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朝局起了微妙的变化
虽然包括高颖、虞庆则、苏威在内的众多朝臣事先预料到了伐陈成功,杨广、杨俊这两位皇子在朝中的地位会有所上升,可也没想到上升的势头会如此强劲:
杨俊身兼雍州牧和秦州总管,几乎集关中、京畿的军政大权于一身;杨广更是被册任为了太尉,视同于常设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掌握全国兵权。
有这么两位手握重权的弟弟,太子杨勇虽被允准参理朝政,心里也并不怎么舒坦。
高颖直言劝谏被拒之后,又有李德林、杨尚希、崔仲方等多位大臣上书杨坚,劝谏免去杨广的太尉之职,以安太子及朝臣之心,却都被杨坚将他们的奏章束之高阁,置之不理。
及至后来发展到包括达奚长儒、贺若弼、韩擒虎等统军大将也纷纷给皇帝上书,请求维护太子储君的地位,将兵权交还给皇帝直接掌握,杨坚一怒之下,遂派人查实了先前贺若弼告发的关于韩擒虎放纵麾下军士抢掠财货、**宫女的事实,颁下封赏诏书,册封贺若弼为上柱国、宋国公,韩擒虎为上柱国,暂不赏爵、赏封邑,同时将两人分别调往西北统军,镇守边关去了。
文武上书劝谏皆被驳回,于是有人便私下议论,猜测皇帝已不似原先那么只属意于太子杨勇一人,在选择皇位继承人这件事上的态度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晋王杨广、秦王杨俊都被皇帝视为了下一任皇帝的候选人。
在此情况下,秦王杨俊不知是为了向太子杨勇表忠心,还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突然上书杨坚,要求出家为僧,入寺修行。
杨坚因自幼为智仙神尼抚养长大,生长于尼寺之中,所以从来不反对其子女信佛,但对杨俊要求出家的行为仍不免感到难以理解。于是,便暗命广平王杨雄派出密探潜入秦王府中打探此事的原委。
一个月后,密探回报,称秦王与王妃夫妻失和,故而上书请求出家为僧。
秦王妃崔氏出身天下五大高姓之首的博陵崔氏,虽然曾受人利用,在从万善尼寺接前朝皇后司马珞和心意的女儿了尘出长安这件事上犯过错,但除此之外,杨坚还从未听说过她与杨俊有夫妻失和之事,向来只听说,杨俊同自己类似,也有惧内之癖。
经与皇后独孤伽罗商量,杨坚决定召杨俊进宫,与独孤伽罗一同问问杨俊,他究竟因何要辞官出家。
在正阳宫大殿上,面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杨俊起初只推说自己久有向佛之心,出家为僧并不特别的原因,后来被独孤伽罗逼问不过,才勉强说出了实情。
原来,秦王妃崔氏也是个嫉妒心极强的悍妇,杨俊自与她成亲后,对她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也就算了,偏偏两人做了三四年的夫妻,崔氏肚子里始终不见动静。
当时人们心目中的头等大事便是生养子嗣、传宗接代,杨俊身为皇子,秦王,岂能无后?鉴于王妃崔氏始终怀不上孩子,杨俊虽然惧内,也不得不另想法子,遂于伐陈还朝之后,暗地里和身边的一位侍女私通,使这位侍女怀上了孩子。不料,此事被崔氏察知后,竟惹得她勃然大怒,寻死觅活地逼着杨俊非得将侍女肚子里怀上的胎儿给打掉,决不允许杨俊和别的女人生下孩子。
要说这一点,杨俊的这位王妃崔氏还颇有点皇后独孤伽罗的风范,只不过独孤伽罗要比她更聪明,一向都是用夫妻感情来笼络杨坚,只和她一人生孩子,而崔氏则只知一味地强迫杨俊服从于她而已。
面对崔氏的无理取闹,蛮横纠缠,杨俊迫不得已,只得逼着那侍女打掉了肚里的胎儿。岂料那侍女也是位烈性女子,明知王妃是位悍妇,日后决容不得自己,于是便在打胎的当晚,悬梁自尽了。
杨俊受了这一刺激,加之伐陈还朝之后耳朵里也听了不少的闲言碎语,说他和二哥杨广俱被父皇列入了皇储的候选名单,杨俊连恼带怕,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表达对崔氏的强烈不满,为自己洗脱与大哥争位的嫌疑,便愤而上书杨坚,要求出家为僧。
杨坚和独孤伽罗一道听罢杨俊的哭诉,不禁抬眼瞟了身旁的妻子一眼,心中暗想:自己又何尝不是与儿子同病相怜,想纳个妾,还不敢明着对妻子说,只能暗示杨素将他献给自己的那个长发侍女安置到一座尼寺中,便于自己和她偷偷约会呢。
“崔氏大胆!”对待儿子惧内这件事,独孤伽罗表现出的态度与她长久以来威服夫君杨坚大不相同,表现出了一个母亲应有的愤慨和强烈不满,“阿祗,今日你就在娘的宫中写下一道休书,休了她吧!”
