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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藤紫骢     一路隋行txt下载     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66章 射向杨广的第一枝暗箭

    其实,就连奉皇后独孤伽罗之命前来带李靖回京鞠问的李渊也不知道,太子杨勇才是导致李靖被迫离开杨广身边的始作俑者。

    这件事说来也凑巧,杨广为李靖、梁默等人请功的奏折刚好和高颖从并州发回的禀报刘居士游说都蓝可汗起兵攻隋的奏章同一天送到协理朝政的太子杨勇手中。

    三年前,杨勇就因与杨广争夺伐陈的统帅权不成,对杨广心存嫉妒,不久前又因太子妃元氏离奇地暴亡一事见疑于皇后独孤伽罗,认定是他使毒害死了元氏,进而引发了一场废储易储的风波,使得杨勇差点儿从东宫扫地出门,而众所周知,经皇后独孤伽罗举荐,隋高祖杨坚认可的继任太子正是晋王杨广,这样一来,就使得杨勇对杨广的嫉妒变成了仇恨,暗下决心,一定要消除杨广这个最大的威胁。

    于是,李靖充当其冲,便成为了杨勇向杨广发起进攻的第一个目标。

    杨勇在看罢同时抵京的南北两道奏章后,既没有与在朝中辅政的尚书右仆射杨素商量,也没有将两道奏章上呈给父皇杨坚,而是首先赶往正阳宫,特地提醒独孤伽罗道:“儿臣还记得开皇六年刘鲂、宇文忻发动三家叛乱前,母后曾在前朝旧臣中拟定了四位重点怀疑的人选,其中就有刘居士的父亲彭国公刘昶,后因刘昶韬光养晦,专心礼佛、敬佛,反迹未显,故而母后才放过了他。没想到刘昶隐忍长达数年后,还是指使其子刘居士潜逃,欲借突厥之兵颠覆我大隋。

    据儿臣所知,刘居士在长安交游极广,向有泼皮大侠之称,他既已潜往关外,母后不可不防长安城内仍有他的同党里应外合,欲一同起事作乱。依儿臣之见,不如先发制人,将凡与刘居士往来密切的官宦、世家子弟莫问情由,一概先行拘捕,交有司勘问明白后再视情形分别处置……”

    独孤伽罗本因元氏暴亡一事对这个长子心生戒备和厌恶,但因杨勇今日来正阳宫求见她是为了数年前由她主持清查的一件旧案死灰复燃,突然冒出了个刘居士,潜往关外游说突厥的都蓝可汗起兵来犯,这就不能不使独孤伽罗格外地重视起这件事。

    “听你这么说,想必你对刘居士在长安时的交游有所了解了,其中有没有如今掌握兵权的人哪?“独孤伽罗浏览着杨勇呈上的奏章,随口问道。

    杨勇加着小心答道:“儿臣也是今日看罢高仆射写来的这道奏章才想起刘居士此人的情况的,一时间还真的想不出他与哪些人过从甚密……”

    独孤伽罗的目光从手中的奏章移向杨勇,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一眼瞅见杨勇手里还拿着一道奏章,遂问道:”你手里拿的是谁写来的奏章啊?”

    杨勇等的就是她这一问,顺势将杨广为李靖请功的奏章呈给独孤伽罗,有意夸赞杨广道:”这是阿纵写来的一道为全歼顾姿儿所部劫匪的有功将领请功的奏章.母后快看看吧,儿臣方才看得气都有点喘不上来了,要换做是儿臣,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样的妙计来。“

    独孤伽罗自是明白,杨勇这是有意在自己面前称赞杨广,真正的目的是欲借机讨好自己,撇撇嘴,展开杨广的奏章饶有兴致地浏览起来。

    果不出杨勇所料,看不多时,独孤伽罗的目光就定格在了李靖这个名字身上,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思忖了片刻,问杨勇道:“李靖这娃儿了不得嘛,孤身一人深入匪穴力擒匪首,阿纵要保举他统带一营骠骑营呢。你知道他是谁家的娃儿吗?”

    “李靖是原汾州刺史李诠的儿子,母后多半是忘了,数年前强闯禁宫欲为其父洗冤的就是他咧,后来,在父皇亲自主持平定三家叛乱过程中,李靖也立下了功劳,不满十四岁就被父皇招到身边做了内殿值长。”杨勇就是不肯直接说明李靖与刘居士是结义兄弟这件事,诱使独孤伽罗进入他的设计之中。

    “本宫想起来了。我曾听厄儿说起过,当初李靖为了解救他的父亲李诠,强闯禁宫,后被阿纵带回府中关押,好像就是刘居士,唆使人半夜三更地在阿纵王府门外敲锣打鼓地闹腾了几个晚上……这么说来,李靖和刘居士的交情还真的非同一般啊!”说着说着,独孤伽罗猛地意识到自己可能上了杨勇的当,面色登时阴沉了下来

    “这件事儿臣倒是从没听说过。“杨勇装作是头一次听说李靖与刘居士是好友故交的事,继续正话反说道,”不过,李靖曾屡次为朝廷建立功勋,如今又是阿纵身边的得力干将,他多半是不会与刘居士串通一气,反叛朝廷的,依儿臣之见,就不必捉他回京鞠问了吧。“

    “不,这样的人不宜继续充任阿纵的近卫。”独孤伽罗明知杨勇是在装神弄鬼,却惦记着杨广的安危,不欲李靖再留在杨广身边,遂当即说道,“捉拿李靖回京鞠问之事就由本宫来派人去办吧,见地伐,清查刘居士同党一事就交由你来操持,切记,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走一个坏人。”

    杨勇对未能由自己派人前往广陵捉拿李靖回京甚是失望,领命临走前特地提醒独孤伽罗道:“父皇那里?”

    “此事事关数年前本宫主持清查的一件旧案,就由本宫来向你父皇奏报吧。”独孤伽罗牢牢地把清查刘居士同党的权力抓在了自己手中,淡淡地答道。

    半个多月后,李渊不仅从广陵顺利地带回了李靖,而且还押解回了匪首顾姿儿和燕十三,这使得独孤伽罗更加确信,太子杨勇是在借李靖与刘居士曾是旧交这件事大做文章,箭锋指向的正是她择定的东宫继任之主——晋王杨广。

    在正阳宫中看罢杨广托李渊带回的那封替李靖讲情的书信,独孤伽罗脸上掠过一丝诡异的笑容,随即吩咐李渊将李靖押解回他在长安的家中,多派人手,严加看管,未经她的允准,李靖不得踏出家门一步。

第867章 小子,敢不敢随我到关外走一趟

    李靖感到很郁闷。

    一转眼的功夫,他被李渊带回长安已有十天了,不但连皇后独孤伽罗的面儿都没见上,而且就连他要求见李渊一面,也被在他家门外看守他的两名禁军校尉给回绝了:“唐国公很忙,哪有功夫来见你?我劝你呀,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多在父母跟前尽些孝心吧。”

    孝心自然是要尽的,可是皇后命李渊千里迢迢地把自己从广陵带回长安,却不理不睬地软禁在家中,既不鞠问定自己的罪,又不放自己出去,这算怎么回事啊?

    李诠此时已辞官不做,以郡公的爵位在京荣养,眼瞅着儿子回到家中吃饭饭不香,睡觉睡不稳,犹如一只已习惯了在野外猎食的小老虎,陡然被关进了笼子里,整日心焦魔乱的一副模样,未免心疼,遂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来稳住李靖。

    “娘娘不是禁了你的足吗?可她没禁我的足啊!这么着吧,娃儿,你在外面有什么要办的事,为父替你去办。”这一天晌午时分,李诠得到家中仆从的禀报,说是给少爷房中送去的饭他一口没动,于是便亲自来到李靖房中,给他出主意道。

    李靖不忍心已上了几岁年纪的父亲替自己跑腿,四下打探消息,听到身后是父亲说话,便从床上翻身站起,一言不发。

    “你是不相信为父能打听来你想要的消息,还是……莫要忘了为父也曾做过两任刺史,在长安城中还是有几位故交好友,即便不能劝说娘娘放了你,打听些消息还是能做到的吧。”李诠有意安慰李靖道。

    “都是孩儿不孝,牵累了父母家中……”

    父子二人正在李靖房中说着话,就见一名在门外负责看守李靖的禁军校尉走进了院中,冲着房中高声叫道:“李靖在哪间房里,还不赶紧出来迎接长孙将军?”

    李诠、李靖父子二人在房中听了这话,相互对视了一眼,皆不知这位不速之客地突然到来是福是祸。

    李诠不顾李靖的劝阻,坚持要和李靖一同出府迎接,却被那禁军校尉客气地拦住了:“郡公,长孙将军是奉旨而来,在府门外交待得明白,只见李靖一人,请您老还是回自己房中歇息去吧。”

    李靖独自一人走到府门外,才发现,门外站着的这位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驾前应对突厥事务的头号智囊——右勋卫骠骑将军长孙晟。

    在当今朝中,若论人品、智谋、武功三者兼备者,李靖第一个推祟的就数长孙晟了(越国公杨素胸怀雄才大略,论智谋和武功虽较长孙晟犹过之而无不及,但李靖却瞧不上杨素的为人)。一见是长孙晟奉旨前来问话,赶忙疾趋向前,冲着长孙晟深施一礼,恭敬地说道:“晚辈不知长孙将军光临,迎接来迟,还望将军莫怪。将军请至正堂安坐,李靖愿聆听将军教诲。”

    长孙晟却站在李靖家门外纹丝未动,两眼盯着李靖问道:“小子,敢不敢随我到关外走一趟啊?”

    李靖闻言心念一闪,抱拳说道:“将军有所不知,晚辈如今……”

    长孙晟不客气地冲他挥了挥手,打断他道:”我也不相瞒你,我才从陛下那里领到了一份差使,身边尚缺少两位帮手,你若肯去,便算上你一个。行不行的,给个痛快话!“

    “将军此次奉旨出关,是为了……”因事发突然,李靖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禁不住向长孙晟探问道。

    “这个你无需知道得太过详细。今日我入宫陛见时,恰好娘娘也在座,是她向我举荐的你,夸赞你忠肝义胆,小小年纪便孤身入匪穴,为朝廷稳定江南局势建立了功勋哪。”长孙晟上下打量着李靖,似乎不太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形容憔悴的少年人真有那么大的本领。

    “真的,真的是娘娘要晚辈随将军前往关外办差的?”长孙晟的一番话犹如一阵温暖的春风,彻底驱散了李靖心头的阴霾,他兴奋地说话都有些颤抖起来了。

    “小子好智计,你可听清楚了,娘娘只是吩咐我来问你一声,并没有下旨意给你。你若是不情愿,喏,还交给他们俩个喽。”长孙晟呵呵笑着纠正李靖道。

    “愿意,晚辈愿意。”

    “好吧。”长孙晟略微思索了一下,叮嘱李靖道,“我给你一天时间,明日辰时我自会派人来接你。今日之事只可对父母双亲提起,切记不可向他人泄露消息。”

    李靖伫立府门前,送走长孙晟,还没转身回到院中,已见自己的父亲李诠焦急地跑了出来,拉着他的衣袖问道:“娃儿,长孙将军此来,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

    李靖忙将父亲搀扶至家中正堂坐下,将长孙晟的来意向李诠作了禀报,临了向李诠说道:”父亲,据孩儿猜料,娘娘要我随长孙将军出关,多半是为了要孩儿亲手斩杀刘居士,自证清白。在广陵时,孩儿曾向晋王殿下作下过承诺,要手刃此逆贼的。父亲该不会怪我不顾旧情吧。“

    李诠登时犯了难,喃喃说道:“没想到居士这娃儿能做出反叛朝廷的事来,可怜彭国公老两口,膝下只有这么一个男娃,这要是被你杀了,日后叫为父如何与彭国公相见哪。”

