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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隋行全文阅读

作者:朱藤紫骢     一路隋行txt下载     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1章 并非师出同门的三位师兄弟

    就在老僧与李靖二人见面寒喧之时,李请就见那随从的僧人已从自己方才藏身的另一侧墙根下翻出了一个小布口袋,回身走到那间豪华僧舍门前,从腰间摸出房门钥匙,打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立时便有一只雪白毛色,长着一双蓝汪汪眼珠的小猫从房中窜了出来,“喵,喵”叫着扑向了随从的僧人。

    随从僧人忙将手中小布口袋的口打开,把小布口袋放到面前的地上,抱歉地对那小猫说道:“都怪我,这两天忘记了来给你喂食,今日多喂你些吃食,待师伯回来,你可不许告我的状哟。”

    小猫显然是饿坏了,不等那僧人把小布口袋放到地上,就叫着扑了上来,不由分说,用嘴叼起口袋里的一只死耗子,撒着欢地跑到远处享用它的美食去了。

    李靖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觉得奇怪:佛门弟子向不杀生,为何这随从僧人会用死耗子来喂这胡猫呢?

    他自幼在长安长大,又结交了一群像刘居士那样的贵宦公子,自是见过长安西市中胡人商铺中专向长安城中贵宦人家夫人小姐们出售来当做宠物养的这种胡猫,只是今日还是头一回亲眼所见,有出家僧人豢养这种胡猫。

    曾指点李靖到后山借宿的那名知客僧眼见李靖的注意力被胡猫吸引,对自己师父向他说的话浑若未听,忍不住开口呵斥李靖道:“师父请你到前山寺中住宿,你听见没有?还不谢过师父!”

    老僧抬手制止住自己的徒儿,像是不愿李靖在寺中久留,再次邀请李靖随他返回前山的天台寺去。

    李靖见此情形,只得跟随在老僧身后向山门走去,边走边回头,想瞧瞧那只胡猫吃食的样子,却见喂猫的僧人正在一间一间地打开僧舍的房门,像是要清扫房间的样子,遂向走在身前的老僧说道:“高僧,今日天色已晚,在下索性就在后山借宿一晚,说不准明日智觊大师就回寺了呢,在下见他一面后还需赶往别处去,就不再麻烦高僧另为在下安排宿处了。”

    老僧径直带着李靖走出山门,方开口答道:“小施主有所不知,这后山上的寺院系贫僧师兄独居修行之场所,平时从不接待上山降香的信众的,再者,敝寺住持归期未定,依贫僧之见,小施主还是到前山寺中落脚,等候住持师弟为宜。”

    李靖站在山门外,朝寺内那排僧舍的方向望了望,不解地向老僧问道:“请问高僧法名如何称呼?在下方才明明见这寺中像是住有数十位佛门弟子,高僧为何说是令师兄独居修行之地呢,还请高僧示下。”

    “阿弥陀佛。”老僧听此一问,单掌竖于胸前,诵声佛号,反问李靖道,“贫僧独语,系这天台寺中知客执事,今听小施主口音,不像是江南人氏,请问小施主欲求见住持师弟,所为何事啊?”

    李靖见他对自己问及后山寺中之事避而不答,便已猜知这前后两座天台寺中必定有许多不足向外人说明的隐秘之事,自己不宜继续追问,遂抱拳答道:“方才听高僧言谈间提及,似乎和智觊大师是同门师兄弟,那在下就不瞒高僧了:在下名叫李靖,关中人氏,此次来到天台山求见智觊大师,乃是为我家晋王殿下传递一封书信给智觊大师而来。”

    “晋王,是去岁统率百万大军伐灭陈朝的那位隋朝的皇子吗?如此说来,小施主应是隋朝的将领喽,请速随贫僧返回前山寺中说话吧。”独语和尚闻听李靖是隋朝晋王杨广的麾下,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拉起李靖,转身就向莲花峰攀登而上。

    李靖见独语和尚反应如此出人意料,情知其中必有缘故,十分配合地跟随独语和尚一路攀上莲花峰,返回了前山。

    待二人返回前山天台寺,在独语和尚日常接待信众的僧房中落了座,李靖才见独语和尚抹了把额上的汗水,庆幸地对自己说道:“幸亏咱们走得及时,小施主要是在后山寺中碰到了独静师兄,那可要出大事的。既然小施主信任贫僧,告知了贫僧来到天台山求见住持师弟的真实目的,那贫僧也有一中相烦,小施主须当切记:在敝寺落脚期间,除贫僧一人外,不可向他人泄露小施主的身份和来此的目的。”

    李靖低头想了想,还是决定一问究竟道:“独语大师是因令师兄独静大师的缘故,才如此叮嘱在下的吗?在下想不明白,您和独静大师既和智觊大师既师出同门,都是师兄弟,为何偏要在下瞒着独静大师呢?”

    “我等三人平素以师兄弟相称不假,却并非师出同门。”独语和尚叹了口气,答道,“小施主欲要问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还是耐心在寺中等候些时日,等见着住持师弟,由他亲口向小施主做出解释吧。”

    独语和尚既不肯向李靖道明他和独静、智觊三人为何以师兄弟相称,却非师出同门的个中缘由,李靖也不便再问,当晚即在独语的亲自安排下,在前山天台寺中住了下来,一心盼望着智觊大师能早一日返回寺中。

    次日清晨,李靖按照多年养成的习惯,不待客舍外天光大亮便早早地起了床,浑身上下收拾停当,信步走出山门,在距寺院不远处的山林间找了处空旷、平整的所在,一招一式地练起功来了。

    正当李靖挥拳踢腿,练功练得兴致盎然之际,忽然听到身后唯一的一条上山小道上有人问道:“灌顶,你瞧瞧那林间清晨练功之少年的身手,比起你来,如何呀?”

    “师父,徒儿方才仔细瞧过了这少年的身法、招式,似乎和独静师父先前所授不是一路的功夫,不便两相比较。”另一个听起来年轻些的声音答道。

    李靖闻声立马收住招式,转身朝小道上望去,见是一老一少两位僧人正沿着小道缓步走上山来。

第762章 山道邂逅

    天台山虽然不高,但李靖回想起昨日自己上山时的情形,似乎从山脚下爬至天台寺所在的半山腰,也用了一个多时辰。照此估算,这两位僧人至迟也需从三更时分开始登山,方能赶在天亮前爬至自己所在的位置,他二人有什么要紧的事非得深更半夜地爬上山来呢?

    想到这儿,李靖缓步走出山林,来到两名僧人近前,抱拳笑着问道:“在下学艺不精,倒叫两位高僧见笑了,请问两位高僧法号怎称,是要到天台寺访友吗?”

    那名被唤做灌顶的年轻僧人转过头望了同伴一眼,见他冲自己点了点头,方单掌竖于胸前,念了声佛号,答道:“贫僧灌顶,本就在天台寺出家修行,请问小施主,此番远道而来,不知有什么事吗?”

    李靖听灌顶一语道破自己是从远道而来,先是吃了一惊,旋即想到自己操着一口关中口音,任谁都能猜料出自己并非本地人,遂见怪不怪地答道:“在下受人所托,来天台寺求见智觊大师,可惜大师下山未归,只得经寺中独语大师允准,暂借宿于寺中,等候大师回寺。这位师父,你知道智觊大师下山后的去向吗?如肯相告,在下感激不尽。”

    灌顶尚未答言,他的同伴——那位年约五旬开外的中年僧人已笑呵呵地走到李靖面前,问他道:“小施主,贫僧师徒前两日的确遇到过你要见的那个人,但不知你是受何人所托,来到天台寺要见智觊所为何事呀?”

    李靖听说他二人才遇到过智觊,心头暗喜,本欲据实告知这僧人求见智觊的目的,转念一想,随即改口问道:“请恕在下冒昧,不知这位高僧如何称呼呀?”

    “小施主既不肯告知贫僧来此求见智觊的因由,就请随贫僧一同返回寺中去见独语师兄吧。”中年僧人冲灌顶使了个眼色,依然面带微笑地对李靖说道。

    灌顶会意,立马向李靖身边靠近了过来,看样子似对他放心不下,要押解着他返回天台寺。

    李靖因急于从中年僧人口中打听得智觊的去向,好及早寻找到他,将杨广的亲笔书信交给他,见此情形,也顾不得许多,忙向中年僧人解释道:“高僧别误会,在下是受一位远在广陵的贵人之命,来此送信给智觊大师的。”

    “远在广陵的贵人?”中年僧人抬眼盯了李靖一眼,沉吟着问道,“不知小施主所说的这位贵人是姓杨,还是姓萧啊?”

    李靖领命从广陵动身前,杨广曾告诉过他王妃萧厄和智觊大师曾经有过一段师徒之谊,因此此时听这中年僧人问及派他来此求见智觊大师的贵人是姓杨,还是姓萧时,首先想到的是不能在素不相识的人面前暴露出自己来此的真实目的,遂随口答道:“家主姓萧,于智觊大师而言,称得上是一位故人。”

    孰料他萧字刚说出口,忽见站在他身旁的灌顶和尚倏地出手,施展出近身擒拿的功夫,就欲将他拿下。李靖一惊之下,急忙向旁纵身一跃,堪堪避过了灌顶的拳脚,撂下脸冲他喝问道:“高僧为何如此无礼?”

    中年僧人摆手制止了灌顶,两眼紧盯着李靖,沉声问道:“小施主此番光临天台山,怕不是欲见智觊,而是来找独静师兄的吧?你放心,只要讲出实情,贫僧是不会为难你的。”

    李靖诧异地看着中年僧人,又望了望站在一旁,对自己怒目而视的灌顶,莫名其妙地答道:“在下方才说得已经很明白了,我是奉家主之命,来送信给智觊大师的,根本不认得什么独静和尚。高僧如信不过我,尽可去问独语大师就是。”

    “贫僧便是智觊,小施主,你所说的家主是哪一位啊?”中年僧人察言观色,见李靖说得不像是谎话,遂告知了他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就是智觊大师?有何为凭?”李靖因昨日见过了与智觊师兄弟相称的独语大师,私心里猜料智觊可能比独语年岁小些,也相差不致很多,故此时听这中年僧人自称是智觊大师,不禁脱口质疑道。

    此时,天台寺内有早起洒扫的僧人听到寺外山道上的动静,三三两两地出寺来察看,远远地瞅见山道上的三个人,即纷纷跑过来,冲着中年僧人合掌施礼道:“恭迎住持回寺。”

    “他真的就是智觊大师?”这一来,李靖愕然了,忙着那几个僧人问道。

    “此处并非讲话所在,小施主,请随贫僧到寺内方丈说话吧。”中年僧人冲李靖微微一点头,率先朝天台寺走去。

    灌顶和尚会同几名听到动静,跑出寺来迎接智觊的僧人半是押解,半是陪同着李靖跟随中年僧人来到了寺内方丈,中年僧人命人去将独语大师请来,单留下灌顶一人在旁监押着李靖,冷冷地向他问道:“说吧,你来此求见贫僧,欲传达的是何人的信件啊?”