“皇后息怒!”杨坚不意独孤伽罗会给儿子下这么一道命令,急忙劝阻道,“此事于公于私,朕和你母后都不得不管。崔氏虽然有错,但念及她出身天下第一高门,背后有强大的氏族势力作后援,加之她如此逼你,其中也不无因爱生恨之意。依朕的意思,这件事也就这么算了吧。你既不要再求朕允准你出家为僧,也不必和崔氏多做纠缠,尽可躲出长安,避避风头去吧。”
杨坚说着,不住地用眼神向独孤伽罗做出暗示。
独孤伽罗明白下面的话夫君不便说出口,遂接着杨坚的话茬给杨俊出主意道:“你且到辖下的诸州诸府从容巡视一番,待把孩子生下来再回来见她,难不成她还会害了你的儿子不成?”
杨俊得父母替他指点迷津,当即转忧为喜,辞别杨坚夫妻,出宫回府之后便向崔氏提出,自己受父皇重托,委以关中、京畿重任,须当亲往辖下诸州府巡视,多则两三年,少则一年半载不能回京。
崔氏也因杨俊身边那名侍女的死而心怀愧疚,不敢逼迫夫君太甚,遂勉强放杨俊离了长安。
杨俊按照父母的指点,躲到西北找人生孩子去了,他的这一举动既给其父杨坚提供了一个纳妾的良机,同时也给二哥杨广造成了不小的麻烦,直接导致了杨广再次出镇并州。
第717章 独孤后作出了让步
杨素做事虽然缜密,却仍瞒不过夫人郑祁耶的眼睛。
当郑祁耶手下的人发现杨素花费重金在长安东城的明泽坊购置下一所宅院,将此消息回报给自家主母时,郑祁耶起初误以为杨素是背着自己有了外室,并没有急于揭穿杨素,而是想给他来个捉奸在床,好让他永远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来。
哪知后来,她派去暗中监视杨素的人向她回报称,杨素在重金购下明泽坊中那座宅院后,又到宗正署领了一块开设尼寺的执照,打算在那所宅院里开设一座尼寺。
郑祁耶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有些糊涂了:杨素即便是要为背着自己纳的小妾在长安城中购置一所宅院,似乎也用不着打着开设尼寺的幌子,行那男女苟且之事吧。
思来想去,郑祁耶也猜想不出夫君如此做为究竟是想干什么,于是便在一日进宫与皇后闲聊之时将这件事告诉了独孤伽罗。
独孤伽罗听后也觉得此事颇为费解,出于对杨素数年前口出狂言的记恨,以及对闺蜜郑祁耶的深切同情,她便主动揽过了这件事,命何柱儿安排得力人手盯住杨素在东城明泽坊购置的那所宅院,以便待日后捉奸在床之时由自己替好姐妹出头,给杨素一次狠狠的教训。
对郑祁耶而言,既然早在五六年前就将自己的夫君告到了皇帝皇后那里,此时自然不担心家丑外扬了,遂当场答应由皇后替自己出头,给杨素这个负心汉一记响亮的耳光。
甭瞧杨素往常做事大开大合,风流洒脱,可这回是他平生以来,头一次替皇帝撮合、安排与人偷情之事,为确保这件事做得令杨坚满意,好为日后由杨坚出面,准许自己纳妾做好铺垫,杨素在将红拂女冯小惜从府中转移安置到明泽坊那所宅院前,特意请杨坚亲往查看,提出意见。
