆了半个时辰罢了,邱苍梧怎么会知道自己在那里而且巴巴的寻过来?她咬唇沉思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上山的时候碰见了正往碧波庭那边去的入画
顾烟!她怒极反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就这么坐不住了吗?就这么想急着动手?
她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才让自己平复了心情,仰头冲谢庭道:“世子刚刚既然出手助我了,我等会儿要做什么也会帮我是吗?”
谢庭的视线越过她看向头上的树梢。平静的点了点头。
顾满就点头微笑。
她想了一想,就抬头看着谢庭,道:“世子刚刚在山上看见我了吗?”
谢庭看着她,缓缓摇了摇头。
顾满微笑,继续问:“那世子除了山上现在的那两个男女。还看见过其他的人吗?”
谢庭迟疑着看她,见她缓缓比了个口型。自己跟着读出来:“十一姑娘”
他有性惊,片刻后才皱眉道:“是她设计你?”
这已经很明显了,除了顾烟,还会有别的人吗?现在的顾烟,想必一定是其乐融融的跟姐妹们一起在奉承顾老太太吧?顺便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她琢磨了一会儿时间,唤过沛琴来:“沛琴,你去替我问一问,十一姑娘什么时候才赶去德安居的。”
她自己在山上呆了才半个时辰不到,而邱苍梧赶来并且发狂,到后来被谢庭拦住,加起来也才不过半个时辰左右,顾烟这种爱看人出丑的人,大概不会去德安居太早的。果然,等了一会儿,沛琴回来回禀:“姑娘,十一姑娘刚刚赶过去不久,比别的姑娘都要慢些。”
很好,时间也刚好。
想陷害我?这个圈套你自己也钻一钻如何?
顾满勾唇微笑,眉眼弯弯的跟恶作剧得逞了的孝子似地,抬头朝谢庭道:“这件事情我必须要置身事外,无论如何我不能跟这件事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世子,请你帮帮我。”
其实她总觉得不用求,谢庭也会答应帮忙的。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就是因为当初他自己都快死了的时候也不忘记拉她一把,也或许,是因为在皇宫内他就算听六皇子说了自己全程的坏话,到现在这个时候也依然愿意伸手帮忙。
谢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缓慢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那现在,我该生气的去找人了么?”
很惊喜于他想的居然跟自己想的差不多,顾满点点头,眼角上挑,笑的颇有些像狐狸:“没错,世子现在该大吵大闹起来,去找个附近的人闹脾气,最好是说山上闹鬼了什么的,让她们自己上山去发现究竟发生了什么。后面的问话,估计不用我教,世子也知道该怎么办吧?”
这个时候的谢景行跟在谢振轩面前一声不吭的谢景行完全不同,他思维清晰,遇事冷静,完全就不是跟在人后头的那种狗腿子,顾满看着他的背影,很是困惑。
邱世安听了消息火急火燎的赶去的时候,邱苍梧已经重新穿好了衣裳,耷拉着脑袋站在亭子里手足无措的站着,脸涨的通红,跟就要熟透了的苹果一样。
顾老太太带着几个媳妇儿坐在厅里,面色极差。
短短一天之内,女儿跟女婿打架、儿子被人找上门来找麻烦,现在又发生客人奸污婢女的事,她觉得头要炸了。
柳氏最先忍不住,抱怨道:“这是什么人啊?谁家做客有这样做客的道理,咱们这是后院,他就算因为进来了,也不该到处逛去!他可是个男人!”
方氏也赞同道:“这事情真是闹得太过了,传出去了也不像!”
可不是么?传出去了怎么说,侯府的婢女被客人当众就给奸污了?
一天之内连续给盛京的贵族圈子里添了多少笑料,都能拉去台上唱戏了!
顾老太太沉着脸冷笑:“这有什么?最要紧的,是让人家赵王世子给发现了!幸亏那是个好孩子,还以为是山上青天白日的闹鬼了,羞得人家一个男孩儿面红耳赤的!当着皇家人的面做出这等事来!简直是伤风败俗!”一面又赶着问方氏:“快去问问你姑奶奶,审出个结果了没!”
她话音刚落,顾筠就掀帘子进来,或许是因为这事儿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顾筠收敛了脸上一贯的笑意,沉着脸对老太太摇了摇头,道:“母亲,那丫头似乎是傻了,什么也没问出来。倒是闹腾着要寻死。”
“死?”顾老太太冷笑了一声:“要死了的人还闹腾着做什么?她这是怕我们侯府丢的脸还不够!”
随后顾博勇也掀帘子进来,他倒是没什么表情,仍旧惯常的笑嘻嘻的道:“我问过了,那哥儿是邱员外家的。”
好嘛!顾老太太觉得可气至极,就指着顾博勇道:“让你二哥去问问,他邱员外这是怎么个意思!这青天白日的是要唱哪出!”
顾博勇答应着去了,迎面见到侄女们都聚在外边院子里玩耍,就气呼呼的赶她们:“外边玩去!没看大人们这都忙着呢么?”
顾烟低头玩指甲,刚染过的凤仙花汁,越显得她的手如削尖了的葱段一般,水灵灵的,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一群人都聚在了一起,面色凝重,王氏的面色更是跟树皮一般。
顾满,这回你可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吧?
我可为你寻了一个如意郎君呢,你不要太感谢我。
她伸手将腰间的帕子拿出来看了看,随手交给了身后的入画:“小心处理,烧了罢。”
这帕子上沾着马姨娘拿来留住顾博齐的催情药呢,邱苍梧沾了这个,再见到美人儿,哪里可能还把持得住?
鸟儿纷纷落到附近的地上觅食,她正起了兴致准备拿饲料去喂,老太太身边的玉书忽然急急忙忙的奔出来喊她:“十一姑娘!十一姑娘,老太太让您进去呢。”
叫她?她心中咯噔一下,按理说她跟这件事扯不上什么关系才是,难道是顾满发现了什么?
她随即又释然了,无论顾满说什么,也没有证据,嘴长在自己身上,自己难道不会辩驳么?
等进了门,她就看见顾老太太跟顾筠坐在上首看着她,见她进门了,顾老太太开口就问:“十一丫头,你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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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七 交易
顾烟确实是很想不通的,她站在顾老太太跟前老老实实的站着,一双眼睛目不斜视。顾筠正巧去替顾老太太取东西回来,见了她这幅模样就忽然扑哧一笑,调笑道:“十一怎的一副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错似地,你也别着急,老太太疼你呢,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她这么一说,顾烟心中更是觉得惊奇不已:今日出事的是顾满的话,何来给她自己交代一说?她心中直觉事情大概又出了什么差错,就僵直了脊背不知所措的站着,心中颇有些忐忑。
事情似乎根本不是她自己想的那样,那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呢?
邱苍梧定然是逃不过的,自己手上下的功夫可不少,那药又是马姨娘用来对付顾博齐的,哪里会不管用?
那就是顾满自己命好,敲在邱苍梧去之前走了?还是说顾满连已经神志不清的男子也能降服?这个可能性也不大,顾满虽然称得上心狠手辣,但是力量悬殊的情况下,怎么也不可能跟邱苍梧抗衡才对。
她微微抬头,余光瞥见顾筠伺候着顾老太太漱口,心中一时千头万绪,却偏偏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觉得忐忑不已。
没过一会儿,顾老太太漱口浣**手毕,才重新又回头来对着顾烟说话:“好了,你一个孝儿家的,其他话我也不便再多说了,日后你旁边只得一个入画也不够,就让平安去跟着你吧,改名就云彩也就是了。”
换丫头?顾烟心中一惊,抬头看着顾老太太身边一个带着甜美笑容,容长脸儿,颧骨上带些小雀斑的姑娘正冲着自己笑,一时就有些懵了。是什么样的事情。居然要换掉了楚琴这么严重?
按计划的话,这件事根本就跟自己扯不上什么关系啊,就算到最后查出来邱苍梧见过自己又怎么样?-----她可什么也没做过,从头到尾也就是跟他随意聊了几句而已。
可是现在顾老太太却要换了她身边的楚琴?
她短暂的惊慌过后却又忽然明白了过来:一定不是顾满出了事,若是顾满出事,家里怎么会这样平静-----顾老太太还有王氏早就该暴跳如雷了才对,可是她们都没有,不仅没有,脸上的表情虽然都不算好但是也谈不上多沉重,顾满可是王氏的命。若是她真的出了事,王氏绝对做不到这样平静。
还有一点,顾老太太找她来不是为了责问什么。也不是因为察觉自己算计了什么,而是满满一副安慰的口吻。
安慰啊她困惑的摇了摇脑袋,脑海中忽然想起顾筠在自己刚进去的时候说过一句,老太太会给个交代什么的。
交代,老太太为何要给自己一个庶女交代?
除非她睁大了眼睛。明白过来一件事情。
那就是,楚琴到现在都还没有半点消息。
她沉默了半响,抬头的时候已然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己的贴身侍婢被客人给蹂躏了,她们自然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所以说才会有交代一说。
她几乎是从齿缝里脉来一丝冷笑,然后拼命的掩饰住了。
顾满!又一次逃脱了自己的设计。她觉得这屋子里的满堂金玉都亮的很有些刺眼,在听见顾老太太让自己出去的时候就怎么也抑制不住的阴沉了脸一路疾走。
见她出门去了,顾老太太才重叹了一口气。怒道:“这都是造的什么孽!若是今日的事情传扬出去,咱们侯府成了什么地方?只怕去哪都抬不起头!”
