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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隋行全文阅读

作者:朱藤紫骢     一路隋行txt下载     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46章 一头撞上来的大鱼

    太平公史万岁率领八千精锐隋军自鹜州南下不久,就在途经赣南山区时遭到了大批蛮军的拦截。

    不过,令史万岁感到蹊跷的是,这支拦住自己所部南下去路的蛮族军队虽然兵力有数万人之多,足以凭借人数优势和熟悉地利之便全歼自己率领的八千人马,却仅仅在两军相遇之时,于密林中发箭射杀了一千多隋军,而在之后两军对峙的过程中,只求阻拦隋军继续南下,并没有对隋军展开围歼。

    直至等到次日,另一股人数约在三四千人的敌军从身后向隋军发起了猛攻,史万岁像是才回过味来:最初拦在前方的数万蛮军更像是受身后这支敌军之邀在此阻拦自己南下的,而后至的敌军才是真正欲全歼自己所部的主力。

    一旦认清了这一形势,久经沙场的史万岁当即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率军避开与拦截在前方的蛮军正面交锋,诱引着身后的那支追兵逃进了闽北大嶂山的丛林之中,意图借助丛林掩护,摆脱腹背受敌的困境,集中兵力专一对付身后那支身份不明的追兵。

    果然,在前方拦路的蛮兵见史万岁率领隋军逃进了大嶂山一望无际的丛林之中,只虚张声势地授旗呐喊了一阵子,并没有乘胜追来。

    史万岁在率领隋军残部进入大嶂山丛林不久,发现身后只有数千追兵赶到,不禁大喜过望,当即命麾下将士掉转身来,对那路追兵发起了丛林大反攻。

    可是,两军在深山丛林间一经交上手,即便是如史万岁这样向以骠悍著称于世的隋军猛将也不禁对敌军强悍的战力叹为观止。

    这支敌军与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军队都大不相同,每名军士俱以一柄四尺短戟作为兵器,且身上所着衣甲皆是刀剑难入之物,往往三四名隋军军士围攻一名敌军军士,尚且占不到一丝便宜。

    史万岁亲自挥刀上前,格杀了两名敌军,发现手下将士顷刻间已被敌军毙伤了上百人之多,大惊之下,急忙传命将士们撤往丛林深处,转攻为守,摆脱对方的纠缠,避免招致更大的伤亡。

    待史万岁率领麾下尚余的五六千人马狼狈不堪地逃进了丛林深处,总算暂时摆脱了敌军的追击,缓过一口气来,不禁愕然想道:这究竟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为何战为如此之强悍呢?

    经过一番思索后,史万岁决定亲自出马,去捉一个俘虏回来,问明对手的兵力虚实后再做打算,遂不顾麾下将士的反对,一兵一卒未带,独自一人借助夜色掩护,悄悄摸至了敌方安扎在丛林中的临时军营之中。

    史万岁瞅准在敌方营门外放哨的两名哨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扑过去,挥刀抹断了一名哨兵的脖子,手起一掌,砍晕了另一名哨兵,将他往腋下一夹就欲抽身离去。

    却不料敌方像是已料到了隋军会前来偷营,早在营内设下了伏兵,不等史万岁转身离开,即有十几柄短戟从营门内朝着他掷了过来,紧接着一条黑影率先从营门内直奔他飞奔了过来。

    史万岁迫不得已,只得将夹在腋下的敌军哨兵当做刀枪来使,单臂抓住他的一只胳膊,在半空抡动其身躯,格挡不断朝他掷来的短戟,同时,趁率先飞奔至他身前的那道黑影立足未稳之际,陡地大喝一声,劈手一把揪住他的前胸,不待他有所反应,用自己的关额狠狠地撞向他的面门,将他生生砸晕了过去,再不敢多做逗留,返身撒腿就跑。

    “不好,徐将军被这厮捉去了,快追呀!”史万岁身后顿时响起了一阵慌乱的叫嚷声,足有上百条黑影跟在他身后追了过来。

    史万岁在前面飞也似地跑着,对身后敌军的叫嚷声听得真真切切,不由得心花怒放:没想到险些中了对方的埋伏,却意外地逮到了条大鱼。他没费多大力气便摆脱了对方,返回了已方军营,将那被他捉来的徐姓将军往地上一撂,吩咐手下亲兵将他绑了,押来交由自己亲自审讯。

    书中暗表,被史万岁误打误撞捉来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广率军伐陈之时曾派人潜伏至广陵城外山阳渎中行刺他的那位采石戍主徐子建。

    由于高颖向杨广建言,为使韩擒虎、贺若弼两路渡江伐陈大军能起到奇兵的效果,暂不歼灭南陈保留在大江北岸的十几座镇戍,才使得徐子建等数千名镇戍里的南陈排戟军有了一个侥幸逃生的机会,趁隋军四路大军渡江伐陈,对江北镇戍疏于监管之际,采用化整为零的方法,纷纷潜回了江南,投靠到了萧岩麾下,充当了南路叛军的主力。

    徐子建本人也因成功聚拢了数千排戟军有功,被南陈伪帝陈君范册封为了征北将军,率领四千排戟军随萧岩在茅山一带活动。

    麦铁杖奉东路叛军首领李棱之命,初次前往茅山,请求萧岩发兵增援吴州之时,萧岩首先就想到了徐子建率领的这支人数虽不多,战力却超强的排戟军,遂派他率本部人马火速驰援吴州城。

    徐子建颇负心机,特地命他麾下的这四千排戟军不打任何旗号,更换便装,赶到吴州城外,给了李彻所部隋军一记重创,同时,出于保存自身实力的考虑,徐子建本打算配合吴州城内叛军重创隋军之后,即返回茅山向萧岩请功复命的,却不料在吴州城外正碰到了从会稽赶来的高青莲,便改而服从高青莲的命令,随他南下追击史万岁所部来了。

    然而,精明过人的徐子建万没想到,今晚前来偷营的竟然是曾威震西疆、刀劈阿波可汗的当世名将史万岁本人,他原本一心想冲锋在前,将前来偷营的隋军将士活捉回营,去向高青莲这位叛军中的太上皇报功请赏,结果却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自己反而稀里糊涂地成了对方的阶下囚。

第747章 关自在就这么死了?

    史万岁从意外被擒的排戟军头领徐子建口中得知所谓的大菩萨高青莲就在身后的这支追兵之中的消息后,本欲擒贼擒王,再去偷营劫寨,无奈接连两夜亲自潜至敌方军营外,窥见敌军营中已加强了戒备,无机可乘,只得无功而返。

    叛军这方面,因史万岁劫走了徐子建,一连几日主动全部人马在丛林之中搜索,寻找隋军交战,都被史万岁提前察知,率军及时撤往它处,避免了与排戟军的正面交锋。

    敌我两军就在莽莽的丛林中你进我退,打起了相持战,一连半个多月过去了,也未分出输嬴胜负。

    同排戟军大多由南方士卒组成有所区别,史万岁率领的这支隋军俱都是北方军士出身,习惯了在平原地带与敌作战,目下被困于这又湿又热的深山密林之中与敌相持,时间一长,不少军士都不堪忍受丛林中湿热的气候和蚊虫叮咬之苦,加之多日未进熟食,但以在林间采摘之野果充饥度日,行伍中伤病者越来越多,史万岁瞧在眼里,急在心头,却也无技可施。

    直至有一天,史万岁率部在丛林间穿插往还,规避与战力强大的排戟军正面交锋的过程中,邂逅了一对入山采药的药农父子,从他们嘴里获知了杨素已率水军攻占了南路叛军的据点会稽的消息,史万岁才决定送信出山,向杨素求援。

    可是无论他百般劝说,那对药农父子都不肯冒风险替他带信出山去,后来被他再三逼问不过,老药农才勉强传授了一个当地药农进山采药迷路时常用来向山外求救的办法给史万岁——找到一条流向山外的河流,用漂流瓶来向山外求救。

    于是,史万岁便依照老药农传授的这一办法,找到了富春江的上流,在江水中一口气放进了十多个内藏有求救内容绢帛的竹筒,任凭这些漂流瓶顺流而下,希望山外的人捡到漂流瓶后,有人能报信给杨素,以使他派兵进山来解救自己所部,顺势全歼这一支排戟军。

    史万岁使用漂流瓶向山外求援的同时,他的对手高青莲也获知了隋军已自海上发起进攻,全歼南路叛军的讯息。在明知大势已去的情况下,高青莲唯有寄希望于借助大嶂山茂密丛林的掩护,占山为王这一条求生之路了。

    屡寻隋军交手不得之后,高青莲不惜采用了放火烧林,强逼史万岁所部从藏身之处现身,与其交战的方法,意图从速全歼隋军。

    孰料,深山丛林间熊熊燃起的大火固然令史万岁所部无处藏身,被迫现身与排戟军决死一战,同时却也引来了奉杨素之命,进山寻找史万岁所部下落的隋军大批人马。

    于是,四千排戟军对敌隋军不下数万人马,在大嶂山的丛林中展开了一场殊死大战。

    排戟军尽管单兵作战能力超强,却也招架不住山里山外两路隋军的夹攻,两军交战一个昼夜下来,四千排戟军已死伤大半,仅存的一千多军士拚死护从着高青莲意欲钻入丛林深处,躲避隋军的追杀。

    史万岁所部既得山外援军的增援,登时士气大振。史万岁因事前已获知叛军大头领高青莲本人就在这支排戟军中,因此率领麾下数千将士死死咬住窜向丛林深处的叛军残部不放,打定主意非将高青莲捉住或斩杀不可。

    高青莲被史万岁率部在丛林间追得走投无路,只得命手下一千多名排戟军化整为零,分散逃命,妄图以此躲过隋军追杀,侥幸保全自家性命,事有不凑巧的是,他遣散手下残部,只身躲进一处山洞藏身,本想等到天黑以后,再设法独自逃往别处之时,却不幸地受到这处山洞里盘着的一条巨蟒惊吓,不得不过早地从山洞里跑了出来,成了隋军的一名俘虏。

    有和他同样被隋军俘获有排戟军军士立马指认出了他就是大菩萨高青莲。俘获他的隋军将士闻讯大喜过望,立即押解他去面见史万岁。

    “先帝爷,青莲无力回天,只得随您一同去了!”高青莲自知大限将至,仰面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叹,趁押解他的隋军将士一个不留神,纵身跃下了百尺山崖。

    史万岁接到大菩萨高青莲被捉后跳崖自尽的禀报后,犹觉放心不下,遂命麾下军士赶到高青莲自尽的山崖之下找到了高青莲的遗体,命人抬着到会稽城中来见杨素。

    杨素既知朝廷缉拿多年的“雁巢”大头领关自在死于大嶂山丛林之中,遂亲自到停尸房验明了高青莲的正身,也不敢擅加处置,便带上高青莲的遗体北上广陵面见杨广报喜。

    至此,越国公杨素奉旨前往江南平叛,仅用了前后不到百日,就平定了江南各地不下数十路叛乱,高奏凯歌,得胜而还。

    在杨素率军自浙东班师返回广陵面见杨广的一路上,还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在吴州城外归降朝廷的那位奇人麦铁杖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杨素准备上呈给朝廷的叙功奏折上没将自己的姓名列入,遂每天默不做声地跟在杨素的马前马后,一时也不肯离开。

    杨素返回广陵面见杨广心切,有时会带领十几名亲兵纵马狂奔,一天之间走上几百里的路程,这麦铁杖也能脚步如飞地不被落下一时一刻。杨素生性狂放不羁,起初发觉麦铁杖为替自己争功,如此不合规矩地擅自行事,尚有些存心试探他脚力的意思,待一连十几天无论自己百般刁难,都没办法将他落下半步,方真心叹服麦铁杖脚力过人,亲口允诺将他的姓名补入请功奏折之中。

