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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藤紫骢     一路隋行txt下载     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36章 丢了十万贯

    数日后,水陆各个方面的消息纷纷传至建康:

    战果最辉煌的便是梁默和李靖这一路,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不仅在海上全歼了顾姿儿所部劫匪,还生擒了顾姿儿这位自称是继任大菩萨——关自在的匪首,取得了连杨广都未曾预料到的完胜;

    建康城内刺杀裴蕴的行动也已对手的失利告终,裴蕴前胸虽被长剑刺穿,受了点轻伤,但所幸有软甲护身,伤势并无大碍,而前来行刺他的八名刺客行刺不成,当场自尽身亡,既未能行刺成功,也被杨广及时察觉出了他们牵制官府兵力、配合顾姿儿与钱无量等人在海上交易的真实意图,并没有达到他们的目的,这一路也以隋朝的胜利暂告一个段落。

    行刺事件发生后,裴蕴依照杨广的命令,在建康城内外方圆百里的范围内组织展开了大清查,一连查了十几天,也没能查明八名刺客的姓名、身份,最终还是裴蕴在亲自查验八名刺客的尸身过程中从一名刺客脚上所穿的草鞋上推测出,刺客很可能来自较为偏远的山区,据此,初步判定,八名刺客也是顾姿儿的手下。

    裴虔通在东殴城接到杨广的命令,立即率领本部人马,会同当地的官府,进入雁荡山对劫匪的藏匿地点开展了清查,结果在一处山坳中找到了上百具尸体,经找人辨认,确定这些都是钱氏族人,在顾姿儿所部劫匪全体出动,出山赴海上与钱无量进行人钱交接之前,已被劫匪们灭了口。

    接到裴虔通的禀报,杨广当即派出六百里加急赶往松江,将这一噩耗转告给了钱无量、钱无恙兄弟,并要求兄弟二人从松江南下前往东殴城,为其族人送葬。

    在这场与顾姿儿为首的劫匪的较量中,唯一遗憾的是白白丢失了十万贯定金。

    虽然早在发现接收十万贯定金的劫匪船只溯流而上,向西行驶时,杨广作出了正确的判断,认为劫匪是在声东击西、故布疑阵,意图吸引自己的注意力,配合同伙顺利接收更大数目的赎金,并且及时指派段达带领一营骠骑营军士在后紧追不舍,想查清这只匪船究竟驶向何方,只待劫匪与钱无量的人钱交易有了结果,便可顺势将这只匪船和在大江上游接应他们的同伙一网打尽。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没那么简单,当段达率领两条“黄龙”战舰,避开劫匪的同伙在江面上摆下的火龙阵,在江陵城外一处偏僻的码头找到那只接走十万贯定金的匪船时,十万贯定金连同船上的劫匪都已不见了。

    段达在率领一营骠骑营军士弃船登岸,顺着江边寻找了多时未果之后,只得入城向江陵总管崔弘度求助,请崔弘度传下命令,在江陵及其周围的州府严查十万贯定金的去向。

    说来也奇怪,十万贯,整整十几大包的“开皇五株”居然就像是泥牛入海似的在段达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崔弘度出动了上万人马,接连在江陵四周方圆几百里的范围内搜寻了多日,一无所获,甚至连埋伏于江心汀洲,设摆火龙阵,接应匪船的那帮匪徒的去向也没查到。

    无奈,段达只得请求崔弘度继续派人追查那十万贯定金的下向,自己则硬着头皮率领本部人马返回建康来向杨广请罪,禀明一切。

    “如此看来,这帮匪徒手中极为缺钱,并且也甚是贪心,这是欲一并吞下两笔赎金哪。”杨广在建康总管府衙署内听罢段达的禀报,并没责怪段达,只向坐在下首的裴蕴说道。

    “王爷说得是,不过,据下官推料,在江陵一带,必定隐伏着一位劫匪中的头面人物,就是此人一手策划组织了对段达将军所部的拦截,以及转运、藏匿所获十万贯赎金的行动。”裴蕴在座中欠了欠身,补充道。

    “嗯,冲之所说的这个劫匪中的头面人物不仅是极富韬略之人,并且极有可能就是江陵附近的人。”杨广点点头,说道。

    几乎同时,在场的三个人头脑里闪过了一个人的名字:萧如水。

    “顾姿儿既已被李靖擒获,她在前后写给钱无量,向其索要赎金的几封信中又自称是大菩萨,萧如水理应受她节制,待将她押解回建康,王爷只需审一审她,便可知在江陵附近策划组织行动的是不是萧如水本人了。”裴蕴当即向杨广建言道。

    数天后,梁默、李靖一行押解着擒获的顾姿儿、燕十三两名匪首返抵了建康,面见杨广,向他详细禀明了此次海上擒贼的前后经过。

    杨广听了,大喜,当即亲拟请功奏章,向朝廷举荐梁默正式接任建康总管一职,爵晋一级,李靖晋升为骁骑校尉,署理晋王骠骑营一营官带。

    由于念及十万贯赎金还在劫匪手中未能追回,杨广在裴蕴、梁默、李靖等人的陪同下,当日便在总管衙署内提审了自称是大菩萨的匪首顾姿儿。

    审讯由裴蕴主持,杨广未向顾姿儿亮明自己的身份,与梁默坐在一旁暗自观察顾姿儿对裴蕴所提问题的反应。

    “报上你的姓名、身份?”裴蕴依照审讯的惯例,开口向顾姿儿发问了。

    “呸。”顾姿儿对裴蕴甚是不屑,冲着他啐了一口,瞪了一眼立于杨广身侧的李靖,把头一扬,默不做声。

    裴蕴脸颊上的肉颤了两颤,碍于杨广在场,没有当场向顾姿儿发作,压着心头的怒火,沉声问道:“你既不肯说,本官索性就替你来说,你只须点头应下就是。你叫顾姿儿,出身浙东顾氏,南陈覆亡前曾是南陈骠骑将军萧摩诃的继室,与南陈后主陈叔宝有过一段男女私情,本官说得都是实情吧。”

    当裴蕴毫不客气地当面揭露出顾姿儿与陈叔宝的奸情时,顾姿儿脸色陡地一变,目视裴蕴,眼中几乎要放出火来了。

    “除此之外,你还有一个身份——‘雁巢’的大菩萨关自在,是吗?”裴蕴见顾姿儿被自己激怒了,心里泛起一阵成功报复对方的痛快,不紧不慢地接着问道。

第837章 真真假假

    “既然你都知道了,还啰嗦什么?裴蕴,你个卖主求荣的奸贼,早晚我必杀了你!”顾姿儿咬牙切齿地冲裴蕴吼道。

    “萧夫人,稍安勿躁嘛。”面对顾姿儿对自己的诅咒,裴蕴居然咧开嘴,笑了,“你这副样子,可不像是能同时指挥、调度三路人马,险些儿就从朝廷手中劫走数十万贯巨资的‘雁巢’大头领哟。方才你既已承认了自己是大菩萨,关自在,那么能否回答我提出的几个问题?”

    裴蕴说这话的同时,转头望了一眼身旁的杨广,见他无话,方继续问道:“你这个大菩萨的身份是自封的呢,还是什么人授予你的?”

    见顾姿儿闭口不言,裴蕴主动替她答道:“如果你这位大菩萨是自封的,本官倒是有几分相信,若不是自封的,本官也能猜料到,定是陈叔宝给了你这位不便册封为嫔妃的故人一个大菩萨的身份,当做补偿的吧?”

    杨广在一旁早已瞧出裴蕴是在有意激怒顾姿儿,好引诱她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却对裴蕴用如此轻佻、无礼的言语羞辱顾姿儿的做法甚不满意,皱着眉干咳了两声,提醒裴蕴注意自己的措辞。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顾姿儿用感激的目光盯了杨广一眼,似乎察觉出了裴蕴的用意,淡然答道。

    “你不否认的话,姑且就当做是陈叔宝给你的这个身份吧。那么,我来问你,两年前可是陈叔宝命你陪同你姐姐顾盼儿的女儿了尘返回东殴城顾氏祖宅居住的?是否就是在那个时候,陈叔宝册命你接替高青莲作了‘雁巢’的大头领?”

    顾姿儿索性闭上了眼,对裴蕴不理不睬了。

    “好,你不愿提及这个话题,那咱们就换个话题吧。在建康街头行刺本官的那八名刺客是你派来的吧?”裴蕴虽没想到顾姿儿如此难对付,却也表现出了很大的耐心,换了个问题问道。

    “哼哼,只恨没能取下你的首级!”顾姿儿冷笑两声,算是承认了。

    “在江陵附近安排人拦截官军战船的,也是你手下的人喽。区区十万贯‘开皇五株’,居然也能入得了你这位大菩萨的法眼,不惜指派你的左膀右臂萧如水前往江陵,想必顾夫人手头很缺钱吧?”裴蕴紧接着问出了一个杨广十分关心的问题。

    顾姿儿霍地睁开双眼,瞪视着裴蕴,眼中再次冒出火来,却强行忍住了,没冲他骂出口。

    顾姿儿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她的这一反应无疑印证了杨广、裴蕴等人此前的怀疑:在江陵一带组织、策划拦截段达所部、成功地转移、藏匿十万贯定金的多半就是“雁巢”目前在逃的二号人物——大护法萧如水本人。

    裴蕴与杨广交换了个眼神,对自己方才成功地试探感到一丝得意,随即向顾姿儿又问出了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王韶仆射在建康公廨遇刺身亡和你的姐姐心意师太在同光尼寺自尽,这两件事也是你的手下所为吗?”

    这一次,顾姿儿吃惊地睁大双眼,瞪视裴蕴良久,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姐姐她是自尽的?你在唬我。”

    顾姿儿没有否认王韶遇刺系她指使手下所为,独对心意师太自尽一事表现出了极大的震惊,令杨广心中陡起疑惑,首次开口问顾姿儿道:“你既承认了是你指使手下潜入同光尼寺杀害了你的姐姐,却为何不知心意师太实系自尽的实情?”

    “我,我……”顾姿儿被杨广问得张口结舌,一时答不上话来。

    “你还有不知道的事吧?”杨广逼视着顾姿儿,效仿裴蕴方才的做法,向她诈问道,“你的姐姐——心意师太才是继高青莲之后,执掌‘雁巢’的第二任大头领关自在,她就是因为你才自寻的短见!”

    杨广的声音并不大,却犹如在顾姿儿耳边响起了一颗炸雷,震得顾姿儿瞠目结舌,简直难以相信杨广所说都是真的。

    “姐姐她,她怎么会是关自在?!不错,我早该想到的呀!”顾姿儿两眼呆呆地注视着杨广,喃喃自语道。

    “我们早就掌握了你姐姐顾盼儿就是执掌‘雁巢’的第二任大头领这一情况,实话对你说吧,将她从长安带到江南,就是为了诱使她显出原形来的。”杨广见自己一语中的,遂乘胜追击,据实告诉了顾姿儿带她姐姐顾盼儿来到江南的意图。

    “你们?你,你是什么人?方才你说姐姐自尽是为了我的缘故,又是什么意思?”顾姿儿恍然警醒,疑惑地向杨广反问道。

    见杨广冲自己点了点头,裴蕴和梁默同时站起身,向杨广施了一礼,向顾姿儿介绍道:“向你问话的就是晋王殿下。”

    “你是杨广……”

    “如果你方才所说属实:你是‘雁巢’第三任大头领的话,那么,现在已可基本断定:你的同胞姐姐顾盼儿就是为了给你让道,才自寻的短见。”杨广并不介意顾姿儿对自己直呼其名,平静地向她解释着心意师太自尽的原因。

    “可是,张……他们对我说,是要刺杀害死五千名‘雁巢’的叛徒心意……这怎么可能?”