    “那,孩儿这就托人带话给长孙将军去,就说孩儿不随他去关外了。“因知父亲说的都是实情,李靖心一软,起身就欲往外走。

    “且慢。“李诠抹了抹眼角,拦下了李靖,“即便你不去,总有别人去的,我估摸着,这回皇上一定要见到居士那娃儿的人头方肯罢休了。你,你就随长孙晟去吧。居士反叛朝廷,已是犯下了诛灭三族的不赦之罪,为了江山社稷,娃儿你亲手杀了他也不为过。”

    “孩儿是在想,若居士心中尚存有一份孝心,他一定不会责怪孩儿如此对他的。”李靖咬了咬牙,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用居士的一条性命换得彭国公夫妻两条性命?娃儿,你真的是长大了,为父远不及你呀。”李诠喟然叹息道。

    “父亲,明日一早,孩儿就要随长孙将军启程了,临行前尚有一事不敢向父亲隐瞒:在广陵时,由晋王做出,给孩儿定下了一门亲事……”不知出于哪种心思,李靖决定将他与冯小惜定亲的事如实禀报给父母

第868章 太子的警告

    待到次日李靖辞别父母,跟随长孙晟从长安启程时,才发现,原来需要自证清白的并不只是他一人,还有尚书右仆射、越国公杨素的长子杨玄感。

    一路上,李靖经向杨玄感询问才知道,原来他也是被当做刘居士的故交好友拘禁起来的。

    杨玄感的身份与李靖可是大不相同:李靖虽是晋王杨广身边的人,可毕竟跟随杨广时日不长,其父李诠又是位闲居在家的郡公,而杨玄感的父亲杨素却是在朝中握有实权的尚书右仆射,母亲郑祁耶出身天下“五大高门”之一的荥阳郑氏,且是皇后独孤伽罗的闺蜜,十几天前,太子杨勇连声招呼都不打,命人直接将杨玄感从杨素府中抓了出来,押至大理寺羁押,不能不使接到家人禀报的杨素既感意外,又产生了一丝警觉。

    不久前,杨素才答应了前来游说他的兄弟杨约,声称愿意帮助晋王杨广入主东宫,如今太子杨勇就以捉拿刘居士同党的名义,命人径直闯入他的家中,抓走了他的长子杨玄感,莫非太子已查知了自己答应做杨广在朝中内援的实情?

    向来足智多谋的杨素在受到太子杨勇严厉警告之后,陷入了彷徨犹豫,一时拿不准主意,该不该主动去找太子杨勇,消除误会,解救出长子。

    杨素尚在惊惧不定之时,他的夫人郑祁耶已是救子心切,跑到正阳宫向皇后独孤伽罗求情去了。

    独孤伽罗听自己的这位闺蜜说明来意,心念一闪,笑着安抚郑祁耶道:“太子是奉本宫之命行事,不过是先将与刘居士有过交往的京中官宦子弟、世家公子带回去问话,你不必太过担心,待过些时日查明玄感并没有参与反叛朝廷,自然会放他回家的。”

    “娘娘,你也知道,玄感这孩子从小头脑就糊涂,痴痴傻傻的,他要是在大理寺说错了话,这可怎生了得啊!”郑祁耶神色焦急地问独孤伽罗道,“再者,这要把他关到什么时候,才能查清案情,放他回家啊?”

    “妹妹,事关逆案,本宫也不便干预太多,直接吩咐太子将玄感放了呀。你若放心不下,本宫倒有个办法,既可使玄感免受牢狱之苦,又能给他提供一个为朝廷建功,换取一份功名,就是……”独孤伽罗觑着郑祁耶的脸色说道。

    “臣妾代玄感孩儿拜谢娘娘的大恩大德了,只要是娘娘指的路,臣妾无不从命。”郑祁耶惊喜地起身,冲独孤伽罗施礼道。

    “其实也没有太大的风险,本宫只是想叫玄感跟随长孙晟前往突厥牙帐走一趟,要是长孙晟此去能够斩杀刘居士,那玄感不就可以自证清白了吗?妹妹请放心,本宫会关照长孙晟,好生关照玄感,不会叫他去杀人的,只是陪着走一趟而已。”独孤伽罗欠了欠身,请郑祁耶归座,说道。

    “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啊?娘娘,除此之外......”郑祁耶着实舍不得儿子远行。

    “除此之外,只有委屈玄感多在大理寺住上些时候了。当然,本宫瞧在妹妹的情面上,会交待人多关照玄感的。”独孤伽罗淡淡地说道。

    “这样啊......那,还是叫玄感到关外走一趟吧,说不准因祸得福,真如娘娘所说,能博得个功名回来呢。”郑祁耶无奈,只得答应叫儿子随长孙晟出使突厥了。

    除了杨玄感之外,李靖还发现,与他同行的还有两辆驮车,驮车里不知坐着的是什么人。

    直到他跟随长孙晟一行走到蒲州地界,趁驮车里坐着的人下车方便的机会,李靖才看到,前面的一辆驮车上坐着的是四名年轻貌美的女子,而后面那辆驮车上被两名军士押着走下车来的竟然是燕十三。

    这一来令李靖大吃一惊,待重新动身出发后,他找了个机会接近长孙晟,不解地向他问道:“将军,这燕十三可是手上沾满了官军鲜血的悍匪啊,圣上难道就这么宽赦了他?”

    “我听说,是你捉到的燕十三?”长孙晟转头见是李靖,笑着问他道。

    “虽不是晚辈捉到的他,但晚辈亲眼目睹过他射杀跟随晚辈进入雁荡山侦伺匪情的军士,并且,他还供认出,早年曾跟随圣上征战沙场的焦二也死在他的箭下。”李靖向长孙晟介绍着燕十三的罪状。

    “来,我为你引见引见。”长孙晟说着,拔转马头,带着李靖来到载着燕十三的那辆驮车旁,指着骑马走在驮车旁的一名年轻官员向李靖介绍道,“这位是礼部主事封伦,奉旨出使高句丽,因先要到并州见过高仆射,故而与咱们同行,燕十三的事,还是请封主事同你说说吧。”

    封伦瞧了瞧李靖,正要问明他的身份,长孙晟已笑着向他介绍道:“封主事,你一定听说过他,他叫李靖,现任……”说着,目视李靖,希望他自报职衔。

    李靖此时方领悟到朝廷并没有罢免他的官职,忙抱拳说道:“末将李靖,现以内殿值长的职衔随晋王在广陵当差。请问封主事,这是要将燕十三押解到哪儿去呀?”

    “你就是李靖?果然气度不凡,是位少年俊杰!”封伦显然听说过李靖的名头,用惊喜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称许道,“你既是长孙将军的随员,我便不需向你隐瞒:圣上已决定,放燕十三返回高句丽了。”

    “封主事,这是为何啊?”

    “李靖,你有所不知,新任高句丽王高元有意与都蓝可汗联兵攻隋,圣上命我出使高句丽,放燕十三回国,是为了安抚高元,劝阻他与突厥联手来犯的。”封伦边策马而行,边向李靖解释道。

    “可是,高句丽不是大隋的附庸小国吗?燕十三又是罪行确凿的逆犯,朝廷因何要惧怕与高句丽交恶,放燕十三回国呢?”

    封伦笑而不答,指着长孙晟向李靖说道:“这一切都出自长孙将军的计谋,你还是直接问他吧。”

    长孙晟却不肯向李靖说明他此番施用的是什么计策,只考较他道:“我听说你不但有一身过人的功夫,而且智计过人,你不妨随我到关外走上一趟,瞧瞧你能否猜出这是什么策略?”

第869章 四名美姬

    一路无话。十几天后,李靖跟随长孙晟抵达并州,见过尚书左仆射高颖,方知关内关外已是一派大战在即的紧张气氛,为应对突厥联合高句丽来犯,高颖已将分散驻扎在河北各地的隋军共约十几万兵马分做东西两路,集结于雁门关和临榆关一线,随时准备与来犯之敌开战交锋了。

    长孙晟与封伦在并州分了手,由封伦带着燕十三向东取道临榆关出使高句丽,劝阻新任高句丽王高元罢兵,而长孙晟则带领李靖、杨玄感等十几名随员,携带美女、厚礼径直出了雁门关,赶往突厥大可汗牙帐所在地都斤山来面见都蓝可汗雍虞闾。

    伴随着东突厥的日益复兴强大,自雍虞闾继任东突厥大可汗以来,渐渐显露出不甘做隋朝附庸的野心来。就在隋朝兴三路大军伐灭南陈不久,雍虞闾就不顾隋朝的一再警告和劝阻,强行将大可汗牙帐从距白道州不远的紫河镇北迁回了都斤山。

    当时长安朝中便有大臣建言隋高祖杨坚,发兵关外,用武力逼迫突厥将大可汗牙帐迁回紫河镇,因当时江南叛乱四起,加之杨坚考虑到雍虞闾仍向隋朝称臣进贡,不宜妄动干戈,便容忍了雍虞闾将牙账北迁的行为,同时,为加强对突厥的戒备,特命首相高颖亲自出镇河北,谨防突厥随时兴兵来犯。

    长孙晟一行抵达都斤山之日,受到了都蓝可汗雍虞闾和可贺敦宇文般若的热情款待,夫妻两人率领突厥文武群臣迎出五里之外,将长孙晟一行迎进了大可汗牙帐,排设下丰盛的酒宴为长孙晟一行接风洗尘,丝毫也瞧不出两国即将开战的气氛。

    待与雍虞闾、宇文般若夫妻寒喧已毕,长孙晟出乎对方意料地径直说道:“圣上近日预闻有长安奸民杨钦者,潜往关外,欲游说大可汗起兵攻隋,特命在下此来捉拿杨钦回京治罪,以消弥两国间的误解,就请大可汗即行将杨钦交与在下吧。”

    雍虞闾与宇文般若面面相觑,尚未开口答话,陪坐在下首的突厥大冢宰安遂迦已冲长孙晟抱拳说道:“长孙将军说的哪里话来,我一直陪伴在大可汗左右,可从没见过有什么长安奸民来游说大可汗起兵攻隋呀,恐怕是传言有误吧。”

    经安遂迦提醒,雍虞闾忙也摇头答道:“本汗近日在紫河镇一带练兵,为的是防范西突厥达头兴兵来犯,决无起兵攻隋之意,想必是长安天子误听了奸人散布的谣言。”

    长孙晟事先已料到了雍虞闾多半不会轻易承认受人游说,准备起兵攻隋这件事,便有意转向宇文般若,话中有话地问道:“在下临行前,娘娘还殷殷叮嘱在下转告公主,关外苦寒之地不宜久居,娘娘已在日常起居的正阳宫旁,特地为公主准备了一处宫苑,诚邀公主回长安居住。公主,在下听说,这名化名杨钦的长安奸民实则就是前朝公主和彭国公之子刘居士。刘居士潜往关外,游说大可汗起兵攻隋,为的也是反隋复周,恢复宇文氏的江山社稷。这些,不会也都是空穴来风的无稽之说吧。公主既已改姓归宗,为我大隋的大义公主,理应为圣上和娘娘着想,为大隋的千万子民着想,劝说大可汗将刘居士交与在下,继续保持突厥与大隋两国和睦相处的现状。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宇文般若听了长孙晟软硬兼施的一番话,面不改色地答道:“若是真有杨钦其人,我自会如长孙将军所说,力劝大可汗将此奸民交还给父皇母后处置的,但我的确从未见过杨钦这个人,不知长孙将军方才的那番话又从何说起呀?”

    长孙晟淡淡一笑,用目光逐个扫视着帐内陪宴的突厥文武群臣,当他的目光落到紧挨着安遂迦坐着的一位驼背的大臣身上时,只见此人有意避开了自己的目光,略显紧张地望了一眼宇文般若,便有意指着此人问宇文般若道:“这位先生面熟得很,可贺敦,能否替在下作一引见?”