顾筠在这件事情上倒是并没有什么意见,这件事很明显就是那邱员外家的公子意乱情迷所致,也的确是让侯府面上难堪了。
顾老太太重重的哼了一声,就跺着拐杖问汀兰:“二老爷请来了不成?!”
一日之间出了这么多的事。先是顾筠跟陆墨之闹得不可开交,费心费力了一通之后好容易挨到了宴会开始。却又出了十二十三跟顾满的事,这也都罢了,到临了,那小爵爷还要来闹场,现在又摊上这么一摊子烂事,她的眉头皱的紧紧地,一双眼睛也尽都是怒意。
汀兰知道她的脾气,忙上前安抚她:“老太太放心,已经派人去催了,想必二老爷此刻已经在路上了。”
顾博齐相比于顾老太太来说倒是完全不一样,他这样的事情做的也多了,是以也并不觉得邱苍梧这事情做的有如何过分,他有些扫兴的走在道上,脸上阴沉沉的。
今日真是什么倒霉事也碰上了,想起自己跟邱世安向来都是过从甚密的,他极担心待会儿会被顾老太太迁怒,所以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他唉声叹气又忧心忡忡的走了一段路,就看见立在德安居外边,显得惴惴不安的邱世安正朝自己招手。
咦,他从嘴里溢出一声疑问来,忙疾步迎上前去,笑道:“贤弟如何来了这里?”
邱世安见他面色如常,显然对自己也并不生气,一时倒是有些拿捏不定他的态度,想了一会儿就如实的道:“犬子今日闯了大祸,本来我这张老脸也不该再来烦扰世兄了。”他恨铁不成钢的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就紧接着说道:“可是这个孽子是贱内的命根子,若是他出点什么事,贱内想必也活不成啦!我原先想着来跟老太太道声歉,奈何老太太现在正在气头上,并不肯见我”
他越说越难堪似地住了嘴,眼圈红红的,几乎要溢出眼泪来。
顾博齐见不得他这样,好歹也是一起玩了许久的人,何况邱世安对自己还是很好的,因此他几乎是立马接了口:“贤弟言重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必如此担忧?我去跟老太太分说分说也就罢了!”
没料到他居然真的这么容易就放过了,邱世安一时还有写应不过来,等了半日才愣愣的哦了一声,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福至心灵。
顾博齐这人跟别人是不同的,他想了一会儿,就有些责怪自己怎么居然忘记了这一茬,何况他还欠着自己的五万两银子呢!
想起银子,再联想起顾博齐如此轻易就放过邱苍梧,邱世安自以为明白了什么,就慷慨道:“世兄大量!愚弟实在所不能及。”
顾博齐话才出口就察觉说的不对,若是被顾老太太知道了自己居然这样轻易的就将邱苍梧的事给揭过了,还不知道该怎么暴怒呢。
谁知邱世安也是个极聪明的人,立刻就接着道:“那几两银子,权当我们那不孝子送给那位姑娘的罢!”
什么几两银子?顾博齐对于银子可是格外的敏感,方才被邱世安微微一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个丫头,死了也不值几两银子,哪用得着几万两?
邱世安倒是个明白人,晓得自己得为这件事吃些挂落,他心中受用,面上的微笑就显得真诚起来,笑着推辞道:“贤弟这是说的什么话?侄儿还小,慢慢教也就是了,很不必这样。”
邱世安哪里会不明白顾博齐的为人,忙着道:“世兄真是要让我无地自容了!老太太现在正在气头上,我不好进去的,还请世兄多多美言几句,我那不孝子,我也没脸替他说好话啦!”
顾博齐见他确实满脸尴尬,便从善如流的安慰道:“贤弟千万别这么说,侄儿想必也是一时糊涂所致,不必过分苛责。我这就进去见我们老太太,待会儿便吩咐管家放人,贤弟大可放心。”
得了顾博齐的这句话,邱世安心中才算踏实了一些,忙道好,目送着顾博齐进门去了。
早有小丫头排着队将帘子打开,顾博齐风风火火的进的门来,因为那五万两银子的外债没了,他显得心情格外的好。
只是这份好心情落到了顾老太太的眼里就显得格外的刺眼了一些,顾老太太重重的哼了一句,讽刺道:“你倒是心情好的很,只可怜你媳妇儿,为了这件事费了多大的力,才压下了那么些流言蜚语!”
顾博齐见了顾老太太的脸色就腿肚子打颤,当下并不敢多说,斟酌了一会儿就往王氏所站的地方瞄了一眼,小心翼翼的开口分说:“母亲不必动怒,说到底这事儿也只我们家的人知道罢了,外传到底不好。邱员外与咱们家又素来交好,倒是没必要因为一个丫头就闹翻,您觉得呢?”
一个丫头自然不重要,侯府的名声才重要!顾老太太愤愤的瞪了顾博齐一眼,就冷笑道:“外传不好,那你闺女的贴身丫头被糟蹋了就好了?这种登徒子你也敢放进咱们后院来!你这竟不是办儿子的满月酒,是在给这后院的女人们送葬呢!”
这话说的太重,顾博齐吓了一跳,忙道不敢,想了想就又委婉劝她:“儿子并不是为那兔崽子说话,只是为了咱们侯府着想,这事情也不宜闹大啊!母亲您想想,咱们定远侯府近来频频出事,外人早仰着脖子看咱们热闹了,若是再出点幺蛾子,到时候怎么跟父亲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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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八 秘密
顾博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若说他就是因为怕家丑外传就决定放过邱苍梧,恐怕连他自己也不会信的。顾筠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正说的头头是道的顾博齐,单手托着下巴看着他
顾老太太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就不冷不热的看了顾博齐一眼,冷笑道:“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竟也开始思虑的这么周全了。十一你不是向来都放在手心里疼着么,怎的她
的丫头出了事,你这个当老子的倒还为外人开脱?”
还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么?顾博齐心中嘟囔,却知晓这件事千万不能让顾老太太知道-----他还指望着王氏再给那九万两银子呢!
现在自己帮了邱苍梧,那也就是说,邱世安的那五万两银子就不用再还了,自己充其量也就还许知远的三万两,那还剩个六万两呢!再加上以王氏的名义跟大哥顾博轩借的三万两
,他光是想想就觉得乐不可支。
于是他就忙更加尽心尽力的帮邱苍梧说话:“母亲说的,儿子虽然不成器,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呀!您自己想想,这事儿外传是不是≡不好?关起门来这件事儿除了咱们还有
谁知道?大不了就将那几个知情的下人打发到庄子上去,远远的让他们步摇再回来,自然就不会泄露出去。”
这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想的到,顾老太太冷哼了一声,打量了他一眼,就沉默了半响,道:“随你罢!”
竟答应的这般轻易,顾博齐还以为必然会有一趁骂,却没料到顾老太太这回却不知为何答应的这样痛快。迟疑了一会儿就忙不迭的道:“既是如此,那儿子就出去料理了这件事
吧。”
顾博齐对于家里的事情何时变得这样上心?这回连王氏也不肯避免的看看他,心中颇为疑惑。
顾老太太嗯了一声,又道:“那楚琴那丫头呢?到底已经被糟蹋了,总不能还留在咱们家。”
知道老太太的意思,顾博齐思索半刻,就道:“那也好办,赏她几两银子,让她回家去罢。”
反正楚琴是侯府的家生奴才,倒也不怕她父母不服。顾老太太本就答应了让顾博齐轻拿轻放,对于这一点自然也没有多大的意见,点头表示答应了就指着顾博齐道:“那你便快去
罢。待会儿将十八的名字报给你四叔公。”
刚刚还要去做这件事儿呢,可巧就碰上了邱苍梧这档子事,顾博齐哎呀了一声,就忙转身答应了出门。
四叔公是族里的老人儿了,得把孩子的名字报上去让他添在族谱上。
因为儿子满月。又因为这即将获得的一大笔银子,他的心情好的很,风风火火的冲出门去,连在园子里站着的顾烟也没看见。
今日固然是个好日子,只可惜这些喜悦都跟她自己扯不上什么关系,顾烟冷淡的看着顾博齐的满脸笑意。几乎是带着愤恨的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欲走,却看见按照计划的话此刻
应该惨不忍睹的顾满正面无表情的站在自己身后。
顾满的脸色波澜不惊。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但是她却不自觉的退后了两步,忽然觉得周遭的温度都忽然下降了,手臂上方起了厚厚的鸡皮疙瘩。
二人静默着对视了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或许是因为刚刚才算计过眼前的人。顾烟觉得有些不安,考虑了一会儿才主动开口。亲热的唤顾满:“九姐。”声音甜美,笑容可爱又恰到好处,不让人觉得假。
顾满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玩味的笑了两声就道:“十一妹脸上的神色不大好看,难道是出什么事了么?”
明知故问,顾烟退后一步,仰起头满脸迷茫的笑问:“九姐说的什么呀?今天可是小弟弟的满月酒,大好的日子呢,我哪里会不开心?倒是九姐你,怎么扔下了欧阳姑娘,来寻我了?”
装傻向来是顾烟的拿手好戏,顾满一点儿也不意外,她站在顾烟对面饶有兴致的看着顾烟从笑意满满直到有些招架不住,才轻描淡写的回道:“十一妹说得对,是我多心了。只是十一妹还真是让我要刮目相看啊。”
谢景行刚好从顾博齐的书房里出来准备去找顾承允,抬头就撞见她们姐妹二人对峙。
刚才顾满分明是已经知道是谁算计了她,现在看来,难道就是她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么?