    裴蕴立即便从顾姿儿的话中听出了破绽,得意地一笑,反问顾姿儿道:“怎么,你不知道心意就是你的姐姐顾盼儿吗?为何还要答应张仲坚,允准他前往行刺?”

    他一将顾姿儿方才话中的破绽挑明(说破了潜入同光尼寺行刺的是张仲坚),顾姿儿登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了下来,眼中抑制不住地滴下两行眼泪来。

    杨广知道,顾姿儿在自己和裴蕴的轮番讯问下,心理防线已接近于崩溃了,接下来无需再多问,她就会主动供认出自己想要的东西的。

    果然,顾姿儿啜泣了一阵,抬手抹了把眼泪,主动开口说话了:“早知如此,我宁愿自己去死,也不会叫姐姐为了我自寻短见的……咳咳,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个请求:晋王殿下,只要你答放了尘一条生路,从此不再为难她,我愿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第838章 高青莲的报复心

    “不只是了尘,本王答应你,只要你肯如实招供,保证从今往后不再与朝廷为敌,连你的死罪也是赦免的。”杨广郑重地答道。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高青莲派人来指定我为他的继承人,是为了报复我们姐妹。”顾姿儿幽幽说道,“记得还是我奉命陪同了尘返回东殴城顾氏祖宅居住不久的一个夜晚,燕十三给我送来了一份高青莲亲笔拟写的一道指令:指定我为他的继任者,并由燕十三做我的贴身护卫……”

    “真的是高青莲指定你为他的继任者,而不是陈叔宝?”杨广打断顾姿儿,问道。

    “不是,高青莲写给我的那道指令至今还放在顾氏祖宅我的宿房中,王爷若是不信,尽可派人去找来,一看便知真假。”顾姿儿语气平静地说道,“不过,我姐妹二人落得如今这个结果,也和皇上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他将姐姐和我拉入‘雁巢’,又怎会和高青莲之间产生这么多的恩怨。”

    “你方才声称确是陈叔宝命你陪同了尘返回顾氏祖宅居住的,这似乎有违人之常情吧。”裴蕴也提出质疑道,“令姐与陈叔宝曾有过一段恋情,了尘系令姐与宇文护所生之女,陈叔宝能接纳了尘已属不易,怎么会指派你,萧夫人来陪同了尘返回东殴城居住呢?”

    “或许皇上也有册任我为‘雁巢’下一任大头领的意思吧。之前皇上将我嫁与萧摩诃为妻,就曾命我暗中监视他。不过,指定我为‘雁巢’大头领的确是高青莲,而非皇上,现有高青莲亲笔书信,以及燕十三可以为我作证。”

    “夫人请继续说吧,你如何会认为高青莲是出于对你们姐妹的报复才指定你为他的继任者的呢?是否是因为令姐在得知你已接任之后,自寻短见的缘故?”杨广急于想知道高青莲倒底和顾氏姐妹之间有着怎样的恩恩怨怨。

    “殿下有所不知,早在十多年前,高青莲曾向我求过亲,欲携我一道过江潜伏,当时被姐姐断然拒绝了。多半是他一直怀恨在心,欲利用姐姐假意投诚这件事来做文章,对我姐妹进行报复。姐姐投诚后,高青莲在明知姐姐已启动应急方案,继他之后成为第二任关自在的情况下,仍指定我为他的继承者,就是要害死姐姐。”

    “照你的意思,这世间不能有两个关自在同时并存,一旦后一任的关自在启动了接任程序,那么另一个关自在就须让出权利,是这样吗?”杨广思索着顾姿儿话中隐含的意思,问道。

    “不止是让出权利这么简单,前一任关自在必须无条件地服从他的继任者对他做出的安排,即便是要他去死,也不得违拗。”

    “呵呵,依我之见,高青莲指定夫人为他的继任者,不是将他自已的性命交到了夫人手中,这分明是在向夫人表白情意,夫人如何指责他是出于对令姐妹的报复才如此的呢?”裴蕴再次插言问道。

    “我当时接到这道指令后,确曾产生这样的错觉。”顾姿儿的脸色微微泛红,答道,“但方才听殿下说到,姐姐已接任‘雁巢’大头领,情况就变得不同了。”

    “你们姐妹与高青莲之间的恩恩怨怨不必再多说了。本王问你,你既已接掌‘雁巢’,张仲坚、萧如水等人的藏身之所应当知道吧?”杨广对高青莲指定顾姿儿为他的继任者的用意已了然于胸,遂向她提出了一个十分紧要的问题。

    “或许殿下不信,自我接掌‘雁巢’以来,非但从未见过张仲坚和萧如水二人,而且反倒屡屡按照萧如水的指令行事,俨然成了他的属下!”顾姿儿忿忿不平的抱怨道。

    “萧如水曾向夫人下达过什么样的指令?”杨广盯着顾姿儿问道。

    “譬如,他要我隐瞒身份,与了尘一道被劫持至天台山……”

    “夫人是不堪忍受萧如水凌驾于夫人之上,才在被官军从天台山接至会稽城后不久,就悄然离去,亲自策划了在老爷岭劫回了尘的行动吗?”侍立在杨广身旁的李靖听到这儿,开口问道。

    “不止这一件事,连你撒的那个谎,也是首先被萧如水看破的,是他一手策划了兵分三路,欲从你们手中拿到巨额赎金,补充军资的行动。”顾姿儿正是由于犯了低估李靖的错误,才导致了海上交易的失败,连她本人也做了李靖的俘虏,不知怎地,对这位相貌堂堂的少年却恨不起来。

    “以夫人的身份、地位,怎么甘心听命于萧如水呢?萧如水、张仲坚二人做为夫人的属下,即便没有前往浙东拜见过夫人,夫人也总该知道他们各自的分工和藏身在何处吧?”杨广及时将话题拉回到了萧如水、张仲坚二人身上。

    “我虽被高青莲指定为他的继任者,可苦于无兵无将,手下只有钱无恙带领的二三百人,又被迫藏匿于深山之中,时日一长,难免会被官军围剿,而萧如水写信来向我声称,他手中掌握有数千‘雁巢’残部,可以助我重整旗鼓,配合岭南军队,恢复陈朝江山,并且说只待此次巨额赎金到手,他便亲来见我,向我交出他手中掌握的所有人马,服从我的命令。我听信了他的这些话,所以才甘愿按照他的指示行事。

    至于他们两人的分工和藏身所在,我仅大致的知道,萧如水大多在浙东一带活动,张仲坚很可能就在建康附近藏身,建康城中的两起行刺事件都是张仲坚亲自动的手。”

    “夫人与萧如水、张仲坚二人之间,平时都是通过什么方式和途径相互联络的?”

    “萧如水信中要我在获得巨额赎金前,一切听从他的安排,故而一向都是他主动联系我,通常都是使用信鸽传递消息。张仲坚仅在同光尼寺事件前派人来雁荡山见过我一次,向我禀报了他要为被姐姐出卖的五千‘雁巢’弟兄报仇,潜入同光尼寺刺杀姐姐。我当时虽不情愿,碍于不知姐姐投诚是假,为平息众怒,也只得答应了他……”说到这里,顾姿儿自觉心中有愧,垂下了头。

第839章 焦二死于此人箭下

    审讯罢顾姿儿,已至当晚三更时分,杨广犹不知疲倦,坚持接着提审另一位匪首——燕十三。

    裴蕴苦劝杨广明日再审讯燕十三不成,遂体贴地请谢讽为杨广等人准备了可口的宵夜,几个人准备就在衙署公堂上吃罢宵夜,连夜提审燕十三。

    “可惜了那只‘玉爪’,末将没能给王爷捉回来。”边吃着宵夜,梁默忽然想到了燕十三驯养的那只奋不顾身救主的“玉爪”,不无惋惜地向杨广说道。

    因之前各地先后报来的信息过多,杨广未曾留意到这只“玉爪”,此时听梁默提及,方恍然道:“我记得,头回见使用猎鹰来传讯,还是在并州时请化名为高连升的高青莲帮我传信回长安,解救张须陀,燕十三精擅驯鹰,会不会是辽东一带的猎户出身?”

    “禀王爷,此人身负两项绝技:最厉害的是他手中的弓箭,百步之外取人性命,向无虚发;其次,是他的轻功步法。此次若不是梁大将军趁其不备,将他踢得重伤,说不准会怎样呢?”提起燕十三此人,李靖与他接触时间最长,当即向杨广禀报道。

    “过会儿提审燕十三,仍由冲之主审,我们几个在一旁陪审。”杨广冲李靖点点头,推开面前仅吃了一半的宵夜,吩咐道,“审讯燕十三,需时刻留意,将他的话拿来同顾姿儿方才的话相互印证,辩明真假。”

    见杨广已吃罢了宵夜,裴蕴命人将收拾了食具,便传命带燕十三上公堂,开始了对他的审讯。

    “报上你的姓名、出身?”循例,裴蕴一开口仍问及燕十三的姓名、出身等基本情况。

    燕十三表现得颇有几分英雄气概,瞪视着他认识的梁默、李靖二人,挑衅地叫道:“你俩有种,再和我较量较量,要是能捉到小爷,问什么答什么,决不食言!”

    “这可是你说的,要是反悔,怎么说?”李靖曾在燕十三的看管下多日,心中早就对他整天拿着一副弓箭瞄着自己窝透了火,此时听他公然向梁默和自己挑战,心头的火噌地就窜了上来,当场回敬燕十三道。

    在李靖身处绝境,凭一人之力力降一船劫匪,生擒匪首顾姿儿,圆满完成浙东剿匪的使命后,杨广如今对李靖可谓是青眼有加,一听李靖要与燕十三当场比试高下,遂冲裴蕴摆了摆手,饶有兴致地准备瞧着燕十三怎么败在李靖手下。

    “哪个要是反悔,就把他丢到海里喂王八!”燕十三和李靖年纪仿佛,也是年少气盛,有意将自己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手脚展示给李靖看,毫不客气地回应道,“你腰间带着剑,我是这样,你说,咱们怎么比?”

    “请王爷允准,将他脚上的绑缚解下,末将和燕十三就在院中较量较量轻功。”李靖躬身向杨广请示道。

    “松开他脚上的绑缚!”杨广冲下面吩咐道。

    “王爷……”裴蕴从未见识过这样审讯犯人的场面,一句话未答,先在当场比试一场武功,刚要开口劝阻杨广,却见李靖已解下腰间的佩剑,走至押解燕十三的几名军士面前,要求军士将他的双手给绑上。

    “冲之不必多言,且瞧瞧李靖如何胜得燕十三。”杨广笑呵呵地望着堂上的两位少年,言语中对李靖充满了信心。

    梁默放心不下杨广的安危,悄悄起身,站到了李靖所站的位置。

    “在堂口燃起一柱香来。”李靖任由军士将他的双手绑缚了起来,又冲军士吩咐道。

    待军士从命,在公堂门外点起了一柱香,李靖转向燕十三说道:“燕十三,凭心而论,箭法我不如你,剑法、拳脚上,你不是我的对手,咱们今天就比比轻功步法,我现在和你一样,也是双手被绑,待出了公堂,到院中,你先跑,若是堂口的这柱香燃至一半,我仍追不上你,便算你嬴,我来替你向王爷求情,从此不再向你讯问任何问题。但,要是我嬴了,你须得问什么回答什么,不得有任何的欺瞒,行吗?”