    麦铁杖得了杨素的亲口许诺,才肯返回李彻营中随军而行,却不想他这一路上与杨素比拚脚力的前后经过已被张衡瞧在了眼中,遂起了举荐他到杨广身边当差的念头,待随杨素一抵达广陵,便向杨广提说起杨素军中有这么一位奇人的事来,杨广自从虞孝仁、李浑调入东宫六率任职以来,常觉晋王骠骑营缺乏得力的战将,今听张衡说起杨素在江南收降了这么一位奇人,当即向杨素提出,将麦铁杖调入晋王骠骑营中,授以都督之职。

第748章 江南人望

    骤闻自已与之斗智角力多年的“雁巢”大头领关自在竟在大嶂山中因被史万岁逼得跳崖自尽身亡了,正在广陵为下一步如何抚绥江南作打算的晋王杨广颇有些失落之感:关自在就这么死了,令他一时间甚至感到不知所措了。同时,内心深处竟生出一丝希望杨素即将带回广陵的是一具别人假冒高青莲的尸体,而不是自己盼望已久,必欲将其亲手捉拿归案的那个关自在的真身。

    他自接到杨素的禀报后,无论白天黑夜,都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从开皇初年间他初次听到关自在这个名号后,近十年来他朝思暮想欲亲手揭开笼罩在关自在脸上的神秘面纱的情形,也每每会回想起这些年来为查破“雁巢”一案自己所付出的代价,都情不自禁地会产生一种一拳打空的非常不好的感觉。

    直至十几天后,杨素如期而至,带来了他盼望已久,却又不愿见到的那具熟悉而又陌生的遗体:还是那副略显肥胖的身躯,还是那张圆圆的脸盘......无疑,自已面前这具冷冰冰、僵直发硬的尸体就是那个曾经与他十分熟稔的高连升,也是令他感到十分陌生的高青莲,更是神秘的关自在。

    “请王爷的示下,该如何处置高青莲的尸身?”陪同杨广前来验察高青莲遗体的杨素眼见杨广不避尸臭地久久伫立在棺椁前,遂上前提醒他道。

    “唔,天气炎热,不宜将他的尸身运回长安供父皇难察,依我之见,就在此处削下他的首级,用冰镇着从速带往长安去吧。念在他一片忠心报效故主的情分上,就在广陵择一处风水上佳之地,安葬了他吧。”杨广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边转身向门外走着,边向杨素交待道。

    “前此下官命人押解至建康的陈君范、萧岩叔侄是否也一并押回长安,交由陛下亲自处置呢?”杨素跟在杨广身后,又追问了一句。

    “我正要同越国公商议此事,且到议事厅说话吧。”杨广边在前带引着杨素向前院的议事厅走着,边向他说道,“昨日本王接到王仆射自建康发来的禀贴,建议本王就地处斩了陈君范及萧氏叔侄,以镇慑江南人心,今听越国公之言,似乎并不主张在建康杀了彼等三人喽。”

    杨素没想到伐陈之役战后留守建康的尚书右仆射王韶主张就地处斩陈君范及萧氏叔侄三人,一时间倒被杨广问住,答不上话来。

    沉思片刻,杨素打定主意,随着杨广步入扬州总管府议事厅,抱拳冲他说道:“下官替王爷今后抚绥江南着想,以为还是不要杀此三人为好。”

    杨广对杨素所说未置可否,客气地请他一旁落座,方对他说道:“越国公稍候片刻,本王已将王仆射的禀帖转交顾施先生一阅,且听听他有何说法再行定夺吧。”

    他话音未落,已见一袭青衫的江南宿儒顾施未经通禀,径直走进了议事厅。

    在短短数月间,顾施为杨广招揽了近千名江南士子儒生赶来广陵,共同参与编书著书一事,对杨广此次再镇广陵,抚绥江南出力颇多,杨广也因此赋予顾施随时晋见的特权,以示对他的尊重。

    “顾先生,这位便是此次率军平定江南叛乱的行军元帅,门下纳言,越国公杨素。”杨广起身为顾施引见杨素道。

    “久仰越国公大名,顾施有礼了。”顾施冲杨素略一拱手寒喧,即转向杨广说道,“王爷昨日下问之事,老夫心中已然有了主意,特来禀明王爷。”

    杨素并不十分介意顾施对他甚是敷衍,只默然坐在一旁,打算听听顾施对处置陈君范等三名叛军首领持何主张。

    “顾先生请坐下说话。”杨广说着,竟亲自起身为顾施捧上了茶碗。

    “王仆射在禀贴中建议王爷就地处斩陈君范三人,自有他的道理。对处斩陈君范此人,老夫并不持异议,唯独不赞成处斩萧氏叔侄二人,反倒以为王爷应上章奏明当今天子,仍封萧氏叔侄以公侯爵位。”顾施也不和杨广客气,起身接过茶碗,随手放在身旁的几案上,径直说出了自己的主张。

    “陈君范与萧氏叔侄同为叛乱逆犯,顾先生为何厚此薄彼,向王爷进言,差别对待他三人呢?”杨素望了一眼杨广,不禁开口问道。

    “请问越国公,晋王此次奉旨抚绥江南,首要之事应从何处着手呢?”顾施微笑着转向杨素,问道。

    杨素见杨广冲自己点了点头,遂抱拳答道:“江南与中原南北分治长达三百年之久,向以华夏正统自居,某以为,若要抚绥江南,须得从笼络人心着手做起。”

    “越国公此言不虚,然请恕老夫冒昧,再问越国公一句,江南户籍多达百万,要笼络人心,需如何入手才可收事半功倍之成效呢?”

    杨素低头想了想,答道:“自然首先从笼络江南人望之心入手,最易收立竿见影之功效喽。”

    顾施微微一笑,拱手又问杨素道:“那么,请问越国公,三百年来江南之人望,当归何人何门所享呢?”

    “东晋之谢氏,前梁之萧氏,在处道看来,皆是众望所归的江南名门望族。”杨素未假思索地脱口答道。

    “谢氏叔侄曾拒前秦百万虎狼之师,使江南免受涂炭,前梁萧氏父子文治武功皆是南朝历代之最,越国公果然见识非凡。”顾施由衷地称赞了杨素一句,转向杨广拱手说道,“正因谢、萧二氏系江南人望所在,老夫才建言王爷向朝廷上章,赦免萧氏叔侄之罪,仍封其高官显爵,以收江南人望。更兼之,谢氏祖坟曾屡遭盗掘,包括老夫在内的江南士人每每提及此事,都难以抑制胸中的愤懑不平之气,常思为谢氏复其宗嗣,重修陵寝,如王爷能于江南访得谢氏一二后人,上章朝廷,为其延续血脉、光复门第,则强似招揽千名江南士子在此编书、著书远矣。”

第749章 仇人,还是情人?

    杨广听到此处,心念一闪,瞟了杨素一眼。

    杨素是何等聪明之人,当他脱口答出谢、萧两家为三百年来南朝之人望所在的话时,就已想到了杨广会做何联想,遂抱拳笑道:“前此谢讽因是江南人氏的缘故,久留我府中,如今王爷奉旨抚绥江南,正是用得着他的时候,我这便修书一封,命人送至江陵,请他即刻携萧萧来广陵,重回王爷身边奉承差使。”

    顾施听杨素此说,猜测道:“越国公所说谢讽其人,可是安石公的后嗣?”

    “正是。顾先生方才建言王爷抚绥江南当自笼络江南人望始,处道甚以为善,因想起我府中还住有一位安石公的嫡亲后人,故而愿送至王爷身边,为聚拢江南人望略尽绵薄之力。”杨素面向顾施,却像在说给杨广听。

    “要我说,越国公既已统率大军迅速平定了江南叛乱,江南局势短期内不至有大的反复,即连陈君范也不必就地处斩,就将他送至长安,提议父皇将他交由陈叔宝处看管,二位以为如何?”杨广对杨素主动送回谢讽的态度甚为满意,顺着方才的话题说道。

    顾施虽未在南陈出仕,毕竟曾为南陈的子民,听杨广提到南陈后主的名讳,下意识地挺身站了起来,低头不语。

    杨素眨了眨眼睛,也没说什么,只笑着点了点头。

    当下三人计议已定,就依顾施所说的那样,由杨广、杨素联名上章朝廷,请求宽赦陈君范及萧氏叔侄这三名叛军首领,仍将萧氏叔侄封在江南之地,以显示朝廷不计前嫌,顾惜江南名门望族的诚意。同时,杨广念及王韶与自己持见不同,特派张衡前往建康代表自己向他做出解释,并负责从建康押解陈君范等三人返回广陵。

    待送走杨素、顾施二人,杨广正打算前往萧厄的宿处,把拟向朝廷建议宽赦萧氏叔侄的消息告诉她,并请她待萧氏叔侄被押解回广陵之时,出面劝说萧岩、萧谳二人幡然悔悟,能够为自己抚绥江南出份力,以赎其罪愆,抬头却见在议事厅门外值守的李靖大步走了进来,抱拳禀报道:“禀王爷,厅外现有李彻将军和心意师太求见。”

    李彻曾任总领晋王府军事兼晋王府司马,且是晋王骠骑营的统领,他求见自己多半是为叙旧、问安,而心意师太自随裴蕴来到广陵后,从来都是自己主动去探望她,她可从来没有主动来求见过自己一回,今天她一反常态地来求见自己,会是为了什么事呢?

    杨广这样想着,遂吩咐李靖道:“且请齐安公在厅外稍候一时,传心意师太进来吧。”

    心意师太一袭灰色僧袍,面容似乎有些憔悴地走进议事厅,双掌合什,诵声佛号,向杨广说明来意道:“贫尼听说青莲的尸身已运抵广陵,特来求王爷,允准贫尼前去为他念经,超度亡灵。”

    杨广略显惊讶地望着心意,开口问道:“高青莲即是关自在,不是师太第一个告知本王的吗?而今他既已死,朝廷便去除了一心腹之患,师太本该高兴才是,为何面带戚色,要求为他超度亡灵呢?”

    心意面无表情地反问杨广道:“贫尼与青莲相识、相交近二十载,虽不无宿怨,毕竟也算是故人。故人已逝,贫尼为他念诵经文,超度亡灵,略致哀思,王爷以为不可吗?”

    “不,不。本王对此并无异议,只是觉得以师太和高青莲的交情,似乎此时不愿去见他才是。”杨广存心试探心意道。

    “唉。”心意长叹了一声,对杨广说道,“王爷有所不知,十数年前正是因为青莲的一句话,贫尼这一生才发生了改变。后来待贫尼嫁入长安宫中才意外地获知,青莲对我也怀有一份情愫,兼之贫尼为保全女儿,不得已揭破了他的真实身份,他虽不致因我一言而亡,贫尼心中对他尚怀有一份愧疚,只能于他身后为他超度亡灵,略表一丝歉意了。恳请王爷体察,允准。”

    在杨广的印象中,心意师太还是头一回用近乎恳求的语气来央求自己,从她对高青莲之死的态度中,杨广明显地能感受到,在心意心中,对这位曾经的同伙也怀有一份深深的情思。

    低头沉吟片刻,杨广答复心意道:“师太虽说是出家之人,毕竟是一介女流,本王答应师太,前去探望高青莲即可,要说到为他超度亡灵,我看就不必了吧。”

    心意得了杨广如此答复,什么话也没说,只向杨广合掌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师太且慢,待本王传裴蕴陪师太同去。”杨广开口叫住心意,吩咐李靖去传裴蕴前来,请心意在厅内落座,稍候一时,又向她问道,“师太从长安来至广陵,也有数月的光景了吧,想没想过要找回了尘,陪师太在广陵同住呢?”