结果,尽管杨坚专门选择在傍晚薄暮时分与杨素悄悄前往的明泽坊,且经过了乔装改扮,可还是被皇后派去监视那所宅院的小宦者给一眼认了出来。
那小宦者既眼见杨素带着皇上私访那所宅院,惊吓之下,不敢有半点隐瞒,遂当即跑回宫中向皇后一五一十作了禀报。
独孤伽罗作梦也没想到,自己一心要替好姐妹郑祁耶出头,狠狠地惩治一下杨素,结果却搞到了自己头上,盛怒之下,便欲于当晚杨坚回正阳宫歇宿之时揭穿杨素替他拉皮条,引他出宫密会女子的丑行。
然而,独孤伽罗无论是身份、经历,还是头脑、见识,都远在郑祁耶之上,待她头脑稍稍冷静下来一想,觉得此事还是与杨坚保持心照不宣为好,免得夫妻二人撕破了脸叫别人瞧笑话不说,也收拢不回杨坚的心。
一念及此,独孤伽罗顺着这一思路继续想下去,不禁开始反思起这么年来自己与杨坚的夫妻关系来了:自己对夫君是不是约束得过于严苛了些,才使得杨坚会和杨素这种风流成性的人走到一起,合起伙来外面偷会女人?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有三宫六院,而杨坚却只有两三位姿色不怎么出众的嫔妾作摆设,又怎能不跑到外面偷腥去呢?
独孤伽罗独坐宫中,抹了好一会儿眼泪,痛定思痛,最终决定在采纳偏妃这件事情上面,向杨坚作出重大让步,以维持夫妻和睦。
于是,在杨坚从实地查看罢杨素为他安排的与红拂密晤的宅院,从明泽坊回宫的当晚,独孤伽罗便委婉地向夫君提出了准许他从俘获的南陈王室成员中挑选一两位品貌俱佳的女子充实宫掖的希望。
杨坚乍一听到皇后主动开口准许自己纳妾,心虚地以为自己今日出宫的事被皇后探知了,遂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推脱道:“朕与皇后伉俪情深,且已生有五男五女十个孩儿,哪里还有这般心思?”边说边凑上来与独孤伽罗亲热。
独孤伽罗在心里长叹了口气,轻轻推开杨坚,接着劝说他道:“妾身所以劝皇上纳陈氏女子为妃,并非全出自私心,寻思着妾身年岁渐长,难以再像往日侍奉皇上,要找一个合适的人儿代替妾身,服侍得皇上身心舒坦,更好地治国理政,而是担心皇上虽兴兵攻灭了南陈,毕竟南北分治已久,如不能征抚并用、软硬兼施,江南早晚再次生乱,与其如此,倒不如及早与南陈王室联姻,以安定江南士族之心,于江南真正归化不无益处啊。”
杨坚听独孤伽罗言辞恳切,所说也极为在理,不由得对她忽然转变态度,主动请自己纳妾一事相信了几分,起身离床,背负着双手在寝殿里来回踱着步,向妻子撇清自己道:“朕实无纳妾之意,然听皇后方才所言,也确符合伐陈灭陈后的实情。不如这样吧,还依照此前成例,就由皇后出面,权且替朕选得一两位南陈王室女子,补入后宫,朕今后还回正阳宫来住就是了。”
独孤伽罗听着夫君言不由衷的话,既觉可恨,又觉可笑,遂话中带话地揶揄杨坚道:“妾身听说江南多出美女,只要陛下到时把持得住,妾身自无话说,然也须当为陈姓妹妹考虑考虑,莫不如皇上趁早让陈姓妹妹也生下个孩子,免得她老时凄凉......”