    宇文般若见长孙晟不再纠缠于索要杨钦这件事,遂笑着冲那人摆摆手,为长孙晟引见道:“他是达官(突厥官名)江上源,也是位汉人。”

    江上源略显尴尬地起身来到长孙晟近前,拱手说道:“江上源见过长孙将军。”

    “你不就是......”长孙晟险些脱口说出“你不就是晋王府中的花匠江陀子吗?”,话到嘴边,又改做了,“你不是曾建言在突厥国中推行屯牧之法的那位江上源江先生吗?”

    就在长孙晟略一打嗑,改口的一瞬间,发现江上源的脸色变了几变,强作笑脸点头说道:“正是在下,叫将军见笑了。嗯嗯,在下敬将军一碗……”

    长孙晟已从江上源的反应中瞧出了一丝端睨,遂转头冲侍立身后的李靖使了个眼色,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不再理会江上源,向雍虞闾问道:“既然大可汗和可贺敦都说没见过杨钦此人,那自是最好不过了。咦,怎么没见叶护河汗呢?”

    雍虞闾见长孙晟至少在表面上相信了自己的话,暗自松下口气来,笑着答道:“染干的领地在距此二百里外的独洛河一带,他这会儿多半正在赶来都斤山的路上。怎么,长孙将军有事要见他?”

    “也没什么紧要的事情。”长孙晟瞟了一眼宇文般若,故作轻描淡写地说道,“只因突利可汗数年前曾在长安住过些日子,期间多次晋见过娘娘,娘娘知他尚未娶妻,命在下见了突利可汗,当面问一问他,是否有意迎娶一位汉人女子做他的妻子。”

    眼瞅着雍虞闾听了自己的这番话,脸色由睛转阴,长孙晟接着说道:“同时,娘娘也惦记着大可汗这位佳婿,特命在下携了四名关中女子赠与大可汗做侍女。就是不知大可汗能相得中她们否?”说着,吩咐人将随其前来的四名女子唤进帐来,叫雍虞闾相看。

    这一回,是宇文般若再也笑不出来了。

第870章 盯紧江陀子

    四名身材窈窕、如花似玉的侍女走进大帐,款款走到雍虞闾近前,翩翩施礼,轻启朱唇,齐声说道:“婢子拜见大可汗。”

    大帐里的几十个男人眼睛都直了。

    雍虞闾兴奋地来回搓着手,一面向四名侍女吩咐道:“快快免礼。”一面向长孙晟问道:“她们都是父皇送给我的?”

    李靖站在长孙晟身后,特别留意到当四名年轻美貌的侍女走进大帐时,坐在雍虞闾身边的可贺敦宇文般若脸都气得发青了,一时忍俊不禁,差点儿笑出声来,心里暗想:长孙晟这一手可做绝了,堂而皇之地便在雍虞闾身边安插下了四个眼线,更主要的是,通过赠送四名美女给雍虞闾,给了宇文般若这个最有可能窝藏杨钦,怂恿雍虞闾起兵攻隋的幕后主使一个最严厉的警告:若是执迷不悟,仍梦想着恢复宇文氏江山的话,这四名美女就是她的替代品。

    “大可汗,外面天色不早了,长孙将军一行赶了一天的路,到这会儿身上想必也劳乏了,不如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宇文般若极力按捺着心头的怒头,强笑着对雍虞闾说道,“这四名侍女就先由我来亲自调教调教,待她四个熟悉了这里的规矩,才到大可汗身边侍候吧。”

    宇文般若说罢,只向着长孙晟颔首示意,看都不看雍虞闾,竟率先起身,带着四名侍女扬长而去了。

    “盯紧江陀子。”长孙晟趁帐中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宇文般若身上时,悄悄叮嘱李靖道。

    长孙晟一行随着雍虞闾走出大帐,果然见帐外已是繁星点点,不知不觉已到了晚上。李靖按照长孙晟的叮嘱,并没有跟随长孙晟等人返回突厥人为他们安排的寝帐休息,而是混杂在人群中紧紧尾随着江陀子朝另一个方向走了下去。

    李靖尾随江陀子在一片大帐中七拐八绕,足足走了有小半个时辰的光景,终于望见江陀子走进了一座不起眼的营帐。

    李靖施展轻功,蹑手蹑脚地避过帐门处把守的两名军士,绕到了营帐另一侧,将脸紧贴在帐壁上,竖起耳朵,偷听帐内的动静。

    因隔着一层厚厚的帐壁,李靖听得不太真切,只隐约听到帐内有两个人在说话,至于说得都是什么,却一丝也听不清楚。

    李靖四下张望,见从附近几座营帐中进进出出的都是些普通的突厥军士,便认定这必不是已做了突厥朝中高官的江陀子的寝帐,暗自打定主意,要等江陀子离开之后,再设法混入帐中,瞧瞧帐里住的是什么人。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李靖听到前面的帐门处传来人声,躲在帐后探出头来观瞧,只见江陀子向把守帐口的两名军士正交待着什么,因他说的是突厥话,李靖听不懂他交待的都是什么内容,但凭直觉猜料,必和帐中住的人有关。

    眼瞅着江陀子向两名军士交待了一阵子,独自一人向大可汗牙帐的方向走去,李靖略一犹豫,决定先留下来探明这座营帐中住的究竟是什么人,尔后再做计较,遂待江上源走远,身影消失不见了,装做是迷了路的样子,从暗处走了出来,四下张望着直奔帐口走了过来。

    “即立!”两名在帐口把守的突厥军士立马便发现了李靖,大声喝止他道。

    李靖曾随汉王杨谅在并州住过两年,闲来无事也曾学过几句突厥话,听得懂把守帐口的两名突厥军士是在命令他停下,却有意装做听不懂突厥话,两只手冲他们比划着径直朝帐口走了过来。

    两名突厥军士眼见李靖已来到帐口,瞧他的架势还要走进帐去,不约而同地抽出腰间的佩刀,架在了李靖的脖子上。

    李靖有意闹出些动静,吸引帐内住的那人到帐口来,好趁机瞧瞧他是不是自己要找的刘居士,便做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抬手就将两名突厥军士的刀给夺了下来,用汉话叫道:“我要睡觉,你们不明白吗?”

    两名突厥军士甚至都没看清李靖使的是哪一招哪一式,就被他抬手夺下了佩刀,正要呼唤附近的同伴增援,却听帐内有人用汉话说道:“此处是军中营帐,你找错地方了。”

    仅此一句,李靖就听出帐内住的不是刘居士,他却不肯就此转身离去,大声冲帐内问道:“既是军中营帐,阁下一个汉人又怎会居住在此?”

    帐内再无人答话了。

    两名突厥军士趁势从李靖手中夺回佩刀,推推搡搡地将李靖推离了那座营帐。

    李靖虽然仅凭帐内那人的一句话就分辩出他不是自己要找的刘居士,却对江陀子酒宴一散便急于来此营帐探望此人起了疑心,琢磨着一定要将此人的身份探听明白后再回去禀报长孙晟。

    他回想起白天跟随长孙晟来到都斤山时,曾看到大可汗牙帐附近有几位汉人装束的仆从在替突厥人当差,便在被两名突厥军士推搡着远离那座营帐后,放缓脚步,在各座营帐中拐来拐去。

    没过多大一会儿,便有一名突厥军士发现了他,走过来呼喝着他赶紧离开这片军营。

    李靖操着半生不熟的突厥话赔着笑向那军士解释道:“我,是奉江老爷之命,来给杨钦送信的,迷了路,找不到地方了……”

    那军士顺手就往那座营帐一指,冲李靖做个快去的手势。

    李靖心头一喜,忙向那军士道了谢,转头向那座营帐跑了过去。

    待跑出一段距离,李靖回头瞧见那军士并没有注意自己,遂掉头朝军营外跑去。

    长孙晟在寝帐内听罢李靖的禀报,感到甚是意外,问李靖道:“你真的能确认江陀子去探视的那人是杨钦,这个杨钦却不是刘居士?”

    “将军,刘居士的声音我真是太熟了,杨钦决不是刘居士。”李靖笃定地答道。

    “那好,你今晚便随我一起去杀了那个杨钦。”长孙晟起身冲李靖吩咐道。

第871章 月黑杀人夜

    以长孙晟、李靖二人的功夫,于三更时分没费什么周折便摸进了那片军营,放倒了把守杨钦所居营帐的两名突厥军士,潜进了那座营帐。

    营帐内传来阵阵轻微的鼾声,长孙晟循声率先走到床前,伸手死死地捂住了床上尚在熟睡中的那人的嘴巴,回头命李靖点亮随身携带的火褶,叫他近前来辨认此人是不是刘居士。

    床上睡着的那人突然口鼻被捂,喘不上气来,自然也就惊醒了,睁着一双眼睛惊疑不定地望着面前的两位不速之客,想要叫人却叫不出来,发出一阵咿咿哑哑的声音。

    李靖将点燃的火褶凑近那人,借着微弱的亮光,看到的却是一张与刘居士迥然不同的瘦削苍白的脸庞,遂冲长孙晟摇了摇头。

    “杨钦?”长孙晟低沉地声音向那人问道,见那人点了点头,举刀就要砍下他的脑袋。

    “将军且慢。”李靖伸手拉住了长孙晟,提醒他道,“我料杨钦多半是也并非这小子的真名,待问明他的真名、身份再杀也不迟。”

    长孙晟点了点头,用刀逼住那人,恐吓他道:“你要是敢乱叫乱嚷,立时便要了你的小命。”说着,松开了捂在杨钦嘴上的手。

    杨钦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偷眼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忽然壮起胆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李靖多了个心眼儿,抢先答道:“你想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就是什么人。快报出你的真名来!”

    “你,你们是从长安来的,还是从建康来的?”杨钦从李靖的回答中没得到任何讯息,只得进一步问道。

    “建康来的,又怎样?”李靖冲长孙晟使了个眼色,诈杨钦道。

    “建康来的,为何要偷偷摸摸的?”杨钦虽对李靖的话尚有怀疑,但长孙晟和李靖二人都能听出,他说话的语气陡然变得强硬了不少,盯着长孙晟的眼神也变得狠辣了起来。

    “快说你是谁,他娘的,长安来的长孙晟也到了都斤山,不多加些小心怎么行?”李靖也不客气地回敬道。

    “我是谁?我是顾生。”杨钦说话的调门更高,甚至敢抬手拔开了长孙晟逼住他的刀了。

    “你是顾生,顾姿儿的弟弟?有什么凭据?”李靖虽没见过顾生,却听说过他,听眼见这个杨钦亮出顾生的真实身份,心中着实吃了一惊,有意从他嘴里诈问出更多的情况,遂质疑他道。

    长孙晟却担心在帐中耽搁得久了,一旦被巡夜的突厥军士发觉了两人的形踪,会坏了大事,重新将刀架在了顾生的颈间,紧接着问道:“你在此处等的那个从建康来的人是谁?接下来你们还有何图谋?”

    “你,你们不是......”顾生话只说到一半,突然,从帐外飞来一把飞刀,正钉在顾生的心窝处,顾生闷哼一声,向前扑倒在地。

    几乎就在帐外有人投掷飞刀杀了顾生的同时,李靖已从帐中跃出,欲来捉拿帐外行刺的那人,却见帐外空无一人,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长孙晟俯身探了探顾生的鼻息,见他已死,遂手起一刀将他的首级砍下,又伸手拔下钉在他心窝的那把飞刀,走出营帐,招呼李靖抽身离开了那片军营,返回了寝帐。

    “将军这是要……”李靖一时对长孙晟于顾生死后还要砍下并带回他的首级感到不解,一回到寝帐,就问道。

    “自然是明日把它交给雍虞闾、宇文般若了。哎,你方才看到用飞刀刺杀顾生的那人了吗?”