    “凭什么我嬴了,仍要被你们关押着?要是我嬴了,你们须得放我回辽东去!”燕十三梗着脖子叫道。

    “本王今日便答应你,只要你胜得了李靖,今晚便放了你。”杨广听燕十三说起话来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心中不由得对他起了一丝好感,开口替李靖答应了他的要求。

    燕十三显得甚是高兴,双手被绑着首先跑出了公堂,在院中站定,冲李靖叫道:“我开始跑了啊。”

    李靖从容走至堂口,点了点头。

    燕十三说跑就跑,迈开双腿,在宽敞的衙署院中跑了起来。

    李靖待他跑出有三丈开外,才冲他大吼一声:“我来也。”脚尖蹬地,施展出“凌波三纵”的步法,像一溜烟似地窜了出去。

    他有意叫杨广瞧得更清楚些,遂尾随在燕十三身后围着院子跑了半圈,待燕十三再次从公堂门外跑过时,脚下陡地发力,加快了速度,三跃三纵,追至了燕十三身后,奋力向前一扑,将燕十三扑翻在地,干净利落地赢得了这场不同寻常的较量。

    燕十三一向对自己的轻功步法颇为自矜,今晚却糊里糊涂地败在了李靖脚下,心中虽不服气,但输了就是输了,他却说话算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返回公堂上,赌气似地不待裴蕴发问,便竹筒倒豆子似地开始说了起来:

    “我叫燕十三,本是高句丽王高汤驾前护卫,三年前奉命护送王叔高连升返回江南,后来我才知道,他真名叫高青莲,根本不是什么王叔……”

    杨广见燕十三如此爽快,心中更增添了对他的喜爱,笑着听他说到此处,心中一动,遂插言问道:“你说是你护送高青莲从高句丽返回的江南,我且问你,返回江南的一路之上,你们可曾发现身后有人跟踪?”

    “有啊,是个瘸子老头,讨厌得很,被我一箭射中,掉到海里淹死了。”燕十三大大咧咧地答道。

第840章 高句丽的忠臣

    杨广听了燕十三这话,霍地从座中站起,回手“呛啷”一声从梁默腰间拔出长剑,迅速走至燕十三面前,用手中长剑逼住他的胸口,厉声问道:“你再说一遍,焦二是被你射杀了?”

    随同杨广审讯顾姿儿、燕十三的几人,包括裴蕴、梁默、李靖在内,俱在杨广麾下听用不久,并不知道焦二的身份、来历,眼瞅着杨广勃然大怒,挺剑直奔燕十三冲了过去,裴蕴、李靖二人来不及多想,几乎同时紧随其手跑了过去,劝阻杨广道:“王爷不可!”

    燕十三不避不闪,反将胸膛一挺,直视着杨广答道:“没错,那个老头从辽东一直跟着我们到了江南,确是死在小爷的箭下。今日小爷落在你们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嘿嘿,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你道本王不敢杀了你吗?”杨广被燕十三异常强硬的态度激得心头火起,挥剑欲向他砍去。

    “王爷剑下留人,留人哪!”裴蕴死死抓住杨广握剑的那只手,哑着嗓子恳求道,“且容下官问他两个问题,王爷再杀燕十三不迟啊!”

    李靖则是方才眼见燕十三说到做到,在比试中一经输给自己,毫不抵赖,心中对他不由得起了惺惺相惜之情,迈步挡在燕十三身前,请求杨广道:“王爷,末将愿劝说燕十三为朝廷效力,求您饶他一条性命吧。”

    杨广一把推开李靖,却对裴蕴怒吼道:“速问,且留他多活一时。”

    裴蕴冲李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时刻留意杨广,莫叫杨广冷不丁地挥剑杀了燕十三,方走到燕十三面前,沉声问道:“你既输在了李将军手下,须得说话算数,我问什么,你须如实回答,听到了吗?”

    燕十三望了望李靖,又瞧了瞧满脸杀气的杨广,一言不发。

    这时,梁默也走上前来,轻轻从杨广手中要过长剑,和李靖一左一右守护在杨广身边,静听裴蕴向燕十三问话。

    “我且问你,两年前你护从高青莲返回江南后,曾到过江南哪些地方,都做了哪些事?”裴蕴自是不愿燕十三这么快地被杨广诛杀,有意问了他个需费时回答的问题。

    燕十三对裴蕴的好意并不领情,只硬梆梆地答道:“两年前的事,小爷都记不得了。”

    裴蕴无奈,觑了一眼杨广,只得又问道:“那么,高青莲所部被官军围困于山中,跳崖自尽之时,你可在他身边?”

    “不在。他提前派了我一件差使,早早地就打发我走了。”燕十三依旧昂着头答道。

    裴蕴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趁势问道:“他派给了你一项什么差使,高青莲死时你在哪里?”

    “我也是后来从他命我带给顾夫人的信中才得知,他命我见到顾夫人后,就留在她的身边保护她,改做她的护从了。”

    “你可知,高青莲命你带给顾姿儿的信中都写了些什么?”

    “我不识字,据顾夫人说,高青莲在信中指定她为继承人……你们问完了没有,问完了就赶紧送小爷上路。”燕十三倒显得不耐烦起来,催促着问裴蕴道。

    “最后两个问题:其一,你既自称是高句丽国中的御前护卫,为何明知高青莲是假冒高句丽王叔高连升,仍要继续留在他身边护从,服从他的号令?”

    “这是国王下达给我的命令,命我务须保证他的安全、服从他的号令。”燕十三毫不犹豫地答道。

    裴蕴有意当着杨广的面儿提及燕十三的身份是高句丽御前护卫,也是出于保全他性命的考虑,对他的这一回答心中倒颇为满意,点着头说道:“也就是说,你虽在护送高青莲南下返回江南的途中得知了他并非高句丽王叔高连升本人,但为了完成国王交给你的使命,仍留在了他的身边,直至后来,高青莲命你做了顾姿儿的护从,你仍以为自己是在执行高句丽王的王命,才留在了顾姿儿身边,是这样吗?”

    燕十三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杨广方才因突然得知焦二已被燕十三射杀于海中的消息,一时激愤,才拔剑欲当场诛杀燕十三,替焦二报仇的,此时听了裴蕴这番话,心念一闪,胸中的火气消散了大半,遂返身回到几案后坐下,继续旁听裴蕴审问燕十三。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对高汤甚是忠心哪!”裴蕴回身瞧见杨广业已归座,遂笑呵呵地对燕十三夸赞了一声,接着问道,“第二个问题,如你方才所说,你留在顾姿儿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在此期间,除了钱无恙及他部下的一班人马外,可曾知道听命于顾姿儿的还有哪路人马?”

    燕十三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裴蕴传命军士将燕十三押在一边,返身冲杨广拱手说道:“请王爷念及燕十三原系高句丽王高汤身边的护卫,属于它国官员,下官建言,将他同匪首顾姿儿一道押解长安,交由朝廷一并发落。”

    梁默也附和着,压低声音劝杨广道:“是啊,王爷,顾姿儿自承是‘雁巢’继任的大菩萨,燕十三又系它国官吏,为稳妥考虑,还是将此二人从速交由朝廷发落才是。王爷身为藩王,似不宜对此二人擅加处治啊。”

    杨广先是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恨恨地盯着被军士押解着站得远远地燕十三,许久,才挥了挥手,示意将燕十三押了下去。

    “你们有所不知,焦二原系跟随本王祖、父两辈征战沙场多年的老人儿,今日得遇杀害他的真凶,本王无法手刃其人,为他报仇,实在是心有不甘哪。”待军士们押解着燕十三退下,杨广痛心疾首地向梁默等人道别个中原委道。

    裴蕴、梁默等人已从杨广方才拔剑欲当场诛杀燕十三的举动中隐隐猜到了两年前死于燕十三箭下的焦二身份必不同寻常,此时听了杨广的解释,心中虽感惊奇,却依然劝解杨广,还是将顾姿儿、燕十三两人押解回长安,交由朝廷处置为宜。杨广因想到虽然自己无法手刃燕十三,为焦二报仇,然能够将射杀焦二的真凶捉到,交给父皇杨坚亲自处置,也算是对焦二有所交待了,遂勉强答应了。

第841章 不言自明

    杨广会同裴蕴等人经过对顾姿儿、燕十三等人的连夜审讯,基本审清问明了顾姿儿一伙在浙东一带为非作乱的事实经过,并在裴蕴、梁默等人的极力劝说下打消了就地处斩射杀焦二的凶手——燕十三的念头,决定将他与顾姿儿一并押送回长安,交由朝廷发落。

    但在随后讨论到的应在何时解送两名重要的人犯回长安时,杨广与裴蕴的意见再次产生了分歧。

    裴蕴主张,应从速将顾姿儿、燕十三解送回长安,而杨广心中却对意外丢失于江陵附近的那十万贯定金耿耿于怀,欲待江陵崔弘度那边追回十万贯定金,不留任何缺憾后再押解两名人犯回京,向朝廷上章详细禀明此次将计就计,一举歼灭“雁巢”残部的前后经过。

    裴蕴心中虽然明知杨广年轻好胜,不同意立即押解人犯回京纯系顾全颜面考虑,但也不敢同他过分争执,遂一面加紧催促江陵总管崔弘度继续严查十万贯定金的下落,一面建言杨广先将审讯顾姿儿、燕十三二人得到的结果单独写道奏章派人送回长安,向隋高祖杨坚报告,以便朝廷及时了解、掌握江南的动向。

    “冲之,你如此急于向朝廷奏明此事,可是对顾姿儿所供,她是经高青莲指定,继任‘雁巢’大头领一事还有所猜疑?”杨广起初尚未对裴蕴建言及早向朝廷禀明此事留意,及至过了几日,他再次向自己提出此事时,不由得疑念顿起,沉吟着问道。

    “王爷明鉴……”裴蕴冲杨广一拱手,正要说出自己的想法,却听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响,忙转身望去,见是郭衍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见过裴都记室,禀王爷,张长史回来了。”郭衍匆匆和裴蕴打了声招呼,抱拳向杨广禀道。

    “建平回来了?快请他进来。”杨广自张衡携带那道在江南实施新政的奏章返回长安后,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早日得到朝廷的答复,此时一听张衡从长安回来了,再顾不得向裴蕴询问旁的事了,冲他摆了摆手,吩咐郭衍速请张衡进堂来相见。

    郭衍领命,走了不多时,果然见张衡风尘仆仆地走进了公堂。杨广忙起身迎向张衡,拉着他的手问道:“建平,快说说,父皇诏准在江南推行新政了吗?”

    张衡微笑着点了点头,轻轻挣脱杨广的手,恭敬地施了一礼,方答道:“下官离京前,朝廷虽未下正式诏命,然在陛辞时皇上已向下官面谕,对王爷所上奏章中所奏之事给予诏准,只是考虑到率先在江南一地推行均田制,事关国政根本,遂命中书、尚书两省详加斟酌后再下诏书。下官因知王爷心头牵挂着此事,故而一路上马不停蹄,赶回建康来向王爷报喜。”

    “父皇当真向你说过,答应在江南推行均田制了?这真的是太好了!”杨广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喜出望外地鼓掌欢呼道。

    “还不仅仅是这一件喜事咧。下官此次返回建康,还带来了皇上的一道旨意,请王爷就在公堂上接旨吧。”张衡笑咪咪地说道。

    杨广听说张衡身上带着父皇杨坚下达给自己的圣旨,立马肃然整装,带着裴蕴一道将张衡让至上首站定,跪接圣旨道:“儿臣杨广恭聆圣谕。”

    张衡面南背北站定,展开一道圣旨,朗声宣读起来。

    原来,这是一道册封诏旨,同时也是对杨广前番还朝陛见时所请之事的答复:在这道圣旨中,册任南陈降将周罗喉接替韦晃担任会稽郡守,改任韦晃为番禺郡守,统归晋王杨广节制。通过这道圣旨,开了任用南陈降将在江南任职、统军的先例。

    杨广听张衡传谕罢圣旨,笑着起身问道:“这么说,周罗喉将军也随你一道来建康了,还不快请他进来。”

    “禀王爷,周将军听说韦晃将军正在岭南率军平叛,唯恐会稽有失,遂托下官转告王爷,他先行赶赴会稽接掌军务,待它日岭南叛乱平定,与韦晃将军交接罢州郡公务后,再前来参见王爷。”张衡向杨广解释道。

    “好啊,应当以公务为重,我果然没看错人。”杨广对周罗喉的表现甚是满意,呵呵笑着赞了声,随即命人准备酒宴,要为张衡接风洗尘。

    “王爷,除了公务之外,下官尚有两件私事要向王爷禀明……”张衡睨着陪站在一旁的裴蕴,欲言又止道。

    “冲之,正好建平回来了,你去将几天前审讯顾姿儿、燕十三两人的笔录拿来,稍后咱们三个一同议议。”杨广见状,便向裴蕴吩咐道。

    裴蕴心中虽对张衡示意杨广支开自己的举动感到不快,碍于杨广已开了口,只得拱手行了一礼,悻悻离开了公堂。

    “下官离京前,曾受王妃嘱托,将王爷府中的红绡姑娘一并带来了建康,服侍王爷。”张衡望着裴蕴走远,话中带话地对杨广说道。

    “王妃还交待了什么话给你?”杨广此时的心思都放在了公事上面,不曾留意张衡的话外之意,随口向他问道。

    “王妃只说,她无法陪伴王爷身边,担心王爷身边只有瑟瑟姑娘一人照料起居人手难免不够,因想着红绡是王爷相中的人,故而命她随下官一同返回建康,方便早晚照料王爷。”

    待听到张衡说起王妃萧厄要红绡早晚照料自己的话时,杨广心里陡地一颤,似乎领悟到了萧厄此举的真正用意,脸上不禁微微泛红,赶忙向张衡问道:“你方才说有两件事要说,另一件呢?”