杨坚面色一红,不知该怎样答话才好。
半月之后,独孤伽罗亲自出面,替杨坚择定了南陈后主陈叔宝的幼妹陈未央入宫作了偏妃。杨坚自己得了陈未央这么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妾,也没忘记曾热心给自己拉皮条的杨素,遂将陈叔宝的另一位妹妹,受封为乐昌公主的陈长乐指给了杨素为妾。
杨素既得皇帝赐婚,自然心满意足,存心要向郑祁耶示威似地公然将陈长乐接回了自己府中,与她入了洞房。
郑祁耶心里怨恨杨素,却碍于是皇帝赐婚给他,不便直接寻杨素和陈长乐的晦气,便跑到正阳宫向皇后哭诉,要独孤伽罗替她出头,逼着杨素赶陈长乐出府。
独孤伽罗明知杨坚拉上杨素一道娶妾,是为了转移朝臣的注意力,避免使众朝臣以及迁居至长安来住的众多江南衣冠士族感觉到皇帝与南陈王室联姻另有用意,遂好生安抚了郑祁耶一番,和她一道骂了一通诸如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之类的话发泄心中的怨气,之后也就劝她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了了之了。
第718章 帝王心思你莫猜
杨广惊异地发现,自从他被封为太尉,手握天下各路兵权以来,自己在朝中越来越孤立了。
非但先前支持太子杨勇的众多朝臣更疏远了他,即连像虞庆则这样昔日和他比较亲近的大臣也有意在躲着他。
其实,杨广也不愿当这个太尉,将自己置于和太子杨勇竟争皇储的境地中去。甚至他还找张衡、段达等人商量过,欲主动找父皇杨坚,辞去这一官职。
可是,身为他幕府中第一智囊的张衡却坚决不同意他这么做。
张衡给出的理由是,杨广不仅在诸皇子中,即便同当朝数一数二的大将相比,近些年为朝廷立下的战功也毫不逊色,甚至无人可比,而随着杨坚年纪渐长,他确实需要一位皇子来代表他掌握天下兵权,这是最主要的一点。
其次,太子杨勇犯的不同寻常过错,对他擅自扩充东宫六率的行为,杨坚表面上虽没有严厉查究,但经此一事,父子二人之间原有的相互信任的基础已不复存在。纵使杨广不接受太尉的册封,杨坚也决不会将兵权交到太子手中,多半会从杨俊、杨秀两兄弟中选择一位授予兵权,与其那样,还不如由杨广掌握兵权。
第三,不能排除杨坚有意将杨广置于众矢之的,风口浪尖的位置,以试探他有无和太子争夺储位的野心。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应对方法便是顺势而为,只要杨广私心里没有当太子的心思,就决不至有任何危险的。
尽管张衡言之凿凿地提出了三条听似在理的理由来反对他主动辞掌天下兵权,但杨广凭直觉,还是能感受到包括张衡、段达在内,自已幕府中的所有人都有强烈推自己上位,和太子争夺储君之位的愿望。这一点颇令他感到不安。
他魂穿回开皇元年,附身于杨广身上时虽年仅十三岁,然而已预知了按照历史发展的轨迹,接下来就是太子杨勇被废(尽管他不清楚杨勇被废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当上太子,继而做了皇帝,再后来就隋朝灭亡在他的手里。
倘若按照张衡等人的意愿行事,势必不可避免地沿着真实历史发展的轨迹一步步走下去,这对一个穿越者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内心越是感到孤独之时,就越需要身边有一位自己对他(她)完全信赖的人可以一诉衷肠。
杨广此时身不由已地开始怀念起了安若溪。要是安若溪还活着,她会要自己怎么做呢?会不会也依照派她潜伏至自已身边的宇文般若的设计,怂恿自己去和大哥争夺皇位呢?