    李靖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答道:“此人应当就是顾生等候的江南来人,没想到此人的武功如此之高,我几乎是在顾生中刀倒下的同时就出了营帐,仍没看到他的影子,莫非……”

    “莫非什么?你能猜到那人是谁?”长孙晟一边将顾生的首级装入一个革囊中,一边从怀中摸出那把杀死顾生的飞刀在手中摸索着,问李靖道。

    “将军听说过‘雁巢’吧?我怀疑顾生也是‘雁巢’中人,并且凭他的两位姐姐顾盼儿、顾姿儿皆是‘雁巢’中的大头领这一点推测,顾生在‘雁巢’中的地位大概也不低。敢于杀他灭口,身手又如此敏捷的,据晚辈所知,只有两人:‘雁巢’大护法萧如水和首任大头领的贴身保镖张仲坚。且根据方才顾生透露出的他在等的那人是自建康而来这一点推断,在帐外用飞刀杀顾生的多半是张仲坚。哦,我明白了。”李靖说着,眼睛亮了起来。

    他实则想到的是,张仲坚自建康北上,并不是单纯地顾念与冯小惜的男女之情,要从自己手中劫走冯小惜,而是有着更大的图谋:与顾生在关外会合,游说突厥起兵攻隋。

    长孙晟一向专注于突厥事务,对江南之事缺少了解,虽也知道“雁巢”是南陈灭亡前一个隐秘的谍报机构,却对其中的人和事不甚了了。况且他与李靖今晚顺利地斩杀了化名杨钦的顾生,待明日将顾生的首级亮给雍虞闾和宇文般若,足以对突厥起到震摄的作用,可以称得上大功告成,也无心细问李靖关于“雁巢”和张仲坚的事,听帐外四更天的锣声响起,遂吩咐李靖抓紧时间睡觉,好养足精神天亮后去给突厥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李靖的心思却与长孙晟有所不同,他一则因在不久前才和张仲坚交过手,深知他的武功略胜自已一筹,担心张仲坚天明前会来刺杀长孙晟;二则也因意外地得知杨钦并不是自己的结义兄弟刘居士,而在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刘居士如今又在哪里呢?为何明明顾生化名杨钦,而镇守并州的朝中首相高颖会上章朝廷,认定是刘居士游说突厥起兵攻隋呢?所以,在长孙晟倒头便睡之后,李靖只坐在床上闭目养神,一边思索着怎样才能打听到结义兄弟刘居士的生死、下落,一边凝神聆听着附近的动静,提防着张仲坚前来行刺。

    就这么一晃,不知不觉,帐外已是天光大亮。李靖正要开口唤醒长孙晟,忽听帐外有人说道:“师父,弟子染干前来问安。”

第872章 针尖对麦芒

    李靖虽听说过染干其人,却不知他与长孙晟是师徒关系,听到帐外是染干来向长孙晟请安,起身正欲唤醒长孙晟,却听长孙晟已冲帐外说道:“突利可汗一向可好?某正要去见大可汗,请可汗在帐外稍候一时,与某一同见过大可汗再叙旧吧。”

    染干在帐外恭敬地答声“是”。

    “将军,您这就要把顾生的首级拿给都蓝吗?”李靖不明白长孙晟为何不请染干进帐,而是要他随自己去见过都蓝再师徒相见,问道。

    长孙晟点了点头,命随从拿来洗漱之物,草草洗漱、更衣已毕,拎起装着顾生首级的革囊,方对李靖说道:“你想没想过,要是我和染干先见过面,尔后去见都蓝的话,会给染干带来多大的麻烦?”

    李靖设身处地地一想,方醒悟了其中的差别,心中不禁感叹长孙晟真是一位好师父,时时处处都在替自己的徒儿着想。

    都蓝可汗雍虞闾自从昨日见了长孙晟带来,赠给他的四名美姬,激动地几乎一夜未睡,挖空了心思琢磨着要如何才能尽快从宇文般若那里讨回四名美姬,一近芳泽,直到天将拂晓时分才沉沉入睡,却不料刚打了个盹,就被近侍乍着胆子给叫醒了。

    “禀可汗,江上源称有急事在帐外求见。”

    雍虞闾对这个其貌不扬的江陀子本不感兴趣,只是因可贺敦宇文般若极力举荐,且江上源于莫何可汗处罗喉在位时建言推行的屯牧制的确大大增强了东突厥的国力,促进了东突厥的复兴,这才委他以达官之职,但日常大多都向宇文般若禀报差使。

    今天这么一大早,江上源越过宇文般若直接来找自己,莫非还是为了起兵攻隋的事?雍虞闾半睡半醒地寻思着,连身都没翻,正要传命江上源进帐,却听身后又有一名内侍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禀报道:“禀可汗,隋朝使节长孙晟与突利可汗也到了帐外,长孙晟称有要事求见大可汗。”

    雍虞闾腾地便坐了起来,揉了揉发胀的脑袋,问道:“长孙晟没说有什么事求见本汗吗?”

    “他,他好像和江达官为的是同一件事,两个人在帐外还闹了点儿不痛快。”内侍支支吾吾地答道。

    不好,只怕是杨钦隐匿在军中的事情被长孙晟发现了!首先掠过雍虞闾脑海的便是这一念头,他一边吩咐内侍侍奉自己起床更衣,一边暗暗地盘算着待与长孙晟见了面之后该如何向他解释这件事。

    待雍虞闾收拾停当,来到前面的牙帐,惊讶地看到可贺敦宇文般若满面怒容地已站在帐内了。他因猜料江上源必在来向自己禀报杨钦的行踪被长孙晟发现之前,已向宇文般若作过禀报,便对宇文般若的不请自来没太在意,与她并肩落座之后,吩咐传请长孙晟、染干、江上源一同进帐来见。

    长孙晟昂首走进大帐,双手捧起装有顾生首级的革囊,朗声说道:“禀大可汗、可贺敦,外臣昨日新得了件宝物,特来献与大可汗、可贺敦。”

    雍虞闾望着长孙晟捧在手中的圆滚滚的革囊,再瞧瞧宇文般若阴郁的脸色和江上源沮丧的神情,心里登时“咯噔”一下,升起了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勉强笑道:“长孙将军太客气了,但不知这革囊中装的是什么宝物啊?”

    长孙晟打开革囊,露出了血淋淋的一颗人头,从容答道:“这便是逆犯杨钦的首级,昨夜外臣取了它来,进献给大可汗和可贺敦。”

    宇文般若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发作,却见雍虞闾猛地一拍面前的几案,手指阶下站着的江上源,破口大骂道:“此必是尔等做的好事,背着本汗将此奸人窝藏在都斤山,若非长孙将军以雷霆手段取了奸人的首级来献与本汗,本汗险些被尔等给害了。来人哪,将此人捆了,听候发落!”

    “且慢。”宇文般若终于忍不住了,怒极而笑,劝住夫君,质问长孙晟道,“即便江上源真的私自窝藏了此人,长孙将军身为上邦使节,悍然在大可汗眼皮底下杀人,未免做得也太过份了吧。”

    长孙晟寸步不让地回应道:“可贺敦何出此言哪。此人本是受南陈残存势力指使,蓄意挑唆两国关系而来,举凡我大隋臣民,人人皆可诛之。可贺敦身为我大隋的大义公主,为何反对某横加指责?难道可贺敦早就知道此人现住在突厥军营之中吗?”

    帐内的气氛立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陪同长孙晟一同来见雍虞闾的突利可汗染干此时才明白长孙晟不肯先在私下会晤自己,执意与自己来见雍虞闾的真实用意,眼见长孙晟和宇文般若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忙跨步向前,笑着抱拳向雍虞闾说道:“大可汗,臣弟以为,若杨钦此人果是为游说大可汗起兵攻隋而来,长孙先生将此贼诛杀实为替我突厥消除了一场祸患,可贺敦与大可汗夫妻本是一体,且是大隋皇帝钦命的大义公主,一定也不愿看到我突厥与大隋交兵,方才所责者,依臣弟看来,不过是细枝末节而已。惟望大可汗开导之,化解之,以维护我突厥与大隋的和睦邦交。”

    雍虞闾的大可汗之位便是从染干的父亲处罗喉手里继承而来的,且染干与他都是突厥可汗,只有大小之分,并无君臣的名份,却自从他继任大可汗之位以来,每每在他面前以臣子自居,令雍虞闾大为感动,因而对染干这个堂弟几乎是言听计从,亲信有加。

    他明知此前杨钦是经江上源引见给宇文般若,再由宇文般若引见给自己的,此时听了染干的一番话,却故作不知,呵呵笑道:“贤弟说得甚是,可贺敦,长孙将军这是替你们杨家除去了一个对头,你本该感谢长孙将军,为何要如此发怒呀?”

    宇文般若面色铁青,狠狠瞪了染干一眼,冲雍虞闾说了声:“我身体不适,先走了。”起身指袖而去。

    长孙晟见宇文般若在染干的开解下仍不肯向自己承认之前容留、窝藏奸人顾生,怂恿突厥起兵攻隋的错误,遂在她走过自己身边时,冷冷说道:“娘娘还在长安盼着公主的回信哪,望公主好自为之。”

第873章 扶弱摄强之策

    三天之后,长孙晟、李靖一行带着突厥都蓝可汗雍虞闾继续向大隋称臣进贡的承诺离开都斤山,返回并州。

    其时已是盛夏时节,关外草原上却没有一丝暑气,一阵阵劲风吹过,令人仍感觉到沁心的凉意。

    李靖与长孙晟并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忽然笑着说道:“晚辈猜到将军此番出使突厥,施用的是什么计策了?”

    “哦?不妨说来听听。”长孙晟捻髯笑道。

    “此为三十六计中的离间计。”李靖在马背上冲长孙晟一抱拳,说道,“将军欲以向都蓝可汗赠送四名美姬来离间他与宇文般若夫妻间的情感,又以斩杀化名杨钦的顾生来对都蓝进行震摄,令其不敢觊觎我大隋,此计果然高明。”

    长孙晟先点了点头,继而又笑着摇了摇头,对李靖说道:“你小小年纪,能想到这一层,已实属不易了。实言相告,此为扶弱摄强之策,在震摄雍虞闾的同时,着力扶持势力相对弱小,对大隋怀有善意的染干,以求其日后为我所用。”

    “怪不得将军对待染干与雍虞闾大不相同呢,晚辈受教了。”李靖得到长孙晟的点拔,恍然醒悟道。

    “不过,此番突厥之行,我观宇文般若行事,仍不改恢复宇文氏江山的初衷,毫无改弦易辙之意,又听染干向我说起,近些时日以来,宇文般若与西突厥的另一位可汗泥利可汗来往密切,似乎在意图不轨。我打算回朝面见圣上复命之时,建言罢黜她的大义公主封号,李靖,你认为妥否?”长孙晟收敛笑容,征询李靖的意见道。

    心目中的偶像竟然向自己征询意见,李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在马背上欠身向长孙晟施礼道:“晚辈不敢妄议国是,只是提请将军留意,那晚在帐外用飞刀杀顾生灭口之人至今仍未再露面,据晚辈所料,此人多半是‘雁巢’仅存的两位头领之一的张仲坚,并且张仲坚很可能是为配合顾生一同游说突厥起兵进攻我大隋而来的,与他合谋的必是宇文般若。仅就这一点而言,晚辈以为,速除宇文般若为上。”

    长孙晟听了李靖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宇文般若远嫁突厥已有十多年的光景,特别是自雍虞闾继任大可汗以来,她在突厥朝中有意培植自己的势力,现已初成气候,若想在较短的时间内除了她倒非一件易事。再者,数年前是她主动改姓归宗,拜在圣上、娘娘膝下为女的,如今她反迹未彰,只恐圣上和娘娘顾念旧情,狠不下心来将她除去。”