    李靖先前在寺外山道上时听寺中僧人称呼中年僧人为住持,已对他就是智觊大师本人信了大半,却因此后他命灌顶等人一路押解着自己返回寺中心生不满,遂抱定了不见到独语大师,亲口听他说出这中年僧人即是智觊大师的话来,决不向他说明自己的真实来意的主意,把脸偏向一边,对他的问询不理不睬。

    “年纪虽小,却是位能守口如瓶,忠人之事的义士!”中年僧人见李靖如此,也不恼怒,反而夸赞了他一句,随手端起一碗茶,轻啜起来。

    约摸过了一刻钟的光景,独语大师来到了方丈,一眼瞧见房中李靖高昂着头,对中年僧人一副不理不睬的倨傲神态,独语不禁笑谓他道:“小施主幸运得很,才在寺中住了一宿,就等到了住持。你不是说有封书信要亲手交到住持手中吗,还不快拿出来。”

    李靖听了独语这话,才彻底相信了面前的这位中年僧人即是自己来此欲见的智觊大师,遂冲智觊深施一礼,抱拳致歉道:“在下有眼无珠,不识得大师真身,请大师莫怪。”

第763章 只得到了一道难题

    智觊见李靖如此,忙起身伸双手相搀,口中说道:“只因最近寺中生了些变故,贫僧处事过于谨慎小心了,方才叫小施主受了些委屈,也望小施主莫要介意。小施主,请坐下说话吧。”

    李靖既知对方就是智觊大师,哪儿肯落座,顺手从怀中掏出杨广的那封亲笔书信,双手捧着呈给智觊,说道:“这是我家晋王殿下写给大师的亲笔书信,请大师过目一阅。”

    智觊面现诧异地从李靖手中接过书信,问了一句:“小施主口中所称晋王,可是新任扬州总管的晋王杨广?为何方才自称是受萧氏所命,来此送信给贫僧的呢?”

    李靖只得如实向智觊解释道:“晋王妃原是后梁公主,十几年前曾与大师有过一段师生之缘,因方才在下尚无法确认大师的真实身份,故而托辞是受王妃之托,来此送信给大师的......”

    “贫僧早就听人传说,晋王妃出身后梁宗室,却没想到就是厄儿。现听你如此一说,贫僧也就明白了,方才确是错怪了你。小施主,且请落座,待贫僧阅罢晋王来信,咱们再说话吧。”智觊听李靖如此解释罢,才恍然大悟地对他致歉道。

    当下独语陪着李靖在下首落座喝茶,智觊则展开杨广的亲笔书信,细细观瞧。

    “还没问及,小施主如何称呼呀?”稍顷,智觊看罢杨广的来信,向李靖问道。

    李靖当即起身,抱拳答道:“在下李靖,现任晋王近卫。”

    智觊点了点头,将手中书信递给独语,又问李靖道:“晋王在信中力邀贫僧前往广陵一行,小施主可知所为何事啊?”

    “禀大师,我家晋王仰慕大师已久,本欲亲赴天台山来请大师下山前往广陵弘扬佛法,度化世人,奈何公务缠身,难以分身南下,遂命在下带来亲笔书信,诚邀大师到广陵一游,以便当面聆听教诲。”

    智觊注目独语,见他看罢杨广的这封来信低头默不做声,像是已然洞悉了他的心意,遂开口向李靖解释道:“那就烦请李将军返回广陵禀报晋王一声,待贫僧料理罢寺中之事,再与诸师兄商议前往广陵一事吧。”

    李靖听智觊言下之意,似有婉拒杨广邀请之意,遂急忙抱拳问道:“但不知贵宝刹之中最近发生了什么变故?在下既受王命在身,自应为大师排忧解难,还望大师据实相告。”

    独语这时忽然插言道:“敝寺中事,就不劳将军挂怀了。住持师弟既说待寺中之事一了,便会商议前往广陵一事,到时自会给晋王殿下一个确切回信的。将军信已送到,即可离寺下山去吧。”

    “独语大师见谅,在下受王命来天台山相邀智觊大师前往广陵相见,即使如智觊大师方才所说,寺中确有急务需智觊大师亲自料理妥当后方能动身赴邀,也请大师能见告启程的具体时日,好使在下提前知会当地驻守的官军,到时派军士护送大师北上。否则,在下决难返回广陵向王爷复命。”李靖下定决心,今日一定要得到智觊大师一个确切答复,方肯离开天台山,遂坚持说道。

    独语听李靖一味逼着智觊当场作出答复,立马沉下了脸,冷冷地冲灌顶等人吩咐道:“这位小施主现已完成了使命,尔等趁早将他送下山去吧。免得耽搁了他的行程,反为不美。”

    李靖见独语要命灌顶等人强行带自己下山,登时急了,疾步抽身跃至智觊座前,伸手攀扯住智觊的衣袖,回头横眉立目对灌顶等人叫道:“在下奉王命,好意邀智觊大师前往广陵一晤,尔等如欲驱赶在下下山,就休怪在下失礼,要强携智觊大师与在下一道下山去了。”

    他眨眼间便将智觊置于自己掌控之下,倒使得灌顶等人心怀忌惮,不敢贸然向前对他动手了。

    “将军,你就不怕今日开罪了贫僧,它日晋王会查究于你吗?”智觊此时表现得十分镇定、从容,眼盯着李靖攀扯住自己的那只手,冷冷地问道。

    “只要在下能够带大师返回广陵,即使为此领受些责罚,此时也顾不得了。”李靖明知自己这时一松口,事情将越发不可收拾,遂紧咬牙关答道。

    “贫僧深知晋王殿下邀我至广陵,其用意何在。然则提醒将军一句:贫僧身在化外,并无遵奉王命之义责,即便它日奉王命前往广陵一行,也是为了江南百姓免受更多涂炭而已,决非屈从于什么王命、胁迫。将军如一意孤行,定要强携贫僧下山,只会闹得事与愿违,两败俱伤,于事无补,还请将军三思。”智觊非但毫无惧意,反倒以长辈训示晚辈的口吻教训起李靖来了。

    李靖并非不知惹恼了智觊,对人对已都没有半点儿好处,只是方才一时被独语所激,才出此下策,欲用强逼着智觊下山,此时听智觊苦口婆心讲得句句在理,不由得心下一馁,松开了抓住智觊的手,改用恳求的口气说道:“在下如不能请得大师前往广陵,晋王随后还会另派他人再来约请大师的。务求大师赐下动身启程的具体时日,以省却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贫僧与厄儿虽曾有过一段师徒因缘,却与晋王殿下素昧平生,这世间哪有强邀他人赴约的道理?”智觊目视着独语,对李靖说道,“你且回去禀报晋王,如他肯皈依佛门,在贫僧名下受菩萨戒,一个月后,贫僧定当启程,前往广陵去见他,否则,这件事从今往后就免谈了吧。”

    李靖随着智觊的目光转头望去,瞧得清清楚楚:独语听了智觊给他开出的这一条件,频频点头称是。不由得心念一闪,似有所悟,忙闪身向后退了两步,抱拳向智觊、独语辞行道:“既然如此,在下不便过于勉强大师,这就下山返回广陵,将大师的话据实禀报给王爷去了。告辞。”说罢,不待灌顶等人上前送行,即转身一溜烟地跑出了方丈,下山去了。

第764章 去而复返

    李靖施展出轻功提纵术,甩开灌顶等众僧,径直出了天台寺,顺着山道飞也似地跑下了天台山。

    堪堪跑出有多半个时辰,李靖回头望见身后并没有任何人追来,这才收住脚步,就近找了处僻静的所在,猫腰藏进一丛竹林中,一面静下心来,反复琢磨着刚才在天台寺中窥得的智觊和独语两名高僧对待杨广邀智觊前往广陵一事上所持态度细微的差别,一面等候着天黑下来,再重返天台寺,探听清楚天台寺中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故,致使智觊无法立即动身前往广陵。

    智觊虽然给他出了道难题:要杨广先答应皈依佛门,才肯去往广陵一行,但李靖凭借着聪颖过人的头脑,仍能及时察觉出他在这件事上所持态度与独语还是截然不同的:既然开出了条件,就意味着杨广一旦答应智觊提出的条件,他即会应邀前往广陵的;而独语却分明是不大赞同智觊前往广陵去见杨广的。

    联想到昨日自己在天台山后山的所见所闻,以及今日清晨与智觊、灌顶二僧邂逅于山道上,自己报出受萧氏之命前来求见智觊时,灌顶对自己所怀的深深敌意,李靖私下里猜料,智觊所说的寺里最近发生的变故多半和那位法名唤做独静的和尚有关,进而推测出智觊夤夜上山,急于返回天台寺,也必与独静和尚有关,遂打定主意,要于当晚悄悄潜回天台寺,将天台寺中发生的变故探听明白,以便相机对智觊提供帮助,及早促成他前往广陵去见杨广。

    心中打定了主意,李靖索性倒头卧伏于竹林之中,酣然大睡了起来。

    这一觉直睡到天将傍晚时分才醒了过来,他也顾不得自己几乎一整天水米未沾,又在竹林之中眯着眼假寐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才闪身跃出了竹林,没敢原路返回,改从山道一侧茂密的山林间穿行而过,重新返回了天台寺。

    翻墙跃入寺中,李靖四下张望,见天台寺中一如昨日,并没有格外加强戒备,遂径直向位于寺中第三进院落的方丈一路潜行了过去。

    方丈房内亮着灯,李靖伏于窗下,探出头朝房内望去,瞧得明明白白,窗纸上映出两道长长的人影:房中应是有两人正在谈话。

    由于忌惮房中有身负武功之高手察觉到房外有人,李靖未敢捅破窗纸,窥探房内的具体情形,只屏住呼吸,趴伏于窗根底下,竖起耳朵,偷听房内两人的谈话。

    只听一人说道:“师父劳累了一天,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又要下山去找独静师父了。”赫然竟是灌顶的声音。

    随后听到智觊低沉的声音传来,向灌顶吩咐道:“日间人多眼杂,未来得及和独语师兄多做交谈,现在为时尚早,你这就去将独语师兄请来,我和他还有话说。”

    “师父的意思,要欲赴隋朝晋王之邀,前往广陵助他抚绥江南了?”灌顶得了智觊的吩咐,并没当即离开,而是向他问道。

    李靖伏在窗外,听得心头一紧,忙凝神屏气,想听听智觊的回答。

    “就目下咱们寺中的情形而言,为师还不宜立即动身前往广陵,相助晋王抚绥江南。不过,灌顶,你也须明白,既然你和一众师兄弟当初选择了改投入我的门下,就意味着今后一切行止需以天下苍生为念,头脑之中再无胡汉之分,无论日后为师和独静师兄的这一场争执结果如何,你身为大师兄,须当时刻引领一众师弟,谨记这一条才是。”

    “师父,您莫怪徒儿替独静师父说话。在改投入师父门下之前,徒儿追随独静师父多年,深知他心地善良,只是胸襟不够开阔,若不是十几年前与师父辩论佛法受挫在先,受萧无垢、萧如水两名恶徒蛊惑于后,性情也决不至变得如此乖张、古怪,这回执意要同师父作对的。还望师父日后能善待于他才是。”

    李靖在窗外听了灌顶这番话,心中隐隐约约地领悟到了独静、独语和智觊三人为何以师兄弟相称,却非出自同一师门的真相,也获知了灌顶原先是独静的徒弟,不知后来因为什么才转投到智觊门下这一隐情。

    房中,智觊长叹了口气,对灌顶说道:“我又何尝不了解独静师兄的为人呢?旁的不说,只说这些年来他因与贫僧辩法受挫,招致众叛亲离,数十位弟子弃他而去,转投我的门下这一件事,如果他是心地险毒之人,凭他那一身绝世的武功,只怕为师早就不在人世了。为师是唯恐独静师兄受别人的蛊惑,此次不辞而别下山,做出于隋朝平定、抚绥江南大不利的事情,犯下不赦之罪,才如此急于寻找他,劝他回山静修的,怎会存心和他过不去呢?日间我瞧独语师兄对隋朝晋王邀我至广陵一事心存疥蒂,他是你的同门师伯,你得空时也要替为师多劝劝他才是,切莫要他心中也存了胡汉分别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啊!”