    心意抬眼迅速地盯了杨广一眼,垂下眼帘,轻声答道:“多谢王爷关怀,心意正想请王爷允准我返回原籍和家人团圆,就在故乡继续修行呢。”

    “江南叛乱初平,‘雁巢’残部还未尽数捉拿到案,师太目前还不宜离开本王身边吧。不如,我先派人至江南找到了尘,将她带来广陵陪师太住上一段时日,待江南形势恢复平静后,再做打算,如何?”杨广发自真心地替心意母女的安危着想,劝她道。

    心意又瞟了杨广一眼,略一迟疑,低头答道:“那,就多谢王爷成全我母子得以在王爷的庇护下团聚了。”

    稍顷,裴蕴奉命被传至议事厅,听说杨广要他陪同心意一道去探望高青莲,当即便领会了杨广的用意,满面微笑地引导着心意去了。

    “请齐安公进厅说话吧。”望着心意跟随裴蕴走出议事厅的背影,杨广若有所思地向李靖吩咐道。

    出乎杨广预料的是,李彻急于求见他,并不是为了问安、叙旧,而是前来向他禀报了不久前曾前往蛮族山寨晋见蛮族圣母冼夫人的前后经过,并据实向杨广禀明了冼夫人要求他做的两件事。

第750章 心意的眼泪

    若不是李彻提起,杨广当真回想不起这世上还有冼花儿这么个人来。

    认真听罢李彻关于冼夫人提出的归顺朝廷的两个条件,杨广不由得喃喃自语道:“自石屋院一案告破后,冼花儿至今已在天牢里被关了近十年了吧,她是死是活尚不得而知。且冼夫人所提的要陈叔宝当面向她宣谕南陈已亡,要她转向效忠大隋也实难做到,如此一来,岭表诸族岂有归顺朝廷之诚意?”

    李彻听杨广似有怀疑冼夫人归顺朝廷是否出于真心的意思,忙替洗夫人辩解道:“末将以为,冼夫人能如实告知史万岁所部的下落,且据史万岁本人曾提及,在他率部南下,受到蛮族军队的拦截时,蛮族军队似乎不愿对他们赶尽杀绝,单从这两点推料,想必冼夫人是想留一条归顺朝廷的退路给岭表诸蛮族。只要王爷肯设法答应她提出的两个条件,不费一兵一卒招安岭表诸蛮族还是大有希望的。”

    “广达,倘若冼花儿还活着,将她送还给其祖母倒并非难事,可冼夫人要陈叔宝去见她,这一条我仔细想来,颇有为陈叔宝重返江南故地创造良机的嫌疑,你以为呢?”杨广并不否认李彻分析得确有几分道理,但也提出了自己心中真正的疑惑。

    “末将也不赞同一丝不差地按照冼夫人提出的要求去做,只是想提醒王爷,除了带陈叔宝去见冼夫人之外,还有没有变通的法子能够使冼夫人确信,南陈已被我大隋所灭,南北分治已然结束,令她诚心归顺我大隋呢?”

    “这件事容后再议吧。广达,本王就命你随越国公返京后,前往天牢探望冼花儿,先查明她目前的状况,尔后设法说服她去劝说冼夫人归顺朝廷,不也是可行之法吗?再者,依你之见,倘使岭表诸蛮族不肯归顺朝廷,要兴兵讨伐彼等,需要动用多少兵力?”杨广思忖着问李彻道。

    “末将在跟随越国公返回广陵来见王爷的一路上,也曾向沿途的江南百姓详细打听过这位蛮族奉为圣母的冼夫人的家世、经历,奉劝王爷还是能招安即招安为上,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千万莫动兴兵讨伐之念得好。”李彻言辞恳切地劝说杨广道。

    杨广正欲向李彻详细打听这位蛮族圣母冼夫人的家世、经历,抬眼瞅见裴蕴已陪同心意师太探视罢高青莲,独自一人返回了议事厅,像是有事要向自己禀报,遂改口向李彻叮嘱道:“广达的意思我已知道了。你回京后暂且就按我方才说的去办,先满足冼夫人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尔后视情形再议接下来的事情吧。”

    李彻起身答应一声,遂识趣地抱拳向杨广告辞了。

    “冲之,这么快就陪着心意前去探视过高青莲了?有什么发现没有?”杨广随手从身旁的几案上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问裴蕴道。

    “痛哭流涕,如丧考妣。”裴蕴仅用了八个字,就概括出他陪同心意去探视高青莲时的情形。

    “如丧考妣?”杨广抬头盯了裴蕴一眼,惊讶地重复着他的话,又问道,“依你之见,心意今日此举,该做何解呀?”

    “兔死狐悲,怀惭负疚,二者皆有可能。”裴蕴依然简短地答道。

    “是因兔死狐悲,才怀惭负疚呢?还是一味地怀惭负疚?我听冲之言外之意,好像仍在怀疑心意,是吗?”

    “下官并未从王爷处领受到撤销对心意监视的命令,王爷想必也对心意放心不下吧?”裴蕴似笑非笑地反问了杨广一句。

    “不错。要是心意听到高青莲的死讯,因心中负疚,有意回避与他相见,说不准我还对她更放心些。可她偏偏主动找到我,要求去探望高青莲,有如此胆量和心机的女人,即便确是真心向朝廷投诚,也不可小觑呀。”杨广意味深长地回答裴蕴道,“我至今犹能回想起安排陈叔宝和她相见那日的情形,仍想不通二人明明是多年前的一对情侣,为何要装做成两不相干的模样。今日听心意亲口说起,是高青莲出于私心,最初提议心意远嫁至长安的,以高青莲当时的身份、地位,他会冒着得罪太子陈叔宝的风险,拆散陈叔宝和顾姿儿这一对有情人吗?他能做得到吗?所以说,心意身上的疑点是越来越多了,你须加强对她的监视,一丝一毫也马虎不得。”

    “可是,假设心意存心使诈,王爷数月前就有意卖了个破绽给她,她完全可以唆使人除掉答应出山助王爷抚绥江南的顾施先生,为何至今按兵不动,未见有任何举动呢?”裴蕴听出杨广越发加重了对心意的疑心,遂有意提醒他道,“另则,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即便心意确是假意向朝廷投诚以图自保,但她与萧如水、张仲坚等人并无联系,故而纵使有心对顾施不利,也无力做到,这才隐忍至今未曾动手。”

    “应该不会。”杨广当即摇了摇头,否定了裴蕴的这一猜测,“如你所说,倘若心意出于舍车保帅的目的假意向朝廷投诚的话,只能说明她在南陈朝中的地位要高于被她出卖的高青莲,甚至不排除高青莲就是她的一个替身,而她才是真正的关自在。依她的身份、地位,手下怎会连一两个可供她随时调遣的杀手都没有呢?”

    裴蕴尝试着顺着杨广的思路想下去,陡地想起了一件事,恍然向杨广说道:“王爷,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心意今日前去探视高青莲,就是为了引起王爷对她的关注,实则是为了替另外一个人打掩护,好保证他的安全?”

    “你说的另外一个人就是陈叔宝,是吗?”杨广面色阴郁地反问他道。

    “据下官所知,陈叔宝于登极前做太子时,决非如今日这般荒淫、昏聩,否则陈顼也不可能将其寄予厚望的‘雁巢’交由他来执掌。关自在虽然一直实际掌握着‘雁巢’的所有事务,可王爷莫忘了,陈叔宝直至南陈被灭,仍是‘雁巢’的最高统领啊!”裴蕴一经被杨广一语道破了心中想说的话,也就打消了顾虑,径直提醒杨广道。

第751章 王韶遇刺

    心意师太主动找到杨广,请求去探望已然身亡的“雁巢”大头领关自在——高青莲,引发了杨广和裴蕴对她这一举动的格外关注,二人并且由对心意此举的疑心进而产生了对南陈后主陈叔宝的怀疑。

    但是,杨广心里十分清楚,仅凭他和裴蕴根据种种蛛丝马迹所做的各种推测是难以拿到朝堂上向父皇杨坚禀明,据此给陈叔宝、心意定罪的,要想真正查清心意和陈叔宝是否心怀诡诈,阴谋阻挠朝廷抚绥江南、实现四分天下归为一统的宏图大业,还得从长计议,找到真凭实据方可。

    因此,虽然杨广已开始对陈叔宝有所怀疑,仍严命裴蕴只加强对心意的监视,而不得擅做主张,将远在长安的陈叔宝一并划入嫌疑人之列。

    然而,三四天后从与广陵隔江相望的建康传回的一则消息却使得杨广不得不暂时抛开对心意的高度关注,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稳定江南局势和人心这件大事上来。

    杨素依照朝廷成例,于率军平定江南后,返回广陵先向太尉杨广汇报了平定江南叛乱的详细经过,并依照顾施的建言,和杨广联名向朝廷上章,请求宽赦陈君范和萧氏叔侄等三名叛军首领,以安抚江南人心,又与杨广一道详细列出了军中诸将的叙功名册,便一心静候张衡从建康带回陈君范等三人,好押解着他们返回长安面君复命去了。

    可是,一连在广陵等了三天,也未见张衡有任何消息传回广陵。杨素担心自己身为统军出征的行军元帅,平定江南叛乱后久不还朝,会引起皇帝不必要的猜疑,遂忍不住于第四天一早便赶来扬州总管府向杨广打听张衡何时才能押送陈君范等三人返回广陵的消息。

    杨素刚刚走近扬州总管府议事厅的大门,迎面瞅见在厅门外值守的少年近卫李靖直冲他眨眼,不禁奇怪地走到他面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厅内现有何人在向王爷回事?”

    “越国公若是来找王爷辞行,还是请回吧,免得进去触了霉头,回头再来怪末将没事先提醒您。”李靖绷着脸低声劝杨素道。

    “我怪你作甚!告诉我,今日府中倒底出了什么事?”杨素既感好奇又觉好笑,遂也绷起脸问李靖道。

    未等李靖开口答话,就听议事厅内传来杨广的声音:“门外是越国公到了吗?请进厅来说话吧。”

    李靖冲杨素扮了个苦脸,摊了摊手,做了个无奈的动作。

    杨素瞪了他一眼,转身走进了议事厅。

    刚一走进议事厅,饶是杨素见多识广,也不禁吓了一跳:只见议事厅内,以张衡为首,在满脸怒容、挺身而立的杨广面前趴伏着三个人,张衡身后的两人身上皆披麻戴孝,趴在地上泣不成声。

    “越国公免礼。建平,本王且问你,既是两天前子相已遇刺身亡,你为何今日才返回广陵向本王禀报消息,这两天你在建康都做什么去了?”杨广朝杨素摆了摆手,继续向张衡问道。

    杨素从杨广的话中听到王韶在建康遇刺身亡的消息,才恍然领悟出方才在门外,李靖为何要劝他改日再来找杨广辞行的原因了,不由得对这个年轻的小侍卫产生了一丝好感,同时,也对王韶突然遇刺感到震惊不已,遂凝神屏气地盯着张衡,想听他作何解释。

    “王爷容禀。下官奉命于四天前前往建康从王仆射处押解陈君范等三人返回广陵,当日便抵达建康面见王仆射说明了来意。王仆射因对王爷拟向朝廷上章,请求宽赦陈君范等三人的做法感到不解,便请下官在建康稍候两三日,待他处置了手头紧急公务,便要随同下官一并返回广陵来找王爷问明此事原由。谁知,就在下官抵达建康的第二日夜晚,王仆射被发现倒毙在了公廨之中。下官闻讯后立即赶到案发现场,仔细勘察了王仆射遇刺身亡的现场,确认王仆射是死于刺客发射的暗器,为避免消息泄露,在建康城内外引起骚乱,故而与协助王仆射留镇建康的宇文述总管商议,严密封锁了王仆射遇刺身亡的消息。因宇文述总管知下官曾协助王爷清查南陈细作一案,故请求下官暂留建康,追查行刺王仆射的凶手。下官因惦记着返回广陵向王爷禀报消息,这才在初步查明刺客的行刺手法、进退路线等基本情况后,携同王仆射的两位公子一道来向王爷报丧。”