    见李靖脸上露出些许失望的神情,长孙晟语气一转,又说道:“不过,此事可以一步步地来,先设法减削宇文般若在突厥朝中的势力,尔后再寻找契机将她除去。不瞒你说,在离开都斤山前,我曾单独会晤了那位昔日晋王府中的花匠江上源,想劝他幡然悔悟,成为朝廷安插在突厥朝中的眼线,却被他一口回绝了,除去宇文般若,可以尝试着从除掉江上源开始着手进行。”

    李靖听长孙晟提及杨广,遂向他提出请求道:“晚辈欲从并州直接返回广陵,将顾生被杀、张仲坚北上以及江陀子助宇文般若与朝廷为敌这些事情一一向晋王殿下禀报,使殿下得以及时了解‘雁巢’的最新动向,请将军允准。”

    长孙晟没料到李靖会给自己出了这么一道难题,皱着眉头答道:“照理说,发现杨钦并非刘居士,而是顾生,你和玄感公子二人的嫌疑自然就解消了,但如今刘居士仍未知下落……不如这样,待咱们返回并州,将其中实情禀明高仆射,交由他来决定你的去向吧。”

    李靖虽然急于返回江南,当面向杨广禀报他随长孙晟出使突厥期间的最新发现,但听长孙晟如此一说,略一思忖,也就理解了长孙晟的难处,只得跟随他返回并州来见高颖。

    高颖对长孙晟此番出使突厥的大获成功感到十分高兴,亲自出城将长孙晟一行接至衙署,大排酒宴,祝贺长孙晟一行凯旋归来。

    席间,长孙晟不待李靖说话,主动代他向高颖说明了他欲直接返回广陵去向杨广禀报消息的想法。

    高颖向李靖详细询问罢事由经过,也陷入了沉吟,冲长孙晟和李靖二人解释道:“一个月前,我是在接到潜伏于都斤山的斥候密报称,彭国公刘昶之子刘居士化名杨钦,前去游说都蓝可汗进兵攻隋的,并且在得到这一密报不久,就发现,突厥向高句丽派去了秘使,欲与高句丽联手发兵来犯。如今你们虽揭露出杨钦并非刘居士,而是南陈的细作顾生,但刘居士其人仍下落未明,他是否与顾生沆瀣一气,串通返叛朝廷也并不明朗,故而……是不是先找到刘居士的下落,查明他是否是顾生的同谋,再……”

    但是,要在偌大的幽并等地找到刘居士其人又谈何容易,李靖强自按捺着心头失落的情绪,向高颖提供着寻找刘居士下落的线索:“末将曾受刘居士之托,答应尽力撮合他与一位姑娘的姻缘,后来在江南听说,刘居士因在长安失去了与那位姑娘的联络,背着父母北上到了关东、河北一带来寻找她的下落。据末将所知,此女名叫冯小惜,系相州治下商水冯家湾人氏,高仆射能否派人到冯家湾一带找找,或许能找到刘居士。”

    他话音方落,就见陪坐在末席的杨玄感手举一幅绢帛站起身来,走到自己近前,将手中的绢帛递向他,笑嘻嘻地问道:“大哥,你瞅一眼,看我画得像不像居士?”

    在座的高颖、长孙晟等人都知道,越国公杨素的这个长子自幼头脑就不甚灵光,得了个绰号叫做“痴儿”,此时眼见他趁旁人说话的功夫竟绘就了一幅刘居士的肖像,俱都吃惊地望着从他手中接过绢帛的李靖,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太像了!”李靖惊喜地望着杨玄感绘就的刘居士的肖像,由衷赞叹道。

第874章 江南佛寺之乱

    长孙晟带领李靖采用扶弱摄强之策成功地迫使东突厥都蓝可汗放弃起兵攻隋的计划,上表继续向大隋俯首称臣,初步稳定了北疆局势的同时,远在广陵抚绥江南的晋王杨广却正在面临着一场之前从未遇到过的严峻考验。

    与崔弘度镇守的原属后梁的江陵一带颇有不同的是,原属南陈直接统辖的江南各地州郡并没有出现田主、富户们围攻当地州郡衙署的情况,却出现了较之更甚的成千上万的僧尼纷纷到当地衙署门前化缘的事件。

    江南祟佛已历宋、齐、梁、陈四朝长达数百年的时间,各州各郡的上万座佛寺中有不下数十万僧尼修行,尔今因朝廷推行均田制的一道诏书才下达至广陵,就激起了数十万僧尼聚集州郡衙署门前化缘的事件,这使得对凭借推行均田制稳定江南人心、局势抱有很大期许的杨广感到极为震惊。

    而与此同时,裴蕴派往江南各地调查与官匪相互勾结,强征百姓粮帛的蠹虫的吏员们回报称,他们查知,这些所谓的蠹虫大多名列僧籍,平时寄身佛寺做掩护,实则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据此,杨广基本可以断定,江南各地僧尼聚集于衙署门前化缘这一事件概由这些不法之徒挑唆而起,遂有意传命江南各地州郡长吏及驻军施以弹压,从速平息这一事件。

    不料,当杨广在广陵总管府议事厅召集文武群僚,正欲传令弹压之时,却遭到了此前奉他之命主持推行均田制的王府长史张衡,以及新近入幕府的诸葛颖等人的强烈反对。

    “王爷,江南民间祟佛已历数百年之久,倘使王爷传命各地衙署、驻军强行弹压,下官窃以为于日后在江南各地推行均田制极为不利。”张衡直接了当地提出了反对意见。

    与他相比,诸葛颖话说得虽然委婉,却更切中肯綮,深深打动了杨广:“王爷,在下久居江南,深知遍布江南各地的上万座佛寺概由南陈时期的各大高门、田主出钱出粮供养,朝廷欲在江南推行均田制,所下诏旨中并没提及这上万座佛寺今后该由谁供养一事,僧尼们出于对将来生计的担心前来找官府化缘,也属人之常情。为此,在下提请王爷将对各地佛寺今后的供养一事纳入到朝廷在江南推行均田制的大政中一并考虑,方为正道。”

    杨广没有理会张衡,两眼紧盯着诸葛颖问道:“请先生教我,该如何解决江南佛寺的供养问题?”

    诸葛颖因才入晋王幕府不久,与杨广说起话来自不如张衡等人畅所欲言,略一迟疑,遂斟酌着答道:“依常理而言,佛寺应由信众自愿出钱出粮供养,然据江南传承已久的做法,佛寺的一应供奉原本概由各大高门、田主出钱出粮供养,尔今在均田制实施之前,不妨先由各地官府出资暂且供养佛寺,待日后徐徐图之,方不致激起佛门不满……”

    此前曾建言杨广用弹压手段强行平定江南佛门之乱的裴蕴不待杨广开口,首先反驳诸葛颖道:“据某所知,朝廷自开皇九年兴兵平陈以来,前后用于平定江南各地叛乱的粮晌几占朝廷租赋的半数,尔今再要由官府出资供养江南多达数十万的僧尼,这无异于平空又要多出一笔巨额的开销,不要说此事传到长安,必会引起朝臣们的非议,就是江南各地的州郡长吏,多半也不会赞成的。再者,经查得知,这场江南佛门之乱明明是由寄身佛寺的少数蠹虫挑唆而起,若不采用雷霆手段加以整治,只一味地加以安抚、姑息,某以为无异于养虎贻患,决不可行。”

    杨广虽觉诸葛颖道出了眼前这场佛门之乱的根源所在,但也不大赞同他提出的应对之策,可一时间又想不出除派军弹压之外,能够从速平息祸乱的方法,不禁陷入了深思。

    群僚各执一辞,相互争执不下,可事态的发展却在一天天的恶化,不过两三日间,就有会稽、江州等地纷纷来报,聚集当地衙署门前的僧尼已开始强行闯入州郡衙署和府库,抢掠钱帛和粮食了。

    面临着迅速蔓延、日益严峻的形势,以裴蕴为首的十几名僚属再次找到杨广,向他建言,采用派兵弹压的方式迅速平定这场佛门之乱,并趁势清查出挑唆作乱的害群之马,杀一儆百,清除推行均田制的障碍。

    杨广却因数天前张衡和诸葛颖的一番话,一时还下不了派兵弹压的决心,反复思忖,决定前往广陵书院向在此编书的江南宿儒顾施征询意见。

    顾施听杨广说明来意,沉吟移时,忽然问杨广道:“此前我曾听说王爷有意在广陵举办千僧会,不知此事后来为何不了了之了呢?”

    杨广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向顾施解释道:“只因后来屡生变故,一时尚未顾及到此事。先生的意思是……”

    顾施笑而不答,接着问道:“但不知王爷举办这千僧会的意图何在?”

    杨广才欲径直回答“借弘倡佛法来收拢江南民心”,忽然似有所悟,反问顾施道:“先生莫非以为,在如今的形势下,千僧会仍可办得?”

    顾施摇了摇头,答道:“此前王爷既已想到了借举办千僧会来收拢民心,聚集民望的办法,尔今佛门出了乱子,为何不仍到佛门中去寻求化解之策呢?我虽身在儒家,却也深知,尔今江南佛门各宗各派中,以浙东天台山智觊大师首开之天台宗最孚人望,且素闻王爷与智觊大师还曾有过一段渊源,王爷何不去向智觊大师问求化解之道呢?”

    杨广受到顾施的点拔,恍然醒悟,头脑中进而迸发出了一个惊人的想法,当即辞别顾施,回到广陵总管府,命裴蕴派人从速赶往江南各地,放出消息称:晋王不日将赴天台山谒见智觊大师,并将在天台寺召集江南各地有道高僧,共同研参佛法精义,在此期间,凡属江南各地报备在册佛寺中的一应供给,暂由当地州郡衙署负责,如发现有假借佛寺之名继续挑唆乱者,一律清除出佛门,交由当地官府严惩不贷。

第875章 千里之行

    裴蕴、张衡等一干僚属得知杨广要前往浙东天台山谒见智觊和尚的消息后,起初以为这不过是杨广在苦思冥想之后想出的一条平安江南各地佛寺之乱的权宜之计而已,可是待到裴蕴奉命派人赶往各地传散出这一消息后的两三天,却接到了另一项王命:命他陪同杨广一道赶赴浙东天台山去谒见智觊大师。

    裴蕴接此王命后,立马会同张衡等人一道赶来广陵总管府求见杨广,想要劝阻他取消这趟浙东之行。

    “王爷若欲借助智觊大师在佛门中的威望平定各地佛寺乱象,尽可由下官代劳,前往天台山召智觊前来广陵即可,大可不必亲自犯险远足千里嘛。”裴蕴异常罕见地直接劝杨广改变主意道。

    张衡也附和道:“此去浙东,不祗千里之遥,目下江南匪患尚未尽除,萧如水、张仲坚等‘雁巢’残部犹不知潜伏何处,加之王爷身边又缺少武功高强的近卫,下官也认为,王爷切不可冒此风险亲往浙东,不如仍以在广陵举办千僧会的名义召智觊大师前来赴会也就是了。”

    两人正在极力劝说杨广打消远赴浙东谒见智觊的念头,突见郭衍来报,称总管府门外现有骠骑将军李浑前来求见杨广报到。

    杨广闻报,不禁哈哈大笑着对张、裴二人说道:“你们瞧,这不是父皇母后派了位得力的近卫来了?”遂当即传李浑进府相见。

    待到李浑风尘仆仆地走进议事厅,向杨广呈上他调回晋王骠骑营任职的册命,说明来意,厅内众人方知,果然如杨广所说,杨坚、独孤伽罗因牵挂远在江南的爱子杨广的安危,特命李浑重新回到杨广身边,协助段达执掌晋王骠骑营,加强护卫力量。

    “有金才随本王一道赶赴浙东,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杨广颇喜李浑来得正是时候,可以帮着自己堵上张衡、裴蕴的嘴,遂笑吟吟地将李浑呈上的调任册命递给二人,反问道。