    “师父宅心宽厚,依徒儿想,独语师伯多半因念及与独静师父手足情深的缘故,才不大赞同师父今日便答应下隋晋王的邀请,前往广陵的,只要师父能劝独静师父返回天台山,不再过问世间纷争,独语师伯是会站在师父这边的。师父请稍候片刻,徒儿这就去请独语师伯前来。”灌顶说着,手推房门走了出来。

    李靖情知灌顶不比智觊、独语二僧,若论起功夫来,和自己相差不甚多,生怕他发现窗外有人,急忙就地卧倒,身子紧贴在地上,屏住呼吸,直等到灌顶走远了,才重新坐了起来。

    从智觊和灌顶师徒的一番对话当中,李靖已可对天台寺中最近发生的变故作出一大致的推测:智觊大师和独静和尚多年前曾结下过宿怨,导致了以灌顶为首的原独静和尚的许多弟子转投到智觊门下,最近,独静不知受了什么人的畜意蛊惑,私自下山去了,智觊因担心他犯下于隋朝不利的大错才如此焦急地率领灌顶下山寻找他,想劝他回山,不要干预世间的纷争。独语因与独静是多年的同门师兄弟,在未找到独静下落的情况下自然不赞同智觊应杨广之邀前往广陵一行。

    窥得了天台寺中的这一隐密之后,李靖此时心中最迫切想要知道的是:智觊大师在隋朝和南陈残部之间,倒底会倾向于哪一方。

第765章 天台宗师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李靖看到独语大师跟随在灌顶身后走进了方丈。

    “灌顶,你回房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智觊大师有意支走了灌顶,像是有话单独对独语大师说。

    “怎么,师弟,你明日还要下山去?”独语大师惊讶地问道。

    “师兄,此前因听说独静师兄返回了天台山,我和灌顶两人才赶着回山来寻他的,如今既不见他回山,须得及早找到他才是,免得夜长梦多,徒生是非啊。明日我走后,寺中一应事务,还须师兄多担待些了。”

    “这个不劳你说,我自会尽力的。然则师弟,关于今日隋朝晋王致书,邀你前往广陵一事,我想听听,你是如何打算的?果真如日间对那李靖所说,只要晋王肯皈依佛门,你便前往广陵赴约吗?再者,师弟和晋王妃之间何时曾有过一段师徒因缘,我怎么从未听师弟你提起过呢?”独语大师毫不掩饰地向智觊一连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几个问题。

    “师兄是担心我如应邀前往广陵,此事一旦被独静师兄察知,定会与我产生新的争端吧?”智觊似乎早就料到独语今夜前来,会有此一问,呵呵笑着答道,“我也有此担心,故而才欲明日一早便下山,定要将独静师兄劝解回山,才放心得下呀。至于和厄儿的一段师徒因缘,这件事还要追溯到十几年前,我应独静师兄之邀,自中原赶赴天台山与他辩论佛法之前,半道上遭遇百年不遇之水灾,在救灾期间与如今的晋王妃邂逅于江边,后感念她随我扶危救难之情,曾传授她金针疗疾之术,认真说起来,也算不得曾收她为徒。”

    李靖在窗外听得真切,心中暗想:智觊多半是因独语日间不赞同他前往广陵赴晋王之邀,才有意回避表明自己在这件事上态度的,不知独语听出来没有。

    “是啊,也就是在当年那场大洪水之后,住持师弟你应邀来到天台山,与独静师弟经过接连十数日的辩论佛法真义,最终挫败独静,一举羸得了天台寺住持的名位,连带着独静的数十名弟子也转投到了你的门下。这些年来,独静师弟独居后山寺中,潜心钻研佛法精义,只为从你手中夺回他失去的一切,在众弟子面前恢复他应有的师道尊严,以至于最终为心魔所累,被宵小之辈所利用,与住持师弟产生了激烈的争执。但师弟,你想过没有,即使你能劝得独静师弟返回天台山,一旦叫他得知你无视胡汉分际,前往广陵相助杨广抚绥江南,他会做出怎样的举动来反对你呢?我实不忍心见到,你我师兄弟三人十几年来好容易形成的默契因俗世间的纷争毁于一旦哪。所以,唯劝住持师弟如能找到并劝说独静师弟返回天台山来,索性静闭山门,回绝一切尘世间的纷扰,专心礼佛才是正道,切不可方劝说独静回山,自己却一脚踏进红尘,招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哪。”独语真心希望维持天台寺的现状,意味深长地劝智觊道。

    智觊本存心避免和独语谈及这一敏感的话题,但当听到独语无所保留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情知避无可避,如不及早向独语阐明是非立场,迟早还将和独静产生更大分歧,甚至把事情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遂耐心说服独语道:“我明白师兄的心意,不愿看到独静师兄和我因胡汉分际产生分歧,引发新的争执。然则我前次下山前不是曾和师兄有过一次彻夜长谈,记得师兄当时也认同了我关于胡汉交融共同组成华夏的观点吗,为何如今又要静闭山门,躲避和尘世打交道了呢?诚然,前次你我二人只是坐而论道,尔今晋王致书于我,邀我前往广陵一行,师兄或许是担心我一旦应邀前往,必然会引起独静师兄的不满,甚至反对,进而激起新的争执,打破维持多年的平衡现状,但师兄想过没有,南朝历经四代,向以华夏正统自居,为何不堪隋朝挥师一击,致使江南衣冠颜面扫地呢?《法华真经》有云:妙解法华三味,方能领悟佛法真义。法华三味,首当其冲者便需正视现实,直面现实。你我,包括独静师兄虽是出家之人,但也须当直面南陈已被隋朝所灭这一现实,断然舍弃狭隘的胡汉分际之执念,从造福天下苍生着想,顺应时势,弘扬佛法,光大吾宗,方为正道。倘若遇事畏首畏尾,一味躲避矛盾,又岂得真正领会佛祖舍身饲鹰,用无上佛法度化天下苍生呢?”

    智觊一口气说完这些,房内立时陷入了一片沉寂。

    与此同时,藏身于窗外偷听房中谈话的李靖却对智觊说服独语的一番说辞大为满意,认为智觊果有应邀前往广陵相助杨广抚馁江南之心,于是,他不待听罢接下来二人的谈话,便悄悄地溜出了天台寺,径直下山前往东殴城去完成他的第二项使命去了。

    却不料,李靖赶了一夜的路,于次日天明赶到东殴城,先在城中找了家饭铺喂饱了肚子,尔后按照心意告诉他的地址找到位于城东的顾氏祖宅一打听,了尘早就在十几天前和她的姨母顾姿儿一道被人给接走了。

    李靖闻讯,暗自估算时日:十几天前他才领命从广陵南下来接了尘,应该不会是当地官府奉杨广之命接走顾姿儿和了尘两人的,那么又会是谁抢在他前头接走她二人的呢?

    他不甘心就这么空手而回,遂缠着顾家的人反复询问是什么人接走顾姿儿和了尘二人的,顾家的人为何要任由他接走顾姿儿和了尘二人。

    顾家的人起初尚心存忌惮,不肯告诉李靖实情,后来见李靖急了,拿出杨广赐给他的那面令牌,威胁说要到当地衙署调兵查封了顾氏祖宅,才吓得告诉了李靖真相:原来,十几天前,有一队官军手持建康留守王韶颁下的火签,以急征了尘和顾姿儿到建康听问为名,强行带走了顾姿儿和了尘。

第766章 温岭寻车

    李靖逼着顾家的人告诉了他了尘和顾姿儿被人从顾家祖宅带走的真相,随即想到,如真是官军奉王韶之命前来带人回建康听问,自应提前知会当地官府一声,遂辞别了顾家的人,转身即来找东殴城的县令核实真假。

    结果,东殴城的县令从来就没接到过王韶的任何指令,更别说官军奉王韶之命来城中押走人犯了。不过,就在李靖打算返身再寻顾家的人详细询问那队带走了尘和顾姿儿二人的官兵的相貌特征时,东殴城的这位父母官还没忘了提醒李靖一句:“将军,如下官记得不差,那队官军来东殴城带走了尘和顾姿儿的那几天,正值王仆射在建康遇刺,建康留守衙门给江南各地衙署颁下严令:严禁任何衙署差人、驻守官兵异地调动、办差,如照此推断,那伙官兵即使从顾家带走了人,恐怕也难以离开东殴城,走得很远,多半会躲在附近某个隐秘所在,等到建康留守衙门传命各地衙署及驻军解除禁令后再设法离开。下官这就派出衙役配合将军在东殴城附近展开搜捕,说不准就会捉到那队假冒官兵的贼人呢。”

    李靖听了县令的话,自是大喜过望,当下便带领着一班当地衙署中的差役在东殴城内外展开了大搜捕,希望真如县令所说,能在东殴城附近查找到了尘和顾姿儿的下落。

    然而,李靖每日早出晚归,带领着一班衙役找遍了一座小小东殴城的每个角落,却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失望之余,李靖又找到顾家的人,经向他们反复盘问,仔细比对了那队假冒官军的贼人前来带走了尘和顾姿儿的日期,认真估算了他们的行程,决定将搜捕的范围扩大至整个会稽郡辖下诸州县,遂在叮嘱东殴城县令继续在当地搜捕嫌犯的同时,亲自返身赶赴会稽城,手持杨广赐予的那面令牌,求见了会稽郡守韦晃,向他说明了来意,请韦晃派人配合他在会稽郡辖下范围内继续查找了尘和顾姿儿的下落。

    功夫不负有心人,韦晃查验证实了李靖向他出示的那面令牌确系晋王杨广所颁之后,一丝也不敢大意,连忙派出轻骑分赴辖下诸州县,传命当地衙署尽派衙役,筛网似地严查了尘和顾姿儿的下落。结果四五天后,还真的被他查到了二人可能的去向。

    据东临大海的瑞安县令回报,他们在奉命严查了尘和顾姿儿二人下落的过程中,曾查到了一条线索:有瑞安境内温岭一带的居民向衙署差役们反映,他们曾在七八天前亲眼载着一俗一尼两名女子的一辆驮车从北面而来,径直进了温岭山中。

    李靖和韦晃得此禀报后,当即对着舆图仔细询问了前来报信的当地居民,这辆驮车从哪个方向来,往哪个方向去,车上所载两名女子的年纪相貌,又和顾家的人讲述的那队官兵前来接走了尘和顾姿儿的时间进行了比对,认为,无论从驮车行进的方向,抵达温岭一带的时间,还是车上所载两位女子的年岁特征来判断,这辆驮车上所载的两名女子很可能就是了尘和顾姿儿姨甥二人。

    唯一和顾家的人描述难以吻合的情况是,据温岭附近的居民反映,当时驾着驮车的只有一名未瞧清长相的老者,也未见有一队官兵在护送这辆驮车。

    尽管如此,李靖接报后仍决定,亲赴温岭去走一趟,从速查明这辆驮车上所载的究竟是不是他要找的了尘和顾姿儿二人。

    韦晃不放心李靖只身前去,遂给他派了十名精干的差役护送他一道前往,并亲自率领数百官军前往瑞安县城,随时准备增援李靖一行,进山剿匪救人。

    因事先得到禀报,称只有一不明身份的老者驾驶着那辆可疑的驮车进入了温岭山区,李靖率领十名差役赶到温岭山口时,便命令十名差役分做两队,一队负责在山外接应,向县城驻扎的大队官军发信号报警,另一队则由他率领着进山查找驮车的下落。

    温岭是一片东南两面临海,只有北面、西面通往陆路的方圆数百里的山岭地带,由于韦晃在接到瑞安县令的禀报后即派出官军封锁了西面的出山通道,所以李靖带人赶到温岭时,可以确认,此行要找的那辆驮车仍在温岭山中。