    “回王爷,下官离京前入宫陛辞,无意间与宣华夫人在宫中邂逅,宣华夫人托下官来向王爷讨个回信,想问问王爷,她托王爷带的物件,不知可带到了没有?”张衡有意回避着杨广的目光,低眉顺眼地说道。

    因数十天前杨广才从长安返抵广陵,就遇到了同光尼寺行刺事件,紧接着又发生了劫匪索要巨额赎金一事,这些天来尽埋头于查案、剿匪,将其它的事一并抛在了脑后,此时听张衡提起,才恍然想起,宣华夫人陈未央确曾托自己带了许多物件赠与得以破镜重圆、返回江南隐居的姐姐、姐夫。

第842章 心意一人抵得过五千条人命

    妻子给独身在外的夫君身边增派服侍的人手,不很熟识的女人探问自己是否完成了她托付的事情,诸如此类的事情原本极为寻常。

    可偏偏此刻听张衡有意无意地将两件事放在一起向自己讲来,杨广心中不禁产生了一种无以言状的异样感觉,仿佛深埋于心底的秘密被人发觉了似的,略带着些许慌乱,然而细细想来,又觉自己太过可笑:红绡确是自己相中,擢拔的贴身侍女,即便萧厄真的有不言自明的那层意思,也没什么不正常;而陈未央托张衡探问自己一句是否将她托付给自己的诸种物件带给了陈长乐和许德言夫妻二人就更没什么反常的了。

    尽管如此,杨广的心中还是被张衡向他禀报的这两件私事激起了层层涟漪,以至于在随后为张衡举行的接风酒宴上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裴蕴拿着整理好的顾姿儿、燕十三两人的供述笔录走了进来,他才极力收摄心神,打点起精神,屏退闲杂人等,开始与张衡、裴蕴二人商讨起案情来了。

    张衡反复将顾姿儿、燕十三的招供笔录看了多遍,故作对杨广的神色变化浑然未察,拱手问道:“但不知王爷打算就此结案,还是继续追查下去?”

    裴蕴因查案原是自己该管之事,不等杨广开口,即冲着张衡答道:“萧如水、张仲坚两名要犯尚未归案,案子自然是要接着查下去的,然而首犯顾姿儿既已捉拿到案,王爷有意先将其押解回京,交由朝廷鞠问、发落,怎么,张长史对此有异议吗?”

    张衡见杨广未对裴蕴之方提出异议,遂开诚布公地说道:“王爷,实不相瞒,下官方才观此笔录,心中尚有诸多不解之处,敬请王爷开示。”

    “建平但说无妨,冲之与我此前也探讨过这两份笔录,除对其中两人所招供的高青莲指定顾姿儿为其继任者一节尚存疑惑外,其它倒还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实之处。”杨广主动向张衡指出了他和裴蕴皆对高青莲指定顾姿儿为其继任者一事持有疑议一节。

    “下官与王爷、裴都记室持见相同,俱都认为顾姿儿果为继任的‘雁巢’大头领的话,不能仅凭她和燕十三两人供述的一面之辞,将南陈后主陈叔宝排除在嫌疑人之外,为此,建言王爷奏明圣上,请圣上派员彻查陈叔宝是否依然在暗中操控着‘雁巢’,意图恢复南陈朝廷。”张衡当即对杨广提及的疑心顾姿儿继任“雁巢”大头领实为陈叔宝授命一事表示了赞同。

    “陈叔宝现在长安,前番本王还朝时曾到其府邸探望过他,亲眼目睹朝廷对他监管得十分严密。若说江南近两年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有关,倒也未必,只是顾姿儿自已也承认,两年前是奉陈叔宝之命陪同了尘返回东殴城顾氏祖宅居住的,这就难免令人怀疑,是陈叔宝,而非高青莲授命由顾姿儿接掌‘雁巢’的,但事情已过去了两年,如今再要查清此事,殊非易事。考虑到抚绥江南的需要,目前似不宜公开上章朝廷,对陈叔宝加以明查。这样吧,就由本王上一道秘奏给父皇,建言指派得力之人密查陈叔宝,你们认为如何?”

    “王爷虑事十分周全,下官实在是佩服。”裴蕴立即恭维杨广道。

    张衡也点头对杨广之方表示了赞同,随即话锋一转,拱手提醒杨广道:“在王爷建言朝廷密查陈叔宝得到结果之前,下官姑且先就顾姿儿、燕十三二人所招供的系高青莲指定其为继任大头领一事提出二三疑问,敬请王爷和裴都记室给予开示。首先请问,若依顾姿儿在供述中所言,她与顾盼儿姐妹在南陈朝中的身份、地位俱在首任关自在——高青莲之上,为何甘愿接受高青莲的指定,成为他的继任者呢?”

    “此事不必太过计较吧。”杨广率先开口解答道,“须知顾姿儿在不知心意已是第二任关自在的情况下,依当时她的处境而言,接受高青莲的指令,继任大头领确有此可能性。建平不可以南陈覆亡前顾姿儿与高青莲的身份、地位之高下质疑之后发生的事情。”

    “王爷训示的是。但下官有所不解的是,顾姿儿虽可能在对其姐顾盼儿即第二任关自在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屈尊接受高青莲发来的指令,继任大头领,然高青莲为何在明知他的大头领之位自心意向朝廷投诚时起已由心意接任的情况下,仍要指定顾姿儿为他的继任者呢?莫非他要挑起‘雁巢’内部的相互倾轧,对顾盼儿实施报复吗?”

    “张长史所言甚是。此前下官与王爷详细讨论过此事,数年前,心意假意向朝廷投诚,她所出卖的五千名‘雁巢’细作中,绝大多数都是高青莲的属下,因此,当时远遁高句丽的高青莲极有可能对心意的如此做法怀恨在心,返回江南后便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报复心意。照此推断,实际执掌‘雁巢’的关自在正如王爷早就疑心的那样,并非专指高青莲一人,而是一个特定的称谓,谁成为大头领,他(她)对外就自称为关自在,并且,一旦后一任关处在启动了继任流程,前一任关自在就必须让位……”裴蕴在向张衡做出解释的同时,还顺带着拍了一把杨广的马屁,恭维他最早发现了关自在并非独指一人,而是“雁巢”大头领特定的称谓这一隐秘。

    “即依裴都记室所说,高青莲不满继任者心意用出卖其属下的方式启动继任程序,从而有意指定其妹顾姿儿为自己的继任者,在顾氏姐妹之间制造麻烦,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一切尽都属实的话,那么请问,数年前心意凭借出卖五千名‘雁巢’细作来换取朝廷对她信任,同时暗中启动继任程序的行为,在裴都记室看来,是她的擅自所为,还是事先已经允准实施的蓄意而为呢?心意一人的性命难道抵得过五千人的性命吗?”张衡冷冷地问道。

第843章 王爷怎么忘了她

    张衡冷不丁地旧事重提,向裴蕴问到了数年前心意向朝廷投诚的动机和原由,同时也提醒了杨广。

    “是啊,张衡的质疑并非没有道理:以牺牲五千名潜藏于江北的“雁巢”细作来换取心意一伯安然无恙,这个代价是否过大了,太过违背常理了呢?”杨广暗自思索道,“假设心意并非只是出于护全其女儿了尘的目的,而是启动了继任程序,另有图谋,才向朝廷投诚的话,那么,她的这一图谋到底是什么呢?”

    裴蕴也被张衡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沉吟了移时,强撑着答道:“所以嘛,要想查清此事的前因后果,只能去问一个人:陈叔宝。只有他才可能了解心意假意向朝廷投诚,欲真正图谋的是何事。”

    不知怎地,杨广由裴蕴听似狡辩的回答中联想起自己的同门师兄、突厥王子染干曾向自己说起的前周公主宇文般若拟定的两步复仇计划。

    按照宇文般若的设想,第一步复仇计划便是利用安插于自己身边的奸细安若溪(事实上,安若溪因种种原因,并未充当奸细的角色)向外传递长安朝中的信息,与她里应外合,借助突厥强大的兵力实现恢复宇文氏江山的目的;

    万一第一步不成,宇文般若还精心设计了第二步复仇计划,仍是利用安若溪来获得杨广的青睐,将复仇的希望寄托于日后隋朝内部的皇位争夺之上,设法将杨广推上皇位,继而册立安若溪生下的皇子为太子,达到恢复宇文氏江山的目的。

    不能不承认,若非染干亲口透露了这一秘密,安若溪已死,杨广至今尚不得而知,宇文般若为达到恢复其宇文氏江山的目的,竟还设计了如此长远和阴险的一个复仇计划。

    既然宇文般若能够设想出目光如此长远的复仇计划,那么陈叔宝,甚至心意、高青莲等人为何设想不出呢?

    不过,杨广转念一想,又觉以心意的身份和情况,与深得自己宠爱的安若溪无法相提并论,凭借自己对心意的了解,她在长安朝中掌握的最大资源便是利用她曾是前朝静帝的妃子这一身份,在前朝旧臣中享有的祟高威望,莫非她以牺牲五千人为代价换取朝廷对她的信任,仍欲和之前刘鲂、宇文忻之流一样,欲在前朝的旧臣之中拉拢同党,为非作乱?

    “裴都记室所言不失为一条能够查清心意通过假意向朝廷投诚所怀图谋的可行途径。”张衡见杨广听了自己的话,皱眉沉吟移时,主动开口说道,“但也须提防陈叔宝不肯开口,抑或他根本就未参与此事的情况,应当另寻途径解开这一谜团。”

    “建平,你所说的另一个途径指的是什么?”杨广久思无果,目视张衡,沉声问道。

    “萧如水、张仲坚。下官以为,“雁巢”重要成员中唯有此二人得以在心意向朝廷投诚事件中得以幸免,至今不知所踪,绝非偶然,只有将此二人捉拿归案,才有可能查知心意向朝廷投诚背后隐藏的真正图谋。”张衡笃定地答道。

    “据顾姿儿的供述,张仲坚很可能就是同光尼寺事件中潜入寺内,刺杀心意的真凶,下官也赞成尽快将他捉拿归案,查明那晚心意之死的真相。”裴蕴说到这儿,语气一变,冲张衡问道,“只是,请问张长史,有何良策,能捉拿萧如水、张仲坚到案呢?”