深宅后院的女人心机都不浅,他略微朝顾满点了点头,就目不斜视的离开了。
顾烟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眼前的这个人,难道又是他又一次将顾满给救了么?
可是,这也太巧了!难道这是现代在拍电视剧么?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次次顾满危急的时候眼前的这个世子就会准时的出来凑热闹,她咬牙看了一眼谢景行的背影,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看着谢景行的眼神也就格外的愤恨。
她百思不得其解很正常,连顾满也不得不承认一点,那就是谢庭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而且几乎每一次都是帮忙。
对于这一点,顾满还是很感激的,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至少,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害过自己。
顾烟的思绪飘忽,抬眼的时候见顾满似笑非笑的正盯着自己,就忙收敛了情绪,微笑着看着顾满发问:“九姐为何一直这么看着我?”
“自然是有原因的。”顾满与她对视,决定不再与她绕圈子,直言不讳的道:“就是想看清楚,十一妹这样漂亮的躯壳里,究竟藏着多少秘密罢了。”
顾烟心中一惊,几乎是脱口而出:“九姐为何这么说?”
“我为何这么说,十一妹应该很清楚才是!”顾满一步一步逼近她,直到把顾烟逼进了碧波庭,才镇定自若的笑道:“十一,你跟你五哥对我跟我母亲做过什么,难道还要我一件件数给你听么?我一直不挑明,只是想看你多蹦达蹦达罢了,就跟我看戏台上的戏子一样,不痛不痒,觉得好玩。”
她看着顾烟几乎发白的脸色,一字一句的道:“十一妹,别用力太猛,否则哪一日我觉得不好玩了,那可怎么办?”
顾烟盯着她瞧,想从她眼里瞧出什么来,但是顾满的眼里除了轻蔑还是轻蔑,她忍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嘲讽的笑来,几乎想笑掉大牙:顾满似乎永远都有这么强大的自信心啊,她算什么?一个顽固不化又愚不可及的蠢人而已,而自己可是穿越的天之娇女!
顾满难道还真的以为自己每次算计她都失败是因为她有多么能耐多么强大么?全都是她自己的自以为是罢了!若是没有了谢庭跟欧阳灿这些傻子的帮助,她顾满早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什么么?
她几乎有些想笑,想指着顾满的脸,质问她:你究竟做过什么?你究竟哪一次真的完完整整的打败过我,居然也敢这样面不改色的说我是一个戏子。你大概忘了,你被你眼前这个你所看不起的戏子陷害成功过多少次。
顾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顾满,心中却从不曾这样强烈的希望顾满赶快死,最好死的尸骨无存惨不忍睹!
她脸色难看的盯着顾满的鞋尖,恨不得现在就让她跪倒在自己面前,叫她瞧瞧自己的厉害!
果然还是要激一激,顾烟这样的狐狸才会偶尔露出本来面目,顾满看着她那毫不掩饰的愤恨,忽然轻笑了一声。
顾烟,你那完美的面具也开始慢慢的被撕裂了吧?
她看出顾烟的不忿跟不甘,就忽然伸手拿手背拍了拍她的脸,冷笑道:“十一妹不用觉得不甘心,我能走到今天还不被你给吃掉自然有运气的缘故,但是你也不想想,为何我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么?纵使每次都有人来帮我,但是我一样也逃过了很多次你的算计不是么?”
她在心底觉得有猩惜,顾烟总是喜欢打乱自己的计划-----顾满本来是没打算先斗顾烟的,大概是顾烟上一辈子是她的噩梦,她总觉得该让她蹦达着,多多的蹦达,到最后再给她致命一击就够了。何况她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王家的事情迫在眉睫,最近又蹦出一个六皇子来,许知远的事情也还没有解决。
她本来想把这些都处理好的。
可是现在看来,顾烟已经不得不防了。
顾烟伸手毫不客气的将她的手唰的一声给拍开,嘴角噙着一抹笑,讽刺道:“是呀,所以我真的该羡慕羡慕九姐你的好人缘呢!”
她不装白兔的时候眼角会微微上挑,一双杏眼里不再是春风融融的暖意,全然都是凌厉的愤恨。
顾满不以为意,将自己的手收回,道:“何必羡慕,你的运气不也好的很么?一次次的逃脱责任仍旧可以肆无忌惮的设局害我。这回楚琴出事也没攀咬你,可见你御人有术。”
楚琴果然出事了,顾烟面色一白,却只是盯着地面上的青草,并不出声。
==是不是我写的哪里出了问题,总觉得订阅越来越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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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九 狼心
顾博齐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之后就急急忙忙的要往德安居赶,他是要去给老太太捎个信的,今日怎么说也惹了老太太生气,自己又替邱苍梧说了一堆情,这件事若是再处理不好,那可真的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纵然心中对顾老太太还是有些忌惮在,但是想到了王氏手里的那五万两银子,他又觉得身心舒畅起来。
这样看来,最近的日子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很难过,虽然得罪了许知远,虽然自己的如意计划泡了汤-----可是那又怎么样呢?现在邱世安可是上赶着求着自己不要还他银子呢,可不是自己不愿意给,这省下的一大笔钱,正好给玲珑再添几件钳宝阁的首饰,自己喜欢了很久的那只常胜将军常州蛐蛐儿也可以买了,还有许多盈余,正好明年借着机会带着玲珑跑一趟江南,省的玲珑总是抱怨回不得家乡,只要一想起玲珑那柔软又招人的笑意,他脸上的笑就怎么也抑制不住了。
才转过了花园,他远远的就看见陆翰轩跟顾承宇两个人在湖中心的亭子里坐着聊天,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二人的脸色都不怎么自然。
虽然他现在觉得银子顶重要,但是顾承宇可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向来被教养的极好,自己这阵子因为心烦意乱,倒是的确对他身上多☆☆有疏忽,这么一想,他的慈父心理就又冒了头,他站定在一颗梧桐树底下,抬手招呼顾承宇:“老五!”
顾承宇回头见是顾博齐在唤他,就忙答应,转身疾步过了桥转到顾博齐身边,给他请了安之后就恭谨的立在一旁听顾博齐的吩咐。今日是十八的满月酒,按理来说也有许多事情需要他们去做,他倒是没想到别处去。
顾博齐见他态度恭敬,衣冠楚楚,心中更加满意,抚着下巴上问道:“你今日的功课完了?如何就坐在亭子里与人闲聊?”
他最爱的事情就是时不时的来充父亲的款,对于这一点顾承宇心中清楚的很,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应对,就轻轻巧巧的答顾博齐的话:“回父亲,今日因为弟弟的满月酒。学里放了一日的假。那边的是翰轩表弟,我正与他说明日一道去学里的事情呢。”
陆翰轩也跟他们顾家的人一样,上了族里的学堂。
听说是陆翰轩。顾博齐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问,只是嘱咐:“仔细别玩的太晚,待会儿前头跟着大哥二哥待客去。”
顾承宇忙答应了,站在原地目送顾博齐走开才回头,就见陆翰轩已经出了亭子立在桥上正朝自己这边看。脸上颇有些兴味。
他故作不知的走近前,就听陆翰轩悠悠开口:“你在二舅舅面前跟在我面前可完全不是一个人。”
陆翰轩一直都觉得自己看不透顾承宇这个人,他在外人面前看起来温文无害,对着谁都谦恭有礼,又不会过于束缚在庶子的难堪里,的确算是一个与众不同庶子。可是在自己面前,他就变成了一个阴险狡诈的狐狸,叫人似乎永远都抓不住把柄。
顾承宇不置可否的往远处看了一眼。顾博齐还没有完全走远,背影显得格外的轻盈。
他看在眼里,嘴角噙着淡淡的一抹笑,他对顾博齐其实是跟马姨娘一样的,顾博齐虽然对女人向来薄情。但是对他们兄妹都很好,或许是因为自己跟顾烟都嘴甜又会哄他开心。他在自己和顾烟身上下的功夫和耐心远远比嫡出的那几个好的多。
这一点上,他不觉得他有什么可以恨顾博齐的地方。
陆翰轩等了一会儿,见他似乎并不想说话,就主动问他:“上回说好的计划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别总是跟我说马上马上,你到现在都还不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么?”
这种事情又不是过家家,哪里能说给答复就给答复的?
想起上回六皇子直言不讳的要求,再加上今日许知远来侯府大闹的这一场,他有些犹豫的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再看罢!这回的事情你也看见了,小爵爷这次可以说是打草惊蛇,他这么一闹,又有你父亲跟母亲知情,谁知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六皇子的意思是让他去参加武举考试,争取考个武进士出身,然后再上疆场建功立业。
可是这条路显然难走的很,他还是有些犹豫的-----家里虽然说嫡母宽厚,但是总归嫡庶有别,若是自己真的走了,那顾烟跟马姨娘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到哪里,何况顾烟虽然聪明,但是用心太急,他总觉得放心不下。
但是不走的话,凭着一个庶子的身份,再凭着一个什么都不能做的父亲,他又能谋什么出身呢?说不定到最后连个出身也谋不到,这样一想,他只觉得心烦的很,看着湖面的眼神也很是复杂。
陆翰轩见他这么说就是一惊,紧接着就怒气上头来,揪着他的衣服,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的好好的么,借着明年王伯雍去扬州上任督盐布政使的机会,找个机会陷害他贩卖私盐,与海盗勾结么?你现在的意思是,又不做了?”