    李靖带着五六名差役进入温岭山区后不久,就发现山间只有一条羊肠小路可供车马通过,似乎要找到那辆驮车并非难事,遂命那几名差役紧紧跟随在自己马后,先沿着那条羊肠小路查找了起来。

    可是,在沿着羊肠小路查找了将近一个时辰后,李靖意外地发现,山间这条唯一的羊肠小路曲曲折折,在山林间不知绕了几道弯儿,一眼望不出究竟通往何方。

    他当即唤来一名熟悉当地地形的差役,向他询问如沿着这条羊肠小路一直走下去,最终会走到何处去,并要他根据温岭的地形做出判断,那辆驮车最有可能被藏在何处。

    那名差役倒是未假思索地回答出了李靖提出的第一个问题:羊肠小路最终通往西面的出山口,但在回答他提出的第二个问题时却变得支支吾吾起来了:“禀将军,这温岭山势虽不高,但在方圆数百里范围内如说到能藏匿一辆驮车的地方,据小的所知,统共不下二三十处,单凭咱们这区区几个人,就是找上个三、五天,也未必找得过来。”

    李靖在同韦晃商议亲赴温岭查找驮车下落时,之所以只肯带上十名差役前来,就是考虑到如派出大队官军搜山,极有可能逼得贼人狗急跳墙,杀害了尘和顾姿儿,现听这名差役答说温岭山区中有不下二三十处可供一辆驮车藏匿的地点时,眼望着无边无际的群山密林,不禁犯起愁来了。

    骑在马上蹙眉沉吟良久,李靖用犀利的目光紧盯住那名熟悉温岭地形的差役,缓缓问他道:“依你的经验判断,贼人一旦发现西面出山口被官军封死,又难以从北面山口撤到山外,那么他最有可能将驮车赶往何处藏匿,以躲避官军的搜查?”

第767章 小子,你这手功夫是跟谁学的

    那名差役低头思索再三,犹豫着答道:“东面的回雁坪,南面的潮音阁,还有……”

    “行了,回雁坪,潮音阁,咱们就先去这两个地方吧。”李靖不待那差役把话说完,一勒马缰,说道。

    “将军,潮音阁与回雁坪相距七十多里,咱们先去哪里?”差役见李靖催马要走,忙提醒他道。

    若是走平路,七十多里骑马只需半日就可打个来回,可李靖考虑到这是在山区,七十多里走下来,恐怕要花费几乎一整天的功夫,看来头一天只能选一处来查了。

    “潮音阁,回雁坪这两处地方哪一处更利于驮车隐藏,依你之见,咱们先赶往哪一处,找到驮车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呢?”

    “回将军,潮音阁位于温岭东南一隅,虽然更利于隐藏驮车,但一旦被人发现,即无退路可撤,倒不如回雁坪紧临大海,随时可弃车从海路撤退,依小的之见,咱们应当先赶往回雁坪去找一找。”李靖将查找的地点缩小到了两个地方,使得那差役判断起来容易了许多。

    “头前带路,先去回雁坪。”李靖当即命令那差役

    回雁坪其实就是温岭东侧一处紧临大海的山坡上地势较为平坦的一块平地,占地约五六亩大小,回雁坪南北西三面俱是茂密生长的山林,唯有东面下了山坡不远处即是海边。因此,地形既十分隐秘,又利于随时从海上撤退。

    李靖率领着五六名差役策马在山间羊肠小道上奔驰了近两个时辰,才来到了与回雁坪仅一坡之隔的地方,就在这时,李靖似乎听到了山坡那边传来了几声战马的嘶鸣声,不由得精神一振,忙命那名熟悉地形的差役头前带路,自己策马紧随其后,向山坡上攀登而上。

    待李靖等人纵马登上山坡,隔着一道山沟朝回雁坪的方向望去,一名差役用手指着回雁坪,惊喜地叫道:“将军,快瞧,那不是咱们要找的驮车!”

    李靖也瞧得清清楚楚,山坡东侧隔着一片密林的平地上,果然停着一辆驮车,先前自己在山坡西侧听到的马的嘶鸣声就是出自驾车的那匹白马。

    李靖没想到进入温岭第一天,就如此幸运地找到了驮车的下落,当下也没考虑更多的事,将手中马鞭往空中一举,叫道:“弟兄们,随我冲下山坡看看去。”

    他话音刚落,只听身旁、身后接连传来“扑通,扑通”的落马声,未等他回头观瞧,陡觉跨下这匹战马似乎受了惊,两只前蹄高高地抬起,险些将他撂下马背。

    李靖心中暗道声不好,趁跨下战马陡然人立之际,在马背上施展轻功,整个人高高地跃起,离开了马背,于半空中打了个盘旋,稳稳地落在了距战马一丈开外的地方,回头朝身后注目看去,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顷刻之间,除了他本人外,五六名随从的差役无一例外地从马背上被掀翻在地,倒在地上晕厥不醒。

    “什么人?”李靖刷地一声抽出了佩剑,警觉地四下张望着,喝问道。

    然而,山坡两侧山林间只有一阵阵微风拂过,并没人搭腔。

    李靖朝几名随从的差役身边挪动了几步,用脚尖轻轻踢着最挨近自己的一名差役,压低声音问道:“哎,快醒醒,快醒醒……”

    一连呼唤了多时,始终未见那差役苏醒过来,差役们所骑的战马倒像是只受到了惊吓,并没有受伤的样子,扔下它们的主人,顺着来时的路“踏踏踏”地跑走了。

    李靖挨个用脚将地上的差役试了一遍,没能将任何一人唤醒,又因敌人藏于暗处,不便俯身仔细察看差役们身上的伤处,遂一咬牙,冷不丁脚下发力,向停放在山坡东侧回雁坪上的驮车冲了过去。

    李靖打算用这种方式将藏于暗处的敌人吸引到自己这边来,逼得他们现身与自己交手,从而避免受伤的差役们再受伤害。

    他飞奔着穿越山坡东侧的密林,眼瞅着那辆驮车就停在前面不过百十步远的地方了,心中一喜,遂转头朝身后的密林间望去,想要瞧瞧身后有人追来没有。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密林之中并无任何动静,反倒是他再回头望向前方不远处的驮车时,着实吓了一大跳:驮车前不知什么时候已站了位身材高大的老者,正笑呵呵地望着他,那眼神仿佛是猎人眼瞅着猎物主动自投罗网似的,带着几分欣喜和不屑。

    李靖急忙收住脚步,在距老者数十步开外的地方站稳身形,横剑喝问道:“方才在山坡上,是你偷袭我们的?快把驮车上的人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哈哈,小子,你的那几名随从都是草包、大笨蛋,要他们何用?”那老者听了李靖这话,仰面哈哈大笑道,“你不是想要驮车上的人吗,自己过来抢便是,和我还客气什么?”

    李靖听这老者语气中颇有轻视自己之意,不由得心中大怒,怒吼一声:“那就休怪我剑下无情了。”飞身挺剑直刺老者心口。

    那老者存心要试探李靖的功夫深浅,直至李靖手中剑尖堪堪刺到他的胸前时,才倏地侧身避过了剑锋,骈二指戳向李靖的手腕,口中还作模作样地提醒李靖道:“小子小心了,我要夺你的剑了。”

    李靖“嘿”了一声,不待剑招使老,一翻手腕,变刺为撩,在半空中挽出了个剑花,剑锋直扫对方的手指。

    老者见李靖剑势来得凶猛,怪叫一声:“小子使得一手好剑!”竟倏地握掌为拳,避过李靖的剑锋,直打向李靖面门。

    李靖被逼无奈,只得收剑倒退两步,躲过了老者这一拳。

    老者趁李靖倒退之机,不知使出了什么身法,竟如鬼魅般窜到了他的身后,陡然出手,按在了李靖后颈间的要害处,嘻嘻笑着问道:“小子,老实告诉我老人家,你这手功夫是跟谁学的?”

第768章 火上浇油

    杨广因返回谢讽、萧萧居住的扬州总管府东跨院寻找落在那里的手机,不意听到了萧萧和瑟瑟两人的一番私下交谈,从中受到启发,对心意更平添了一份新的怀疑:怀疑关自在并非单指一人,而可能是不同身份的两个,甚至是三个人,而如能证实心意并非真心向朝廷投诚的话,那么她很可能就是另一位关自在。

    一经悟到了这一点,连杨广本人也被突然浮现在他脑海中的这个离奇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也有点过于匪夷所思了吧。自己单从关自在一个虚妄的名号就猜测“雁巢”的大头领不是固定一人,这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些,再者,心意依靠揭露关自在的真正面目和出卖数百名南陈细作来博得朝廷对她的信任,又有什么实际的价值呢?

    正是由于随之产生的一系列自相矛盾的疑问,使得杨广一连数日都徘徊于两种截然不同的思路间,不知如何决断、行事才是。

    恰在这时,王妃萧厄又有了身孕。

    裴蕴不知从哪里得知萧厄又有了身孕的消息后,特地跑来向杨广建言:“出于谨慎起见,不宜再将心意、司马珞等人安置在总管府西跨院居住,应把她二人挪出总管府去住。”

    “冲之,你要把她二人挪到何处去住呢?莫非真要把她和司马珞安置到雷山上,广陵书院吗?”杨广因对自己头脑中新冒出的关自在并非专指一人的想法还思虑得不够周全,故而未曾向裴蕴提起过他怀疑心意可能是新的关自在的想法,今日听他建言将心意挪出总管府去住,明知他这么做,是为怀有身孕的王妃萧厄的安全打算,也忍不住向他询问真实想法道。

    “王爷,与广陵隔江相望的建康城中前不久才出了王仆射遇刺一事,下官料想,建康城中必有南陈残部中的首脑人物在暗中指挥、操纵其事,再者,之前数月下官虽屡屡试探心意,却始终未见她露出破绽,依下官之见,莫不如就将心意、司马珞送过江去,暂时安置到建康城去,给他带个火上浇油,一箭双雕,既可逼引得藏匿于建康城中的南陈细作现身,又能试探出心意是否与南陈暗中勾连,王爷以为如何?”裴蕴似乎对此事思谋已久,从容不迫地答道。

    “心意是出卖‘雁巢’及关自在的罪魁祸首,‘雁巢’残部如获知她居于建康的消息,必想方设法除了她,为其同党报仇雪恨,倘若心意并非诚心投靠朝廷,将她挪到建康去住,也可借此机会试探出她是否与南陈还有暗中勾连,唔,冲之,你的这个主意不错。”杨广赞赏地冲裴蕴点了点头,话锋陡地一转,问道,“然则,冲之,你心中是否存了一份与建平争功的心思,才向本王建言将心意、司马珞二人挪往建康居住的呢?”

    “下官不敢。”裴蕴吓得忙起立、躬身答道,“下官是想,对江南、尤其是建康城内的情形,还是下官更为熟悉些,且刺客既已刺杀王仆射成功,张长史一味地留在建康查破此案,未见得能将刺客捉拿到案,依目下情势,倒不如索性再抛出一块诱铒来引刺客现身,再次行刺,到时便可趁机将他捉来广陵来见王爷,也可为王仆射报杀身之仇了。下官不才,愿到建康换回张长史,不王爷分忧。”

    “相较建平,你的确对建康城内的情形更熟悉些,用心意做诱饵的办法倒也不错,只是,你和建平二人皆是本王幕府中智计之士,千万不可因为此事闹起生分来。冲之,你可记住了?”杨广低头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如这样吧,前不久我派李靖前往浙东邀请智觊大师北上广陵,你此番送心意、司马珞二人渡江到建康时,顺便传达本王之命,命建平代表本王前往天台山迎接智觊大师北上,这样一来,你顺理成章地便从建平手中接过了查破王仆射遇刺一案的差使,也不致使建平疑心你与他争功,你以为如何?”