    “求王爷为家父做主,为家父报仇啊!”张衡话音未落,趴伏在他身后的王韶的两个儿子已放声痛哭起来。

    “两位公子请节哀。本王与子相公素有师生之谊,决不会对子相公身故坐视不顾的。”杨广红着眼圈走上前,一手一个搀扶起两位公子,温言安抚两人道,“请两位公子就在扬州总管府歇息两日,待本王派人将刺管捉拿归案后再为子相公正式发丧,用刺客的项上人头来祭奠子相公。李靖,扶两位公子下去歇息。”

    李靖遵命走进议事厅,劝抚着王韶的两个儿子随他到府中客舍歇息去了。

    “建平,正好越国公也在,快说说这两天你在建康都查到了什么情况吧。”杨广目送两位公子走出议事厅,抬头抹了一把眼角淌下的泪水,回身催促张衡道。

    张衡先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绢帛小包,小心翼翼地托在掌中,打开小包,露出包里包着的两根长约三寸的银针,向杨广、杨素二人禀报道:“王爷,越国公请看,这就是从王仆射身上取下的两枚凶器,两根针尖上都用毒药浸过,见血封喉。且这刺客如所料不差,应与王仆射私怨颇深,先后发了两针,皆命中王仆射后颈致命处,必欲置王仆射于死地而后快。”

    “使用浸毒的银针伤人,决非寻常鸡鸣狗盗之辈所能为之事。请问张长史,据你对王仆射遇刺勘察所见,刺客是在相距王仆射多远的距离发射银针,刺杀王仆射的呢?”杨素自己也是位武学的大行家,走上前骈二指捻起一根银针,举至眼前细细地打量着,问张衡道。

第752章 即调梁默来广陵听用

    张衡从怀中又掏出一幅建康公廨的平面图摊开在杨广面前的几案上,手指图中居中的位置向杨素解说道:“越国公请看,这是王仆射遇刺时身处的公廨正堂,正堂的房门外有两名军士值守,同时还有一队巡夜的军士在正堂外来回巡守,下官实地勘察行刺现场,也未发现正堂几处窗外有刺客到过的迹象,唯有在此处,发现正堂房顶的两片屋瓦有被人挪动过的痕迹。并且,这两根银针皆打中了王仆射的后颈处,假设刺客在房顶发针行刺时,王仆射正坐在正堂埋首处置公务,刺客所发银针刺中之位置正可射中后其后颈处。据此两点,下官判断,刺客应是于公廨正堂房顶发针行刺,用毒针刺杀了王仆射。

    刺客行刺得手后,遂趁巡夜军士到正堂另一侧巡守的机会,迅速窜下房顶,从公廨西面的院墙翻墙逃走,藏身在城内某个隐秘的所在。下官曾在公廨西墙下发现两块湿泥,推测是刺客窜下正堂房顶从此处翻墙逃走时留下的。”

    “一般而言,公廨正堂建造得都要比寻常房屋高大一些,如果如张长史判断的这样,刺客是于公廨正堂房顶上发针行刺王仆射,并且先后两针皆命中其要害,致其当场身亡的话,那么这名刺客决非泛泛之辈。或许只有三年前曾于信州行刺我的那名刺客张仲坚能够做到于三四丈开外发射银针索人性命。”杨素沉思着向杨广说道。

    “建平,依你之见,这刺客行刺王仆射是出于什么目的呢?”杨广点了点头,却对杨素提及的刺客有可能是张仲坚不置可否,转向张衡问道。

    “依下官推料,王仆射为王爷伐陈后奉旨留镇江南的钦命大臣,刺客出手行刺,正值越国公平定江南叛乱,得胜还朝前夕,不能排除是效忠南陈的残渣余孽在兴风作浪,扰乱人心。且据刺客选择的行刺及撤退地点推断,很可能公廨之中有内应,至少有知情人向刺客通风报信,否则以建康公廨之防范严密,身手再敏捷之人也不至一次行刺即顺利得手的。”张衡于案发后曾不止一次地率人勘察过现场,此时说起话来语气颇为笃定。

    “子相公遇刺身亡,此事断不可隐瞒朝廷太久。建平,你可押解陈君范、萧氏叔侄返回广陵了吗?”杨广职责所在,凡事不得不考虑周全,因知杨素在静候张衡从建康押解回陈君范等三人便要还朝向父皇杨坚交差复命,所以便想趁杨素还朝之时顺便请他将王韶在建康遇刺的消息禀报给父皇。

    杨素忽然听到杨广提及陈君范和萧氏叔侄,倒是灵机一动,抱拳向杨广说道:“王爷,这刺客会不会是冲着陈君范和萧氏叔侄来的?”

    “越国公因何有此念头呢?”杨广不解地盯着杨素,问道。

    “张长史既怀颖建康公廨中有刺客的内应,那么前几天王仆射致书王爷,请求就地处斩陈君范、萧氏叔侄这件事很可能已为刺客所察知。下官记得,在王爷命下官留意捉拿的三名要犯之中,好像有一位名叫萧如水的,应是后梁宗室出身,会不会是他怨恨王仆射向王爷建言就地处斩萧氏叔侄,才冒险前去刺杀王仆射的呢?”杨素提醒杨广道。

    “化名为关自在的‘雁巢’大头领高青莲既在外鼓动陈君范称帝,起兵反叛,身为他最得力助手的萧如水确有可能潜伏于建康城中,伺机而动,为高青莲刺探消息,配合其行动。照此说来,的确不能排除是萧如水行凶作案,行刺子相公的可能。”杨广设身处地地替高青莲和萧如水设想,觉得杨素提醒得甚是有理。

    “可惜,据下官所知,唯有受秦王节制的白发梁默先后与萧如水交手过不下三回,现在广陵的诸位将佐并无一人熟悉萧如水......”张衡有意无意地喃喃自语道。

    “这个好办。梁默身在行伍,自应统归本王节制。传本王帅令,即调大将军梁默来广陵,本帅帐前听用。”杨广心领神会,立马传命将白发梁默调来广陵,专一对付不知潜藏于江南何处的萧如水。

    “王爷,张长史既已将陈君范等三人押解至广陵,下官今日即向王爷辞行,明日便须回京面圣复命了。”杨素见杨广对自己的提醒颇为重视,当即传命调梁默来广陵听用,心中十分高兴,遂向杨广提出告辞,欲还朝复命。

    “本王今日便拟写一道奏章,向父皇禀明子相公在建康遇刺身亡之事,烦请越国公明日动身北上之时,将这道奏章带回长安,面呈给父皇。另则,倘若行刺王仆射之人的目标确是萧氏叔侄,越国公此番押解此二人返回长安,一路上可要多加小心了。”杨广也知杨素身为行军元帅,急于还朝复命,遂在托他向朝廷报告王韶的死讯的同时,特别提醒他返京路上要多加留意,以免被人半道劫了萧氏叔侄去。

    杨素听了杨广,仰面哈哈大笑道:“王爷,下官正巴不得那刺客在半道动手劫人哪。要是那样的话,下官可要继率军平定江南叛乱之后,再为朝廷立下大功一件喽。”

    杨广随即想到杨素此次押解三名要犯还朝,不要说他本人说曾力擒“雁巢”另一护法萧无垢,即使是随行众将中的史万岁、李彻等人也是百人敌的悍将,萧如水真要是胆敢在半道上出手劫人,无异于自投罗网,遂暂时忘记了王韶遇刺身亡带给自己的震惊和悲伤,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送走杨素之后,杨广当即命人唤来裴蕴,告知了他王韶两天前于建康公廨内遇刺身亡的消息,同时向他询问王韶遇刺身亡那两天,可曾发现心意有什么异乎寻常的举动。

    裴蕴得知有刺客在建康行刺王韶成功的消息,第一个反应便是请杨广派他到建康去查破此案,同时答复杨广的问询,称心意除了在几天前曾找杨广,要求去探视高青莲外,并无任何反常举动,终日在扬州总管府西跨院内与司马珞两人讲说佛法,乐此不疲。

第753章 那座山,那个和尚(上)

    “王仆射遇刺的案子,已由建平率人在查着了。冲之,你的当务之急,务必要将心意看死盯牢,尽快查清她和‘雁巢’还有无暗中往来。”杨广不冷不热地回了裴蕴一句。

    “这两天我派去监视心意的人向我禀报,说心意在和司马珞、冯小惜二人闲话之时,曾提到过王爷欲替她找回送至江南原籍的女儿了尘,不知有无此事?”裴蕴在杨广面前碰了个钉子,犹不甘心将已交由自己负责的清查“雁巢”残部这一差使拱手让给张衡,遂觑着杨广的脸色问道。

    “确有此事。若不是今日得知了子相公遇刺身亡的消息,我正想派李靖去往浙东寻找了尘,带她回广陵和心意母女团聚呢。怎么,冲之以为此举不妥吗?”

    “甚妙,甚妙。了尘即是心意的软肋所在。王爷将了尘紧紧地掌握在手中,便是扼住了心意的要害,此举甚是高明,令下官叹服不已。”裴蕴乘机紧拍杨广的马屁道。

    “哟,我只想着从浙东接回了尘,能够成全她母子团圆,却没想这一层利害关节。倒是冲之一语提醒了我哟。”杨广半真半假地打趣裴蕴道。

    张衡自从与裴蕴同在杨广幕府共事以来,颇有些瞧不惯他以江南通自恃,看谁都像是南陈细作的作派,此时听他公然腆着脸拍杨广的马屁,遂禁不住开口提醒杨广道:“王爷,王仆射的两位公子还在客舍中等着王爷前去慰抚呢。下官还要向越国公交割三名要犯,这就告辞了。”

    杨广经张衡如此提醒,才陡地想起曾一力辅佐自己出镇并州的王韶王子相如今已不在人世,遂狠狠瞪了裴蕴一眼,忙叫住张衡,和他相跟着离开议事厅,前去安抚王家的两位公子去了。

    次日辰时,杨素率领江南平叛众将,押解着陈君范等三名要犯,从广陵启程返回长安向皇帝交差复命。

    因杨素此次统军南下平叛前,杨坚有言在先,他和杨广之间互不统属,为表示对杨素的尊重,杨广亲率在扬州的文武僚属,出城十里,为杨素送行。

    十里长亭上,杨广向杨素敬了三碗酒后,挨个向跟随杨素江南平叛的军中诸将敬酒饯行,殷殷话别。

    当杨广来到太平公史万岁面前,禁不住拉着他的手,诚心挽留道:“当今之世,最令本王心仪的便属太平公了。时至今日,本王犹对十年前太平公于华州城外射落飞雁那惊鸿一箭记忆犹新,无法忘怀。只恨本王与太平公缘浅,不曾同帐共事,如蒙太平公不弃,此次还朝面圣复命后,还请太平公再来江南,以使本王得以随时向太平公讨教临阵退敌之策。”

    史万岁闻听此言,急忙退后两步,冲杨广躬身抱拳谦辞道:“末将本是一负罪刑余之人,承蒙皇上宽赦,才得以重返沙场,为朝廷效命至今。末将有何德何能,能承受王爷如此抬爱?末将不才,愿随时听候太尉调遣,纵使刀山火海在前,也当置生死于脑后,万死不辞。”

    杨广一时间受到史万岁情绪的感染,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上前双手将酒碗捧给史万岁,诚挚地说道:“就请太平公满饮此碗,本王即在广陵盼望太平公早回江南。”