    “顾姿儿的供述中曾提及萧如水和张仲坚二人的分工:萧如水在浙东、张仲坚在建康一带,倘若据此增派得力人手,深入民间明查暗访,用不了多少时日,应该会有萧、张二人的消息的。”张衡答道。

    “张长史有所不知,根据最近掌握的信息,萧如水可能已潜至了江陵附近,就是他一手策划了……”裴蕴本想说的是,就是萧如水策划了成功劫走十万贯定金的行动,可话到嘴边,陡地想起杨广极为忌惮旁人提及此事,又强咽了回去。

    “建平说的这个办法固然可行,但过缓了些。本王倒想了个法子,大抵能引得萧、张二人主动现身,以便趁机将其抓获。”杨广瞪了裴蕴一眼,向张衡说道。

    “请王爷明示。”张衡、裴蕴异口同声地说道。

    “前些时不是有消息称,‘雁巢’不是要派人来刺杀本王吗?本王正欲趁朝廷诏命未正式下达前,前往江南各地作一番巡视,了解一下江南百姓对朝廷推行均田制的反应,正可顺便充当一回诱饵,诱使萧、张二人不拘哪个现身来行刺本王,以便趁势捉拿他们归案。”

    杨广话未说完,已见张衡、裴蕴二人不约而同地扑身跪倒在地,力劝道:“王爷千万不可冒险行事啊!”

    “那你们倒是说说,除了我说的这个办法,还有什么办法能尽快捉拿到萧如水、张仲坚的?”杨广向前探了探身子,口气强硬地质问二人道。

    张衡被杨广问得一时语塞,倒是裴蕴受到杨广的启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一脸谗笑地仰起头,答道:“萧如水下官不敢说有办法捉拿得到他,可是王爷身边现就有一人,若是她愿意,诱捕到张仲坚还是有可能的。”

    “哦,此人就在本王身边?他是谁?”杨广目不转睛地盯着裴蕴,问道。

    “就是在同光尼寺事件中被心意迷倒的冯小惜呀。”裴蕴笑着提醒杨广道,“下官在携心意到江南前,曾详细打听过同行的司马珞和冯小惜的情况,听说冯小惜当初在越国公府中做侍婢时,颇受张仲坚倾慕,张仲坚还曾有意携她私奔,迫于在信州行刺越国公不成,才独自潜逃的。王爷若是应冯小惜之请,还她自由之身,下官多派人手,暗中尾随冯小惜,相信过不了多久,张仲坚就会主动现身来寻她的,到时……”

    “不必说了,就依你说的去办吧。”杨广不待裴蕴把话说完,就点头答应道。

第844章 如此奖赏

    三天后,一则喜讯经口口相传在建康城的大街小巷传散开去:晋王杨广为奖赏在查破顾姿儿为首的“雁巢”残部一案中立下大功的侍卫李靖,将已脱奴籍的冯小惜许配给了他为妻。

    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李靖,其实内心对这桩从天而降的婚事是极为抵触的。他向杨广列举出一大串理由,想推辞掉这桩婚事,却被杨广一口回绝了。

    而冯小惜作为另一名当事人,她的态度却十分暖昧,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奉杨广之命来劝她嫁给李靖的瑟瑟。

    瑟瑟从冯小惜房中出来,强忍着笑回来向杨广禀报说:“王爷,我瞧着冯姑娘啊,八成心里早就相中了李靖,我还没怎么劝她,她就说,一切尽按王爷吩咐行事。嘻嘻。”

    自从三天前张衡携同侍女红绡自长安返回建康,委婉地向他转达了王妃萧厄有意要他纳身边侍女为妾的意思后,杨广有意无意地疏远了瑟瑟和红绡两名贴身侍女,改由李靖、郭衍二人在自己宿房外间值宿,只在白天留瑟瑟和红绡两个在身边当差,侍奉。

    此时听瑟瑟回来禀报称冯小惜私心里属意李靖,杨广心中一动,遂笑着同瑟瑟玩笑道:“我瞧着冯小惜的年纪和你差不多,再过几个月,萧萧就要生娃了,怎么样,要不要我替你也寻下个称心如意的夫君啊?”

    瑟瑟平日里虽有些大大咧咧,像个假小子,却从未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离开杨广身边,此时听杨广半开玩笑地要为她订亲,脸色立时就变了,对杨广不理不睬,转身就离开了公堂。

    一出公堂,迎面正和前来向杨广禀报公务的都记室裴蕴碰上,瑟瑟匆匆冲裴蕴行了一礼,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撂着脸走了。

    裴蕴不知堂内发生了什么事,诧异地望着瑟瑟的背影,转身走进了公堂。

    “冲之,你瞅瞅,这女娃儿脾气越来越大了,本王才说要为她订下一门亲事,她就和本王甩起脸子来了。”杨广笑着向裴蕴抱怨道。

    “王爷,下官听说王妃牵挂着王爷的冷暖,特地给王爷身边增派来了人手服侍王爷。瑟瑟姑娘怕不是为了此事,才在王爷面前使小性儿的?”裴蕴笑嘻嘻地提示杨广道。

    “不说她们了。冲之,我已按你的建言,对外放出消息称,将冯小惜许配给了李靖,并且方才瑟瑟回报,冯小惜本人并不反对这桩婚事,接下来怎样逼诱张仲坚现身,想听听你的主意。”杨广把手一挥,将话题转到了正题上,向裴蕴问道。

    “目下江南百姓人人皆知,建康城内关押着‘雁巢’大头领顾姿儿,戒备十分森严,如要在城内诱捕张仲坚,只怕是不易。王爷,依下官之见,莫若寻个由头,就以李靖提出,与冯小惜成亲前要带她回长安先拜见罢父母为名,逼诱张仲坚在半道上现身,劫持冯小惜与他私奔,以便趁机将他捉拿归案。”裴蕴来之前已反复琢磨过这件事,今见杨广问起,遂从容建言道。

    “唔,你说的法子好是好,不过,如是李靖带未过门的媳妇去拜见公婆,那么,他们身边带的人手就不宜过多……冲之,你以为,凭李靖的功夫,能够胜得过张仲坚吗?”杨广沉吟着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下官认为李靖堪当此重任。不过……下官听说,李靖似乎不大乐意这桩婚事,要是被张仲坚瞅出了破绽,他恐怕就不会出面劫持冯小惜了吧。”

    “这就是我为什么至今未向李靖言明实情的原因。好在冯小惜属意于李靖,且本王没给李靖留下任何拒绝的余地,由不得他不从命,此事无需你费心。”杨广态度强硬地回答道。

    然而,待到杨广派人将李靖欲携她返回长安,拜见未来公婆的消息告知了冯小惜,冯小惜却提出要面见杨广,有话要说。

    杨广念及冯小惜是此次设计诱捕张仲坚的关键人物,破例答应了她的请求,接见了冯小惜。

    “王爷,民女如今是否已是自由身了?”冯小惜一见杨广,便径直向他问道。

    “本王应允了的事,这还有假吗?”

    “民女既已是自由之身,请问王爷,像嫁人这样的终身大事,是否需事先征得民女父母双亲的允准才行?”冯小惜接着问道。

    “你有什么话,照直说来就是。”杨广盯着冯小惜,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

    “请王爷替民女做主,在民女随李靖回长安之前,民女也想带李靖返回原籍,先拜见过民女的父母,征得民女双亲对这桩婚事的允准。”冯小惜认真地说道。

    “这个嘛……”杨广没想到冯小惜要面见自己,是为了要先带李靖这个未嫁的夫君先行回乡见过她的父母,一时倒拿不准主意,该不该答应她的请求了。

    “要是王爷不肯答应民女的这一请求,请恕民女就此向王爷告辞了。李靖如诚心迎娶民女的话,就请他托请媒人来民女家中提亲吧。”冯小惜虽在心中早就相中了李靖这个人,但她绝非寻常女子,一心要在李靖面前争得属于自己的一份尊严,见杨广犹豫着不肯吐口答应自己的请求,遂施了一礼,转身就欲离开。

    杨广眼见冯小惜说走就走,忙开口拦道:“冯姑娘,本王就替李靖做主了,答应你先带他回乡见过双亲,尔后再与他一道返回长安,去见你的公婆。”

    其实,杨广此刻想的是,只要能用李靖和冯小惜成亲这件事逼得张仲坚现身,趁机捉拿他归案,事后李靖愿不愿娶冯小惜为妻都不太重要,故而假意答应了冯小惜的请求。

    这样一来,固然遂了冯小惜的心愿,李靖却不乐意了。

    早些时候,当听裴蕴帮他出主意,要他向杨广告假,先带冯小惜回长安拜见父母,征得父母对这桩婚事的赞同后再迎娶冯小惜过门时,李靖还误以为裴蕴是真心帮他想出了个推脱掉这门亲事的借口,满心欢喜地便依裴蕴所说,向杨广提出了这一请求。

    哪知,连十二个时辰都没过,杨广却命人将他传至跟前,命他先随冯小惜回乡去见她的父母,如此一来,岂不变成了他要求着迎娶冯小惜,甚至大有做冯家上门女婿来了?

    “王爷,请恕末将万难从命。”李靖涨红着脸站在杨广面前,十分委屈地拒绝道。

第845章 女子不让须眉

    按杨广的真实意愿来说,真舍不得如此折磨李靖这员爱将,迫于只能依裴蕴的建言设计行事,将张仲坚的意中人冯小惜许配给他人为妻,才能刺激得张仲坚犯险现身来与李靖争妻,以便趁机捉拿他归案,杨广不得不向李靖狠下心来,板着脸训斥他道:“李靖,你须明白,冯小惜如今已是自由之身,你若诚心娶她为妻,就该有所表示才行。她既主动提出,要先带你去见父母,不就是已然答应嫁给你为妻了吗?怎么,你还要本王亲自代你去向冯家提亲不成?”

    “这本来就是王爷替末将做的主,末将……”李靖向以聪明机智、善于应变见长,为人却十分地老实,规矩,想要争辩两句,当着杨广的面儿又不敢,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道。

    杨广实在不忍见到李靖这副样子,心下一软,遂将实情告诉了李靖,并特地安抚他道:“你尽可放心,待你捉拿到张仲坚之后,到时愿不愿娶冯小惜为妻,本王决不干涉。”

    李靖得知杨广将冯小惜许配给自己,原来是为诱捕“雁巢”在逃的要犯张仲坚而设下的一个圈套,惊喜之余,心里竟有些依依不舍的感觉,抱拳向杨广解释道:“末将决不辜负王爷所托,只要张仲坚那厮胆敢现身,末将定捉他来见王爷。王爷,非是末将无意娶冯姑娘为妻,实是末将已答应过结义兄弟,要尽力撮合他们成就一段好姻缘的。”

    杨广听李靖如此急于替自己辩白,隐约回想起李靖的那位结义兄弟,泼皮公子刘居士颇为属意冯小惜,曾托李靖撮合他与冯小惜的往事来,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手指李靖道:“我瞧冯小惜的意中人分明是你,而非你的那位兄弟刘居士,李靖哪,莫要负了冯姑娘对你的这一番心意,也莫要委屈了自己哟。”

    冯小惜的原籍远在河北相州,李靖随她先行返乡去见父母,就须从建康出发,一路向北而行。鉴于李靖和冯小惜二人的身份,为避免引起张仲坚的疑心,杨广经同裴蕴商议后决定,就由李靖独自担负起诱捕张仲坚这一重任,命段达率领一营骠骑营军士,扮做寻常百姓的模样,与李靖、冯小惜二人保持前后十里的距离,悄悄尾随其后,以防不测。

    李靖很不习惯单独与冯小惜同行,在从建康出发前,特地托瑟瑟带了一身男子的袍服给她,意思是叫她女扮男装,方便与自己同行。冯小惜当时没说什么,当李靖于动身启程的当天来接她时,却见冯小惜仍是一身女儿家的装束,笑吟吟地从建康总管府走了出来。