    “多谢王爷替下官着想。下官定当与张长史同心戮力,助王爷早日抚绥江南。”裴蕴既成功说服杨广,换他前往建康接替张衡查破王韶遇刺一案,心中高兴,当即拱手向杨广表忠心道。

    “还有一事,你不可不防。倘若果如越国公日前提醒的那样,是萧如水本人出手行刺了王仆射,你身边尚缺少一位堪与萧如水匹敌之人,我担心你如携心意前往建康,难以保证她的安全……能否待梁默调来广陵后,你同他一道携心意赶往建康办差呢?”杨广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开口劝裴蕴道。

    裴蕴听了这话,却淡淡一笑,说道:“王爷毋忧,下官早已请越国公相助,物色下了一人,可保心意、司马珞两个到建康后无虞,决不至叫刺客再得了手去。”

    杨广眼珠一转,问他道:“你说的这个人可是冯小惜?以一介女流的身手,果能抵挡萧如水吗?”

    “王爷明察,冯小惜既为越国公家仆,且曾身受越国公亲传武功,纵然难以胜得萧如水,但两人交起手来,顷刻之间不致落败,这样也就足够保证心意不为萧如水所伤了。另向王爷禀明,下官数月前将她一并带来广陵,固然有利用她来引负罪在逃的张仲坚现身的意思,同时,确有仰仗她护从心意、司马珞二人的打算,前此值越国公逗留广陵之时,下官搬请越国公出面,已与冯小惜约定,如她能在心意、司马珞居留江南期间护得二人周全,越国公即可恢复她的自由之身。”

    杨广听了这话,抬眼睨了裴蕴一眼,心中暗想:不知你和杨素私下里做了笔什么样的交易,杨素居然肯替你做起事来了。但因裴蕴说得句句在理,并且将他担心的事都提前考虑到了,杨广也没再说什么,遂采纳了他的建言,两天后指派史祥率领一队骠骑营军士护送裴蕴、心意一行渡江前往了建康。

第769章 一道急诏

    裴蕴携心意前脚刚离开广陵,渡江前往建康施行火上浇油之计,李玉儿带着一道急诏后脚就赶到了广陵,传诏杨广携王妃萧厄从速返回长安。

    “父皇、母后身体还都康泰吧?”杨广跪接过圣旨,禁不住抬头问了李玉儿一句。

    “皇上,娘娘身子骨都硬朗着呢,王爷请放心。”李玉儿有意凑近杨广,悄悄告诉他道,“皇上命咱家传口谕给王爷,是东宫里又出了事,娘娘惦念王妃,要王爷速携王妃一道返回长安去呢。”

    望着李玉儿那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杨广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不会是大哥杨勇又犯了什么大错,父皇、母后急诏自己回京,是欲废储易储了吧。

    “公公能否容本王将手头紧急公力处置妥当,再随公公返回长安晋见父皇、母后呢?”杨广心里打着尽量推迟返京时日的主意,笑着同李玉儿商量道。

    李玉儿本以为自己向杨广传达过皇上的口谕,以杨广聪明过人的头脑,自应猜料到皇上传诏他回京于他而言是件大好事,定会从速随自己返回长安的,却没想到杨广借口手头还有若干紧急公力需处置,有意推迟回京的日期,当下一急,遂问杨广道:“咱家奉旨离京南下的路上,曾遇到越国公率领诸将凯旋还朝,除此之外,不知王爷还有什么公务需亲自处置。王爷须知,迟一日返回长安,朝中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故哪!”

    杨广无奈,只得找出自己派李靖前往天台山邀请智觊大师未归,以及刚派了裴蕴前往建康查破王韶遇刺一案等事做为借口,耐心向李玉儿解释道:“公公理应知晓,父皇指派本王再镇广陵,专为抚绥江南而来,目下江南局势尚未稳定,抚绥江南的诸项举措也未施行,如在此当口,本王随公公北上返回长安,江南再起风波,岂不辜负了父皇指派本王前来抚绥江南的一番苦心?所以,还请公公在此多住上两日,待本王将手头诸事料理停当后,即随公公一同返回长安见驾。”

    李玉儿虽是奉旨的钦差,但终究只是名宫中的宦者,身份和杨广相差甚远,加之他此番已算准,东宫再生变故,杨坚夫妻多半已有易储之心,而继任的太子极有可能便是这位晋王杨广,此时自己万万不能开罪于杨广,遂勉强答应了杨广的请求,与杨广约定,以五日为期,五日后即随杨广、萧厄一道返回长安复命。

    杨广因李玉儿向他传达的那道父皇杨坚的口谕,勾起了他深埋于心底的一桩心事:身为一名穿越者,他一心想瞧瞧自己附身的这个历史人物如改变自身命运,执意不做隋朝的二世皇帝的话,那么隋朝还会不会被唐朝所灭,尔今,大哥杨勇却一而再地不争气,客观上将自己推回到了当太子、做皇帝的宿命轨道上来,自己面对如此形势,又该如何应对呢?

    怀着烦燥不安的心情,杨广送李玉儿回馆舍安歇后,反复思量,觉得自己身边唯有王妃萧厄还能够同她敞开心扉,说说心里话,便信步走出总管府议事厅,来找萧厄。

    萧厄这几日因新怀了身子,时常会头晕呕吐,杨广走进她的寝房时,她正由赤芍、绿萝两名贴身侍女服侍着,半坐半卧在床上闭目养神,忽然听人报说杨广来了,忙睁开眼,做势就要起身迎接,被杨广疾步向前,按住了。

    “王妃身子不适,就莫要起身了,还这么躺着吧。”杨广嘴里劝着萧厄,回头冲赤芍、绿萝两个使了个眼色,两名侍女会意,知道他夫妻二人要说体已话,遂欠身向萧厄告辞,退出了寝房。

    “父皇今日派人来传诏,急召我携王妃一道返回长安,王妃怀着身子,能禁受得住这一路上的颠簸吗?”杨广在萧厄身边坐下,觑着她的脸色,关切地问道。

    萧厄听说皇帝急诏杨广携她速返长安,不知朝中出了什么事,霍然睁开双眼,紧盯着杨广问道:“父皇下达的诏书中没有写明是因何事急诏王爷回京吗?”

    “除了诏书之外,李玉儿还传了道父皇的口谕给我,说是东宫出了变故,母后惦念王妃,才传诏咱们回京的。依我猜料,多半是大哥又惹得父皇母后不高兴了,这才传急诏要咱们速返长安去。”杨广与萧厄四目相对,如实告诉她事情的原委。

    “那么,依王爷的心意,是否愿意在这个当口奉旨返回长安去呢?”萧厄已听懂了杨广的言外之意,不动声色地探询夫君的心意道。

    “不瞒王妃,我正为此事而烦恼。虽有心找下借口拒绝还朝,又担心惹恼了父皇,惹祸上身,故而来找王妃商量应对之策。”杨广坦然向萧厄表明了自己不愿与大哥争夺太子之位的想法。

    “请恕妾身直言,王爷仅凭父皇的一道语焉不祥的口谕,就认定父皇急召王爷回京,是行将废储易储了吗?”萧厄冷冷反问了杨广一句。

    “王妃此言何意呀?我与王妃才来广陵不足百日,奉父皇旨意抚绥江南也刚开始着手进行,此时父皇若非为了十分紧要之事,为何要急诏我携王妃一道返回长安呢?虽然仅凭一道口谕尚不足以判明父皇行将废储易储,但我实在想不出除此以外,还有何事值得父皇、母后会急诏我返回长安。”

    萧厄眼珠在眼眶里打着转,试探着杨广说道:“王爷现在只须如实告诉妾身一句话,妾身即可替王爷出谋划策,解了眼前的这道难题。倘若真如王爷料想的那样,王爷一经携妾身返回长安,父皇、母后要改立王爷为太子,王爷又当如何?”

    “我是决不愿做这个太子的,何况是与大哥相争?”杨广脱口答道,随即抚摸着萧厄满头的秀发,温存地说道,“此生唯愿为朝廷建功立业,与王妃长相厮守足矣,如有违此言,必将……”

    萧厄忙抬手捂出杨广的嘴,嗔责他道:“好了,好了,妾身已了解王爷的心意了。既然王爷无意皇位,倒不如及早遵旨返回长安,在父皇、母后面前表明心迹,这样于人于已都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第770章 元氏暴亡

    杨广、萧厄夫妻所料不差,杨坚、独孤伽罗急诏他们回京,的确是动了废黜太子杨勇,改立杨广为太子的念头。而这件事的首倡者并非自杨广统率三路大军成功伐灭南陈后就开始看好他的隋高祖杨坚,而是此前一直力挺太子杨勇的皇后独孤伽罗。

    早在开皇六年间太子杨勇因私扩东宫六率一事被杨坚查知,一度软禁于大兴宫之时起,皇后独孤伽罗为了帮助这位嫡长子保住太子的位置,煞费苦心地将杨勇与他东宫内众多的爱妾隔绝开来,独命太子妃元氏陪着杨勇住在锦绣宫中,希望长子与嫡妻同居一宫,使得元氏能够怀上杨勇的孩子,进而助杨勇转危为安,逐渐恢复参掌朝政的地位。

    可谁知天不遂人愿,元氏虽然曾经怀上了杨勇的孩子,却不幸流产,没能保住肚子里尚未成形的胎儿。好在当时正值杨坚颁下伐陈诏书,行将兴兵伐陈的紧要时刻,为了保持朝局的平衡、稳定,杨坚不但主动解除了对杨勇的软禁,还颁下了一道赐婚诏书,将杨勇的长女许配给了首相高颖的次子高表仁,使得一度危如累卵的东宫储位重新变得稳固了下来。

    在这一过程中,皇后独孤伽罗称得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她不但在长子身陷困境时坚定不渝地站在了杨勇这边,挨个劝说最有可能替代杨勇成为太子的杨广、杨俊等兄弟谨守君臣之道,切莫心存非份之想,而且屡屡在夫君杨坚面前替杨勇求情,释清父子之间的误会,并且一力促成了在朝野享有祟高威望的高颖和杨勇联姻,结成了儿女亲家,进而稳固住了杨勇的储君地位。

    虽然,在杨广统军伐灭南陈之后,杨坚将天下兵权尽交给了杨广一人执掌,曾经引发了朝野对再次易储的种种猜测,但因不久杨广自请出镇外藩,远离朝廷权力中枢,使得这场风波很快便平息了下去。

    可是,就在长安朝中局势朝着平稳的方向发展下去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而这件事直接导致了杨勇最强有力的支持者——皇后独孤伽罗对他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由杨勇坚定的支持者一变成为最先主张易储的强权人物。

    在开皇十年行将过去之时,由独孤伽罗做主,嫁与杨勇为嫡妻的太子妃元氏突然暴亡了。并且就在元氏暴亡的前三天,独孤伽罗还曾于正阳宫中招见过元氏,向她殷殷嘱咐了许多尽心辅佐太子执掌好东宫内廷事务,尽早再怀上太子的孩子之类的话。那一天,元氏看起来精神尚可,并没有一丝染病的迹象,可偏偏就在三天后一命归西,莫名其妙地死在了东宫之内。

    元氏暴亡,使得独孤伽罗首先怀疑到了最受杨勇宠爱的偏妃元昭训的头上,高度怀疑是云氏为窃占太子妃之位,下毒害死了元氏,逼令杨勇于元氏死去的当日将云氏赶出东宫,贬为庶民。