    史万岁接过酒碗,一仰脖将一满碗酒喝得一滴不剩,咧开嘴冲杨广哈哈笑着,示意杨广继续向别的将领敬酒。

    杨广颇喜史万岁身上那股拙于言辞,豪迈爽利的劲头,见史万岁头碗酒喝得异常爽快,遂并不急于继续向别的将领敬酒,而是转身命人又端过两碗酒来,诚挚地向史万岁敬酒道:“此次跟随越国公来江南平叛诸路兵马中,唯有太平公所率南征一路兵马遇敌最为强悍,歼敌最为不易,而一战能逼匪首高青莲自尽者,全赖太平公之神勇也。来来来,再满饮两碗,以示本王对太平公的饮敬之意。”

    史万岁转头瞧了瞧行军元帅杨素,见杨素冲他微笑点头,遂也不推辞,接连从杨广手中接过两碗酒,仰脖一饮而尽。

    杨广笑咪咪地望着史万岁接连喝下两碗酒,仍觉得意犹未尽,便伸手拍着史万岁的肩膀,关切地问道:“太平公如在江南还有未了之心愿,尽可向本王明言,本王决不至叫太平公抱憾离开江南的。”

    在场诸将任谁都能听出,这是杨广有意要史万岁欠下自己一份人情,以便日后再招史万岁至麾下效力,俱都用羡慕的目光望向史万岁,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未了的心愿托杨广去办。

    经杨广这么一说,史万岁还真的想起了一件事,遂抱拳向杨广请求道:“因末将随越国公急于返回广陵来见王爷,撤离浙东时走得匆忙,确有一事未及办妥,就相烦王爷代末将找到天台山曾拾到末将所放漂流瓶的两位高僧,当面向他们致谢吧。”

    杨广不意史万岁会说到天台山这座山名,脑子里“嗡”了一声,忙转身用询问的目光望向杨素。

    杨素见史万岁没把话说得明白,呵呵笑着走到杨广身旁,代史万岁向他解释道:“史将军于率军南征之际,曾被高青莲亲率数千战力超强之排戟军一路追杀至闽北大嶂山中百里人迹罕至之丛林中,不得脱身,其间受药农指引,曾尝试着使用漂流瓶向山外求救。结果,其中一个漂流瓶被天台山僧人灌顶在富春江边拾得,和其师智觊二人一道赶到会稽城中向下官报知了此事,遂使下官得以派出援军及时入山解了史将军所部之围,并转守为攻,一举全歼了高青莲所部。因智觊、灌顶两位僧人事后不辞而别,兼之下官圣命在身,急于返回广陵面见王爷后还朝复命,所以,尚没有来得及携同史将军亲至天台山,向两位僧人致谢。”

    因王妃萧厄时常在他面前提起曾传授自己金针疗疾之术的恩师智觊和尚的名号,特别是跟随他南下广陵,抚绥江南以来,更时不时地请杨广得空时带她前往浙东天台山去上一趟,找寻恩师智觊,所以,当杨广听杨素说到是智觊和尚带着徒弟去向他报的信,及时从深山丛林中解救出了史万岁时,禁不住发出了“啊”地一声惊呼。

第754章 那座山,那个和尚(下)

    站在杨广身旁的杨素听他“啊”地惊呼出声,忙伸手扶住他,关切地问道:“王爷,怎么了?”

    “啊,啊,没什么。”杨广掩饰着内心的惊诧,轻轻推开杨素的手,继续向他询问智觊和尚的情况,“越国公所说的这位智觊和尚现在天台山哪座寺院出家修行?他没有和越国公提及别的事吗?”

    “哦,先请王爷恕过,因军务丛脞,下官险些忘了向王爷禀明一件紧要的事。”杨广这一问,倒使杨素恍然回想起了智觊和尚托付的一件事,抱歉地答道,“说来也奇怪,这位智觊曾委托下官做一件事,据他说,他有一位同在天台山修行的僧友,将来很可能卷入南北两朝的纷争之中,请下官到时设法保全这位僧友的性命。”

    “那,他有没有告诉越国公,他的这位僧友法号怎么称呼,为何为卷入南北两朝的纷争之中呢?”杨广也觉得颇为奇怪,边挥手命史万岁等军中诸将各自散去,不必站队等候自己一一敬酒了,边向杨素问道。

    “好像他当时说,这位法名唤做独静的僧友会因为其徒弟的关系身不由已地卷入世事纷争。对了,下官根据智觊和尚的讲述,怀疑独静头陀的徒弟很可能就是萧如水,因智觊和尚提到过一句,说独静头陀的徒弟原是后梁宗室出身。”杨素边努力回忆着他和智觊和尚会面时的情形,边回答杨广道。

    杨广没想到今日出城来为杨素等平叛诸将送行,居然从史万岁和杨素口中意外地获知了王妃萧厄的恩师智觊和尚的音讯,随即答应史万岁,一定会在他返回长安后派人前往浙东天台山当面向智觊、灌顶二僧致谢,并叮嘱杨素暂时不要向旁人提起此事。

    回到扬州总管府后,杨广兴致冲冲地跑来见王妃萧厄,一进门便高声叫道:“厄儿,我打听到你的恩师——智觊大师的消息了。”

    话才说到一半,他陡然看到心意师太陪着萧厄从内室走了出来,生生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客气地冲心意打招呼道:“师太也在这里呀。”

    心意双掌合什,冲他施了一礼,答道:“贫尼今日才听闻王仆射已在建康遇刺身亡的消息,来找王爷不在,便来此间请王妃代禀王爷,能否允准贫尼为王仆射做些法事,略表心意。”

    杨广望了望她身后站着的萧厄,见萧厄冲自己点了点头,便知心意所言非虚,遂答道:“师太的好意,本王代王仆射的家人谢过了。只是前两日本王同王家两位公子商议,准备将子相公的灵柩送回原籍安葬,就不在广陵发丧了。师太如果愿意,在子相公灵柩自广陵启程之时,为他念诵经文,超度超度即可。不过,此事还需征求两位公子的意见。”

    心意向杨广颔首示意,表示自己知道了,并不避讳方才已听到了杨广的话,转头问萧厄道:“贫尼尚不知王妃曾拜我佛门弟子为师,请问尊师是在哪座名山古刹中修行啊?”

    萧厄早就从夫君当着心意的面儿,欲言又止的态度中察觉出了杨广并不想要心意了解更多关于智觊和尚的情况,便笑着敷衍她道:“我哪里曾拜过佛门高僧为师,只不过年幼时机缘巧合,得遇一位高僧,传授了我一些医术而已。要是师太身上有什么不适,不必见外,可随时来找我,为师太行针疗疾。”

    杨广担心萧厄话说得多了,难免会向心意透露出更多的信息,忙上前截住她的话头,说道:“本王准备忙完这几日,便派出得力人手前往浙东找回了尘,以使师太母女团圆。”

    心意明知他夫妻二人有私密话要谈,自已不便在此久留,遂笑着向杨广再次致谢,扫了萧厄一眼,告辞走了。

    “王爷方才进房时说了什么?是找到智觊大师了吗?”待心意走远,萧厄迫不及待地向杨广问道。

    杨广笑着点了点头,拉着萧厄走进内室坐下,方答道:“今日出城去为越国公一行送行,不意得知了一些智觊大师的消息,特地回来告诉王妃一声:智觊大师现在浙东会稽郡治下的天台山天台寺中修行,不久前其弟子灌顶和尚还曾捡到过史万岁将军的一个漂流瓶,因此为朝廷立下了大功。哎,厄儿,我在回城的路上寻思着,前人有诗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尽在烟雨漂渺中’,东晋之后,南路历代多位君皇曾寄身佛门,甘当佛奴,由此可见江南人祟佛成风,莫不如我也随你拜入智觊大师门下,正式成为一名佛家弟子,你觉得如何?”

    杨广只顾着问询萧厄对他脑中想到的抚绥江南的新点子持何意见,浑然不知他身为隋时人,却错将晚唐诗人杜牧称为前人,还错吟了他著名的诗句。所幸萧厄对此毫不察觉,否则他的穿越者身份就此暴露无遗了。

    “王爷一心只想着如何能更好地抚绥江南,使江南人尽快诚心诚意地效忠朝廷,想没想过,智觊大师连你的面儿都没见过,如何肯收下你这位隋朝的亲王做门子弟子呢?”萧厄微笑着嗔责杨广道。

    “我和王妃亲赴天台山,叩请智觊大师收我为徒,他岂有拒绝的道理?”杨广显然在回城的路上已想好了如何劝使智觊大师收下自己这个徒弟的方法,不无得意地答复萧厄道。

    听说夫君打算携自己亲赴浙东天台山去见恩师智觊,萧厄脸上的笑容登时消失不见了,正色劝说杨广道:“如今江南叛乱初定,王仆射新近在建康遇刺身亡,江南局势未稳,依妾之见,王爷不宜在此时离开广陵远行。”

    经萧厄劝说,杨广因新想出了一个抚绥江南、笼络人心的良策而热得发烫的头脑才渐渐冷静了下来,低头思忖多时,方同萧厄商量道:“依你对智觊大师的了解,如以咱们夫妻二人的名义,邀他前来广陵一见,他会来吗?”

第755章 谢讽辞官

    “如王爷相邀,妾想,恩师多半是会下山的。”萧厄见杨广不再坚持亲赴天台山,遂脸上重又绽开笑容,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当晚杨广思忖再三,决定派出自己颇为欣赏和看重的近卫李靖秘密前往浙东,寻找到并带回心意的女儿了尘,同时上天台山面见智觊大师,向他送达自己亲笔拟写的一封邀请信,请智觊大师下山赶来广陵与自己和萧厄一晤。

    哪知待到次日,杨广唤来李靖,向他交待了两件同样紧要的差使,却见李靖吞吞吐吐地,似乎不太情愿领受下这两件差使,遂撂下脸向他问道:“怎么,有话要对本王说?”

    李靖也是思虑再三,方鼓起勇气,躬身抱拳答道:“非是末将不愿领命行事。实是末将早在长安时就曾允诺要极力促成义弟刘居士和冯小惜的婚事,不承想冯小惜如今离开长安,来了广陵,末将正打算禀明王爷,托人回京报知刘居士一声,要他也来广陵,以便使末将有机会撮合他和冯姑娘的一段姻缘。方才听王爷拟命末将前往浙东办差,因念及此去至少也得两三个月才能返回,唯恐有负义弟所托,所以至此,尚请王爷恕过。”

    杨广听了这话,命李靖抬起头,仔仔细细打量他几眼,突然笑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还有个替人保媒拉纤的癖好。我且问你,方才听你话中的意思,这冯小惜分明不知刘居士想求娶她为妻,是也不是?”

    李靖只得红着脸答了声:“是。”

    “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在乎早两个月晚两个月撮合他二人的姻缘,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值得你向本王提起?”杨广肚皮里暗笑李靖此时尚浑然不知红拂女冯小惜有朝一日会成为他李靖的妻子,犹在一心一意地要撮合刘居士迎娶冯小惜,表面上却故作气恼地呵斥李靖道。

    李靖虽然聪颖过人,也决计想不到杨广此时心里想的是什么,眼见杨广陡地发怒,吓得立马躬身说道:“末将领命,即刻赶赴浙东办差就是,王爷请息怒。”

    “你尽管去办好本王交待给你的两件差使,本王自会代你命人报信与刘居士,唤他前来广陵的。”眼瞅着李靖诚惶诚恐的样子,杨广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戏谑的念头,遂有意安抚李靖道。

    大约在李靖领命赶赴浙东寻找了尘,邀请智觊大师来广陵之后第六天头上,杨广亲自出城送王韶的两个儿子护送其父的灵柩返回原籍并州,刚一返回扬州总管议事厅内坐定,就见有军士来报称,府门外有一自称名叫谢讽的人要求见他。

    杨广得报大喜,忙命人将谢讽请至议事厅相见。

    这两年,他虽知谢讽和萧萧两人成婚后,在杨素府中日子过得一向安稳,却因自己身份所限,与谢讽素少见面,只因数天前顾施向他建言,欲从恢复谢、萧两家门望着手凝聚江南人望,以达到抚绥江南之目的,杨素又主动提出,甘愿将在他府中做了多年幕宾的谢讽交还给杨广,才使得他二人有了离而复聚的机缘。

    稍顷,杨广就见身着一袭蓝衫的谢讽风尘仆仆地随着那军士走进了议事厅。

    杨广张眼朝谢讽身后望了望,不见萧萧与他同来,禁不住开口埋怨谢讽道:“萧萧原是本王身边亲近之人,你为何不带她一同来见本王呢?”