王伯雍过几月就要去扬州查私盐一事了,六皇子先前的意思,也就是找人伪造他与海盗勾结的信件来当证据,再派人将盐都给偷运走,勾结官员联合上书弹劾王伯雍的。
但是现在看来这一切的计划显然都显得幼稚又可笑-----王家没一个傻子,王伯雍更是纵横官场三十余年,哪里还会看不透这些小把戏?人家早已经建言,请皇帝另外再派钦差与他同行调查了。
这个钦差可不是别人,正是六皇子自己。
六皇子难道还能监守自盗不成?若是这盐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六皇子自己可也罪责难逃。
这件事也就只好作罢。
顾承宇眉宇间尽是不耐烦,他拂开陆翰轩,皱眉道:“我可没说不做,你也知道我身后的人是谁,六皇子跟王首辅向来不和,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王首辅?不过是现在时机未到罢了。”
他们之前想好的局现在看来都只是小打小闹罢了,说不定到最后害的不是王伯雍,反而是他们自己。
六皇子说得对,自己跟陆翰轩他们都还太年轻,想跟老狐狸斗,还嫩的很。
陆翰轩恨恨的放开他,像个斗败的公鸡,立在一旁愣了半天。
过了许久,他才从震惊里回过神来,看着顾承宇问道:“那你在许知远来的时候还那样信誓旦旦,这才一天时间不到,你的打算说变就变了?王首辅难对付你也不是今天才知道的,之前计划那么久的时候你们就没想到这一点了?你们简直是在儿戏!”
可是,亏他居然还真的对他们深信不疑,还拿这当做往上爬的筹码。
现在看来,他真的天真的简直可笑。
陆翰轩转头看了他一眼,成功的让他不做声了,才冷静的道:“你说得对,我们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他难对付了,也没有打算过能把他一击即中。正因为如此,我们行动时才要更加谨慎更加小心,省的不能斩草除根,会后祸无穷。”
见陆翰轩仍旧是一脸的愤愤不平,他伸手在他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安慰道:“别灰心,这次不成,还有下一次呢,咱们还年轻,还怕对付不了一个糟老头么?”
可是他跟父母之间的争执算什么?现在陆墨之整天提心吊胆的,恨不得真的把他这个儿子绑了去王家负荆请罪。
他一急,就真的脱口而出,抱怨道:“那我父亲偷听到的时候,你就该告诉他这都只是咱们几个开开玩笑罢了n必让我父亲提心吊胆了这么久,我还差点被他送去大理寺!”
这有什么?顾承宇满不在乎的一笑,双手撑在护栏上,偏头看着陆翰轩:“六皇子总要知道你究竟是不是个可靠的人。不然你以为,你父亲他真的那么容易就能听到什么机密的对话?这才算真的儿戏吧?”
陆翰轩被他这句话给震得懵了,过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是你在试探我?!”
顾承宇没有否认,他拿起石桌上的小盖盅啜了一口茶,才不紧不慢的道:“别这么气愤,你以为六皇子的亲信真的这么好当么?就算你是我的表弟,那也是不可信的,当然要先试探过了才能用。”
可是试探也不能持续这么久!他想起最近没日没夜的商讨,还有跟父母闹翻了的时候顾承宇的那邪,就觉得不可接受。
顾承宇当然能看出来他的不满,他淡淡的立在桥上,提醒道:“别这么愁眉苦脸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一关总要过的。就像我,也得出人头地了之后,才配得上当六皇子的亲信。”
他想好了,武进士这条路非走不可。
他倒不是因为对文举没把握,而是因为他想起了一个极好的去处。
在存稿的人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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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章 醍醐
欧阳灿送走了许知远之后赶回来,正好遇上正跟欧阳珊相谈甚欢的顾满。
彼时顾满站梧桐树底下,有阳光透过树荫密密的倾泻而下,光线落进她的眼睛里,让欧阳灿有种对上了满天星光的错觉。
欧阳珊转头看见他,极开心的招手唤他过去,他踱步过去,就听见欧阳珊缠着顾满问方才去了哪里。
他是知道的-----谢庭什么事情都不瞒他,他在来之前就已经碰上过正要回府的谢庭,也听说了刚才顾满碰上邱苍梧的事。
他以为顾满会觉得尴尬,正要想着叉开话题,顾满却已经自己轻轻巧巧的避开了这个问题,转而引着欧阳珊去看不远处湖里养着的一群天鹅。
欧阳珊果然被顾满说的很有兴趣,一时顾不上再缠着顾满跟欧阳灿,顾满于是寻了个亭子坐下,偏头去看欧阳灿,问他:‘欧阳公子干嘛这样看着我?‘
侯府的风景很好,林荫里时不时的会有清脆悦耳的鸟鸣传来,欧阳灿抬头看着那一抹黄色从树梢稿下来又瞬间飞去了另一棵树上,才咳嗽了两声,问道:‘我只是想问问,你打
算&..怎么处理邱苍梧?‘
虽然这一次邱苍梧没有得手,但是谁知道下一次他会不会再来一次呢?
斩草除根有时候很是必要的。
顾满有些惊异于他居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仔细的想了一想之后,就展颜笑道:‘还能怎么处理?我总不能看着一头狼在我面前虎视眈眈而毫不介怀。‘
她刚刚才从王氏那里听到消息,知道顾博齐费尽心机的在顾老太太那里给邱苍梧说了情,顾老太太已经答应放邱苍梧一把了。
顾博齐打的是什么主意她真的不用想也能猜得到,邱世安肯定是拿了那五万两银子说事,承诺不用他还了。不然以顾博齐这冷心冷性的,哪里会去冒着得罪顾老太太的风险去给邱
世安说情?
欧阳灿见她面带冷笑,似乎对邱苍梧很是厌恶,便问道:‘那你打算如何?‘
要是想好了该如何,她还用在这里伤神么?顾满有些迷茫,她不是不恨邱苍梧的,可以说,对邱苍梧跟顾烟的恨,一直就是她活下去的支撑,她想看着邱苍梧还有顾烟都匍匐在自
己面前。付出她们应该要付的代价,可是她同样又觉得力不从心-----她现在还被禁锢在这一个四方庭院里,连斗一个姨娘也要费尽心机。何况是外面的事?
这回本来以为邱苍梧必定不能轻易脱身,可是最后邱苍梧却还是被顾博齐三言两语的就给放走了,甚至都没有惊动前边的客人,她每每想到这一点,就想从心底溢出来冷笑。
风飘过。树上的叶子纷纷的往下落,不多时就厚厚的铺了一地。
顾满拂了拂耳边的碎发,盯紧了一片在空中打旋儿的叶子,道:‘我还能怎么样?如你所见,退避三舍,能躲则躲。躲不过,就看运气好不好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颇为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确实活的很压抑。也确实被周遭的环境所逼不能作为,欧阳灿蹙眉看了她一会儿,就点拨她:‘你这样时时刻刻的防着也不是办法,有个词叫防不胜防,我想你也很清楚。既然总
要被人设计。你为何不先设计别人呢?‘
这个道理谁都知道,谁会甘愿一直被人陷害一直被动呢?但是。保护身边的人都来不及了,哪里还分的开心去做其他的事情?
何况,家里还有一个永远都只知道坏事的顾博齐。
顾满觉得头痛,伸手将刚刚飘到手边的叶子狠狠的撕开又扔在地上。
顾家的家风-----提起家风这个词,欧阳灿忽然又觉得有些好笑,顾家似乎是没有家风一说的,顾老侯爷那样好的一个人物,偏偏养出来的儿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家子勾心斗角
恨不得你死我活的,提起来就让盛京的人发笑。
若不是仗着有个王家做后盾,侯府的日子又岂能过的如此舒适?可是偏偏有些人不懂,还要一边拿着人家的好处,一边责怪人家太有钱有势,显得自己太过攀附了。
不管怎么说,定远侯府的确不是什么人该住的地方,欧阳灿挣扎了又挣扎,还是忍不住想多一句嘴,就脱口而出道:‘既然这四方墙让你觉得如此放不开手脚,你为何不能离了这
里?‘
为何不能?顾满嗤笑一声,她自己离得开离不开那还两说,王氏又如何离得开?何况她现在还有了个小弟弟,王氏现在将这个小儿子看的命一般重,哪里还能真的离开顾博齐?她
心甘情愿的拿出九万两银子来给顾博齐填亏空,当中也有因为小儿子的原因在,由此可见,离开侯府的可能性真的微乎其微。
欧阳灿知道她在忌惮些什么,想了想又道:‘你父亲确实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但是有些时候,话是不用好好说的。你们自己求去,固然要被千夫所指,但是若是顾博齐犯错在先,
又无情无义在后呢?到时候又有你舅舅跟你外祖父在,求个公道难道还不容易么?你想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竟忘记了最简单的一件事,那就是,你若再这样畏畏缩缩的下去,别
说熬到最后,怕是连你自己的弟弟也保不住。‘
欧阳灿这人说的话向来都是有道理的,他忽然说出小十八也会有危险的话来,顾满先是一愣,紧接着就问道:‘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听说了些什么?‘
欧阳宣在锦衣卫做事,知道的消息向来比旁人多,再加上宫里有个得宠的淑妃姑姑,欧阳灿的消息向来都很灵通。
‘我也是听我大哥说的,最近你们府里的老五跟表少爷,跟六皇子过从甚密。‘欧阳灿瞧了顾满一眼,见她若有所思,便紧跟着又道:‘说是过从甚密,其实也就是你五哥跟六皇
子亲近些,听我大哥说,大概是因为上回你五哥在南府游学时偶然结识了在南府巡游的六皇子,自此之后关系一直都很不错。六皇子似乎很想提携他。‘
很想提携一个庶子?别逗了,这样的话跟谁说谁都不会信的。
顾满早就猜到顾承宇上一世那样受新帝的信任是有原因的,现在一想就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这个时候,顾承宇就已经那么有慧眼投靠了六皇子,也难怪六皇子成功当上了皇帝之后
那么信任他。
顾承宇是一条毒蛇,他做任何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
六皇子若是想要提携一个侯府庶子的话,那该怎么做呢?