    杨勇在元氏死因尚未查明的情况下,自然舍不得将最宠爱的云氏贬出东宫,于是在独孤伽罗面前极力替云氏求情,争辩说元氏之死与云氏无关,并以自己在元氏死后决不再立正妃向独孤伽罗保证,元氏之死纯属意外,并非别人蓄意加害所致。

    但是,一向对男人私宠偏房,冷落嫡妻最为痛恨的独孤伽罗哪里听得进去儿子的解释,杨勇越是回护云氏,她就越是疑心元氏是死于云氏的暗害,母子两人为了此事,在大兴宫大闹了一场,最终独孤伽罗甚至向杨勇叫嚷出了这样的话:“我决不会任由阿云生的儿子有朝一日坐上皇位,要我们杨家世世代代向他叩头膜拜的,见地伐,你今日不废了阿云和她生的儿子,就休怪为娘狠心了。”

    要是杨勇当时稍微冷静下来,能够认清自己的处境,他就决不会对独孤伽罗向他冲口说出这样的话置之不理,拍拍屁股,扬长而去,返回东宫亲自操持元氏的葬仪来了。

    独孤伽罗眼见杨勇为了一个云氏,竟然连太子之位都不要了,气得在正阳宫中大病了一场,身体一经恢复便一改先前对杨勇全力支持的态度,劝杨坚急诏次子杨广返回长安,表面上说的是自己因元氏之死,对二儿媳萧厄甚为挂念,想召她回京陪自己住上段日子,可杨坚和她本人都明白,这就是行将废黜长子杨勇,改立次子杨广为太子的讯号了。

    杨坚本就因杨勇私扩东宫六率一事,对这位长子起了深深的戒心,后又因次子杨广多年来为朝廷屡立功勋,不仅一举扭转了数十年来中原皇朝在与突厥的纷争中始终处于下风的颓势,使称霸关外草原的突厥汗国向大隋俯首称臣,沦为了隋朝的附庸,而且在他的主持下,查破了悬而未破多年的南陈“雁巢”一案,并做为伐陈的全军主帅,统军伐灭了南陈,实现了南北统一大业,在杨坚的心底,已开始产生了由立长向立贤转变的念头。加之此时受到皇后的劝说,也就顺水推舟,派李玉儿赶赴广陵急召杨广夫妻二人返回长安,一来借此试探试探朝中大臣对自己行将废立太子的反应,二来也想给杨勇一个警示,告戒他不要太过任性,为了一个女人,就置太子之位于不顾。倘若杨勇能以此为戒,主动找独孤伽罗承认错误,贬云氏母子出东宫,按杨坚的本意,或许还不至于下诏废了杨勇。

    然而,就是这一道发往广陵的诏书,却在长安朝中引发了一场喧然大波,这却是杨坚夫妻始料未及的。

    当杨广、萧厄夫妻二人尚未奉诏从广陵返回帝都长安之时,长安城中就已开始流传起了种种关于皇帝即将改立新的太子的传言,以尚书左仆射高颖为首,上百位朝中重臣联名上书杨坚,请求皇帝恢复太子杨勇参掌朝政之权,以正视听,稳定朝局。

第771章 此典源于杨坚

    单单是以高颖为首的朝中群臣联合上书,劝阻自己行废立之事,尚在杨坚的意料之中。本来嘛,太子妃元氏之死并无直接的证据表明系由他人毒害致死,就这件事本身而言,杨勇和云氏都无过错,自己之所以急诏次子还朝,多半出于皇后的建言,倘若朝中大臣一致反对废黜太子,自己尽可以皇后想念儿子、儿媳为名,对外做出合乎常理的解释,打消改立杨广为太子的念头,这场风波很快就会平息下去。

    可令杨坚没有想到的是,就在高颖挑头站出来反对自己行废立之事不久,朝野间又刮起了一阵阴风,矛头直指高颖本人,传言什么高颖于辅佐杨广伐陈之时,曾多次违背杨广的将令行事,并且擅自斩杀了陈叔宝的宠妃张丽华,妄图以此在江南邀买人心,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更有甚者,有传言直接诬称,最近北境不甚安宁,高颖之所以屡屡请命统军北镇突厥,是想趁机从杨广手中攫取军权,意图不轨。

    这股阴风表面上看起来是顺应皇帝、特别是皇后想要废黜太子杨勇,改立杨广为太子的心思,直接打击了杨勇在朝中最有力的支持者——高颖,似乎是在为晋王杨广奉诏还朝后被立为新的太子摇旗呐喊,鼓噪造势,却引起了杨坚的高度警觉:怪就怪在针对高颖的种种指责都是坊间的私自传言,没有一位大臣公然在朝堂上向他指出高颖有种种不端的行为,建言自己将他免官罢爵。

    要知道,高颖不仅仅是太子杨勇在朝中最有力的支持者,更是他,杨坚本人最仰仗的朝中首辅,自十数年前高颖临危受命赴前敌监军,助自己平定了以尉迟迥为首的三方叛乱之时起,直至去岁他辅佐次子杨广统军伐灭南陈,这许多年来他与高颖已心心相印,结成了牢不可破的君臣联盟。

    尔今却有人欲借自己和皇后行将废立太子之机蓄意挑拨他和高颖之间的君臣关系,这不能不使杨坚对这些人如此行事的真正动机产生了高度的警惕。

    其时正值杨广,萧厄夫妻尚返抵长安,高颖确乎因北境局势有产生动荡的倾向向杨坚提出要北上巡边,杨坚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首先在朝臣面前公开表明自己对高颖深信不疑的态度,给躲在阴暗角落中,造谣生事者以迎头痛击,遂趁开皇十一年的元旦在大兴殿举行大朝会的机会,当着朝中文武群臣的面儿宣布了自己诏准尚书左仆射高颖以行军元帅的职衔统军十万,北上巡边,一经发现北境诸藩邦有兴兵南侵迹象,不必请旨,可临机决断的决定,并走下丹犀,拉着高颖的手对群臣说道:“独孤公犹如一面铜镜,每被照磨,越加皎洁生辉。”公然显示出自己对高颖的高度信任。

    由于杨坚及时察觉到了长安城中有人欲借造谣中伤高颖来兴风作浪,意图不轨,并采取了有力措施坚定维护了他和高颖之间的君臣联盟,使得一场暄然大波很快就得到了平息,等到杨广、萧厄夫妻二人返抵长安之时,高颖已然离京北上巡边去了,而长安朝野之间也鲜有人在私下议论皇帝将行废立的事了。

    尽管如此,杨广还是按照萧厄的提醒,返回长安的头一天就趁入宫见驾之机,向父皇杨坚表明了自己决无做太子的心思,同时请求杨坚允准自己早日南归。

    “既然人都到了长安,那就索性多陪陪你母亲吧,不必急于返回广陵。”杨坚对杨广刚返抵长安就来找自己表明不做太子的心迹甚为满意,满脸微笑地劝说儿子道,“另,杨处道从江南平叛,凯旋班师之时,曾向朕进呈过一份你的奏章,内有不少需朕替你操持的事项,如今你回到了长安,诸如从天牢中释放冼花儿,要陈叔宝配合你劝降岭表诸蛮族之类的事情,还是由你亲自来办吧。”

    “儿臣谨遵圣命。还有一事,想求父皇允准。”

    “还是有关抚绥江南的事?说吧。”杨坚爽快地吩咐杨广道。

    “儿臣在托越国公带回进呈的奏章中已谈及抚绥江南的种种举措。儿臣现已成功地笼络了近百位江南士子、儒生在儿臣麾下编书、著书,待一两年所编之书完成后,儿臣打算将这些士子尽放回江南各地出任地方官,相助朝廷治理江南,恳请父皇允准。再者,南陈覆灭前后,其军中有不少将佐归降我大隋,也请父皇允准,由儿臣从中挑选出若干忠诚可靠之人,再派往江南统军,以安定江南民心。”杨广既受了杨坚的鼓励,便据实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任用当地人为官,朕曾经在河北前齐故地作过一番尝试,结果这些胥吏与河北世家豪右密切勾连,对朝廷欲颁行的政令百般阻挠,你在出镇河北期间不是也吃过他们的苦头吗?为何如今还要建言朕任用江南士子做官治理江南呢?”杨坚当即反问了杨广一句。

    “江南形势与河北不同,南北分治长达三百年之久,期间南朝四代向以华夏正统自居,对北朝历代颇具轻视之心,且尔今江南各地叛乱初步得以平息,尚有岭表诸州未归化朝廷,正是人心不稳之时,儿臣以为,此时如朝廷能放手任用江南士子到各地做官,必将对安定江南民心起到极大的积极作用。至于会不会发生地方官与江南世家豪右相互勾结的事,儿臣相信,只要朝廷能采取得力措施加以约束、防范,是能够有效预防此类事件发生的。”

    “朕既选派你去抚绥江南,岂有不全力支持你的道理?”杨坚见杨广一本正经地站在自己面前,侃侃解说着抚绥江南欲采取的种种举措,忍不住呵呵笑着开解他道,“连同归降我大隋的南陈将佐,只要是你选中的人,朕即将他派往江南统军,统归你来节制,这回满意了吧?”

第772章 我要嫁个二舅这样的

    从杨坚那里得到了任用江南士子为官、南陈归降将佐统军的承诺,杨广喜出望外,辞别父皇,出了临德殿,兴致冲冲地前往正阳宫去见母后独孤伽罗。

    正阳宫门外,掌事宦者何柱儿早就在候着杨广了,大老远地就迎了上来,冲杨广施了一礼,笑着说道:“王爷要是再不来,咱家可要到临德殿去请您了,娘娘、乐平公主正同王妃在正殿内说着话呢,咱家这就引王爷去见娘娘。”

    “长姐也在?昭儿、简儿两个娃儿在吗?”杨广听说长姐杨丽华也在正阳宫中,甚是高兴,随口向何柱儿打听起自己的两个儿子。

    “两位小王爷都在,都在。”何柱儿一面笑着答道,一面向身边跟随着的小宦者吩咐道,“快去通禀一声,晋王来向娘娘请安了。”

    那小宦者得命,撒腿如飞地跑到正殿向独孤伽罗报信去了。

    杨广由何柱儿在前引领着,走至正阳宫正殿门外时,已见长姐杨丽华和王妃萧厄联袂迎出了殿外,忙疾趋向前,躬身向杨丽华施礼道:“阿纵见过长姐,长姐一向可好?”

    杨丽华走上前来,拉起杨广的一只手,上下打量着他,回头对萧厄说道:“近一年没见,阿纵又长高了许多,也壮实了些,像是个大元帅的样子了。”

    萧厄微笑不语,冲杨广说道:“母后一听说你来了正阳宫,本欲亲自来殿外迎你,经长姐和我苦劝方止......”