    裴蕴和张衡对视了一眼,还欲再劝,抬头间却见杨广的脸色已撂了下来,遂改口道:“王爷,李将军,请恕下官直言。王爷既传命由下官随同王爷前往浙东一行,下官职责所在,不得不斗胆请王爷传命,由大将军梁默亲自护从王爷前往天台山,方可令人心安。”

    李浑出身相府,一向自视甚高,此次且因他不堪在东宫忍受太子杨勇的排挤和冷落,借李靖离开杨广身边的机会,托人在独孤伽罗面前百般游说,才获得了重新调回晋王骠骑营任职的机会,尔今听裴蕴言外之意,对自己颇有轻视之意,不由得勃然大怒,上前劈手一把揪住裴蕴,冲他喝问道:“本将军随同王爷镇守北疆,对阵突厥之时,你这小子还不过是陈叔宝身边的一条狗而已,如今倒小瞧起老子来了?不需那白发梁默,但由本将军统率一营人马护从王爷,尽可保得王爷此行无虞。”

    杨广见状,忙上前喝止住李浑,对裴蕴致歉道:“金才言语冒犯之处,还望冲之莫要介意。梁默既为建康总管,不宜轻离职守,且本王身边除金才之外,尚有郭衍等人护从,料可无虞,冲之不必太过担心本王的安危。”

    接着又转向张衡叮嘱道:“建平,在本王自广陵动身之后,你不得有丝毫耽搁,务须督促各地州郡衙署从速着手推行均田制,本王相信,均田制一经在江南各地真正推行开来,江南百姓手中有了田地可种,就决不至生事造乱了。推行均田制见到了效果,本王这趟浙东之行也就平添了几分把握。”

    裴蕴挨了李浑的一顿呵斥,心里虽窝着一团火,因见杨广心意已决,只得强忍着怒火,和李浑商议起杨广此行的护从事宜来了。

    张衡从杨广殷殷的叮嘱中感受到了自己肩负的重担,也不再坚持劝阻杨广,而是打定主意,暗中传命沿途的州郡官府,务需保证晋王一行安全抵达天台山。

    在张衡、裴蕴两人相继告辞,离开议事厅后,杨广单独把李浑留了下来,向他询问王妃萧厄在长安宫中的情形。

    “王爷,你就是不问,我也正欲劝您,还是尽快将王妃接到广陵,您的身边来吧。”一提及王妃萧厄,李浑面显忧色地劝说杨广道。

    “这是为何呀?”杨广暗吃了一惊,忙追问道。

    “不瞒王爷,此次末将奉调离京前,曾专程进宫面见王妃,询问她可有书信命末将带给王爷,王妃为免使王爷分心,故而只命末将带了口信,说她在长安宫中一切都好。可是,末将却听说,有人意欲对王妃不利,在宫中造谣说什么,自从王妃进宫居住,前些年曾在宫中出现的那只恶鬼又出现了,要千方百计地惑使娘娘疏远王妃。末将担心长此以往下去,娘娘要是听信了歹人所造的谣言,将宫中闹鬼之事归咎于王妃,只怕就要对王妃大为不利了,因此,力劝王爷,还是及早将王妃接来广陵为好。”李浑虽然没有说明唆使人在宫中造谣、诋毁萧厄的人就是太子杨勇,但杨广也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件事是冲着他来的,联想起不久前张衡劝说他的那番话,不由得激凌凌打了个冷战。

    “母后一向对厄儿亲信有加,想必不会听信这些无稽之谈吧?再者,厄儿如今怀着身孕,也不宜远行……”杨广目光游移地望着李浑,喃喃自语道。

    “禀王爷,近来京中确不甚安宁,先是为了清查刘居士的同党,东宫派人捉了几十位官宦家的公子,关在大理寺鞠问,继而又传出宫中闹鬼的消息,王爷对此不可不防呀。”

    “李靖,自被押解回长安后,你可听说过他的消息?”杨广话锋一转,向李浑打听起李靖的动向来了。

    “似乎听说,李靖和杨素的长子杨玄感一道,前些时随长孙晟一道出使突厥去了……除此之外,再没听说过他的消息。”李浑据实答道。

    杨广眼前一亮,转忧为喜道:“父皇母后既给了李靖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就足以说明两位圣人是不会轻易相信奸人所造的谣言的,厄儿在宫中理应无忧。金才,你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五更便随我启程,赶赴天台山。”

第876章 拜入佛门

    因杨广心中还打着另一个主意,所以只带了李浑、郭衍两名护卫于次日清晨率先从广陵动身,赶往了浙东天台山。

    待到裴蕴发现杨广自做主张、微服私行启程动了身,遂忙和张衡商议,一面率领骠骑营大队人马从后追赶杨广等三人,一面派出六百里加急传谕沿途州郡衙署,严密保护杨广一行的安全。

    半个月后,杨广顺利地抵达了浙东会稽城外,眼瞅着距天台山已不足一日行程,遂命郭衍先行入城去知会了当地衙署。

    其时,会稽郡守周罗喉早已接到张衡等人自广陵发来的传谕,正派出得力吏员四处打探杨广一行的动向,突然见到随杨广一同南下的郭衍,可谓是又惊又喜,赶忙亲自出城,将杨广接入了郡守衙署,随即又要派人去将杨广一行抵达会稽的消息向裴蕴禀报,却被杨广开口给拦住了。

    “本王此次前来,是为诚心礼佛,故而不欲太过招摇,周郡守无需急于将本王抵达会稽的消息禀明冲之、建平等人,若是得空,明日一早,便陪本王前往天台山谒见智觊大师,如何?”

    周罗喉一时还未领会杨广的真正用意,遂抱拳答道:“王爷既如此吩咐,末将这便派人上山去告知天台寺僧人,命其洒扫寺院,恭候王爷明日光临。”

    “哎,这就不必了吧。”杨广笑着摆手制止了周罗喉,说道,“明日只需周郡守一人陪同本王上山谒见智觊大师即可,哪用得着如此行事?”

    “可是,王爷……”周罗喉显得十分为难,张了张嘴,想劝劝杨广,又不知从何劝起,支支吾吾地答不上话来。

    杨广见他如此,只微微一笑,却不作任何解释。

    因杨广有话在先,周罗喉不便违命行事,遂于次日清早收拾停当,独自陪同杨广一行出了城,前往天台山而来。

    待到天近晌午时分,一行四人来到了天台山脚下,杨广这才命郭衍手持禀贴,先行前往天台寺中求见智觊大师说明来意,自己则在李浑、周罗喉的陪同下缓步上山,来到天台寺外等候回信。

    天台寺中僧人虽然早就听说了晋王杨广将亲至天台山谒见智觊的消息,却因不知杨广的具体行程,待接到郭衍先行上山送来的禀贴时,仍不禁大吃了一惊,以智觊为首,合寺僧人身披袈裟,列成两队,迎出了寺门。

    “日前得蒙大师开示,才使小王幡然醒悟,建言朝廷首在江南推行均田制,以惠江南百姓。今日特来谒见大师,当面致谢。”杨广一见智觊大师率领合寺僧众迎出寺门,忙疾步向前,双掌合什,施礼说明来意道。

    “贫僧不敢当,王爷,请到寺内说话吧。”智觊笑呵呵地还礼相让道。

    杨广心中既起了拜入佛门的念头,便不肯在智觊面前摆出朝廷亲王的派头,执意请智觊大师先行,自己执弟子之礼紧随其后,跟随智觊大师来到了寺内方丈分宾主落了座。

    李浑、周罗喉因牵挂杨广的安全,暗中商请智觊只留了老实可靠的两三名僧人在方丈房外侍候差事,打发其他各位僧人早早地离开了方丈,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去了。

    “阿弥陀佛,贫僧日前已听说了王爷将亲至天台山的消息,却没想到王爷不期而至,身边只带了三两人。但不知王爷如此行事,是否另有用意呢?”智觊目光闪烁地望着杨广,首先开口询问道。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大师的眼睛啊!”杨广由衷地感叹一声,径直向智觊说明来意道,“我此来天台山,一则确为当面向大师致谢,二则也为借天台寺这方宝地,召集江南各地佛寺的有道高僧,会议解决各地佛寺的供养问题,三则,小王有一不情之请,想请大师收小王为徒,以使小王得以随时聆听大师教诲,因此才轻装简行而来。”

    智觊虽然猜到了杨广微服上山来见自己,其中必另有用意,却没想到杨广会提出要拜自己为师,出于本能地摇头推辞道:“王爷乃天皇贵胄,且身负抚绥江南之重任,如何能以身事佛?王爷说笑了。”

    孰料杨广肃然起身,双掌合什向他恳求道:“父皇幼时曾蒙智仙神尼收养,生长于尼寺之中,小王禀承家训,自幼信佛,又因缘际会,得蒙大师开示,诚愿拜入大师门下,终身礼佛事佛,决无反悔。敬请大师就收下我这个徒儿吧。”

    智觊忙起身还礼,口中却仍在推辞道:“贫僧深知推行均田制必将惠及江南百姓,王爷但有何吩咐,贫僧愿勉力相助。但……”

    “万望大师切莫推辞,就收下小王这个徒儿吧。”杨广见智觊还要推辞,把心一横,“扑通”跪倒在智觊面前,纳头便拜。

    饶是如智觊这样的有道高僧,平生也从未遇到过今日这样的事,不免一时慌了神,忙俯身将杨广扶起,口中不停地念诵着佛号,却不便再说推辞的话了。

    杨广见智觊仍不肯答应收自己为徒,遂执意跪着不肯起身,直言劝道:“大师想必也听说了江南各地州郡佛寺僧尼前往州郡衙署化缘一事,有人曾向小王建言,派出军队加以弹压,但小王在想,佛门本清净修佛之地,江南数十万僧尼中的大多数并非蓄意与朝廷作对的歹人,不宜强加兵戈,由此进而想到了拜入佛门,借助佛门自身的力量来化解、平息这场骚乱。之所以要拜入大师门下,倒也并非全在于小王的一已之念,而是欲借助大师在江南佛门中的声望,助小王挽救数十万江南僧尼,使他们免受兵戈之难。”

    智觊听了杨广这番话,喟然点头感叹道:“承蒙王爷信任,告知贫僧以实情,为江南数十万佛门弟子着想,贫僧情愿勉为其难,收下王爷这个徒儿,但也需王爷答应贫僧两个条件方可。”

    杨广忙问道:“大师请说,是哪两个条件?”

第877章 法号总持

    “首先,王爷须得答应贫僧,无论日后出现什么情况,都不得派出军队进驻江南各地佛寺,对寺中僧尼进行弹压。”智觊目视杨广,缓缓说道。

    杨广因想到此前据裴蕴派人侦知,尚有为数不少的奸人寄身各座佛寺之中,代表原有田主向当地百姓强征钱粮,正欲开口向智觊说明实情,却听智觊已然说道:“王爷既欲借助佛门的力量平息各地骚乱,对待寄身佛门,为非作歹的极少数不法之徒,贫僧也希望将其交由所归属的佛寺自行清理门户,尔后再由官府施以惩治。”

    “大师思虑周详,小王唯恩师之命是从。”

    “第二个条件,王爷需得保证江南现有的各座佛寺均能得到足够的钱粮供给,免除僧尼的生计之忧。不知王爷能否做到?”

    杨广在受到顾施的启发,决心拜入佛门,借助佛门自身的力量化解眼前的这场危机,长久地聚集江南人心以来,也曾认真地考虑过在江南各地推行均田制之后,如何才能有效保障各地佛寺的供给这一问题,并且在心中已有了个初步的思路,此时听智觊提出他的第二个条件,遂向智觊询问道:“小王心中已有了个不甚周详的想法,打算按各地佛寺中登记在册的僧尼人数,分别授以田地,供其耕种、收获,以使江南僧尼能够自食其力,自力更生,在此基础上,再由信众向佛寺进奉些香火钱,庶几就可以无忧了,但不知大师以为如何?”