顾承宇在什么方面都不是很突出啊,难道还能直接赐给他一个出身不成?这显然不实际。
上一世顾博齐继承了爵位,而他又只有顾承宇这一个儿子,顾承宇才能够成功被封为世子的,这一世顾博齐多了一个嫡子,再怎么轮也不会轮到顾承宇来接下顾家的爵位,难道说,欧阳灿方才说的,会连弟弟也保不住就是这个意思?
不管怎么样,欧阳灿说得对,要是再这么瞻前顾后的,那她势必活的会更加艰难,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家人,要风风光光的活着的自己,若是真的连家人都保不住的话,那哪里还有脸再说什么自己是重生的?
顾满已经想明白了,她转头看着欧阳灿,问道:‘你说,有什么办法能够让顾博齐犯下大错之后再也不被原谅呢?‘
要的是再也不被王氏原谅的那一种。
只有这样,她才能让王氏心甘情愿的接受离开侯府的现实。
她称呼自己的父亲居然直接就用名讳,但是欧阳灿也不觉得奇怪,他思索了片刻就道:‘我听说你父亲在南府的时候因为那个刘六娘得罪过许多人,而这许多人里面又有一个极为特别的人。叫做焦路,焦路是前朝焦氏的后人。你大概也听说过前朝焦氏的,焦氏一门都是忠烈,太祖皇帝开国之时,焦氏一门为了南府百姓而主动开城门将太祖皇帝的军队迎进南府,其他成年男子全部自裁于城门前,殉国了。太祖皇帝感念他们的忠诚,破例封焦氏仅剩的血脉为异姓王,并且承诺永不削减爵位。到如今,已经传了第七代了。焦路就是最新一任的异姓王。‘
说了这么一大堆,顾满还是没有明白这个跟顾博齐扯得上什么关系。
欧阳灿见她还是有些不明白,便笑道:‘我的意思是,他最近因为替皇上送贡酒,来了盛京。而他,也最喜欢去你父亲喜欢去的地方的。‘
烟花之地?赌坊?
顾满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俩遇见了,焦路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没错,焦路可不是什么能忍气吞声的主儿,而顾博齐,他虽然欺软怕硬,但是偏偏又沉迷于女色,若真是有美女在旁,他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这样的两个人若是真的打起来了,那也是好事。
这两个人闹起来了,而且焦路还受了欺负的话,焦家能罢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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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一 锦衣卫
有时候,你以为你的出路被堵死了,前行的路什么也没有,黑暗又迷茫,你以为已经走投无路,但是你往往忘记了最简单也是最容易忽视的办法,那就是给自己一盏灯。
顾满或许就是这样,她一直都只顾着管王氏的感受,一直都在想若是没了王氏会怎样,却忘记了不作为,放任她在顾博齐身边才是对她最大的危害,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至少不能再心软顺着王氏的意愿生活。
她现在需要保护的不止一个母亲,还有才来到这个世界上才满一个月的弟弟和就快要被设计的王家。
不能再这么碌碌无为下去了,她拥被而坐,抬头看见窗外的满天星光,总算想出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原先欧阳灿也想过主意的,但是她总觉得利用焦路是一件不怎么稳妥的事情-----焦路的脾气的确是出了名的娇纵和暴躁,但是更关键的是,这个二世祖虽然纨绔的很,但是心也比一般人大的多,上一世他竟然能拉起一支几千人的队伍响应六皇子,成功阻断了陈王的退路,将陈王就地斩首。
这样的狠角色,沾上了,怕是就没那么容易走脱了。
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同欧阳!ww.灿说的那样,先将王氏从这个到处都是算计的侯府里脱离出去。
而在这之前,当然还得先将顾昭的事情也给解决。
顾昭已经十四岁了,在周朝,女子这个年纪已经足够谈婚论嫁了,顾昭本人也是知晓这一点的,所以最近总是因为这件事情忧心忡忡。
若是换做她是顾昭,也要担惊受怕的,顾博齐这个人这么不可靠。又没担当,为了一块玉就能出卖女儿的人,他有什么做不出来?说不定哪一日,他就能为了什么缘由将女儿给糊里糊涂的嫁了。上一世的北安王如今这一世变成了小爵爷,只是许知远再也不要想染指她们姐妹了。
他还是比较适合看着他那个已经成了他自己的晚娘的李韵容过日子,就不要再糟蹋其他的姑娘了。
说起来,顾满隐约的又想起,春日宴不久之后,一般礼部便会选定一份名单呈上去,故帝或者是妃嫔们挑严适的皇子妃、王妃等等。春日宴那一日顾烟的表现固然绝佳,但是顾昭凭借着那首曲子也没被落下什么风头。
再加上她身为王首辅的外孙女,想必一定会被选在名单之内的。
既然在名单之内了。那许多事情就有了回旋的余地:顾满看的出来,顾昭似乎很是喜欢谢陵,而谢陵对顾昭即使说不上喜欢,也是有心的,那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呢?试了才知道最后的结果她眯缝着眼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梦里。王氏笑的很甜,离开了顾博齐她好像也并没有如同预期的那般生活不下去。
顾满正沉浸在梦境里,为了新生活而欣喜不已的时候,就听见外间忽然一片嘈杂声,今日给她值夜的是抱玉,究竟有什么事。会把这个一向安稳踏实的小姑娘惊成这个样子?她揉了揉眼睛,才算彻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还没等她开声询问,房门就忽的一下被推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冷风,还有满脸愤怒的陆玉然。
顾满觉得无趣极了,她觉得这侯府的人似乎都是商量好了一样,挨个的来找她们的不痛快,于是她也没了好脸色。冷冷的看着随之进来的抱玉还有沛琴,扬着下巴看也不看陆玉然。就吩咐她们:“表小姐怕是走错了门,你们送她出去!”
陆玉然跟顾筠不一样,她也是被娇养大的,但是却没有顾筠那样娇纵的性格,平日里对着谁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很少跟人生气,何况是她一直以来都有些想讨好的顾满?可是她今日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在看到了顾满这样明显不欢迎的态度之后,居然还是没有动作,固执的站在原地不肯动,对着抱玉和沛琴更是没了好脸色。
顾满有些疑惑的往陆玉然身上看了一眼,就发现她居然连发髻也没梳,更别提上妆了,居然这样就过来找不痛快了,顾满不明白究竟有哪里得罪了她的地方,于是就站起身来瞧着她,淡淡的问道:“表姐出门之前,连镜子也没来得及照么?这样子就一路行过来了,想必待会儿你人还没到迎春居,就被人请去德安居了罢。”
陆玉然听她这么一说,才忙着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妆扮,顿时红了脸,眼圈也红红的,几欲掉泪,但是她仍旧恨恨的盯着顾满,哭道:“虽说我哥哥一开始得罪了你,你也不必非得这样记仇!”
这更是从何说起啊?
这几日,若不是因为有欧阳灿的提醒,再加上陆翰轩一直跟在顾承宇的背后让她起了疑心,她几乎都快要忘记这个人了,何况她现在什么也没做呢,陆玉然这样泫然欲泣可怜兮兮的闯进她的房里,究竟是想说什么?
她看着陆玉然,半点表情也没有的平铺直诉:“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陆玉然见她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更是冷淡的很,红了的眼圈就更加红了,她将手放在眼睛底下抹了一把,带着哭腔恳求顾满:“表妹,我知道你很讨厌我哥哥,也知道二舅母她受了我母亲很多气,但是归根到底我们到底是一家人,你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真是哪跟哪?!莫名其妙,顾满冷着脸,出声阻止陆玉然的控诉,道:“够了!”
抱玉跟沛琴也很是不明白陆玉然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只好全神贯注的盯着她,生怕她一激动就扑上去挠花顾满的脸。
“表姐,我想你是弄错了。”顾满抚额,叹气道:“你说的道理我比你还明白,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我又怎么可能会害表哥记恨姑母呢?以后这话还是少说为妙,你现在不如先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情,不要忙着认定就是我害了表哥,好么?”
什么事情?一提起这件事情陆玉然就更加激动,她站直了身体,僵硬着脊背,哽咽着道:“还说不是你?除了你,又有谁能请的动欧阳指挥使?欧阳指挥使将我哥哥抓走了!”
欧阳宣?欧阳宣抓走了陆翰轩?顾满一时间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挥手打断她,问道:“欧阳指挥使抓走了表哥?什么时候的事,可知道是为什么要抓他么?”
这么问,好像跟她全然无关的样子,陆玉然很有些不满,就意有所指的道:“为什么抓他?自然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贵人啦。表妹,我们已经知晓了你的厉害,你就当是看在祖母的份上,放过我哥哥罢!”