    “见了母后,你多拣些轻松的话题说,记下了?”杨丽华边拉着杨广转身往殿内走,边压低声音叮嘱他道。

    独孤伽罗端坐在殿内,眼瞅着杨丽华拉着杨广走进殿来,不知为了什么,鼻子一酸,竟淌下两滴泪来。

    杨广见此情形,忙轻轻挣脱长姐的手,急趋向前,跪倒在地,向母后施大礼参见道:“不孝孩儿阿纵奉诏还京,来向母后请安了。”

    “阿纵,娘的好儿子,娘叫你受委屈了。”独孤伽罗在杨广、萧厄抵京前已知道,以高颖为首的朝中大臣一致反对废黜太子杨勇,改为杨广为太子的事了,心里明白这次招杨广回京,算是白跑了一趟,故而有此一说。

    “娘说得哪里话来,儿子在广陵过得一切都好,哪里受了半点儿委屈。”杨广记着方才在殿口长姐叮嘱他的那句话,有意将话题从自己身上扯开,满面笑容地说道,“厄儿还没禀报娘吧,她又怀上了。”

    “在你来之前,厄儿已同娘说了。唉,你大嫂这一去,娘也只有厄儿这么一个儿媳能陪陪我了,所以,阿纵,娘想留厄儿在长安多住些日子,你该不会埋怨娘吧?”独孤伽罗不经意地又提到了暴亡不久的太子妃元氏,轻叹一声,吩咐杨广平身、落座,向他说道。

    “儿臣也正有此意,厄儿留在娘身边,儿臣回到广陵,也无后顾之忧了。”杨广心里虽然不舍,口头上却爽快地应承道。

    “你们兄弟五个呀,娘看来看去,还是阿纵最孝顺,若非江南形势所迫,娘真想恳请你父皇立即将你一并调回长安来呢,也省得你夫妻二人分离了。”独孤伽罗话里有话地对杨广说道。

    “娘,昭儿、简儿两个娃儿是住在正阳宫里吗?男娃儿顽皮,没惹娘不高兴吧?”杨广望了杨丽华一眼,忙把话题岔开道。

    “没有,没有,有两个娃儿住在这儿,正阳宫还热闹些,娘怎会不高兴呢?何柱儿,去把两位皇孙带来。”一提起孙子,独孤伽罗脸色登时由阴转晴,忙不迭地冲何柱儿吩咐道。

    “儿臣和厄儿此次奉诏回京走得仓猝,也没为娘和长姐准备下稀罕的礼物,只带了些江南的丝绣回来,娘和长姐莫嫌菲薄。”趁何柱儿去带两位皇孙的空儿,杨广同母亲和长姐唠起家常来了。

    “阿纵,快跟娘说说,江南有什么好玩儿、好看的没有?待江南局势稳定了,我也陪着娘到江南走走、逛逛去。”杨丽华趁势向杨广打听起江南的情形来了。

    “厄儿生长于江南,还是由她跟娘和长姐说说吧。”杨广冲萧厄使了个眼色,笑着答道。

    萧厄心知杨广虽两至江南,却因公务繁杂,尚未得空到江南各地游玩,对江南各地的景色并不熟知,所以才请自己向独孤伽罗和杨丽华介绍江南的情形,遂凭着未出嫁前的记忆向她二人娓娓讲述起江南与关中的不同来了。

    杨广边听萧厄讲述着江南的风土人情,时不时地还插言补充两句,将独孤伽罗的注意力牢牢地吸引在了江南的风物上面,再想不起提到元氏之死,以及废立之事了。

    “娘,我回来了。”

    忽然,伴随着殿外一声清脆悦耳的童声,从殿外率先走进来一位年约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冲着杨丽华叫道。

    “娥英,还不过来见过你二舅和二舅母!”正专注听着萧厄讲述江南风物的杨丽华闻声,转头瞧见是自己的女儿宇文娥英在前,杨广的两个儿子杨昭、杨简在侍女的照料下一摇一晃地在后,相跟着走进殿来,忙冲女儿吩咐道。

    “你就是二舅?”宇文娥英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点也不见生地走到杨广近前,盯着他问道。

    “怎么,这才几年的功夫,就不认得二舅了?”杨广存心逗她道。

    “我且问你,‘日落沧江静,云散远山空’下面两句是什么?”宇文娥英像个小大人似地站在杨广面前,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竟考校起他来了。

    她显然极受外祖母独孤伽罗的宠爱,当着她的面儿毫无寻常晚辈的拘束。

    杨广诧异地望了一眼长姐杨丽华,笑着问宇文娥英道:“可是‘鹭飞林外白,莲开水上红’?你知道这首诗是谁写的吗?”

    “咦?你居然能答出我二舅的诗句,娘,他真是二舅吗?”宇文娥英偏过头,望着杨丽华问道。

    这时,杨昭、杨简两个也认出了萧厄,趔趄着扑到萧厄怀里,娘啊娘地叫个不停。

    “傻妮子,二舅这两年大多不在长安,你就不认得他了?快去,见过二舅。”杨丽华嗔怪地吩咐女儿道。

    宇文娥英听娘如此说,这才冲着杨广敛衽施礼道:“娥英见过二舅。”

    “哎。”杨广笑着答应一声,继续逗她道,“二舅这回从广陵回来,也给你带了几匹江南上好的丝绣,叫你娘给你好好留着,待将来你嫁人时穿,好不好?”

    “嫁人?我要嫁个像二舅这样的。”宇文娥英口没遮拦地答道。

第773章 宣华夫人

    殿内众人,除了杨昭、杨简两个四、五岁的小娃儿,其余诸人都被宇文娥英这天真无邪的回答给逗得开怀大笑起来。

    杨广一眼望见母亲独孤伽罗也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浑然忘记了向自己诉苦,唠叨大哥杨勇的诸种不是,有意维持殿内轻松欢快的气氛,逗母亲开心,便强忍住笑,问宇文娥英道:“你方才连二舅都不认得,为何嫁人要嫁个像二舅这样的啊?”

    “二舅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又是风流倜傥的大才子,江南名士顾施都曾为二舅的诗才折服,娥英不嫁人则已,要嫁人,必得嫁个像二舅这样的才行!”宇文娥英被殿内诸人笑着有些恼了,噘着小嘴回答杨广道。

    “行了,一个小女娃家的,没羞没臊地胡说什么,快随娘回宫去吧。”杨丽华唯恐女儿口中再说出什么更加幼稚可笑的话来,忙起身向母亲告辞,拉起宇文娥英就往外走。

    杨广犹觉意犹未尽,冲着她的背影叫道:“你喜欢什么颜色的丝绣,明天我叫人送到你宫中去。”

    杨丽华拉着女儿刚离开正阳宫正殿,独孤伽罗脸上的笑意还未消去,就见殿外有人来报称:“宣华夫人来向娘娘请安了。”

    独孤伽罗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冷冷地吩咐道:“叫她进来吧。”

    杨广虽然知道父皇杨坚纳陈叔宝之幼妹陈未央为妃的事情,却不知陈未央已被杨坚册封为了宣华夫人(隋高祖时期,后宫嫔妃等级、称谓尚未规整,统一,陈未央所封之宣华夫人大抵相当于后世的妃这一等级),一听人报称宣华夫人来向母亲请安,急忙招呼萧厄带着两个娃儿起身向独孤伽罗告辞、回避。

    “阿纵、厄儿,你们还没见过你父皇新纳的这位爱妾吧,今日就在这儿见见,娘和你们话还没说上两句,先别忙着走,就留下在正阳宫用膳吧。”独孤伽罗开口劝阻道。

    杨广经母亲提醒,这才意识到目下午时已到,到了宫中用膳的时辰,遂遵命又坐了回去。

    稍顷,只见一位身着素色裙衫的年轻女子快步走进殿来,冲着独孤伽罗施礼请安道:“臣妾给娘娘请安了。”

    因她是父皇的爱妾,杨广不便正眼瞧她,只听得这女子操着一口吴侬软语,说起话来嗓音柔柔地、沙沙地,令人听了,感到分外舒服,遂不禁偷眼瞟了她两眼,却只见到了个背影,没看清正面长得什么模样。

    “阿纵,厄儿,你俩个快过来见过宣华夫人。”独孤伽罗淡淡地吩咐陈未央平身,向杨广、萧厄两人吩咐道。

    杨广、萧厄遵命起身走到陈未央近前,朝她施礼说道:“见过夫人。”

    陈未央急忙伸手扶起萧厄,又对杨广说道:“晋王、王妃无须如此多礼,快快请起吧。”

    她身子前倾搀扶萧厄之际,站在萧厄身旁的杨广鼻腔里忽然嗅到一股令人沉醉的香气,丝丝缕缕,沁入心脾,心神不由得一荡,却仍未敢抬头去瞧陈未央,只唯唯诺诺地和萧厄一道返回座中坐了下来。

    杨昭、杨简两个小娃娃也像是嗅到了陈未央身上散发出的迷人的气息,从萧厄身后冷不丁地窜出,争先恐后地扑向陈未央的怀中,嘴里叫嚷着:“好香,好香,我要,我要。”

    陈未央不曾防备两个娃儿会突然扑到自己怀里,被杨昭、杨简闹了个大红脸,推也不是,抱也不是,竟楞在了当场。

    萧厄见状,赶忙上前,一手一个,从陈未央怀中拉开了两个娃儿,沉声训斥道:“昭儿、简儿,不得无礼!”

    独孤伽罗居中端坐,见此情形,冷冷地冲陈未央吩咐道:“今日午膳由阿纵、厄儿陪着本宫,你且回宫去吧。”

    陈未央涨红着脸闪了杨昭、杨简一眼,躬身答声是,转身就欲离开。

    “本宫还想起了一事,你先别急着走。”冷不防独孤伽罗又开口叫住了她,陈未央只得停下脚步,转身面向独孤伽罗。

    就在她一转身之际,正和陪坐在独孤伽罗下首的杨广四目相对,杨广下意识地发出了“啊”地一声惊呼:乍见陈未央的长相,他简直怀疑死去多年的安若溪又重生了,两人长得实在太像了。

    “近些日子,皇上每晚都要到锦瑟宫去歇息吗?”独孤伽罗却未曾察觉到儿子的反常举动,端起身边几案上的茶碗,抿了口茶,问陈未央道。

    陈未央或许是因方才转身之际和杨广这个年岁与她相当的陌生男子冷不防打了个照面,觉得害羞的缘故,神志恍惚着竟没听清皇后的问话,只羞红着脸点了点头。

    “皇上也是上年岁的人了,你须时时劝着他些,夜间莫要歇息得太迟……”因顾及到儿媳在场,独孤伽罗不便把话说得过于直白,“啪”地一声将手中茶碗往几案上一撂,阴森森地告戒陈未央道。

    “回禀娘娘,皇上已有十几天不曾到臣妾宫中歇息了……”陈未央这才惊醒过来,忙低垂着头向独孤伽罗解释道。

    “嗯,回头本宫自会命何柱儿带人查证此事的。要是叫本宫发现你在说谎,你可仔细着些。”独孤伽罗瞪着陈未央,恶狠狠地警告道。

    “臣妾决不敢欺瞒娘娘的,请娘娘明察。”陈未央面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吓得匍匐于地,答道。

    “既然如此,你且去吧。自今日起,厄儿就留在正阳宫陪着本宫,你用不着每日午时来服侍本宫用膳了。”独孤伽罗脸色缓和了些,依旧冷冷地吩咐陈未央道。

    陈未央遵命起身转身离开正殿之时,目光再次和杨广投向她的惊奇的目光不期相遇,不知是何缘故,她竟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低垂着头匆匆走了出去。

    “阿纵,厄儿,你们瞧出来了吗,宣华夫人长得像谁?”待陈未央离开正殿,独孤伽罗边命人传膳,边似笑非笑地问杨广和萧厄道。

第774章 姬威来投

    萧厄乍听此言,下意识地低头看了倚在自己怀里的杨简一眼,什么也没说。

    杨广却像是被母亲看穿了心事,红着脸请求独孤伽罗道:“儿臣方才有失礼之处,还望母后见谅。”

    “这天底下的男人哪……”独孤伽罗仰面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正色提醒杨广道,“娘只要你做到一件事,今后相中了哪个女人,要纳她为妾时,须事先征得娘和厄儿的同意,能做到吗?”