    谢讽闻言一怔,旋即微笑着向杨广拱手施礼道:“拙荆刚在府门外已被瑟瑟接走了,稍后自会来拜见王爷的。请王爷恕过。”

    “呵呵,她们两姐妹多日未见,想必是瑟瑟拖着萧萧去说体已话了。暂不必理会她俩,且说说你在越国公府中,日子一向过得还好?”因萧萧原就是自己的贴身侍女,谢讽又曾在自己府中做过几天的掌案,杨广同谢讽说起话来,自然省却了许多客套,拉家常似地问他道。

    “回王爷的话,在下夫妻二人这些年多承越国公关照,一切都好。”谢讽因和杨广多年未见,碍于彼此身份、地位悬殊,在杨广面前反倒显得有些生分,不敢遵命落座,仍站着拱手答道。

    “你我二人昔日虽相处时日不长,然本王至今回想起你烹制的那几样美味佳肴来,仍不免会口舌生津,急欲大快朵颐啊。”杨广再次摆手示意谢讽不必拘礼,坐下说话,哈哈大笑着问他道,“这些年来可曾创制出几样新菜?本王和王妃从今往后可有口福了。”

    谢讽才欲开口答话,又见杨广接着问他道:“我素知你乃江南望族子弟,书香世家出身,必不甘心只做一操持庖厨之人。此次向越国公要得你来,且暂在本王府中做一名记室,食七品俸,待日后再图进身之道,如何?”

    谢讽未假思索地推辞道:“多谢王爷一番美意,然在下在越国公府中这许多年来,从未再敢自视做是圣贤门人,此生唯愿做一疱丁足矣。恳请王爷收回成命。”

    杨广刚要开口劝谢讽改变主意,一抬头,却看见瑟瑟拉着萧萧径直走进议事厅来,不由得转向瑟瑟问道:“才听谢讽说起,你不待萧萧进门,便拉着她到一旁说悄悄话去了,此时为何又同她一道来见我呀?”

    “禀王爷,是萧萧执意要先来晋见王爷,才肯同婢子相聚的。嫁了人,平白多了许多的规矩。”瑟瑟见议事厅内并没有外人,与杨广说起话来,便没了许多顾忌,抢先告起萧萧的状来了。

    杨广自幼便在萧萧、瑟瑟两人的服侍下长大,多年来与她二人相处得如同自家姐妹一般,此时听瑟瑟一进门就告了萧萧一状,也笑着附和瑟瑟,手指谢讽,同萧萧玩笑道:“岂止是平白多了许多规矩,如今也不知你两人着了什么魔怔,本王有意抬举谢讽做官,他还不肯了呢。萧萧,我倒想不到你有如此大的魅力啊!”

    “萧萧见过王爷。王爷甭听瑟瑟胡说,我原是要她带我去拜见王妃来着,哪知她却带着我来了这里。”萧萧虽仍像往日那般稳重,却也因杨广和瑟瑟浑然没将她当做外人,心里生出一丝感动,说起话来自不像谢讽那样客气、见外。

第756章 葵花大斩肉

    “既然瑟瑟已带你来了这里,正好我也有事要向你夫妻二人一同说说。萧萧已有身孕了吧,且坐下说话。瑟瑟,上茶。”杨广一眼瞧出萧萧腹部微微隆起,肚子里已怀上了谢讽的孩子,遂吩咐道。

    萧萧在故主面前起初还不肯就坐,被瑟瑟强拉着附在她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悄悄话,才红着脸轻啐了她一口,勉强挨着谢讽坐了下来。

    “我不想瞒着你夫妻二人,此次招你二人重回晋王府,原是起因于数天前江南名儒顾施老先生向我建言,提及谢氏一族系江南人望所在,多年前曾遭厄难,请我寻找谢氏后人,善加照料,以抚慰江南民心。兼之越国公情愿将谢讽送还至本王府中,这才招你夫妻二人自江陵赶来广陵。所以说呀,萧萧,谢讽方才向我提出辞官不做,你劝劝他,这个官他是非做不可的。”杨广收敛笑容,缓缓地向谢讽、萧萧夫妻二人说明了招他二人重返晋王府的原由。

    “王爷容禀。”听杨广把话说完,萧萧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有些艰难地挺身站起,正色向杨广禀陈道,“谢讽常对我说起,正因他早年过份热衷于仕途,才致使谢氏祖茔为陈叔陵所掘,谢氏一族老少两百多口皆遭灭顶之灾,他早就没了进身官道的雄心壮志,一心只想凭借自己精擅烹饪的技艺养活我们一家人平安度日即可。还求王爷成全他的这一心愿。”

    杨广万没想到萧萧才嫁给谢讽不过三年的光景,今日反倒帮他劝说起自己来了,不禁面带不悦,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瑟瑟见议事厅内的气氛因萧萧、谢讽二人执意辞官不做骤然冷却了下来,忙借替杨广续茶的功夫轻声提醒他道:“王爷,不如将这件差使交由我来办吧。”

    杨广心知谢讽夫妻刚回到自己身边来,今日不宜和他二人闹得太不愉快,遂沉着脸,点了点头,对谢讽说道:“此事暂且缓议吧。你和萧萧都是我府中的故人,今日初至广陵,就和瑟瑟一道住在总管府的东跨院吧。晚间我和王妃一道在府中设宴为你夫妻二人接风洗尘。”

    萧萧听杨广不再执意要谢讽做官,悄悄推了谢讽一把,冲他使了个眼色。

    谢讽会意,忙站起向杨广致谢道:“不敢有劳王爷、王妃为我夫妻二人接风洗尘,就请王爷允准在下下厨,为王爷、王妃做几道可口的小菜,略表在下夫妻二人对王爷、王妃的感激之情吧。”

    谢讽不辞辛劳地主动提出要亲自下厨,倒勾起了杨广肚子里的馋虫,他当即转嗔为喜,哈哈大笑道:“这样吧,你夫妻二人现在就随瑟瑟回东跨院好生安歇,今日晚间我请顾施先生,并晋王府、骠骑营一干文武僚属俱到总管府后花厅来,一同品尝谢大厨烹制的美味佳肴,如何?”

    当日晚间,扬州总管府后花厅内灯火通明,人声喧杂,除了奉杨广之命返回建康会同宇文述彻查王韶遇刺一案的张衡一人之外,晋王府僚属以都记室裴蕴为首,晋王骠骑营诸将以段达、郭衍二人为首,加上杨广夫妻二人,连同杨广特意请来的顾施,数十人将偌大个后花厅挤得满满登登的,都在等候品尝谢讽精心烹饪出的美味佳肴。

    谢讽因重返晋王府的第一天,就因辞官不做和杨广之间产生了不愉快,为了向杨广表露出自己此生唯愿以掌案为业的诚意,自当日午后便来到了扬州总管府的后厨,亲自督促着总管府的一帮厨子精心准备晚间宴会上需用到的一应食材、食料,一直忙碌到定更时分,亲手烹制出了十几道这些年他新创制的菜肴,命总管府的仆从走马灯似地传送到后花厅席间,供与宴众人享用。

    时隔多年以后,杨广再次品尝到了谢讽亲手烹制的美味佳肴,自是心情大好,待酒过三巡,竟醺醺然地起身离席,挨个为与宴众人敬酒布菜,一道一道向与宴众人介绍着几案上的每道菜肴选用的食材,烹制的方式方法,俨然便是一副遍尝人间美味的美食家的做派。

    可是,当他逐个向与宴众人敬酒布菜,走过一轮,再次走到与他相邻而坐的顾施面前时,恰逢有一道新菜正传送至席间。杨广打眼朝盛放菜肴的碗中望了一眼,即便上菜的仆从将碗放至顾施面前的几案上,伸手提起顾施的筷子为他夹了一块肉,劝他道:“先生请用,这道菜的名字叫做‘四喜丸子’。”

    顾施饮食一向清淡,最不喜食肉,此时见杨广亲自替自己夹了一块放在面前的食碟内劝自己吃,不便拂了杨广的好意,遂有意将话题引开,笑着起身致谢,向杨广问道:“老夫一向于饮食一道孤陋寡闻,请问王爷,何谓四喜呀?”

    不承想这随口一问,倒把杨广着实问住了。

    原来,杨广因见府中仆从端上来的海碗中盛放着已切成八瓣的一个大肉丸子,便想当然地依据穿越前的叫法将这道菜叫做“四喜丸子”,此时被顾施随口向他问及四喜都是哪四喜时,杨广却答不上一喜来。

    奉谢讽之命,传送菜肴到席间的其中一名家仆颇为机灵,眼瞅着晋王因一道菜名被顾施问在了当场,急忙返回后厨叫来了谢讽,想要他出面替杨广解围。

    杨广今晚特地请来顾施与宴,心中原也存了一份想请顾施劝说谢讽接受自己授予他的官职的想法,此时忽见大厨走进后花厅,立马招呼谢讽来到自己跟前,向他引见顾施道:“这位就是日间本王向你提及过的顾施先生。”

    顾施成名既早,谢讽对他的大名素闻已久,当即恭恭敬敬地上前躬身施了一礼,口中说道:“晚生谢讽参见前辈了。”

    “你就是晋王从江陵请来的谢氏后人?”顾施惊讶地打量着谢讽,问道,“老夫且问你,晋王方才向老夫绍介的这道菜肴——四喜丸子中的四喜都是哪四喜呀?”

    谢讽被顾施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回头望了杨广一眼,拱手向顾施答道:“先生误会了吧。晚生将这道菜取名为‘葵花大斩肉’,敬请先生一尝滋味如何。”

第757章 再建谢氏宗祠

    顾施瞅瞅杨广,又看看谢讽,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转身提起筷子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边嚼边品着滋味赞道:“好一道‘葵花大斩肉’,鲜而不腻、软嫩可口,最是适合老夫这样年纪的人食用!”

    杨广听谢讽将一道极为普通的“四喜丸子”取名为“葵花大斩肉”,倒没觉得丢了面子,反而照着顾施的样子也提起了副筷子夹起块肉吃着,连连点头夸赞道:“这大斩肉确是与众不同,与众不同啊!”