她哭的越发的厉害,顾满听她话里带刺很是有些不耐烦,就冷笑道:“表姐这样一说,不知情还以为朝廷是我家的,锦衣卫也是我家的,竟是我想抓谁就能抓谁么?锦衣卫向来直接听命于皇上的,表哥若不是闯了什么滔天大祸,何至于被抓?表姐来求我又有何用,我可没什么手眼通天的本事,表姐真的太高看我了!”
陆翰轩是在昨日晚上三更时分被带走的,直接就被从带走了,听说的欧阳指挥使亲自带队去抓的人。
这个消息还是陆翰轩身边贴身伺候的书童带回来的,当时听了消息顾筠跟陆墨之就瘫倒在了椅子上,竟是连哭也不会了,都手脚打颤,连声直道这回是完了。
看的陆玉然也忍不住瑟瑟发抖,她觉得她再也不会有哪一日晚上会过的如同昨晚那样惊心动魄又难熬了,她安慰了半日,顾筠跟陆墨之却半点都听不进去,二人竟都死气沉沉的,一副绝望的姿态,将她吓得不轻,她没了办法,又以为是顾满求的欧阳灿,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好容易挨到了天色微亮,风风火火的就打算过来兴师问罪。
顾满其实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欧阳灿昨天的话,说最近六皇子跟陆翰轩还有顾承宇都走的很近,会不会是因为这一点?她暗自猜想,否则的话,区区一个什么功名都没有的陆翰轩,有什么资格劳动锦衣卫亲自抓捕?
但是现在朝中的局势还是一派平静,她记得要在自己十一岁的时候,六皇子一党才开始壮大的,皇帝之前也没显示过对六皇子明显的偏爱来。
现在这一幕是要说明什么?
她正发着呆,陆玉然却已经从刚才顾满的话里反应了过来,忙扑过来差点跪倒在地上,哭道:“表妹!我知道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也只有你能帮我们了,就算看在我们都是一家人的份上,你也要帮我们啊!”
帮?怎么帮,顾满这么想,自然就这么问了。
陆玉然先是一愣,后来想了许久之后才理所当然的道:“自然是找王首辅帮忙!首辅大人出面的话,我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连自己的哥哥究竟犯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要人帮忙,还以为只要开口就一定能把人捞出来,这是怎样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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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二 筹谋
天色大亮,日渐温暖的天气里,定远侯府许多下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几乎所有的人都听说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姑奶奶的儿子表少爷陆翰轩半夜在里被锦衣卫给捉走了。
在侯府,这可是个大新闻,平常在深宅大院里闷着的女人们一旦听见这样劲爆的消息,哪里还有心思做别的事?聚在一起议论了一回又一回。
一个眉眼细长,眼睛里闪着精光的矮胖仆妇挪了挪位子,让出一个凳子来给另一个长挑身材的年轻媳妇儿坐着,神秘兮兮的碰了碰那长挑身材的年轻媳妇儿,问她:“你可听说了?为了表少爷这事儿,咱们姑奶奶可是哭晕了过去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一波未平指的当然是前几日的满月酒上来闹场的许知远,还有刚跟陆墨之吵了一架的顾筠,现在她们夫妻二人方才吵完架不久,儿子就又招惹上了锦衣卫,真是比戏台上的话本还有精彩。
那长挑身材的媳妇子往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什么人注意她们,才掩着嘴笑,道:“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姑奶奶哪里是哭晕了?她那是被气晕了的,今日正轮到我当值,替浣衣房送衣物过去迎春居的,谁知一进门,我连半个人影也没瞧见,就听见屋子里吵吵闹闹的,伸长了脖子一瞧,你猜怎么着?正好看见了拂袖而去的姑老爷,却原来是姑奶奶非得逼着姑老爷(去想什么法子救表少爷,姑老爷不愿意,愤愤的出门去了!”
周围于是就唏嘘声一片,纷纷都感叹陆墨之实在是做的过分-----他不过就是一个没承袭爵位的五品官,到了现在还要靠着妻子的哥哥上位呢,怎的连对自己亲生儿子也如此冷情?女人们都是一样的容易怜惜弱者。顿时就替顾筠愤愤不平起来。
正说着,前边就来了一群人,领头的姑娘娇小玲珑得很,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见了她们一堆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就笑着道:“罢哟,嫂子们今日活儿都做完了?怎么都这么有空在这里嚼舌头?当心待会儿林嫂子进来,逮一个正着。那可不是好玩的!”
众人先是吓了一跳,等细瞧,才发现是老太太房里的汀香。随即就都放下心来,汀香这人是老太太的心腹,但是人却好的很。总是笑眯眯的,遇上什么事儿也总爱睁只眼闭只眼,对人也好的很,因此众人都很是喜欢。
听她这样说,那矮胖的仆妇就笑了一声。应和道:“是哟是哟!汀香姑娘都开口啦,大家还不快散了?!”
话音才落,众人就各走各的去了个干净,只剩下汀香跟领着的人和方才的矮胖仆妇,汀香见她还不走,就失笑道:“嫂子既让别人走了。怎的自己却还在这里磨蹭?难道有什么事情不成?”
确实还有些事情,那仆妇想了想,就凑过去拉开她。等看着离她领着的一堆人远了,才小声问道:“姑娘这是要往哪儿去?我听说姑奶奶家中的事很是不好办,老太太那儿也知道了?”
她问的这么细致,汀香先是偏头瞧了她一眼,过后才笑道:“嫂子问的这么多做什么?还是仔细干您的活儿吧。这哪里是咱们该知道的事儿?上头的事主子自会处理的。”
知道汀香向来都是仔细人,不想说的话怎么也问不出来的。矮胖仆妇也就死了心,讪讪的笑了笑,往远处去了。
汀香站在原地看着她走了,才苦笑着摇摇头,带着人往老太太的德安居去。
顾满刚好给王氏请了安,一出门就撞见了同来给王氏请安的顾昭,顾昭似乎没睡好,两只眼睛黑黑的,没什么神采,见了顾满,就拉着她,问她陆翰轩的事情。
欧阳灿跟顾满的关系向来极好的,顾昭总觉得若是顾满去求欧阳灿让他哥哥教训教训陆翰轩,欧阳宣也不一定会拒绝,因此还以为真是顾满的授意,心中就不禁很是担忧,再加上听说了今日陆玉然天未亮就去顾满房间闹了一场,心中就忍不住更加担心,一个劲的问她原委。
顾满失笑,任由顾昭牵着手问了一大堆,才解释道:“三姐,我像是那么笨的人么?众人都知道我跟欧阳灿的关系不错,但是关系再不错,锦衣卫又是普通的地方么?锦衣卫的人又怎么是我想指使就指使的动的?再说,纵然表哥他得罪了我,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之前都没记仇,现在倒是想起来要教训他了?我不怕引人话柄么,我又不傻。”
听顾满这一说,倒是也有道理,顾昭放下了一桩心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既然与你没有关系,那表弟这回倒是能耐不小,居然能劳动锦衣卫的人亲自出手,他究竟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顾满也挺想知道的,事实上陆翰轩并不是一个多能耐的人,否则的话也不会每次都只能占占口头上的便宜,而不能动自己分毫,何况他虽然聪明,但是却都没有用在正道上,读书也不是很好,还让顾筠很是操心了一阵子。
这样一个没有权没有势,又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的人,究竟能因为什么,连锦衣卫的人都出动了?
想来想去,顾满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或许还是跟许知远的事情有关。
欧阳灿提过,陆翰轩跟许知远还有顾承宇都跟六皇子走的很近过。
想到六皇子,她心中就咯噔一下,或许是因为六皇子会是未来的皇帝,她下意识的是不想得罪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总期待什么都会改变,包括六皇子会登上大位的这一点,也会改变。
“我也不知道呀!不过话说回来,”顾满瞅了一眼顾昭,笑道:“他犯了什么事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咱们紧张什么?三姐是不是听说了表姐今日来我房里闹事的事了?”
顾昭点点头,劝道:“你最近还是远着些姑母与姑父他们罢,否则到时候姑母在老太太跟前再说些什么,你又有的受了。”
顾老太太这么护短偏心的一个人,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外孙被锦衣卫给抓走了,会怎么做呢?
换位想想,顾昭跟顾满心中都透彻的很,知道她必然又跟从前一般,来找王氏,让王家的人善后。
顾老太太聪明着呢,知道顾老侯爷必然是不愿意插手的,而顾老太太的娘家人淮安侯家更是一样,与老太太并不亲近,老太太可以利用的,也只有王氏了。
不过这回的事情可不简单,中间还牵扯到了锦衣卫,这也不是王家想插手就能插手的了,顾昭怕王氏又不知深浅的兜揽下来,面色阴沉的看了看王氏的房门,就正色道:“不管怎么样,如今咱们只要管好自己就够了,其他的事情,就不必插手了!我要去劝劝母亲。”
是该劝劝王氏了,好人不是这么当的,她每次当好人都吃力不讨好。
顾满想了想,就拉住风风火火要走的顾昭,补充道:“三姐,还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
见她的面色严肃,顾昭还以为又是与陆翰轩有关,就疑惑的问:“什么?”
“父亲他跟母亲要了九万两银子。”顾满盯紧顾昭,见她的表情极速变换,从不可置信到最后的怒不可遏,就又接着道:“他说他弄丢了小爵爷的玉,小爵爷要他加倍偿还,母亲就信了。”
顾昭冷笑了两声,嗤笑道:“就这个理由,母亲她也信吗?”别人不知道,但是她跟顾满可都清楚的很,顾博齐跟许知远究竟做的是什么交易,那所谓的龙纹玉又是怎么一回事。
想起这一茬,顾昭就又问道:“那块玉不是给了你吗?现在玉呢?”