不,决不会。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就不会在临死前主动告知自己她是宇文般若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了。
由安若溪,杨广又想到了素有神女之称的王妃萧厄:萧厄虽不如安若溪足智多谋,但从她赞同父皇仅用一纸诏书就使后梁归化这件事上可以看出,她心思清明,颇具大局观,也是一位极为难得的贤内助。不妨听听她的意见,尔后再决定自己如何行事吧。
怀着这样的心思,杨广找到了萧厄,向她倾诉了自己心中的苦恼,并请萧厄替自己拿个主意,今后自己该何去何从。
由于前两年宫中闹鬼,而萧厄素有神女之称,所以皇后一直未放她出宫回府去住。杨广统军伐陈成功还朝后,仍和萧厄带着两个孩子住在兰芷宫中。
在兰芷宫的寝殿内,萧厄听罢夫君的讲述,只微笑着问了杨广一句话:“王爷有无和太子争夺皇储的心思呢?”
“没有,决没有。”杨广当即摆手否认道。
萧厄笑了:“那妾身怎么瞧着王爷像是心动了呢?倘若王爷心如止水,毫无当太子、做皇帝的心意,即便父皇命你参掌朝政,你也不会往这上头想的。妾身说得对不对?”
“可是......现如今的形势是:即便我没有这个心思,在别人眼中,我已成为了父皇选定的另一位太子人选,这是我无法向大哥和朝臣们辩解清楚的。而建平他们又不赞同我辞掌天下兵权,认为父皇不会因我辞掌天下兵权而将兵权交给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杨广有些烦躁地向萧厄解说道。
“父皇既册封你为太尉,将天下兵权交由你来执掌,必有他的道理。妾身也不赞同王爷辞掌天下兵权。”萧厄态度明确地答复杨广道,“王爷可还记得开皇五年间,高德上书一事发生时,父皇是如何应对的吗?”
杨广心念一闪,忙问萧厄道:“王妃的意思,是要我出镇外藩?”
“嗯,妾身记得年幼时寄养于伯父家中,曾听伯父讲过一个真实的故事:数十年前,梁朝因侯景之乱灭国后,伯父兄弟三人携萧氏宗族逃到了大江中游一带,利用向北朝称臣建立了后梁,当时西魏皇帝曾有意指定伯父出任后梁国王,伯父听到消息后即带着家人连夜逃到了乡下,并拒绝了西魏皇帝要他出任后梁宰相的要求。当时听到这个故事时,我问过伯父,皇帝不肯做,为何连宰相也不愿做呢?伯父回答我:以我之身份,倘身在中枢,手握朝政大权,早晚必引起你父亲对我的猜疑,引至兄弟反睦,与其如此,倒不如远离朝堂这是非之地,做一介平民百姓得好。”萧厄没有正面答复杨广,而是娓娓道来,给他讲了一个萧氏家族的故事,尔后劝他道,“目下王爷面临的形势、所处的位置虽和伯父不尽相同,也不需要像伯父那样辞官不做,归隐山林,但须知,只有远离长安,远离朝政中枢,才能达成王爷心中所愿。除此之外,妾身也想不出有更好的办法了。”
杨广将萧厄提及的四年前高德上书事发后父皇采取的应对之策,以及萧氏兄弟的故事反复在心里品味了一遍,觉得萧厄向他建议的远离中枢,以避嫌疑的办法确是一个好出路:既不违拗父皇的旨意,又能避免和大哥争夺储位。于是,便决定依萧厄所说行事,择机向杨坚提出出镇外藩的请求。
第719章 陈叔宝肚子里的秘密
一经决定出镇外藩以避嫌疑,接下来,杨广自感又面临着一道难题:要到何方出镇呢?