    经顾施和杨广二人这么一赞,与宴众人纷纷下箸,眨眼间就把七八碗“葵花大斩肉”吃得一块不剩了。

    杨广趁势挽留谢讽陪着众人一起吃喝起来,直至天交二更时分方才曲终宴散。

    次日一早,杨广便将谢讽传至议事厅,和他商议为谢氏一族再建宗祠的事情来了。

    开始议事之前,杨广特地问谢讽道:“昨晚席间那道‘葵花大斩肉’固然上席时你已将一只丸子切成了八瓣,看起来的确三分像是葵花盛开的样子,但为何要叫做大斩肉呢?令人听起来倒有几分煞气。”

    谢讽拱手答道:“王爷有所不知,所谓大斩肉,就是在烹制菜肴前,需将所用之肉块剁成肉泥、肉馅,尔后用这肉泥烹制成的菜肴便以大斩肉命名,并非在下胡乱取名。”

    “老夫听闻当年安石公于饮食一道颇为讲究,没想到谢公子如今隐然已成为了一烹调大家,呵呵。”

    谢讽闻听身后有人说话,转身一瞧,原来是昨晚席间首先品尝自己烹制的“葵花大斩肉”的顾施走进了议事厅,这才明白杨广并非真心向自己讨教菜肴的取名诀窍,而是在等顾施的到来。

    听到顾施一走进议事厅便提及自己的先祖谢安,谢讽肃然而立,冲顾施拱手自谦道:“晚生怎敢与先祖相提并论,前辈谬赞了。”

    “请问谢公子,你是安石公的第几世玄孙哪?”顾施笑呵呵地向杨广拱手施了一礼,向谢讽问道。

    “说起来惭愧,安石公是晚辈的十三世先祖。”

    “二百年前,若没有谢氏一族的鼎力辅佐,汉室江山只怕早就不复存在喽。谢公子是否赞同老夫此说呢?”顾施像是和杨广事先商量好了似的,继续向谢讽发问道。

    谢讽抬眼望望杨广,似乎不太明白顾施一来到议事厅,见了自己,为何屡屡提说起谢氏先祖曾经立下的功业,只得默默点了点头。

    这时,厅门外又有一人朗声报名求见道:“小的项升奉命来到,恳请晋见王爷。”

    “进来吧。”杨广抬高声调,吩咐一声,随即对顾施说道,“先生,人都到齐了,可以开始了。”

    谢讽转身向厅口望去,只见一位中等身材的黑脸壮汉走进了议事厅,手持一幅卷轴跪倒在杨广面前,施大礼道:“项升见过晋王。”

    “顾先生,这就是广陵书院的设计者项升。本王找他来设计谢氏宗祠,先生可还满意否?”杨广闪了谢讽一眼,向顾施介绍项升道。

    顾施听说面前这位项升即是设计、建造广陵书院的当世大工匠项升,立即离座站起身,冲项升深施一礼,致谢道:“老夫代表江南读书人向先生表示感谢了,多谢先生设计、营构了如此一座轩敞、雅致的书院供百千士子静心读书。”

    “先生千万莫要如此,可折杀项升了。不敢隐瞒先生,项升本也是名读书人,只因无法参透、领悟经史子集之微言大意,才转而精研营建之法的,能为先生和同辈们略尽绵薄之力,也是项升的份内之事,不值当先生一谢。”项升人虽生得粗鲁,开口说起话来却温文尔雅,丝毫不逊于顾施、谢讽等人。

    杨广见顾施和项升见面寒喧已毕,这才转向谢讽说道:“昨日本王已向你提说过一句,此次招你来广陵,原为顾先生对谢氏一族对延续汉室社稷所做贡献格外推祟,向本王建言,首当其冲,需为在南陈一朝遭受厄难之谢氏一族恢复门楣,再建宗祠。为此,在你抵达广陵前,本王已命项升亲往建康蒋山,勘定了一声风水上佳之地,作为谢氏宗祠和祖茔的再建之地,今日唤你前来,正为与顾先生一道,对项升绘就之谢氏宗祠和祖茔的布局、构造提出意见,以便他根据谢氏后人的意见及时做出调整、补正,使再建之谢氏宗祠早日开工。”

    谢讽昨日虽听杨广提及要恢复谢氏一族在江南士林的名誉、地位,却也没想到杨广会不惜财力、工力地为谢氏再建宗祠,当场激动地扑身倒地,冲杨广纳头便拜,口中说道:“江南谢氏感激王爷的大恩大德,愿世世代代效忠大隋,永不相负。”

    顾施坐在一旁,眼见谢讽如此对杨广感恩戴德,遂趁机劝他道:“谢公子,如日后谢氏宗祠再建完工,公子打算以何身份、面目入宗祠祭拜历代先祖呢?依老夫之见,公子还是莫辜负了王爷的一番美意,名义上充做晋王府记室,实则仍掌庖厨之事,如何?”

    至此,谢讽似乎才恍然领悟道,杨广接连两日大费周章,皆是为了说服自己答应接受他赐予自己的官职,遂灵机一动,冲上叩首道:“王爷,项升虽是受王爷之命行事,然设计、营建谢氏宗祠,于谢氏一族有大恩,在下斗胆恳请王爷将拟授在下之官职转授项升,以告慰谢氏历代先祖在天之灵。”

    杨广被谢讽急中生智,婉转辞官的言语给逗乐了,故意拉长语调答道:“项升设计、督造广陵书院有功,本王已向朝廷举荐他入将作监任职,不日敕令即将下至广陵。这回,谢讽你还有何话说?”

    “那,多谢王爷抬举,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就愧领王府记室一职了。”谢讽辞无可辞,只得答应充任晋王府记室一职。

    当日,杨广会同顾施、谢讽一道详细审阅了项升绘就的谢氏宗祠草图,提出了若干修改意见供项升参考、修正,杨广当场与项升约定,以百日为期,完成再建谢氏宗祠这一工程。

    谢讽向杨广提出请求,愿只身随项升前往建康蒋山,参与再建谢氏宗祠,以尽孝心。杨广再三劝他不住,只得允准了他的这一请求。

第758章 什么叫做观自在

    说服谢氏唯一的后人谢讽充任晋王府记室,并定下了在建康城外的蒋山再建谢氏宗祠这一件大事,杨广对抚绥江南的前景充满了信心,且经过连日来的忙碌,如今得到了一个不错的结果,也觉肩头轻松了许多,便趁谢讽还未前往参与再建谢氏宗祠的机会,时常和王妃萧厄一道前往总管府东跨院探望谢讽、萧萧夫妻,顺便也享用谢讽亲手烹制的美味佳肴,一边十几天,日子过得颇为惬意。

    其实,杨广心里十分清楚,抚绥江南任重道远,目前只不过是开了个好头而已,自已肩头承担的使命还十分艰巨。同时,这些年来走南闯北,他虽年纪尚轻,也感觉到有些乏累了,想在这风景如画,气候宜人的广陵城中过上一段舒心的日子,尔后再重新抖擞精神,投入到更加艰巨的使命中去。

    这一天,杨广携王妃萧厄临近午时前往东跨院探望谢讽、萧萧夫妻,与侍女瑟瑟一道在东跨院享用了一顿谢讽烹制的美餐,向他夫妻二人告辞出了东跨院,才回到萧厄居住的正院,杨广就发现不慎将伴随着自己穿越而来的那部手机落在了东跨院,遂吩咐赤芍、绿萝两名侍女先扶萧厄回房安歇,他自己则慌忙返回东跨院来寻找落下的手机。

    午后正是扬州总管府上下人等歇午觉的时辰,东跨院内静悄悄地,杨广生怕手机被不相干的人捡到,疾步走进东跨院,迈步就要往谢讽夫妻居住的东厢房走,忽然听到上房里传来瑟瑟的声音:“咦,萧萧姐姐,这不是王爷的那个宝贝夜明珠吗?怎会落在了此处?”

    杨广听到这话,不禁长吁了一口气,暗自庆幸道:还好,手机是被瑟瑟捡到的,不致生出什么大乱子。这么想着,他便移步向上房走去。

    “瑟瑟,你快把宝贝给王爷送去吧,免得王爷发现丢了宝贝,心里着急。”上房内萧萧答道。

    “这会儿,王爷、王妃多半已经睡下了,反正宝贝在我这里,王爷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我且与姐姐在这儿唠会家常,晚些时才归还宝贝给王爷吧。”

    杨广也是因为得知了手机现在瑟瑟手中,松下了一口气,此时反而起了与萧萧、瑟瑟两名侍女重温往日时光的顽皮心思,静静地站在上房门外,想听听两人会唠些什么家常。

    只听萧萧首先开口向瑟瑟打听道:“我和谢讽才来广陵没多少日子,却发现这总管府的西跨院里还住着两个尼姑,瑟瑟,她们是什么人啊?”

    “不但住着两个尼姑,还有一名带发修行的大美人,姐姐,你没见到吗?”瑟瑟像是起身给萧萧倒了碗茶水,反问她道。

    “说起那人,我倒认得,她原是越国公府中的一名侍女,名叫冯小惜。哎,瑟瑟,你听说过没有,三年前越国公在信州遇刺,那个刺客就曾和她有过男女私情呢,我还听说呀......”萧萧和瑟瑟私密闲聊时,浑然没有了杨广惯常见到的稳重,口设遮拦地又问瑟瑟道。

    “姐姐说的这人,来头果然不小,可比起另外两个人哪,还差了不少。姐姐,不如这样,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尔后,我就把西跨院住着的另两个人的出身、来历一个一个详细地说与姐姐听,好不好?”瑟瑟故作神秘地对萧萧说道。

    杨广站在房外,侧耳听到此处,骤觉一阵困意袭上心头,正欲抽身离去,却听瑟瑟向萧萧问道:“我几回到西跨院去,都听到心意师太在念诵佛经,口口声声念叨什么观自在,观自在的,姐姐有所不知,我曾听人说过,这关自在本是南陈一个大大的细作,不久前越国公才将他的尸身带到广陵来禀报给王爷,怎么心意师太每天都要念叨几遍观自在不可呢,到底是什么叫做观自在,关自在为何取名要叫关自在呢?”

    门外的杨广听到这话,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观自在?我和妹妹一样,向来懒得动脑子参悟佛法的,哪会答得上你提的这一个问题。”萧萧沉吟片刻,还是据实相告,答不出瑟瑟所提的这个问题。

    两名侍女在房内东拉西扯地唠着家常,站在房门外偷听她二人闲聊的杨广却受到瑟瑟的一言启发,也用心思索起什么叫做观自在这一问题来了。

    是啊,瑟瑟问得没错,高青莲为什么要为自己取了这么个名字,要叫关自在呢?其中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吗?

    如自己所想不差,开皇七年间心意决定向朝廷投诚前夕,在万善尼寺明经堂中唆使一班僧尼反复念诵的《心经》起首三个字便是观自在。

    观自在,自己好像还就《心经》起首这三个字的含义向张衡请教过,记得当时张衡是这样答复自己的:“若依寻常而论,这三个字应是佛经中常见的虚词用语,就和‘如是我闻’相类似,不过是起到引起信众注意,带入佛经正文的作用。然则,〈心经〉是一部教人内省,自悟的佛经,观自在三字用在〈心经〉正文前,似乎不单是虚词用语,还格外多了一种教诲信众观注自己内心、心念无所不在的意思......”