    “自力更生,自食其力……唔,王爷的这个办法好。”智觊脱口称赞道。

    两人正在方丈之中谈论着如何化解目下江南各地佛寺发生的这场**,长久地解决各地佛寺的供养事宜,忽见在门外值守的李浑进来禀报,说是裴蕴和段达率领骠骑营大队人马追上天台山来了。

    “传本王的话,命冲之、段达二人留在山上,其余人马立即撤下山去。”杨广得报,面带不悦地吩咐李浑道。

    智觊待李浑领命走后,像是想起了一事,遂向杨广请求道:“除了以上两个条件外,贫僧尚有一不情之请,希望王爷能够成全。”

    “大师既已答应收下小王为门下弟子,在小王面前无需这样客气,但请吩咐便是。”杨广就坡上驴地答道。

    “贫僧有位师兄,法名唤做独静。独静师兄早年曾收下过两名不肖的徒儿,其中一人名叫萧如水,据贫僧所知,这萧如水目下正受到朝廷严令缉拿,而就在不久前,独静师兄不辞而别,突然下山去了。贫僧唯恐独静师兄受到萧如水的鼓惑、挑唆,做出什么对抗朝廷的事来,因此恳请王爷派人尽快找到独静师兄,劝其返回天台寺静修,再勿参与俗世纷争。”

    杨广曾听李靖说起过萧如水的师父也是位天台山上的僧人,此时听智觊虽然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颇有恳求自己保全独静性命的意思,心中虽不甚情愿,但灵机一动,反问智觊道:“小王曾听李靖说起过,这位独静大师曾受人之托,挟持李靖等三人藏匿于天台山附近长达一月之久,若他此次下山,果如大师所料,系受其徒萧如水鼓惑,小王即使派人找到了他,又当如何才能劝说他返回天台山来呢?”

    智觊仰面叹息了一声,答道:“若以独静师兄的为人、秉性而论,他是不会轻易做下错事的。但求王爷找到他的下落后,能够派人及时告知贫僧,再由贫僧设法劝说他返回天台山吧。”

    杨广暗中猜测,智觊说出这番话,足以表明他也没有足够的把握劝说得独静返回天台山,遂继续问道:“以大师所料,独静大师会去往何方呢?”

    “前些日据与独静师兄一向要好的独语师兄对贫僧说到,独静师兄似乎对王爷手下的那名李靖将军从他手下逃脱仍在耿耿于怀,据此推料,他此番下山,有可能是奔着李靖去的。”

    “这件事就交给小王来办好了,一旦发现了独静大师的行踪,小王定当从速派人告知大师。”杨广口头上爽快地应承下了此事,心中却在思索着:萧如水的这位师父有无可能随着李靖返回了长安,甚至有可能一路追踪他到了关外。

    智觊见杨广痛快地答应了自己提出的几项条件,再无话可说,遂主动提出,要在三天后为杨广举行拜师仪式,正式收杨广为徒,并且当场为杨广取了一个法名,唤做总持。

    杨广得到智觊的亲口允诺,自是大喜过望,当晚便与随行的李浑、周罗喉、裴蕴等人留宿在了天台寺中,静候三天之后正式拜智觊为师,继而在天台山举办千僧会,一并化解江南各地的佛寺之乱了。

    当晚,裴蕴主动来见杨广,虽未敢直言抱怨杨广微服私行的做法,却向杨广提出了一个足以引起他关注的问题:“王爷没觉得此次浙东之行,一路上走得过于顺利了些吗?”

    杨广目视裴蕴,问道:“冲之的意思是说,以萧如水、张仲坚为首的‘雁巢’残部明知本王要来天台山谒见智觊大师,却为何没有派人半路行刺本王吗?”

    “正是。”裴蕴点头答道,“虽则下官与张长史发觉王爷提前自广陵动身之后,即传谕沿途州郡衙署严密保护王爷一行的安全,但依此前‘雁巢’曾发出过针对王爷的刺杀令而言,萧如水、张仲坚本不应当放过此次的大好时机,说什么也会派人前来袭扰、行刺王爷的,可是据王爷方才所说,自从广陵动身以来直至今日,一路上连个小毛贼都没遇上过,这岂不是太反常了些吗?”

    杨广边在房中来回踱着步,边思索着裴蕴提出的这一疑问,良久,才猜测着说道:“萧如水在江陵附近劫走十万贯赎金后,一直身处朝廷的严令缉拿之下,疲于奔命,而张仲坚最近一次现身,是在江北徐州境内,照此推断,冲之,你说,他二人会不会都已不在江南,进而无力派人来行刺本王了呢?”

第878章 智者大师

    裴蕴拱手答道:“下官受王爷重托,主持江南缉捕之事,宁可相信萧、张二元凶仍潜伏江南,欲图不轨,也不敢有丝毫大意,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表明萧如水、张仲坚已不在江南,否则下官仍将增派得力人手,明查暗访,务求将二人及早捉拿归案的。因此……”

    杨广已猜到裴蕴接下来定会劝自己莫要微服私行,给萧如水、张仲坚以可乘之机,遂冲他摆了摆手,说道:“也不必过于高估了对手吧,张仲坚在建康的据点既已被我拔除,他已成了丧家之犬,而萧如水虽然侥幸劫得了十万贯赎金,却也面临着官军的缉捕,极有可能隐匿起来避避风头,即使二人并未离开江南,目下恐怕只能图自保,而无力再为非作乱了。浙东一带既是‘雁巢’的发源之地和盘踞的重要地区,本王还打算趁这此上天台山拜师的机会,多在浙东待上一段时间,亲自督促推行均田制,冲之,你要及早做好准备哟。”

    裴蕴虽然对杨广亲自坐镇浙东,督促浙东诸州郡推行均田制的打算不敢苟同,但也再不便提出任何反驳的理由,只得趁势说道:“王爷既然有如此打算,下官这就致书广陵,增调人手来浙东清查‘雁巢’残部。另外还有件事,要请王爷的示下:下官与段达将军率骠骑营兵马自广陵动身前,王爷身边的两名侍女瑟瑟和红绡找到下官,坚持要随下官东来,以便随时服侍王爷,目下她二人就在天台寺门外,王爷,您看?”

    杨广知裴蕴同意带上瑟瑟、红绡两名侍女同来天台山,是为了方便照料自己的饮食起居,纯属一番好心,但因考虑到自己此次是来拜智觊大师为师,化解江南佛寺之乱的,要在天台寺多住上一段时日,不便留瑟瑟、红绡两名侍女在身边服侍,遂吩咐裴蕴暂将两名侍女安置到会稽城内落脚,好生关照。

    “冲之,还有件事,你须立即派人去办。”杨广因想起智觊托自己寻找独静一事,眼见裴蕴欲起身告辞,遂摆了摆手,向他交待道,“萧如水的师父独静和尚就是天台寺的僧人,今日据智觊大师告知本王,不久前,独静和尚突然不辞而别,独自下山去了,现命你会同周罗喉等人分派各路人马,从速查找到独静和尚的下落,来报我知。”

    他稍一停顿,接着吩咐道:“据李浑向我禀报,长安宫中近来也颇不安宁,你再派一得力吏员返回长安,探明大兴宫中闹鬼的真相,以及李靖的近况,速报我知。”

    裴蕴见杨广将探听京中情形的差使也交由自己来办,知杨广对他的信任又进了一层,心中窃喜,拱手领命,告辞去了。

    接下来的三天,杨广每日都要到方丈向智觊大师请教佛法,参研佛法精义,智觊大师见杨广以亲王之尊,犹能孜孜不倦地向自己求教佛法精义,并且对佛旨佛意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愈发感觉到杨广拜入佛门的诚意,遂不再隐晦,将自己所参悟的佛法精义倾囊讲说给了杨广。

    杨广因受到智觊大师的倾囊传授,虽仅有短短三天的光景,也自感对佛法的领悟、参研更进了一步,也由此产生了一个新的念头,遂于举行正式拜师的头一天向智觊提出,要为智觊上一尊号,以示祟敬。

    智觊尚是头一回听说还未正式拜师的徒儿要给师父上尊号,因考虑到杨广特殊的身份,不便直言回绝,遂问杨广道:“王爷,今日为何想起要为贫僧上一尊号呢?”

    “师父,弟子虽然明日方行拜师之礼,但既蒙师父允诺收入佛门,这几日又恭聆师父教诲,令弟子受益非浅,恳请师父今后但以佛家姓名称呼弟子,不必再称呼弟子为王爷了。”杨广没有直接回答智觊提出的问题,双掌合什,首先纠正他对自己的称呼道。

    “总持,现在可以说了吧。”智觊笑眯眯地改口道。

    “师父为弟子取下法名唤做总持,想必是顾及到了弟子的俗家身份吧。”杨广见智觊大师含笑不语,这才说道,“弟子前此在建康,得蒙师父开示,才想到了建言朝廷,在江南推行均田制,造福江南百姓,此次又因江南佛寺之乱上山谒见师父,蒙师父开列出两项条件,皆是为江南上万座佛寺、数十万僧尼的安危和生计着想,深感恩师乃具大智慧之菩萨,故而想替师父上尊号,称做智者大师,不知恩师以为如何?”

    “江南僧俗两界,较贫僧更具智慧者多矣,贫僧如何当得起智者二字?王……总持万万不可。”智觊连连摇头推辞道。

    “那,弟子方列门墙,又如何当得起总持这个法名,如师父不肯接受智者这一尊号,弟子也恳请师父为弟子另取一法名吧。”杨广目光转动着望着智觊,话里藏话地应道。

    智觊心念一闪,忽然想起了三天前杨广初上山时就毫不避晦地告知了自己他此次上山拜师的真实用意,依稀猜悟到杨广提出要为自己上尊号,改称为智者大师,并非仅仅为了表示对自己的尊重,而是要借此告戒江南数十万僧尼,要做一智者,不要轻信别人的挑唆,于是便改变心意,低头默认了。

    次日,在独语大师主持下,智觊大师在天台寺正式收下晋王杨广为门下弟子,法名称总持,杨广也当众提出为智觊上尊号,改称其为智者大师,并在拜师仪式的当场宣布,十天后将在天台寺举行千僧会,诚邀江南各座佛寺的有道高僧前来参研佛法,共商各座佛寺的供养大事。

    天台宗宗师智觊大师收下晋王杨广为徒的消息一经在江南各地传散开去,立马在江南民间引起了强烈反晌,连日以来围聚于各州郡衙署门前向官府化缘,请求供养的数十万僧尼开始陆陆续续撤回到了佛寺之中,每个人都在期盼着十天后在天台山举行的这场千僧会能给自己和所在的佛寺带来福祉,使自己不再为今后的生计发愁。

第879章 千僧会

    为避免刚刚恢复稳定的各地局势再生动荡,杨广指示裴蕴不要急于动手捉拿那些寄身于各地佛寺之中,代表南陈时期的原田主向百姓强征钱粮的蠹虫,而是要等到应邀来参加千僧会的各地佛寺代表在千僧会就这一问题达成共识后再视情形采取行动。

    一晃十天过去了,裴蕴硬着头皮来向杨广禀报,他派往江南各地找寻独静和尚下落的人纷纷回报,俱没有发现独静的行踪,这使得杨广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这位身负绝世武功的独静和尚该不会是受了他徒儿萧如水的挑唆,下山欲图不轨了吧。

    尽管对没有查找到独静和尚的行踪心中感到不安和焦虑,可伴随着从江南各地应邀前来参加千僧会的僧尼们的陆续到来,杨广再无空暇顾及其它的事,只能集中全副精力投入到千僧会之中去了。