“玉还是在我手上,我保存的好好的,一点儿错也不会有。”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顾满就提醒她:“没用的三姐,现在就算我们把玉拿在父亲跟母亲面前,父亲为了九万两银子,也会说那块玉是假的。除了这件事,还有件事你也不知道。”
顾满顿了顿,就又将邱苍梧的事情都告诉顾昭,末了解释道:“凭着老太太的脾气,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答应原谅一个在自家后院做了这等丑事的人,而父亲,真的是因为我们家的面子和跟邱员外的交情就为邱苍梧说情的吗?恐怕都是看在银子的份上罢?”
如果都是因为看在银子的面上,那邱苍梧的五万两肯定就不用还了,那为什么顾博齐还是要跟王氏拿九万两?
他是想做什么?居然还要骗王氏的钱?
王氏的嫁妆几乎全都在那九万两里面了!他也真下的去手。
顾昭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母亲?”
告诉王氏?王氏会信么,每次只要顾博齐多说几句好话,多装装可怜,王氏就要弃械投降了。
掉的好恐怖的收藏啊,好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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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三 反咬
次日顾博齐果然兴冲冲的跑来跟王氏要银子。
顾满坐在王氏旁边逗弄顾成峰,眼睛转也没转一下。
王氏担忧的朝她那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很是担心她会生气,见她没半点反应,才咬着唇告诉顾博齐:“还有以剑铺子没卖出去呢,过几日吧。”
过几日过几日,顾博齐渐渐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脸上的神色也瞬间变得很差,但是念着银子的份上,倒是也不敢跟王氏翻脸,于是勉强笑着提醒她:“那你倒是抓紧些,我近日被逼得慌。”
没卖出去的铺子就是在臭水巷的那个绸缎铺,消息传出去了许久也没个回应。
顾满都是知道的,因此她继续装作什么也没听见,逗弄着顾成峰玩耍。
没一会儿,说完了银子就已经跟王氏没什么话好说了的顾博齐就觉得在这里呆着无趣,尴尬着抱了抱小儿子,就讪讪的出门去了。
等顾博齐出了门,王氏就偷眼看了一眼顾满,神色颇有几分尴尬。
她心知女儿定是不会赞成自己把所有的积蓄都交出去*给顾博齐的,因此本来打算不跟她们说,瞒着她们行事的,但是现在既然被她听去了,王氏咬咬牙,打算把事情都如实的告诉顾满。
顾满很认真的低头听着王氏把前因后果都给说完了,才抬头开门见山的去问王氏:“母亲,您想过为什么父亲前几日会那样拼命的帮邱员外说话么?”
如果没有顾博齐的一意孤行和一力维护,邱苍梧确实不可能那么轻易脱身的。
按照顾老太太的脾气,怎么也要把邱苍梧给送去应天府。
王氏一愣,皱眉道:“你父亲与你邱伯父总是很好的朋友。”况且,这种事情从被家里的女孩子们知道到底不好,再说若是都传了出去,家里的女孩子们以后怎么办?在这件事情上来说。顾博齐倒是没有做错。
顾满摇摇头,决定对王氏和盘托出:“母亲!你就没有想过么?凭着父亲的性子,若是没有什么好处给他的话,他会为了一个朋友去跟老太太求情?还出了那么大的力?”
好处?王氏先是被吓了一跳,紧跟着脑海里浮现的竟是顾博齐所说的,借过邱世机五万两银子应急的事情。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顾满就冷笑了一声,告诉王氏:“母亲,既然您不知道,那就由我来告诉您吧。父亲他之所以拼命的帮邱员外说话。是因为邱员外承诺他,那五万两银子不用他还了。而现在,父亲在明知道银子已经不用还了的情况下。还跟你要九万两。你不觉得这中间,有什么东西不对吗?”
王氏心中咯噔一下,竟毫不意外的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或许是因为顾博齐实在是太像做出这种事的人了,她一点儿也不怀疑。
紧接着她就觉得自己可笑的有猩恨,她在这里倾家荡产的要卖铺子筹银子。顾博齐却还在想着吸自己的血!
九万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自己也已经跟顾博齐说的够清楚了,这些都是自己的私房钱,自己是在拿顾昭跟顾满的聘礼,甚至以后给顾成峰娶媳妇的银子来帮顾博齐填窟窿。
亏他说的那么好听,亏他有脸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亏他能昧着自己的良心。拿着这些银子去花天酒地。
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拉着顾满问她:“你是如何知道的。或许或许是你误会了也未可知,你父亲这个人。他虽然平日里不靠谱了些,但是这样大的事情”
这样大的事情,他只会贪的更多更厉害。
顾满不忍心再看着王氏这么自欺欺人,就决定干干脆脆的打断她的幻想,她打断王氏的话。直接告诉她:“母亲,别骗自己了。你知道父亲的为人。若是不信,你大可以去问问邱员外的夫人,我想她会很乐意告诉你的。”
顾成峰已经睡着了,顾满小心翼翼的把他抱起来交给旁边的奶娘,看着奶娘下去了,才转头盯着王氏:“母亲,清醒清醒吧,父亲他不值得相信。”
从刘六娘被抬进这侯府来的那一日开始,他已经不值得相信了。
王氏想起最近以来好不容易获得的安宁,再想想自己已经卖掉了的铺子跟庄子,忽然想嚎啕大哭。
但是她哭不出来,她只是愣愣的盯着门前的帘子,觉得头痛欲裂。
顾满上去扶住她,想了想就补充道:“母亲,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告诉你。”
不能再这么放纵王氏的不忍跟对顾博齐的爱恋了,她总觉得要把王氏给保护起来,可是现在看来,一直保护着王氏也不是个办法。
费氏瞪着一双眼睛,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才勉强拦住了暴怒的邱世安。
邱世安目眦欲裂,瞪视着躲在屋子里的邱苍梧,怒吼道:“放手!夫人,今日我就要把这个孽子给打死!不然实在无法泄我心头之恨!”
这一次邱苍梧犯的错确实有些离谱,在人家家里做客,居然做出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费氏自己也恨儿子不成器,但是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只有为他好的,哪里有不为他说话的理?
她抓住邱世安的手,央求他:“老爷!老爷!寄望他可是咱们唯一的儿子!你要是把他打死了,上哪儿再找一个儿子去?!”
邱苍梧蜷缩在角落里,整个人目光呆滞,头发散乱,跟街上流浪乞儿似地,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梳洗了,整个人都出于呆滞状态。
听见了邱世安的怒骂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邱苍梧的头很疼,他蹲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耳朵,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床上了,起来的时候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回想了个遍。
他是怎么去的山坡,怎么对上的顾满,怎么把那个丫头按在了地上
的确很给自家丢脸,难怪父亲会生这么大的气,邱苍梧呜咽着揪自己的头发,忽然发起狠来,站起身把房间里的东西都给砸了个稀巴烂。
被邱苍梧的反应给吓了一跳,暴怒的邱世安倒是清醒了一些,他喘着粗气把手里的棍子给扔到了地上,指着他声音都在发颤:“孽子!孽子啊!从小我是如何教你的?你读的那些圣贤书又都到哪里去了!你把我的面子都给丢尽了!”
费氏见邱苍梧面色苍白,眼神茫然,就忙奔过去将邱苍梧给抓住搂在怀里,哭着安抚他:“寄望!寄望,你别犯傻,你别犯傻啊!”
邱苍梧在母亲的怀里大哭起来,哭了半日才抽抽噎噎的停止了哭声,回头问他母亲:“母亲,我是如何被发现的?”
费氏看向邱世安,邱世安哼哧哼哧的喘了半日的气,才怒气冲冲的道:“还能有谁?总归是侯府的下人们!”
他是不知道发现的人是谢庭的,没有人跟他说,他那日又只忙着跟顾博齐求情了。
邱苍梧愣了一愣,叹了一口气就站起身来:“父亲,我被人算计了。”
被人算计了?
这是什么意思?费氏跟邱世安对视一眼,忙拉着邱苍梧,问道:“什么被人算计了?难道你想起什么来不成?”
“父亲!”邱苍梧拉了拉自己的袖子,跟邱世安解释道:“我再怎么混账,也不至于光天化日就做出那等不知廉耻的事来何况,那日是多重要的日子?我怎么会人家顾姑娘的面,做出这等事情呢!”
当着顾姑娘的面?
邱世安觉得自己越听越糊涂,挥挥手阻止了他,问道:“是哪个顾姑娘?!你说的都是些什么?”
当时哪里有什么顾姑娘在场,若是真的有的话,事情哪里还能解决的这般轻松?顾老太太怕是早就不依不饶的把邱苍梧直接送官了。
邱苍梧愣了一愣,脱口而出就道:“顾九姑娘啊!”
顾九?顾满?!
邱世安拉着邱苍梧,面色严肃的问他:“你是说,顾九姑娘当时也在?”
“我那时候不知道怎么了,本来是想去找顾九姑娘的,但是见了顾九姑娘.忽然,忽然就不知为何,整个人都不受自己控制了,顾九姑娘跑得亏,后来我记得我去追追着追着,不知道怎的就碰上了一群人聚在一起,当时我已经控制不住了”
邱世安本来还以为只是一个丫头的事情,等听邱苍梧说了顾九也在场,忽然就觉得不对劲起来。
及至听说顾九是逃走的之后,更是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那顾九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若是邱苍梧真的当着她的面做出了这种事,那这一辈子,恐怕邱苍梧也别想高攀上人家了!