    “你这身装束,咱们如何骑马同行?”李靖对冯小惜的我行我素甚是不满,指着已为她备下的那匹马责问她道。

    “这有何难处?你道我不会骑马吗?”冯小惜左手挽着一个大包袱,当着李靖的面儿伸右手轻轻一板马的鞍辔,飞身便上了马背,冲李靖挑衅似地一笑,说道,“咱俩就比试比试吧,看谁的骑术更高些?”说罢,两腿一夹马胯,率先奔着建康北门的方向便疾驰了出去。

    李靖被冯小惜激起了好胜心,心说: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今天就让你开开眼,见识见识本将军的骑术!手中扬鞭,催动胯下战马,紧跟着冯小惜冲了出去。

    两人俱是十六七岁血气正旺的年纪,谁也不肯让着对方,这一较量起骑术来,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前跑后赶,犹如风驰电掣般出了建康城,朝着正北的方向一溜烟地跑了下去。

    冯小惜之所以一见李靖的面儿就存心与他比试高下,概因她虽是女儿之身,胸中抱负却丝毫不让须眉,早在几年前,她险些儿随同张仲坚一同从杨素府中私奔,就是为了向张仲坚讨教那一手“飞剑刺蝇”的剑法,后来在长安邂逅李靖,对他起了爱慕之心,也大多是由于初见李靖时,自己曾败在了他的剑下,出于对他高超剑法的佩服而起。

    昨晚冯小惜见李靖托瑟瑟带了身男子的袍服来给她,有意要她女扮男装,心里就不甚痛快,误认为李靖不愿与自己同行才会如此行事,遂成心气气李靖,所以才会在两人一见面,尚未说得三言两语之时陡地飞身上了马,提出与李靖较量骑术。

    李靖自出道以来,屡建奇功,一直是顺风顺水儿,身上不知不觉地带了几分傲气,平素最不待见的便是有人与他比试高下,今天自是不甘心败在冯小惜这样一名女子手下,遂奋力摧动战马,欲尽快赶上冯小惜,将她迎头拦下,趁早结束这场较量。

    冯小惜既主动提出与李靖比试骑术,自然不肯轻易服输,每逢李靖堪堪赶上她,想横马将她拦下时,她都能及时拔转马头,绕过李靖,策马继续向北疾行。

    一对少年男女就这样你追我赶,争先恐后地纵马出了建康城,一气儿跑到了江边。

    眼瞅着冯小惜先到了江边,李靖唯恐她回头冲自己说出比试到此为止的话来,遂一面摧动战马加紧赶了上来,一面抢先冲冯小惜叫道:“路程太短,试不出马的脚力,咱们先过了江,再接着比,怎样?”

    说话的功夫,李靖已纵马来到了冯小惜近前,陡地见冯小惜冲自己转过身来,这一下,李靖看得真切,方才因纵马一阵疾驰,使得冯小惜双颊浅浅泛起了红晕,加之娇喘微微,吹气如兰,看得李靖心神不禁一荡。

    “两位是要过江吗?”这时,从停泊在江边的一条渡船中走出一人,冲二人高声问道。

    “是的,请问船家,渡我俩人骑到江北去,需要多少船资?”李靖见那船家是位老者,穿着、相貌与大江两岸的船家没什么不同,遂收摄心神,转身向他问道。

    “若是包下我这条船专渡二位及胯下座骑过江的话,最少需得一贯‘开皇五株’,如果二位不着急过江的话,待老儿再等上些客人,只收二位每人一百文就够了。”老船夫笑着答道。

第846章 烹得一手好鱼的阿婆

    由于李靖已经杨广告知,此行随冯小惜返乡见父母提亲是假,诱捕张仲坚才是真,故而他对一路上遇到的任何人都存着一份戒心,听老船夫介绍罢渡江需付的船资,李靖一边与冯小惜商量道:“咱们还是再等等,看有没人与咱们同船共渡,也好节省些。”一边率先翻身上了马,笑呵呵地向停靠在江边的渡船走了过来。

    “客人请看,老儿这条船宽敞着呢,除了载上二位及胯下座骑,至少还能渡上不下十人。”老船夫浑然没有察觉出李靖登船是为了探查船上是否有埋伏,殷勤地向李靖夸耀着他这条渡船工是如何宽敞、平稳。

    李靖登上渡船,走进船舱,只觉迎面扑来一阵浓浓的鱼腥气,目光穿过船舱望去,见有一位衣着褴缕的老妇人背向着自己蹲在后甲板上,似乎正在收拾着鱼,遂迈步穿舱而过,效仿江南人的称呼笑着向老妇人打招呼道:“阿婆,准备晌饭呢?”

    那老妇人听到身后有人同她说话,放下手中收拾了一半的鱼,缓缓转过身来,睁着两只眼睛张望了一会儿,方答道:“是啊,我这眼神不济,除了能收拾收拾鱼,做两顿饭,旁的事再做不来了。”

    老船夫跟着走了过来,笑呵呵地向李靖说道:“我这老婆子啊,烹得一手好鱼,凡是吃过她烹的鱼的客人,没有不夸赞的呢,就是她眼神不太好使,客人要是想吃上她做的鱼,这回是来不及了,且等下回吧。”

    李靖虽听出老船夫这话中有话,却出于谨慎,并没接他的话茬,只在确认了船上除老船夫夫妻外,再无一人之后,转身走上岸来,与冯小惜牵着各自的座骑登上船来,忽然从怀中摸出一贯钱来,冲老船夫说道:“船家,可以开船了。”

    老船夫虽对李靖不同寻常的举动有些不解,但一见到他手中拎着的那一贯泛着金光的“开皇五株”,登时咧开嘴笑了,二话没说,解开缆绳,操起船桨,划动渡船,就向江北驶去。

    “你在搞什么鬼?未登船前还说要节省些,等别的客人来同渡,现在为何又舍得花上这一贯钱来包船了?”冯小惜见李靖说话办事前后矛盾,禁不住嗔问他道。

    “哦,没什么。船家,这一贯钱交到你手上,除了付渡资之外,能不能吃上一条阿婆做的鱼呀?”李靖见渡船已驶离了南岸,没有正面回答冯小惜,站在船头,一边随口同老船夫开着玩笑,一边观察着江面上的动静,谨防张仲坚从江上现身来劫冯小惜。

    宽阔的江面上虽然来来往往有不少的渡船在行驶,但李靖放眼望去,在距自己所坐的这条渡船不远的江面上,就有两条官船在游弋巡逻,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这……不瞒这位公子,老婆子手中的这条鱼已有人提前订下了,待送两位到北岸后,就有人要来船上取走了,您看?”老船夫人很朴实,显然拿李靖的玩笑当了真,为难地答道。

    本来在船舱中坐着的冯小惜被老船夫的话吸引,站起身,走到老妇人近前,一边观察着她娴熟的收拾鱼的手法,一边好奇地问道:“大娘是本地人吗,瞧您这收拾鱼的手法,怎么有些眼熟啊?”

    听冯小惜称呼自己做奶娘,老妇人陡地浑身一颤,抬起头,盯着冯小惜看了一会儿,方开口问道:“请问这位姑娘,可是从相州来的?”

    “大娘也是相州人?”冯小惜惊喜地叫道,“我就说嘛,咱们相州人吃鱼从不吃鱼头的。”

    经冯小惜提醒,李靖这才注意到,在老妇人身边脚下,果然扔着些被剁下的鱼头。

    “姑娘是相州哪里人呀?”能在江南邂逅同乡,老妇人显得十分高兴,一边同冯小惜拉扯着话,一边冲老船夫商量着,“当家的,我手脚利索些,赶在朱公子派人来取鱼之前再烹上一条,手里的这条鱼就先给这二位尝尝鲜吧。”

    老船夫心中舍不得白送一条鱼给李靖、冯小惜吃,正要开口呵斥老妇人,却见冯小惜已从怀里又摸出了一串“开皇五株”来,冲他说道:“这串钱拿来买大娘的一条鱼吃,够不够?”随即答复老妇人道,“我是商水冯家湾人,听大娘的口音,咱们应该离得不远。”

    “姑娘,你是商水冯家湾人?”老妇人竟站了起来,瞪着一双视物模糊的双眼直盯着冯小惜,问道,“我向你打听个人,不知道你认不认得?”

    早在冯小惜与渡船上这位精擅烹鱼的老妇人拉扯上同乡时,李靖就悄悄地站到了冯小惜身后,密切关注着船上这一对夫妻的动静,此时一听到老妇人有欲与冯小惜进一步套近乎的意思,立马上前打岔道:“我们既然已出了这么大的价钱买鱼吃,阿婆还是赶紧的吧,莫使我们在船到北岸时不得鱼吃。”

    “你胡乱掺乎什么?没瞧见那锅里的鱼已快烹好了吗?”冯小惜给了李靖一个白眼,一边指着后甲板上一口冒出热气的大锅给他看,一边笑着问老妇人道,“大娘你说,想打听的是什么人哪?”

    或许是对老船夫有所忌惮,老妇人迟疑了一下,方颤抖着问道:“冯家湾曾出了位娘娘,姑娘可知道这位娘娘如今的下落?”

    此言一出,冯小惜险些儿惊叫出声,也不顾老妇人双手上沾着鱼腥气,上前一把拉起她的双手,答道:“大娘问的人就是我的亲姐姐冯小怜啊,大娘与姐姐相识,为何要打听她的下落?”

    “死老婆子,还不……唉哟!”老船夫训斥老妇人的话才说了一半,只觉脸上一阵钻心的疼痛,已然吃了冯小惜随手打出的一片鱼鳞,唬得他再也不敢开口说话了。

    “你,你是二小姐!只怪大娘眼瞎,看不清你的模样。”老妇人显得很激动,一边抱怨着自己眼瞎,方才没能认出冯小惜来,一边介绍自己道,“我是蔓娘,大小姐的奶娘啊,二小姐还能记得起我不?”

第847章 打翻了的鱼锅

    “蔓娘!你真的是蔓娘?”冯小惜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拉着老妇人,端详着她问道,“你怎么会流落到了这里?”

    老妇人翻着一双视物模糊的眼睛瞟了立在船头划桨的老船夫一眼,将冯小惜拉近了些,压低声音答道:“此事说起来话长,我已记不得周朝攻灭我大齐是哪一年的事了,就在那年,小姐与我在晋阳宫失散,我被一伙周朝的军士裹胁着南下到了淮南一带,后来,这伙军士败在南陈军队的手下,我又被当做俘虏带到了江南……这些年来辗转、飘泊,加之思念小姐,弄坏了这双眼睛……所幸后来遇到了这个在江边打鱼为生的老货,与他做了夫妻,这多年来一直操持着这副营生。二小姐,娘娘她,还好吧?”

    他乡遇故人,本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可是听罢蔓娘这些年来的坎坷经历,又见她不住口地询问姐姐冯小怜的消息,冯小惜凝望着已是满面风霜,再也瞧不出昔日风姿的蔓娘,鼻子一酸,两行清泪扑簌簌淌落了下来。

    “姐姐她,早已不在人世了……”

    蔓娘自打冯小怜一落生就守在她身边服侍、照料,直至后来冯小怜被选入北齐宫中做了高纬的妃子,可以说不是冯小怜的亲娘,胜似她的亲娘,此时突然听说冯小怜早已不在人世了,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两晃,就欲向前扑倒。

    冯小惜赶忙扶住蔓娘,劝慰她道:“人死不能复生,蔓娘,你要想开些。”

    蔓娘趴伏在冯小惜怀中,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凄惨,令人闻之怆然。

    老船夫忌惮冯小惜,不敢再开口训斥蔓娘,遂向李靖抱怨道:“公子,你别见怪,我这老婆子前些年得到疯病,要不是瞧在她烹得一手好鱼的份上,我早就甩了她啦。”又趁机对蔓娘吩咐道:“死婆子,客人付了鱼钱,还不快给公子、小姐端两碗鱼来尝尝鲜。”

    冯小惜闻言,回头狠狠瞪了老船夫一眼,吓得他立马闭上了嘴。

    蔓娘哭罢一气,伸手抹了抹眼角,带着哭腔问冯小惜道:“我记得小姐比二小姐大着不到七岁,今年也只二十五岁,她,她怎么就死在我的前头了呢!二小姐,小姐她是怎么死的?”