    张衡的这一解释虽多多少少令杨广听来,有些费解,但此时听瑟瑟又向萧萧询问起观自在三个字的含义,犹如佛家所称的顿悟,反倒使得杨广一刹那间像是对“雁巢”的大头领为何替自己取了这么个名字产生了一种新的想法:按佛家通常的解释,自在即是人心,观自在即是观察人心,也可延展解释为观察形势变化,随机应变。

    如照此解释这三个字的含义的话,再联想起心意当时向朝廷投诚、揭露出高连升即是关自在所处的境况,杨广脑中闪过了一个惊人的念头:关自在会不会并不专指一人,只是“雁巢”之中屈指可数的几位首脑人物共用的一个名称,这一名称可以根据各人面临形势的变化随时做出取舍,用于不同的人身上。

第759章 一座山,两座佛寺

    李靖领受了前往浙东带回心意之女了尘,以及到天台山送信给智觊大师的两件差使,当日便找来舆图,仔细察看了从广陵前往浙东的路线,结果发现自己面临着两种选择:

    要么,从广陵动身,走水路从松江入海,乘船从海上抵达会稽,弃船登岸,分别赶往位于会稽东北方向的顾氏聚居地东殴城和东南方向的天台山;

    要么,就是从广陵渡江南下,从京口登岸,走陆路直接前往浙东,走这条路虽比走水路能节省不少的时间,却因沿途需穿过几百里的山区,反倒不如走水路安全。

    根据东殴城和天台山的地理位置,李靖决定,先去天台山求见智觊和尚,尔后再往北去东殴城接了尘返回广陵。

    他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想到不久前屡屡听人说起,史万岁率部南征时如何在深山密林间与强悍的排戟军周旋,最终大获全胜的传奇,就觉得浑身热血沸腾,恨不能化身为史万岁麾下的一员战将,同排戟军交交手,一见高下,同时,他还思量着尽快能办妥两年差使,早日回到广陵相助义弟刘居士迎娶冯小惜的事,最终决定从陆路前往浙东办差。

    在李靖的潜意识里,是希望穿越山林赶往浙东路上,最好能遇上些侥幸从史万岁所部刀剑下逃脱的排戟军残部,以使他过把杀敌建功的瘾。

    然而,令他十分失望的是,他这一路上竟出奇的顺利,即便在穿越数百里深山密林时,连个猛兽都没碰上,更甭提什么排戟军了,仅仅用了十几天的功夫,李靖就到达了会稽城。

    杨广交待给李靖的虽是件秘密差使,未给他指派一名随从,但出于安全考虑,在李靖从广陵出发前特地赐予了他一面自己的令牌,叮嘱李靖如遇到危难,可随时向附近驻守的官军求助,江南任何驻军和统军将领均不得拒绝李靖的求助。

    故而,李靖本可在到达会稽后,持杨广赐予的那面令牌进城去见驻守当地的隋军将领,请他先行派人赶赴东殴城带回了尘,待自己到天台山上见过智觊,送达杨广的亲笔书信后,回程路经会稽时,即可带上了尘返回广陵交差了。

    然而,不知是这一路走来过于顺利的原因,还是少年人心性,抱有一份贪功逞能的心思,想凭一已之力干净漂亮地办妥两件差使,在杨广及骠骑营诸将面前挣足了面子,李靖居然路经会稽而不入,独自一人从城外绕行而过,直奔天台山便跑了下去。

    江南的山脉不似北方那么险峻高耸,天台山名气虽大,但在自幼生长于关中的李靖眼中,却像是一座在东海之滨用石头堆砌而成的小山头而已,直至他深入天台山中,才被山中的秀美景色所吸引,领略到天台山之独有的魅力来。

    天台寺座落于天台山前山的半山腰处,是一座规模恢宏、香火旺盛的佛家寺院,李靖上山那天恰是一阴雨天,从进入天台山山门时起,犹能见到三五成群的当地百姓络绎不绝地上山到天台寺礼佛,不禁暗自嗟叹天台寺香火之旺,决不在帝都长安的大兴善寺之下。

    事有不巧的是,李靖进入天台寺一打听,智觊大师带着他的高徒灌顶一个多月前便下山云游去了,至今未归。

    李靖不甘心自己不远千里而来却扑了个空,遂向寺中僧人问询智觊师徒的具体去向和归期,却被告知他师徒二人一向去无定向,每回下山云游,短则数日便回,长则两三个月也不见返回天台寺,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何时能返回寺中来。

    李靖闻言,犹如被人当头泼盆凉水下来,从头凉到了脚底,心中暗想:倘若智觊师徒二人在外面四处云游上个两三个月不回,自己这趟差使岂不就要办砸了吗?

    他有心托寺中的知客僧人待智觊师徒返回天台寺时,先捎个口信给他,要他在寺中等着自己,趁此时间,他则先回头赶赴东殴城接上了尘后,再二次返回天台寺来见智觊,可转念一想,瞧智觊和尚这脾性,不见得会老老实实地呆在寺中等着他,倒不如既来之则安之,暂且就在天台寺中住下等智觊几天,如果几天后仍见不着他,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这样想着,他便向知客僧说明了自己欲在寺中住宿,坐等智觊师徒归来的意思,并特别申明,自己决不会在寺中白吃白住,定当如数付给房钱和饭钱的。

    哪知知客僧人听说李靖欲在天台寺住下,苦笑着摇了摇头,答道:“这位小施主,并非贫僧有意为难于你,实是寺中已没剩下一间多余的客舍可供客人住宿了。”

    李靖无奈,只得向知客僧人打听道:“师父,那这天台山上可还有别的佛家寺院供人住宿?我住到山上别的寺院中也是可以的。”

    那知客僧人听李靖操一口关中口音,又见他进得寺来便向自己打听智觊和尚的去向,一时间猜不出他是个什么来头,遂敷衍着他答道:“后山上也有一座寺庙,据贫僧所知,偶尔也有上山降香的施主到那庙中落脚,要是小施主不嫌路远,倒可到后山去问问。”

    李靖只听那知客僧说起后山有一座佛寺,可供人住宿,浑然没留意到知客僧人提及后山这座佛寺时闪烁的目光和有些奇怪的言语,高兴地冲知客僧一抱拳,请求道:“那就请师父告知去往后山佛寺的路径,我现在就去碰碰运气。”

    知客僧向李靖指示了去往后山的路径,目送李靖一溜烟儿地跑出了天台寺,脸上似显露出一丝悔意,摇着头转身去了。

    李靖顺着天台寺那位知客僧指示给他的路径,一溜小跑着翻过天台山的主峰——莲花峰,到了后山,走出不多远,果然见前面竹林掩映下显露出一片红墙来,瞧那建筑规模,似乎还是座不小的庙宇呢?

    他心中暗喜,遂三步并两步跑至那座佛寺的山门前,抬头向悬挂在山门上的匾额上望去,只见那匾额上赫然也题写着三个金漆大字:天台寺。

第760章 一只胡猫

    一座天台山上,怎么会有名字完全一样的两座寺庙呢?李靖凝视着高悬于山门上的匾额,这时才隐约回想起那前山天台寺的知客僧告知自己后山还有一座可供人借宿的佛寺时表情有些不自然,并且好像还说到了一句“偶尔也会有客人到后山庙中借宿”的话,此时想来也颇有些蹊跷。

    不过,他随即想到也不能排除后山这座佛寺是前山佛寺别院,虽然座落在山上不同的方位,但还是同一座寺院的可能性,遂上前用力拍打着山门,大声呼唤道:“寺里有人吗?”

    与人声喧杂的前山大不相同,后山上一片寂静,陡然响起的李靖的拍门声除惊起了山林间的一群鸟儿外,没有得到任何响应。

    李靖大声呼唤了多时,始终不见寺内有人答话,越发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一边大声冲寺内叫道:“再没有来开门,我可要翻墙跳进去了啊,可休怪我无礼了。”一边用目光打量了挡在面前的那道高约两丈有余的围墙两眼,陡然间垫步拧腰,身子原地腾空而起,稳稳地跃上了墙头,注目向寺内观瞧。

    只见后山的这座天台寺内空荡荡的并无一人,寺内倒是殿阁僧寮建造得一应俱全,规模虽不如前山的天台寺宏大,寺内能容纳下百十人出家修行还是绰绰有余的。可令李靖感到十分纳闷的是,自己在前山时明明看到那座天台寺内香火旺盛,自已欲在寺中借宿而不能,而这座偌大的寺院内冷冷清清的,却没有一丝人气,前山后山相距虽有一段距离,但寺内景象相差如此悬殊,不能不使人顿生恍惚之感。

    李靖骑在墙头上朝寺内观察了多时,决定进入寺内一探究竟。他是这么想的:如果后山这座寺院是一座无人居住的荒废寺庙,那么他在寺中探明究竟后再返回前山,另寻宿处不迟,但果如自己在山门外猜想的那样,这里只是由于某种原因平日里不对外开放,而寺内的僧舍中尚住有人的话,那么自己不妨就在此住下也行。

    因此,李靖纵身跃入寺内,径直朝大雄宝殿后的一排僧舍走去。

    后山天台寺院内的这排僧舍足有十来间之多,李靖首先走到其中一间僧舍窗外,伸出手指在窗纸上捅出一个小洞来,使出木匠单吊线的功夫,眇一目睁一目透过窗纸上的小洞向僧舍内望去:僧舍内不出意料的空无一人,贴着南墙床挨床排放着约有七八张僧床,透过每张僧床上张挂着的蚊帐依稀可见,每张床上都整整齐齐摆放着枕头、被褥等一应床上必备之物,并且李靖注意到,僧舍内每张僧床上张挂着的蚊帐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这应该是有人日常居住的样子。李靖这样想着,又随意选了另外两间僧舍,捅破窗户纸,向房内窥视,见这两间僧舍内的情形与先前那间僧舍内并没什么大的差别,遂更加确信这座看似荒芜的寺庙内还是居住有人的。

    当李靖走到这排僧舍最东边的一间门外时,突然听到这间僧舍内似乎有响动,心头一喜,忙上前叫门道:“房内有人吗?我是来寺中借宿的,烦请师父开开房门。”

    “喵”。

    回答他的却是一声有气无力的猫叫。

    不管怎样,总算在这寺中遇见活物了。李靖依样画葫芦,上前捅破这间僧舍的窗纸,向房内望去:这间僧舍与其它各间皆大不相同,像是寺中极有身份僧人居住的,不仅房内只摆放着一张颇为阔绰的壶门大床,而且还有几、案、箱、柜等陈设之物,与其它各间僧舍内除了摆放着一排僧床,几乎空无一物相比,显得豪奢了许多。

    “喵,喵”。

    李靖听声辩音,听出这猫叫声似乎是从房门那儿传来的,正叫开口呼唤那猫咪到窗前来,就听到身后的山门被人推开了,惊得他不及多想,抽身便躲到了僧舍的另一侧,探头向山门处张望。

    只见山门开处,一前两后从寺外走进了三名僧人。走在前面的那僧人年约六十开外,身披袈裟,率先走进山门,径直朝李靖所在的这排僧舍走来,边走边问身后的一名僧人道:“你真的指示那少年来后山来了吗?为何咱们这一路上没见他返回前山?”

    跟随在老僧身后的两名僧人中的其中一人正是指点李靖到后山寺中借宿的那名知客僧人,忙赔笑答道:“师父,徒儿只因听得那少年操着一口关中口音,且一进寺来便打听智觊师叔的去向,身份甚是可疑,不敢留他在寺中借宿,便把他打发到这儿来了。事后又唯恐独静师伯已返回寺中,如遇见了这少年,多半会于他不利,这才向师父禀告了这件事。如今咱们既没遇上他,想是这少年到了后山,嫌这寺中荒芜,已经下山另寻宿处去了吧。”

    他们师徒二人说着,已经走近了僧舍。

    “喵”。

    那间陈设奢华的僧舍内又传来了一声猫叫。

    为首的老僧在那间僧舍门前停下脚步,回头问另一名僧人道:“你已有几天没来这里清扫,给这胡猫喂食了?我听这胡猫的叫声,分明是饿极了的样子。”

    那僧人见问,忙合掌答道:“这两天来前山寺中降香的信众太多,小师叔便命徒儿帮衬着几名知客师哥接待降香的信众,一时忘记了到后山寺中来,徒儿这就去给胡猫喂食。”他说着,竟迈步朝李靖藏身的地方走来。

    李靖见藏无可藏,遂从墙角闪身走了出来,冲那为首的老僧抱拳致歉道:“请高僧恕在下无礼,此前因久叩山门不开,只得翻墙擅入寺中了。”

    那老僧转身瞅了知客僧一眼,见他冲自己点头示意,遂知被他打发到后山来的就是李靖了,双掌合什冲李靖说道:“小施主不必自责,今日这事原是贫僧的徒儿犯过在先,不该将小施主指引来后山寺中住宿的,与小施主无干。这就请小施主随贫僧返回前山寺中安歇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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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三百年地分南北,九千里日月东西。
少年马上披重甲,老僧溪边浣袈裟。
饮马长城嗟蹉跎,戏蝶迷楼话旖旎。
大业贞观兴亡事,曲折是非任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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