他在心里暗暗叫不好,就问邱苍梧:“那你说的被人算计了,又是怎么回事?”
邱苍梧一愣,想起那阵莫名其妙的香气,和后边不受控制的自己,一时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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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四 改变
厨房上灶的婆子把柴火加了进去,把火烧的旺旺的,待锅里飘出了阵阵香气,就从旁边拿了几只筷子,揭开锅盖往锅里一插,发现里面的猪头已经炖的松软松软的,才满意的笑了笑,将那筷子往嘴里一放,咂摸咂摸了味道,招呼一旁的人开始剁酱料。
酱料很快就配好了,婆子努努嘴,朝着灶上指了一指,身旁的小丫头就忙不迭的跑过去,端着一碟子猪头肉狼吞虎咽起来。
恰在此时,一个穿着粉色褙子,绿豆色襦裙的丫头进来,看着那小丫头狼吞虎咽的,就忙骂道:“你作死呢!鹿儿媳妇,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四太太的东西你也敢昧下?你当这是二太太的东西呢?!看我回去不跟四太太说,叫她好好整治整治你们!”
小丫头吃的太多,肚子里发胀,此刻又被一吓,竟弯腰将刚刚吃进去的东西都给吐了出来。
鹿儿媳妇吓了一跳,顾不得去看女儿,忙陪着笑跟那丫头说情:“姑娘可别这样大声儿!让人知道了,我还活不活了?”
她一边说,一边将袖子里的茯苓膏掏出一包来塞给她,小声道:“姑娘以为我那丫头吃的是什么?可不就是二太太的那份呢,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四太太头上动土呀!”
那丫头啧啧了两声,往旁边的桌子上瞧了一眼,见果真不是刻着三房字样的餐盒,才撇了撇嘴,将茯苓膏收进袖子里,撇着嘴道:“二太太虽然性子软,你们也该有点成色,看看那送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小心她生起气来,你们得吃不了兜着走!”
呵!婆子冷笑了一声。见左右没什么人,才抖抖索索的凑在丫头耳边笑:“姑娘知道什么、二太太跟咱们二老爷正闹着呢,此刻别说是什么猪头肉,就算是龙肉,怕也没心情吃。值得什么?”
二房的主子都不甚挑,送什么东西去,若不是真的实在过不得目了,向来都是不苛责的。
谁怕她们?
那丫头了然的笑笑,盯着鹿儿媳妇把猪头肉装在八宝攒盒里,用春寿宝盖盅又装了一盅参汤。都摆放好了,才接过去,笑嘻嘻的回春意居去了。
鹿儿媳妇总算忙完了四房的猪头肉。伸手捶了捶后背,见女儿吐了一地的东西,就恨恨的拍了拍她的背,骂道:“没用的小泥巴坯子,一句话也能把你吓成这样!”骂归骂。却还是低着头收拾起来。
清江院安安静静的,院子里有小丫头在洒扫,有几个丫头拿着饲料在喂鸟。
王氏撑着头倒在罗汉床上,翻来覆去难受得很。
她只要一想到昨日顾博齐被拆穿之后那肆无忌惮的嘴脸,和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就觉得被气的心肝儿疼。
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下去了。
清音跟月桐在外间做针线。见里屋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也不敢去打扰-----昨日的事情闹的挺大。顾博齐气的跳脚,满脸通红的在院子里大闹了一场,众人都知道王氏现在在气头上,都不敢来招惹。
没过一会儿,院子门吱呀吱呀的响了。清音忙站起身来迎出去,见是顾昭。就笑道:“三姑娘来了?”
顾昭微笑着点头,笑问道:“母亲这里还没传饭么?”
想也知道,王氏大概是没心情吃饭的。
清音眉目间颇见疲惫,闻言勉强笑着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顾昭脸上的笑意也就顺势都收了,但她眉间一直堆积的郁闷却少了不少,她知道顾满已经把一切事情都告诉给了王氏,也知道王氏要接受起来怕是有些困难,但是只要一想到王氏被顾博齐拿捏在手里,她就觉得不舒服。
话说穿了反而好些,也省的日后要防着这府里这么多双眼睛之时,同时还要担心王氏。
她跟顾满其实是不一样的,从一开始她便知道王氏这样的性子,在侯府实在算不得好事,但是她看着比自己年小几岁的顾满拼了命也要护着王氏,也只能忍着,一次两次的忍,三次四次的让,到后来,气在心中就憋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难受。
是时候该让王氏改变改变了,她总不能一辈子都软弱的谁都能上来踩一脚。
从前也就罢了,现在还有小十八,若是小十八有这么一个软弱的娘亲,将来可怎么办?
她想着,就撩开帘子进了屋,王氏正躺在床上,似乎很不舒服。
她上前给王氏请了安,就靠在床头,轻轻的替王氏按太阳穴。
王氏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就翻了个身往里边躺着。
王氏不是不愿意见到女儿,只是,在知道了顾博齐的混账事之后,越发的觉得没脸见她们。
顾昭小小年纪就学的谨慎老成,甚至比去了庄子思过一阵的顾清还要沉默寡言,她说不心疼不愧疚是假的。
但是只要一想起顾博齐来,她还是觉得心疼,她不明白,好歹也是夫妻一场,他何至于那样狠心,在儿子满月不久之后,还要骗走自己的所有积蓄。
口口声声说若是没有这笔银子会死,可是她被气的胃疼,与他大吵了一场,他居然还因为没给他银子而恨上了自己。
越想越心酸,王氏捂着肚子,几乎要哭出声来。
外间忽然传来叫门声,清音快步出去,见是厨房的仆妇,就道:“咦,怎的今日这点儿才来?”
厨房上混着的都是人精,哪里敢说是因为知道送来了王氏也不吃,就陪着笑,说是因为厨房上的人忘了,又没人去拿云云。
清音也懒得同她们计较,将餐盒收了拿进屋子去摆饭。
这一摆,就出了问题。
那餐盒打开,里面的猪头肉缺斤少两不说,那珐琅镀金碟子底下竟是油腻腻的一层,也不晓得是什么脏东西,竟没给擦干净。
清音看的一阵反胃,心知肚明这是因为这两日顾博齐摆明了跟王氏闹翻,惹得这侯府的人也都看人下菜碟,看不起她们清江院了,她又气又恨,想着要跟王氏告上一状,却明白说了也是白说-----王氏若是说话管用的话,下人们哪里敢这样光明正大的欺负她们二房?他们还不是看着王氏脾气好,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罢了,谁让自己跟了个这样的主子呢,她觉得心中委屈的很,眨了眨眼睛几乎要哭出来。
顾满正在此时进门来,见了她这幅样子就奇怪的咦了一声,眼睛再往她手上一瞧,顿时就明白了个大概。
她指着清音手上的菜碟,问道:“这是今日厨房上送来的?午膳?”
这几块零零碎碎的猪头肉够干什么的?喂狗恐怕都不够。
克扣也不是这么克扣的,狗眼看人低也不是这么看的!
清音嗯了一声,声音都带着哭腔。
顾满沉默下来,伸手将她手上的菜碟拿在手里进了里屋,对着王氏道:“母亲,来看看今天的午膳。”
珐琅碟子的漂亮敲与那油腻腻的猪头肉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碟子四周还不知道布满了什么东西,黄黄的,腻腻的,看起来极为恶心。
王氏受不住,捂着嘴哇的一声就想吐。
清音忙递过痰盂来,顾昭就忙着给王氏拍背。
王氏又气又急,指着那碟子猪头肉话也说不利索了,怒道:“是谁往这里送来的!把人给我带来!”
二房不受待见,到底是未来侯府的主人,现在王氏也到底掌着府中的中馈!不过是因为跟顾博齐吵了一场,对下人们向来又宽待了一些,她们就这么蹬鼻子上脸了?!
顾昭想劝,却被顾满伸手按住了,顾满转头看着清音,扬着下巴吩咐:“没听说二太太说了什么么?去把厨房上今日上灶的厨娘们全部带来!”
二太太竟然发怒了,这可是头一遭,清音惊讶的看了一眼顾满,忙转头亲自去了。
很好,没有被顾博齐的打击给彻底击垮,幸好不是泥人做的,还是有几分脾气。
顾满早就知道厨房里的弯弯绕绕,也知道下人们向来对二房都是能敷衍就敷衍,根本不当回事,她冷眼旁观着,等待的就是这一天。
腐烂吧,烂的彻底一些,也就能把王氏拍的更加清醒。
王氏觉得委屈,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还是啪嗒啪嗒的全部掉在床单上,她不是不知道为何府里的下人们敢如此大胆。
无非就是因为跟顾博齐吵了一架,无非就是前几日被顾老太太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顾老太太也真狠啊,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把她给叫去大骂一番,连个解释的机会也没给。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从来就没对顾博齐有什么不满,再怎么都把顾博齐当作自己的天来对待,还不是指望着他能成为她们母子的顶梁柱,可是顾博齐呢?
他花天酒地,对庶子庶女都要比对自己的孩子好。
自己掏心掏肺对他,掏心掏肺对这个家,到最后还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她王氏难道活该、犯贱么!
冷笑了两声,她死死的盯着门帘,转头冲顾昭道:“阿昭,替母亲梳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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