    冯小惜自上船后已见老船夫不止一次的呵斥蔓娘,遂轻声说道:“姐姐的事,还是留待以后我慢慢同你说起吧。蔓娘,你接下来有何打算,不如我带你离开此处,返回冯家湾去吧。”

    “那敢情好,只是……”蔓娘脸上掠过一丝惊喜,旋即胆怯地朝着船头望了一眼,变得犹豫起来。

    “你嫁给这老货几年了,可曾和他生有儿女?”冯小惜误以为蔓娘舍不得离开老船夫,向她问道。

    “唉,什么嫁不嫁的。我被掳至江南的最初几年,倒是有一位南陈的军士对我不错,我与他做了几年夫妻,可没过几年他就战死了,我就成了遭人嫌弃的寡妇,只得靠在军营中替人缝缝补补勉强糊口。再到后来,我这双眼睛不好使了,军营里也呆不下去了,恰好遇到这老货来军营中贩鱼,便讨了我去……估摸着也就两三年的功夫吧,哪里和他生有什么儿女。”蔓娘絮絮叨叨着,突然抓紧了冯小惜的手,低声央求道,“二小姐,你就带我走吧,小姐死了,我也没得几年好活了,就让我死在冯家湾吧。”

    冯小惜本就瞧不惯老船夫对待蔓娘的那副样子,此时听说蔓娘同他在一起不过是为了糊口度日,二人既无儿女,又毫无夫妻情份可言,遂更加坚定了要带蔓娘离开江南,返回冯家湾的决心,低头想了想,回身冲老船夫叫道:“我要带蔓娘离开,你开个价吧,需要多少钱?”

    “小姐,我这条船上的生意有一多半都指着老婆子这一手烹鱼的功夫招揽客人哪,你……”老船夫乍一听冯小惜竟要带蔓娘离开,登时急了眼,撂下船桨便向船尾走了过来。

    当蔓娘与冯小惜相认时,李靖一直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蔓娘的举止、动静,想从中瞧出破绽,此时听到冯小惜要带上蔓娘同行,也开口劝阻道:“人家两口子日子过得好好的,你这是捣的什么乱哪?眼瞅着对岸就要到了,咱们还是趁早准备上岸赶路吧。”

    “不行,今天我非得带上蔓娘一起走。”冯小惜沉着脸打断了李靖的话,单冲着老船夫说道,“船家,我知你没花一文钱就讨了个替你挣钱的老婆,我身上带的钱不多,今天就统统给了你,过会儿船靠了岸,你不许拦着我带蔓娘走!”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带的包袱中摸出约有五、六贯“开皇五株”,扔在了甲板上。

    “二小姐,锅里的这条鱼你已经从他手里买下了,待我给盛条鱼来,你和这位公子吃了鱼,我收拾收拾,便同你们一道走。”蔓娘苦日子可算是熬到了头,转忧为喜,殷勤地劝冯小惜吃一口她做的鱼再上岸。

    李靖见蔓娘说罢,便双手摸索着向甲板上的那只冒着热气的大锅走去,担心其中有诈,疑心蔓娘连同摆渡送他们过江的老船夫皆是张仲坚的手下,遂急忙抢步上前扮做欲搀扶蔓娘的模样,趁机走近那口大锅,飞起一脚,蹬翻了那口大锅。

    眼见乳白、浓香的一锅鱼汤,连同一条煮熟的大鱼泼了一甲板,李靖却回头埋怨老船夫道:“你这船怎么划的,如此颠簸?可惜了这锅鱼。”

    冯小惜眼瞅着李靖这一番做作,也不点破他,径直冲蔓娘说道:“那些个破烂东西咱统统不要了,就留在这里吧,船就快靠岸了,你这就随我一起走吧。”

    李靖和老船夫还欲阻拦,却见冯小惜再不理睬他二人,上前抱起蔓娘便向船头走去。待到了船头,冯小惜将蔓娘夹在腋下,不待船在江边停稳,轻提一口气,纵身一跃,已跳上了大江北岸。

第848章 受人之托,成人之事

    就在李靖随同冯小惜离开建康北上的同一天,晋王杨广也离开了建康总管府,前往建康西郊的牛首山造访隐居在那里的陈长乐、许德言夫妇。

    数天前张衡带回的宣华夫人陈未央的一句提醒和问候,使杨广恍然想起了还未将陈未央托他带回江南的一应物件转交给陈长乐、许德言,当即派人四下打探这一对破镜重圆的夫妻目前隐居在江南何处。

    未过几天,手下人回报,已经查明,陈长乐夫妻二人就隐居在距建康仅二三十里外的牛首山下。为表示对远在长安宫中的陈未央的歉意,杨广决定前往牛首山,亲手将陈未央托付自己的一应物件转交到陈长乐手中。

    裴蕴听说了此事,急忙约请张衡、梁默一道赶往建康总管府劝阻杨广取消牛首山之行,不承想却激得杨广勃然大怒,拍着几案叫道:“怎么,本王奉旨抚绥江南,如今连府门都不得出了吗?你们有哪个今天敢拦着本王出城,休怪本王不给你们留颜面了!”

    裴蕴壮着胆子劝道:“王爷,今日李靖、冯小惜二人才从建康动身……”

    “你尽管安排人去捉张仲坚,本王不过是到建康近郊随意走走,这事你也要拦着?”杨广把眼一瞪,唬得裴蕴立马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

    “王爷欲亲自出马,诱使张仲坚现身,下官对此并不反对。”三人之中还是张衡最能揣测杨广的心意,从容上前说道,“然也请王爷允准,由梁默将军率领一营人马扈从前往,以防不测。”

    杨广对张衡能猜测出自己牛首山之行的另一层用意感到甚是满意,火气消了一半,摇摇头,说道:“带领一营人马前去探访隐士,未免遭人指摘,说本王有招摇过市之嫌,再者,也不利于诱使奸党现身。我看,就由梁默、郭衍二人护从本王前往,至多随行带上十几名仆从担挑着一应物件即可。”

    裴蕴见杨广果然有借牛首山之行诱捕张仲坚的意图,遂嘿嘿恭维着杨广道:“王爷高明,这是要给张仲坚出一道难题哪,瞧瞧他究竟会来刺杀王爷,还是为了男女私情,前去劫持冯小惜呀。下官职责所在,愿陪同王爷一起前往牛首山,亲眼目睹王爷如何将张仲坚捉拿归案。”

    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杨广被裴蕴这番恭维之辞说得兴头起来,转怒为喜,哈哈大笑道:“冲之既有此雅兴,要随本王一同去诱敌,就由建平留守建康吧。在诱敌两路人马离开建康后,也须得加强城内的戒备,小心张仲坚趁机来救顾姿儿。”

    当下众人计议已定,杨广带着裴蕴、梁默、郭衍等人正欲离府出城,忽见瑟瑟、红绡两名侍女急急忙忙地从后院跑了过来,在堂前拦住了杨广。

    “王爷要出城踏春,为何不带上婢子同往?”瑟瑟跑得气喘吁吁,也不顾有外人在场,径直冲杨广发问道。

    “王妃派婢子前来服侍王爷,临行前交待的有话,要婢子早晚随侍王爷身边,不得擅离半步……”红绡毕竟在杨广身边当差时日不长,只敢怯生生地搬出萧厄来劝杨广带上她一道出城。

    “早知你俩个耐不得寂寞,行,就随本王出城走上一趟吧。”杨广爽快地答应了两名侍女的请求。

    陈长乐、许德言隐居的村落名字很有意思,叫做牛耳村。

    杨广初次听到手下人来报称陈长乐夫妻二人选择在这么一座村落里隐居时,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左传》有云:诸侯盟,谁执牛耳?明明是回江南隐居,却选了这么个居处,有意思,有意思。”

    此次出城探访的途中,杨广再次向随行的裴蕴等人说起了此事,并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向裴蕴问道:“冲之,陈长乐身为南陈公主,她为何选了牛耳村这么个地方来隐居,其中是否别有一番深意啊?”

    裴蕴在南陈朝中为官多年,对建康一带的地名来历颇为熟知,此时见杨广对陈长乐夫妻隐居的村名甚是在意,遂拱手答道:“这牛首山的山名固然得自其主峰的形状酷似一牛头,但据下官所知,牛耳村的名称却不是据此村座落于牛耳的位置而来,而是得自于七百多年前吴越两国曾在此村所在的地方会盟,从此相继称霸一方而来。今向王爷说起来,这座牛耳村早在七百多年前便已有人家聚居在此了。”

    “若非冲之解疑释惑,本王险些错疑了这位乐昌公主呢。”杨广略带歉意地向梁默等人说道。

    “王爷快瞧,好一片桃林。前面那座山的形状果然像个大牛头,牛头上还生着两只大犄角呢。”随侍在杨广身边的瑟瑟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手指前方,跳着脚叫道。

    杨广勒住“铁蹄龙”的缰绳,顺着瑟瑟手指的方向放眼望去,但见如洗的蓝天下巍山耸立着一座高山,远远望去,居中耸立的山峰确有几分像是一颗庞大的牛头,而旁边并立的两座稍矮的山峰分明就是这颗牛头上生出的两只犄角。再往山脚下望去,果然一片粉红,生长着一大片桃林。

    裴蕴手指山脚下的那片桃林,向杨广介绍道:“牛耳村就座落于那片桃林之中。”

    “果然是个修身隐居的好去处!”杨广由衷地赞叹了一声,扬鞭策马,向山脚下飞驰而去。

    梁默、郭衍二人唯恐杨广有失,俱都摧动胯下战马,紧跟着赶了上去。

    俗话说得好:望山跑死马。前面牛首山的主峰虽已映入了杨广等人的眼帘,但这一纵马跑起来方知,从方才站立的位置到牛耳村四周的那片桃林,足足还有将近十里的路程,杨广纵马跑了一阵子,发现距离山脚下的桃林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正欲勒住马缰,回身张望,突听“铁蹄龙”发生一声长嘶,未等他反应过来,只觉“铁蹄龙”猛地向前一扑,险些儿将他从马背上掀了下去。

第849章 牛首山下

    与十几天前裴蕴在建康遇刺那回仿佛,此次在牛首山下行刺杨广的刺客一经发动进攻,也分成了两路:

    其中一路约有二十多人杀向了落在后面的裴蕴、瑟瑟以及十几名担挑着钱货的仆从;另一路虽仅有三人,其中一人一出手便险些用长鞭将“铁蹄龙”扫得扑倒在地。

    “铁蹄龙”不愧是名马良驹,两只前腿虽被刺客的鞭稍扫中,险些儿将马背上的杨广掀了下来,随即发出一声长嘶,强撑着站了起来,驮着杨广掉头就向另一个方向跑了下去。

    与此同时,与杨广相距不远的梁默陡见有人行刺杨广,怒喝一声,从马背上纵身而起,挥剑刺向了手舞长鞭的那名刺客。郭衍则在马背上抽弓搭箭,朝着另一名刺客“嗖”地射出了一箭。

    “郭衍,你去保护王爷,这里就交给我了。”梁默挥剑逼退了围向自己的两名刺客,回头冲郭衍大叫道。

    郭衍正欲拔转马头去赶上杨广,不防胯下战马后臀上中箭,陡地来了个人立,将郭衍掀落在地。使用甩手箭法接中郭衍射来的那支箭,反伤了他的战马的那名刺客一见郭衍落马,喜得跃身向前,挥刀朝着郭衍便砍。