    杨广有些心虚地瞟了萧厄一眼,忙替自己辩解道:“娘请放心,儿臣决不会做出有负厄儿的事情来的。”

    母子两人久别重逢,又有萧厄母子三人相伴左右,逗闷取乐,这一顿饭直吃到戌初时分,独孤伽罗方觉得身上疲乏,放杨广一家四口离开了正阳宫,暂回晋王府团聚。

    因今日不意在正阳宫撞见了和安若溪长相酷似的宣华夫人陈未央,杨广、萧厄夫妻两人无形之中都平添了一桩心事,离开正阳宫,俱都默默无语地走向大兴宫宫门,一时间不知该和对方说些什么。

    一出大兴宫宫门,杨广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王爷,王爷”。

    他循声望去,见是鲜于罗从远处一棵大树后探出头来,正朝自己打着招呼,遂命等候在宫门外的郭衍等人先陪萧厄母子返回晋王府歇息,独自一人走到了鲜于罗藏身的大树前,问道:“鲜于罗,你不在东宫当差,跑来找我做甚么?”

    “王爷,小的有十分紧要的事向王爷禀报,请王爷随我来。”待鲜于罗从树后闪身出来,引着自己朝一条偏僻的街巷里走去,杨广才看清,鲜于罗今天穿了一身便装在宫门外等候自己,更平添了心头的一丝疑惑,迈步跟在他身后,向那条偏僻的街巷走去。

    鲜于罗将杨广带进那条小巷,让进一座空无一人的院落,才躬身向杨广施礼参见道:“小的给王爷请安了。”

    “这是什么地方?你鬼鬼祟祟地引着本王来这里,想做什么?”杨广四下打量着这座院落,沉声问鲜于罗道。

    “王爷莫怪,这座院落是小的听说皇上急诏王爷回京后就托人赁下的,在这里说话很是安全,请王爷进屋说话吧。”鲜于罗说着,侧身请杨广进屋说话。

    杨广跟随鲜于罗走进院中上房落座,忍不住关切地问道:“自调入东宫当差,你们几个这一向还好吧?”

    “承王爷关怀,小的一切都好,自调入东宫以来这近一年来,办的都是宫外的差使,很少能见着太子本人。只有虞将军颇受太子赏识,时常在宜春宫当值。”鲜于罗赔着笑给杨广端上一碗茶来,不动声色地向杨广汇报着近况。

    “孝仁早些年就曾在大哥麾下办差,格外受大哥器重些也属正常。金才呢,他还好吗?”杨广明知鲜于罗在向自己告虞孝仁的状,提醒自己虞孝仁有转投太子的倾向,却故作不知地替虞孝仁解说道。

    “李将军正称病在家告假呢。”

    “哦?金才病了?过会儿我去他府中瞧瞧去。说吧,你倒底有什么事找我?”杨广依旧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鲜于罗道。

    鲜于罗跟随杨广的时间最长,对他的脾气秉性也最为了解,情知杨广已听懂了自己的话,这是在跟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遂二话没说,“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杨广脚下,抱住杨广的腿,嘶声央求道:“求王爷带上小的一道返回广陵去吧。只要能回到王爷身边当差,就是再苦再累,小的也心甘情愿。”

    杨广没想到鲜于罗神神秘秘地将自己引来这座小院,是为了求自己将他调回身边当差,当时就绷起了脸,“啪”地一拍几案,呵斥鲜于罗道:“我还有多少大事要办,哪有功夫听你在这里喊冤诉苦?鲜于罗,你给本王记住了,你现在是受朝廷敕封的大都督,不再是本王府中小小的护卫了,说话办事须事前惦量着才行。本王念你多年护从本王的情份上,对今日之事就不做查究了,你现在就回东宫,好好地当差做事去吧。”说着,挺身站起就要走。

    鲜于罗将杨广的一条腿紧紧抱在怀中,仰面劝阻道:“王爷留步,小的确有要事要向王爷禀报啊。”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杨广依旧站着,没好气地催促他道。

    “太子内坊令姬威,王爷还记得此人吧?”鲜于罗见杨广不再执意要走,才松开了手,问杨广道。

    “姬威,是不是数年前曾出面陷害张须陀的那个奸佞小人?”杨广沉着脸,低下头问鲜于罗道。

    “王爷记得不差。不过,就在太子妃暴亡,太子因回护云昭训失爱于娘娘,皇上急诏王爷回京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后不久,姬威主动找到小的,透露出了愿为王爷效力的意思,并托小的转告王爷,元氏之死确与太子有关,如王爷肯向皇上、娘娘告发此事的话,他愿挺身而出,为王爷作证。”鲜于罗一本正经地向杨广禀报道。

    这一定是姬威听到了风声,以为父皇、母后即将行废立之事,才提前为自己找退路,欲卖主求荣,转向替自己效命的。杨广想到这里,心中抑制不住地产生了一丝厌恶,本想抬脚一走了之,转念一想,遂向鲜于罗问道:“太子妃死后,没有传唤太医查验她的尸身吗?姬威凭什么诬指太子妃之死与太子有关,他就不怕父皇会灭了他的三族吗?”

    “关于这件事,小的因被挡在东宫外当差,所知并不多,只是想到姬威原是太子身边极为亲近的僚属,他既说太子妃之死与太子有关,想必手中多半是掌握了什么证据方敢说这话的吧。”

    “那好,本王今日就交给你项差使,你若能诱使姬威将手中掌握的证据交给你,证明他所说不虚,本王就设法将你调回本王身边当差,怎样?”杨广沉吟片刻,向鲜于罗提出了一个条件。

    “禀王爷,姬威听说王爷已返回了长安,要小的今晚就给他回话呢,王爷要不要答应他为王爷效力呢?”

第775章 左右为难

    杨广瞪了鲜于罗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迈步走了出去。

    尽管他并没答应鲜于罗接纳姬威替自己效力,但一想到姬威所说的太子妃之死与太子有关的那些话,杨广仍感到事关重大,走出小院,下意识地就欲重返宫中,将这一情况禀报给父皇杨坚。

    待走出巷口,杨广又改变了主意,掉头朝晋王府的方向走去。他继而想到,无论怎样,由自己再次入宫将这一情况禀报给父皇杨坚,都是极不合适的。

    待回到王府已是日暮时分,杨广听府掾鱼赞来向他禀报,称日间越国公杨素曾来府上询问杨广夫妻二人可曾返抵长安,猜料杨素多半是为了从广陵班师还朝前受他嘱托的那些事而来,遂吩咐鱼赞派人连夜赶往越国公府告知杨素,自己明日即登门造访。

    鱼赞答应一声,转身刚要走,却被杨广开口拦住了:“焦二很可能回不来了,得空时你收拾出他留在府中的穿着、所用之物,待我此次离京前奏明父皇,在他的原籍替他立一座衣冠冢。另外,再去查查他的族谱,如有合适的侄辈,一并奏明父皇,将其过继给焦二,承袭他的爵位,延续其后嗣。”

    鱼赞陡地听杨广提到焦二已死的消息,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住了,拱手领命之后,禁不住问杨广道:“王爷,焦二是何时没的?”

    “唉,早在两年前,我就得到禀报,称焦二自高句丽境内追踪朝廷严令缉拿的一名要犯南下去往了江南一带。直至前不久江南平叛,焦二追踪的那名要犯死于平叛官军之手,却始终没有焦二的一丝音讯,期间我曾多次派人沿着焦二从高句丽南下可能会走的几条路线查询他的下落,结果一无所获。如今两年多过去了,倘若焦二还活着,他至少也该自己返回王府来了吧,可是……”杨广不忍缕缕说下去了。

    “这么说,王爷至今并未见着焦二的尸首喽?”鱼赞目光一闪,问杨广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又何尝不希望焦二安然无恙呢。先按我方才的交待办去吧。”杨广就是不愿相信焦二已不在人世,才屡屡派人找了他两年之久,此时见鱼赞怀着的是和自己先前一样的心思,长叹一声,转过身去,向他吩咐道。

    鱼赞目光变得黯淡了下来,冲杨广拱了拱手,默然转身离去了。

    杨广数年前从并州还朝时擢拔的侍女红绡走进殿来,柔声向杨广禀报道:“王爷回府前,王妃曾交待婢子在此候着王爷,待王爷一回府便向她禀报,王爷,您看?”

    “正好,我也有事要同王妃商量。你去请王妃到这儿来吧。”杨广心中仍惦记着姬威告密的事,听红绡这么一说,陡然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位“神女”,遂命她到后院请萧厄来正殿商议对策。

    萧厄却是因日间陪杨广到正阳宫向独孤伽罗请安之时,不意撞见了杨坚新纳的偏妃——宣华夫人陈未央,并惊奇地发现陈未央长得酷似杨广先前的爱妾安若溪,平添了一份心事,先于杨广回府之后,带着杨昭、杨简两个娃儿玩了一会儿,便命服侍他们的侍女带他们休息去了,自己独自坐在寝房中想起了心事。

    直至日暮时分,杨广的贴身侍女红绡来请她到前院正殿和杨广相见,萧厄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无声地叹了口气,跟着红绡来到正殿见杨广。

    杨广命红绡在殿口守着,不得放任何人接近正殿,这才压低声音将姬威告发太子妃之死与太子有关的事告诉了萧厄,并向她问计道:“我反复思量,虽然觉得姬威出于自己安危考虑,诬告大哥的可能性居多,但一想到一向与世无争的大嫂可能被人暗害,并非死于急病,就不得不替父皇、母后捏了把汗,以为自己有责任将这一情况及时向父皇奏明,提醒他和母后谨防遭了奸人的毒手,可以我目下的处境,似乎最不宜去向父皇奏明此事的就是我。因此,命人将王妃请来,合议出一个万全之策。”

    萧厄满腹心思都放在了如何避免杨广因今日在正阳宫遇到宣华夫人而荫发对安若溪的旧情,以至于日后情不自禁,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这件事上,此时听杨广将她请到正殿,要同她商量的却是这么一件事,一时脑子还转不过弯来,但也附和着杨广说道:“王爷想的是,王爷既无意觊觎东宫储君之位,且已知父皇此番急诏王爷回京的用意,决不宜在此时向父皇奏明此事。”

    “可是,我身为朝廷亲王,当朝太尉,怎能对此事视若无睹,坐视不管呢?一旦将来朝中、宫中再发生类似事件,叫我有何面目去见父皇、母后呢?”杨广察觉出萧厄并没有专心在听自己的话,加重了语气说道。

    萧厄见杨广真着了急,这才努力将自己的思绪转移到姬威告密这件事情上来,低头沉思良久,方对杨广说道:“事情已经出来了,王爷也不必太过急于向父皇奏明此事。不如等鲜于罗那边有了确切的回信,由妾身出面,委婉地提醒母后,太子妃之死可能另有蹊跷,要母后派得力之人密查此事,怎样?”

    “王妃与我犹如一体,王妃出面向母后言及此事,不妥不妥。再者,我料那姬威如得不到我确切的答复,接纳他到我麾下效力,是断不敢站出来,指证此事的。怎么样才能够既提醒了父皇、母后要小心戒备身边的危险,又避免因此事与大哥闹出新的不快呢?”杨广当即否决了萧厄的这一提议。

    “长姐素来与王爷亲近、友善,如果由长姐来提醒母后,王爷以为如何?”萧厄眨着眼睛,问杨广道。

    “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杨广眼睛亮了,“不过,我拿不准该怎么去向长姐说起此事。”

    “用不着王爷向长姐说及此事,只须设法叫姬威亲口向长姐禀报此事,不就行了?”萧厄微笑着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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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三百年地分南北,九千里日月东西。
少年马上披重甲,老僧溪边浣袈裟。
饮马长城嗟蹉跎,戏蝶迷楼话旖旎。
大业贞观兴亡事,曲折是非任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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