    按照杨广与智觊(智者)大师商议好的千僧会的议题,此次佛门盛会主要需解决的便是江南各地上万座佛寺的供养问题,为此,智者大师不辞劳苦地协助杨广逐地梳理了江南六郡三十州田地和佛寺僧尼的情况,初步拟定了各个州郡可以拿来分授给各座佛寺自行耕种的田地方案,只待千僧会举行的当日由智觊大师当众公布,交由各地僧尼代表讨论通过,即可由杨广传命各州郡衙署依方案正式实施了。

    千僧会举行的当日,近千名身披袈裟、来自江南各地数百座规模宏大的佛寺的僧尼缓步走进天台寺内的讲经堂,分两厢落座,一场近百年来规模空前的千僧盛会正式开场了。

    智觊大师因在江南佛门深孚众望,被一致推举为此次千僧会的主持,在当选本次盛会的主持之后,智觊首先向来自各地的僧尼代表隆重介绍了自己新收下的弟子,法名为总持的晋王杨广,并请杨广致辞。

    杨广虽拜入佛门,智觊大师念及他身份特殊,尚是身负抚绥江南的朝廷藩王,特许他不必剃度,日常也不必身着僧服,故而今日来参加千僧会,杨广只穿了件白色的锦袍,即便如此,在众僧环绕下也显得十分突出。

    听到师父要自己先说上几句,杨广也不推辞,站起身双掌合什,转圈向与会的众僧尼施了一礼,朗声说道:“总持业已身许佛门,今日来参加千僧会的众位僧尼便都是总持的师长,当着诸位师长的面儿,总持没有更多的话,只向诸位师长承诺,凡属千僧会议决之事,总持定当亲自督促各地官府一一推行、落实,决不至使江南数十万僧尼饿着肚皮礼佛参佛的。”

    他话音方落,轩敞的讲经堂中已响起了一片笑声,有一位来自建康灵谷寺的中年僧人当即起身向与会的僧尼说道:“诸位僧友,贫僧道生,忝为建康灵谷寺住持,敝寺所在的建康郡不久前已实施了均田制,每名丁壮俱从朝廷手中分到了一百亩田地,其中八十亩作为永业田,二十亩为口分田,可传与子孙。均田制虽推行不久,可前来寺中敬佛上香的信众都纷纷表示,情愿拿出钱粮供奉寺中僧尼,现据初步估算,较实行均田制之前,敝寺每年可收到的香火钱足足多了两三倍不止。因此,贫僧以为,朝廷在江南推行均田制,从中得到实惠的决不止是江南普通百姓,咱们这些身在佛门的僧尼也着实受惠非浅哪。”

    道生这一番话立马引起了来自建康、广陵、京口等业已开始推行均田制州郡僧尼的热烈响应,众人都称许朝廷推行均田制,不但使得江南百姓户户有田可种,而且也给佛寺带来了更多的供养。

    智觊眼见会议开场的势头良好,遂趁热打铁地公布了他与杨广事先拟定的那份佛寺授田方案,供与会僧尼讨论。

    与会的僧尼们听说朝廷还要分田给各座佛寺的僧尼自行耕种,无不大喜过望,纷纷表示赞同智觊提出的分田方案,仅有几位来自偏远地区的僧尼代表提出:“限于佛寺中人力不足,可否请朝廷允准佛寺将分得的田地出租给佃户耕种?”

    考虑到如今仍有为数不少的蠹虫寄身于佛寺,如果一旦开了允准佛寺将分得的田地转租给他人的先例,有可能带来种种有违均田初衷的后果,因此,智觊经与杨广商量,决定部分地接受这些僧尼的建议,修改分田方案中的个别条款,严格限制佛寺出租所分田地的条件。

    那几位提出此项建议的僧尼代表大多是根据所在佛寺人力不足的实情提出的建议,见杨广和智觊并没有否决他们的提议,已是心存感激,哪敢再提出非份的要求,遂也举手通过了智觊提出的分田方案。

    千僧会通了各地佛寺的分田方案,基本解决了江南上万座佛寺的长久供养问题之后,进而转入到了对佛法精义的参研、讨论之中,近千名有道高僧受到所在佛寺的供养问题得到圆满解决的鼓舞,无不精神倍增,讨论起佛法精义也分外热烈,足足讨论了三天犹不知疲倦。

    杨广因见此次千僧会取得的成功远超出自己先前的预料,遂灵机一动,于闭会前向与会的众僧尼提出倡议:可否将千僧会定为江南佛门交流、探讨佛法精义的例会,每年定期举办?

    杨广的这一倡议得到了几乎一致的响应,遂在智觊大师的提议下,将明年的千僧会定于广陵举行。

    无需杨广的提醒,智觊大师利用会议期间的空当,分别派门下弟子单独与与会的众僧尼进行了私下沟通,与其约定,由各座佛寺自行清理门户,将寄身佛寺的极少数蠹虫清扫出佛门,尔后交由当地官府施以惩治。

    如此一来,通过举办这场千僧会,不仅解决了江南佛寺的长久供养问题,向江南佛门表示了朝廷尊佛敬佛的极大诚意,而且帮助各地官府扫除了寄身佛寺的蠹虫,清除了阻碍推行均田制的障碍,可谓是一举双得,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杨广自一年前奉旨抚绥江南,直至这场在天台山成功举办的千僧会,才算是摸索到了一条安定江南的正道。

第880章 旧情难忘

    由于在天台山举行的千僧会取得了圆满成功,杨广心中高兴,坚持与智觊大师一道送走了每一名前来参加千僧会的江南各地僧尼,于千僧会后又在天台山住了七八日才辞别师父智觊,返回会稽城内。

    瑟瑟和红绡两名侍女在会稽城内盼望杨广到来既久,这一天突然得到消息称,杨广下了天台山,返回会稽来了,俱都满心欢喜地迎出了郡守衙署。

    杨广在裴蕴、李浑等人的护从下在郡守衙署门外下了马,不经意间抬头一望,正瞧见身着一身藕荷色衣裙的红绡从衙署门内跑了出来,迎接自己,登时眼前一花,恍惚觉得跑向自己的不是侍女红绡,而是已死多年的爱妾安若溪,神色为之一沮。

    及之被迎入郡守衙署周罗喉特地为他准备的净室,杨广屏退众人,单独将侍女瑟瑟留了下来,向她询问道:“当年我曾听若溪说起过,她的原籍就在距会稽不远的地方,瑟瑟,你可还记得她是哪里人吗?”

    瑟瑟方才已留意到了杨广在门外见到红绡后的神情变化,此时听他向自己打听安若溪的原籍,方知他因见红绡身形与安若溪有几分相似,一时旧情难忘,又想起了安若溪,遂给杨广端上一碗茶来,答道:“婢子还记得,安姐姐是浙东乐清县人氏。”

    “若溪离开人世,距今也有八年了吧。”杨广接过瑟瑟捧上的茶碗,神色落寞地喃喃道。

    “可不是嘛,小王子今年已经八岁了。王爷,咱们何时返回广陵去啊?”瑟瑟有意将话题岔开,问杨广道。

    “怎么,你急着返回广陵去吗?我打算在浙东一带到处走走,并不急于返回广陵。”

    “估摸着日子,至多再有一个多月,萧萧就该生产了,她已答应我,生下的无论是男娃,还是女娃,都得认我做干娘咧。”瑟瑟笑着答道。

    “是啊,萧萧都快当娘了……瑟瑟,我记得你比萧萧小不过两岁,今年有二十了吧?”杨广轻轻抿了口茶水,似有所感地问道。

    “婢子是属羊的,今年二十一了。”瑟瑟随口答了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担心地反问杨广道,“王爷,你该不会是要我嫁人吧?”

    “怎么,都已经这么大了,还不想着嫁人?莫非要一直守着我,这样过下去吗?”杨广问罢这话,心念一闪,原本盯着瑟瑟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向了别处。

    瑟瑟顿时羞红了脸,一言不发,转身就要离开净室。

    “这样吧,你若是同意,过两天陪我一起到乐清走走,挑选得一块合适的地界,将若溪的骸骨从并州迁来,之后就做我的房中人吧。王妃也有这个意思。”杨广冲着瑟瑟的背影说道。

    瑟瑟未置可否,只加快了脚步,一溜烟地走出了净室。

    裴蕴、周罗喉等人听说了杨广要到浙东民间巡视的消息,无一例外地要求护从杨广同往。

    杨广板着脸,首先对周罗喉说道:“浙东一带远离建康、广陵,你身为会稽郡守,此时理当加紧督促推行均田制,本王用不着你来陪。”

    “可是……”周罗喉涨红着脸,正要争辩两句,站在他身旁的裴蕴已顺势说道:“周郡守请放心,由下官会同段、李两位将军率领数百骠骑营护从王爷,料可无妨。”

    杨广听到这话,冲他冷冷地说道:“如此招摇过市,本王还能了解真正的民情、民意吗?冲之,我只带你、李浑、郭衍三人,连同瑟瑟、红绡两名侍女,咱们一行六人足矣。”

    “王爷,这可万万使不得啊。”裴蕴一听杨广又要微服私行,急得也忘了拱手,张着双手劝阻道。

    李浑、段达等人也纷纷劝解,杨广见众人一致反对,无奈只得让了一步,答应乔装改扮做富家公子模样,隐去真实身份,以回乡探亲为名,带领裴蕴等人巡视浙东。

    裴蕴等人还要劝阻,杨广已起身拂袖而去了。

    因惦记着要到安若溪的原籍乐清为她择定一块风水上佳的墓地,次日一早,杨广带着裴蕴、李浑、郭衍并瑟瑟、红绡两名侍女出了会稽城,径直朝东走了下去。

    其时已至深秋时节,浙东一带犹是草木葱茏,未见有一丝凋敝景象。杨广身着天青色长衫,头戴逍遥巾,手持一把折扇,俨然变做了一位风度翩翩的江南富家公子,沿途偶遇农夫、路人,总是主动找他们搭讪、攀谈,了解他们对朝廷在江南推行均田制的看法和意见,就这样过了两日,裴蕴等人眼见一切平安无事,也就渐渐地放下了心。

    离开会稽城,朝东行至第四天头上,负责探路的郭衍手指前方横着的一片大山向杨广禀报道:“公子,待翻过了前面的这道山梁,就到了乐清地界了。”

    杨广听说即将抵达安若溪的原籍乐清,遂勒住马缰,放眼望去,却见面前横着的这道山梁虽不甚高峻,但也连绵横亘,一眼望不到边,遂问身边的裴蕴道:“冲之,前方这道山梁叫做什么?”

    “公子,这道山梁名唤雁翅岭,翻过去就已是乐清地界了。”

    “雁翅岭?”杨广用手中折扇指点着四周环绕着的座座青山,又问道,“那,这一整片山脉又叫做什么?”

    “公子,咱们已进入雁荡山了。”裴蕴据实答道。

    “哦?”杨广心中一惊,骑在马上环望四周的高山,向裴蕴说道,“记得顾姿儿曾供述,当年陈叔宝携顾盼儿同游雁荡山,由景而发,才为即将创设的秘密谍报组织起了‘雁巢’这么个名字,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咱们今天也来到了雁荡山中。既然如此,先不急着前往乐清,索性尚着陈叔宝当年游历的路线走上一趟,瞧瞧此山中是什么样的景致使得陈叔宝想到了‘雁巢’这个名称。”

    裴蕴只得向杨广解释道:“公子,据在下所知,当年陈叔宝携顾盼儿是自雁荡山北面的东殴城出发进的山,目下咱们刚自西面进入雁荡山中,距离陈叔宝当年游山的地界还有上百里的路程呢。”

    孰料他话音未落,从山道旁的一片树林中突然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无妨无妨,公子既要游山,依贫道看来,这西面的景致还要胜过北面三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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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三百年地分南北,九千里日月东西。
少年马上披重甲,老僧溪边浣袈裟。
饮马长城嗟蹉跎,戏蝶迷楼话旖旎。
大业贞观兴亡事,曲折是非任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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