    郭衍就地翻滚,虽然避过了刺客的一刀,却被那刺客迫得一时难以起身,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就在此时,杨广纵马掉头杀了回来,拔出腰间佩剑,助郭衍力斗那名刺客。

    与袭击杨广的三名刺客相比,杀向裴蕴等人的一路刺客人数虽多,身上的功夫却弱了许多,借助人数上的优势堪堪和十几名骠骑营的军士打了个平手。

    梁默以一敌二,犹占尽上风,挥动手中长剑,杀了两名刺客连连后退,几无还手之力,而郭衍也在杨广的助力下,瞅了个空当,挺身跃了起来,挡在杨广身前与另一名刺客缠斗起来。

    手使长鞭的那名刺客似乎是两路刺客中的头领,一见已方两路人马尽落了下风,遂命同伴敌住梁默,自己则抽身杀向了杨广,舞动长鞭,将郭衍迫得接连倒退。

    杨广有心亲手擒拿刺客,却被郭衍拦在身前,不得施展剑法,此时见他被手使长鞭的刺客迫得连连倒退,遂大叫一声:“郭衍退下,待本王擒他。”拍马挥剑,杀向了两名刺客。

    这样一来,前面一路的形势发生了陡然逆转,变成了杨广以一敌二,梁默唯恐杨广有失,手上剑招加紧,瞅了对方一个破绽,飞起一脚,将与自己交手的刺客踹出一丈开外,抽身便来接应杨广。

    手使长鞭的刺客方才与梁默交过手,深知自己和同伴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眼瞅着今日行刺杨广再难成功,急切间心生一计,遂趁同伴招架梁默的机会,自己突然腾身撤出了战团,飞也似地向着裴蕴那边跑了过去。

    杨广虽欲纵马去追,却被郭衍拦在了马前,任凭他如何喝令,也不肯闪开。

    后面一路的二十多名刺客与十几名骠骑营的军士捉对厮杀,战在一团,虽略占上风,一时间也难以取胜。而裴蕴虽曾在南陈宫中任直阁将军多年,手上的功夫着实差强人意,勉强护住瑟瑟、红绡两名侍女站在一旁,却难以助军士退敌。双方战至了胶着的态势。

    手使长鞭的刺客正是瞅准了杨广的随行队伍中裴蕴和两名侍女这个弱点,用同伴作掩护,抽身径直朝这边冲杀过来,眨眼间就来到了近前。

    裴蕴慌忙间擎剑迎敌,被那刺客手起一鞭,将他的佩剑扫落,顺势向前一把抓起裴蕴,撒腿就跑。

    关键时刻,方显出两名侍女的胆量有天壤之别。红绡眼见手使长鞭的刺客欲掳走裴蕴,吓得只会尖叫不止,全然想不到要去拦下刺客,瑟瑟却与她不同,一见刺客抓起裴蕴想跑,怒叱一声,徒手便向刺客扑了过去,伸出两只留着长长指甲的纤手,直向刺客面门抓了过去。

    那刺客压根儿也没料到瑟瑟这个弱女子竟会置生死于不顾,给自己来了这么一着,稍一分神的功夫,瑟瑟的手已到了他的眼前,急切间缩头藏颈,还是略迟了一步,被瑟瑟一把挠到了脸颊上,痛得他大叫一声,撒手扔了裴蕴,劈手一把将瑟瑟擒了过来,再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向着附近一片树林便飞奔而去。

    杨广被郭衍死死地拦在马前,远远地望见为首的刺客挟持瑟瑟逃向了树林,急得他抬起腿,一脚将郭衍踢翻在地,摧动“铁蹄龙”从郭衍头顶跃过,向那片树林的方向追了过去。

    梁默听到身后郭衍大叫着劝阻杨广,回头一瞧,见杨广纵马已跑出了数十步的距离,不由得急了,剑交左手,右手使出少林真传“大力金刚掌”的功夫,迎着对方的剑锋便斩了过去。与他交手的这名刺客本就落了单,不是梁默的对手,此时见梁默空手入白刃,迎着自己刺向他的剑锋便斩了过来,心里便是一沮。就在他稍一分神的空当,梁默的右掌已劈断了他手中的长剑,切中了他的颈间要害。这刺客闷哼一声,向前仆到在地,一命就此呜呼了。

    梁默掌毙敌手,三名刺客中仅剩的那名刺客再无心恋战,怪叫一声,冲着梁默扔出了一把铁蒺藜,撒退就逃,被梁默腾身避过铁蒺藜,猱身向前,依样画葫芦,一掌切中了他的后脑,结果了性命。

    梁默用几乎同样的一招接连击毙了两名刺客,尔后施展轻功,冲着杨广追了过去。

    那边,二十多名刺客一见三名头领中两名已做了梁默掌下之鬼,大头领挟持着一名如花似玉的小侍女抛下自己一行人撒腿开溜了,也都无心恋战,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反被此时惊魂初定的裴蕴指挥着骠骑营的军士捉了不少活口。

    杨广纵马追赶挟持瑟瑟的刺客进了那片树林,却不见了刺客和瑟瑟,正在急切地寻找着二人的踪影,梁默也从身后赶到了。

第850章 诸葛颖请罪

    “王爷,此处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回去吧。”梁默担心刺客在树林中设下埋伏,伤了杨广,一赶到近前便上前拉住“铁蹄龙”的缰绳,半劝半拉地将杨广拉出了树林。

    “传命所有人,今天就是伐了这片林子,也要把瑟瑟从刺客手中抢回来。”杨广强挣了两下,没能挣脱梁默,只得转过身冲裴蕴大声命令道。

    裴蕴闻声,命几名随行军士押解着两名被活捉的刺客来到杨广身前,拱手劝道:“王爷勿忧,下官料那刺客暂时还不至伤了瑟瑟姑娘的性命,咱们还是从这两个小子的口中问明那刺客的身份、来历,再设法捉拿他不迟。”

    杨广因牵挂着瑟瑟的安危,心中难免焦燥,眼见军士们押着两名刺客来到了自己马前,不由分说,手起一剑,砍翻了其中一名,冲另一名厉声吼道:“快说,你们的同伙逃到哪里去了?”

    那刺客见杨广二话不问,挥剑就杀人,吓得魂飞魄散,哆嗦着伸手向山脚下那片盛开的桃林一指,却是说不出话来。

    裴蕴心念一闪,忙问道:“你是说他们逃到牛耳村去了?”

    那刺客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仍是说不出话来。

    “好啊,我只道这牛耳村是座贤士隐居的村落,不料却是个藏污纳垢的所在。郭衍,回城调集骠骑营全部人马,本王今日要踏平这座贼窝!”杨广听说那刺客挟持瑟瑟竟逃往牛耳村,不禁又惊又气,挥起一剑,又将那刺管砍翻在地,回身向郭衍下令道。

    裴蕴和梁默交换了个眼色,有意劝杨广就此打消亲自前往牛耳村探访陈长乐夫妻的念头,掉头回城,可话到嘴边,瞅了瞅杨广阴沉的脸色,又改了口,一边冲郭衍挥手示意他立即按杨广的吩咐回城调集援军,一边劝杨广道:“目下还不知前面的牛耳村里还有多少刺客的同伙,在郭将军回城搬兵赶来之前,不如请王爷在梁默将军的护从下暂且退到安全的地界稍候一时,待下官命人去打探清楚牛耳村中的情形再做计较。”

    “冲之不必多言,在救回瑟瑟之前,本王哪儿也不去,就在此处等候你的消息。”杨广话说得很清楚,这是要裴蕴亲自带人前往牛耳村打探消息。

    裴蕴心中胆怯,又不敢违拗了杨广的意愿,只得硬着头皮带领两名军士骑马打探村中的虚实去了。

    郭衍和裴蕴二人走了约有一个时辰的功夫,杨广在梁默的护从下站立于林边一处高岗上,突然听到自前方牛耳村的方向隐约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王爷请上马退后,末将在此抵挡一阵。”梁默担心是那刺客回村搬来了援军,立即拔出佩剑准备迎敌。

    “将军,你瞧,那不是裴都记室吗?”随行的一名军士眼尖,手指着前方从桃林中走出来的一群人叫道。

    杨广凝神望去,果然见是裴蕴走在人群前列,心中正在惊疑不定之时,已听见裴蕴远远地便冲自己叫道:“王爷,刺客拿到了,瑟瑟姑娘也救回来了!”

    “刺客在哪儿?”

    “瑟瑟在哪儿?”

    梁默和杨广几乎同时问道。

    裴蕴向一旁挪动了几步,杨广瞧得真切,在他身后正朝自己这边走来的果然是刚被挟持的瑟瑟。

    待人群走近,裴蕴带着两名儒生模样的人率先来到杨广马前,向杨广介绍道:“王爷,这位是许德言,这位是诸葛颖,就是他们二位帮助下官劝降那名刺客,救出瑟瑟姑娘的。”

    许德言和诸葛颖急趋向前,冲杨广纳头便拜,口中谢罪道:“无知村民受奸人鼓惑,险些儿伤了晋王殿下,我二人特来向王爷请罪,求王爷开恩,饶怒了牛耳村一村老小。”

    杨广因见许德言和诸葛颖二人俱是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自带着一股书生气质,心中不自禁对二人生出了一份好感,不料却听他二人说到方才行刺自己的那伙刺客皆是牛耳村的村民,脸色登时变得阴沉了下来,命红绡从人群中带瑟瑟回到自己身边,方冲许德言、诸葛颖问道:“那名手执长鞭的刺客现在何处?传他近前来答话。”

    诸葛颖抬头望了一眼杨广,匍匐在地答道:“回王爷,刺客现已拿下,就在人群之中,然请王爷先治在下之罪,尔后再杀那刺客不迟。”

    许德言跪在一旁,也埋首附和道:“在下与行刺王爷之奸人比邻而居,也请王爷治罪。”

    杨广一时没搞明白刺客和面前跪着的这两个人有什么关系,遂先向许德言问道:“本王今日原是受人之托,亲来探访公主和附马的,但不知附马与这刺客有何牵连,一见面就要替刺客承担罪责啊?”

    许德言尚未开口,他身旁的诸葛颖已抢先答道:“此事与公主、附马无关,都怪在下约束同宗不谨,使同宗误受了奸人的煽动,才犯下不赦之罪。唯求王爷重治诸葛项和在下之罪,开恩赦免了其他同宗吧。”

    “依你这么说,方才前来行刺之人皆是你诸葛同宗喽?”杨广回身瞥了一眼被他砍杀的两名刺客,向诸葛颖问道。

    “回王爷,我诸葛一族已在牛耳村定居近百年,如今在世的就有四代老小将近二百多口,诸葛颖身为族长,自知罪在难赦,特带为首行凶之族人诸葛项前来向王爷自首、请罪。”

    “哦,且带诸葛项上前,待本王向他问明原由后,再议如何治罪的事。”杨广命随行军士单独将许德言扶了起来,吩会诸葛颖道。

    诸葛颖遵命,回头向人群中厉声叫道:“押有罪族人诸葛项上前来见王爷!”

    人群中果然两名后生押解着五花大绑的刺客诸葛项走了出来,来到杨广近前,强摁着诸葛项跪倒在杨广面前。

    “抬起头来!”

    诸葛项缓缓抬起头来。

    方才他和同伙行刺时脸上皆蒙着黑色面纱,此时面纱已然揭去,杨广看到的是一张连鬓长满络腮胡须的赤红脸膛,左脸颊上还带有几道鲜红的挠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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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三百年地分南北,九千里日月东西。
少年马上披重甲,老僧溪边浣袈裟。
饮马长城嗟蹉跎,戏蝶迷楼话旖旎。
大业贞观兴亡事,曲折是非任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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