如今西北有秦王杨俊镇守,河北有汉王杨谅镇守,西南益州有蜀王杨秀镇守,留给自己的就只有刚风平定的江南一地了。
杨广虽对江南宜人的气候、秀丽的景色颇为心仪,但也自知,自己最不宜请求出镇的就是江左、江南一带了。那样的话,不仅大哥会怀疑自己,即连父皇也会疑心自已有借出镇江南之机,欲图割据的不轨动机。
因此,尽管他已暗自决定采纳萧厄的建言,择机出镇外藩,可一时间还找不出一块可供他出镇的地界,只得暂在长安城中默默忍受着朝臣们对他的质疑。
在伐陈还朝,居留于长安的这段日子里,杨广除了每天回晋王府(自他被封为太尉,晋王府实际上变成了天下兵马大元帅府)处置各地报来的军务,朝夕到正阳宫向父皇母后请安问候,以及和妻儿团聚外,心头始终牵挂着一件事:焦二万里追凶,从地处辽东的高句丽一路追踪化名为高连升的“雁巢”大头领关自在南下,至今音讯皆无。
因伐陈前,杨广和张衡都对心意师太向朝廷倒戈投诚,揭发出高连升即是关自在产生过怀疑,故而在建康见到被俘获的南陈后主陈叔宝以后,杨广不止一次地向他询问过关于“雁巢”和关自在的事,想从陈叔宝口中印证心意对关自在的告发是否属实。
然而,每逢杨广向陈叔宝问起此事,陈叔宝不是三缄其口,就是顾左右而言它,搞得杨广大为光火,有两次险些当场和陈叔宝翻脸,斥责他不肯说出关自在的真实身份、姓名,乃是欲谋恢复南陈皇朝,并非诚意向隋朝称臣。
陈叔宝吓得当场匍匐于地,汗如雨下,胆战心惊地向杨广辩称,自自己继位以来,就将执掌“雁巢”之事尽交给了皇弟陈叔坚,继而又交给了尚书令江总负责,已有**年不曾过问“雁巢”中事了,加之在建康被俘之时脑子受了刺激,确实回想不起来杨广所问之事了。
对陈叔宝的这一辩称,据事后杨广和张衡等人商议,认为有一半可能是真的,然而如果说陈叔宝连关自在是谁都想不起来的话,那自然是连三岁玩童都不相信的鬼话。
为了让陈叔宝如实说出关自在的真实身份和姓名,杨广和张衡等人使出了各种办法,先后找来裴蕴等人和他对质,以证明关自在一直是由他亲自掌握并向其发号施令的,陈叔宝在裴蕴面前抵赖不过,才最终交待出关自在原是其父——南陈宣帝陈顼身边一位亲近的书童,真名叫青莲,但同时也辩说,早在三年前自己就和他失去了联络,至今不知他是死是活。
杨广听他说得与心意先前告发的一致,又将自己所知的高连升三年来的行踪和陈叔宝所说相互比对、印证,认为陈叔宝所说大体属实,只是对他所说的关自在近三年来与他失去联系一事尚存有疑问。然而无论杨广就此事如何向陈叔宝查问原由,陈叔宝都坚持同一个说法,不由得不使杨广认为他所说是实,关自在自跟随自己到并州开设分号以后,就没和南陈再联络过。
可是,联想到伐陈之前“雁巢”种种的活动迹象,又使得杨广心中产生了一个莫大的疑问:难道在关自在亲自参与并指挥下,“雁巢”北挑突厥、南连后梁、派人潜至长安宫中扮鬼闹事、张仲坚在信州行刺杨素,这些行动都是脱离了南陈朝廷掌握,他们自主决定实施的,这也太有违常理了吧。
杨广心念一动,趁一次与陈叔宝闲话聊天时,突然向他问起了心意师太。
“据小王所知,十几年前顾氏之女顾盼儿可是江左数一数二的美女,宣帝曾有意将她许配给长城公(陈叔宝降隋后的封号),但不知后来为何又将她送到了长安,嫁给了北周明帝了呢?”
陈叔宝脸颊陡地一颤,随即赔笑答道:“我想王爷可能是搞错了吧。顾盼儿虽美,可论年岁大我足足有六七岁,先帝,不,先父又怎会将她许配给我呢?”
杨广原是从裴蕴口中得知陈叔宝与顾盼儿之间曾有过一段男女私情的,此时见陈叔宝竟矢口否认他和顾盼儿之间产生过男女私情,倒激起了他将此事查问明白的好奇心,觑着陈叔宝的脸色问道:“顾盼儿,如今法名唤做心意,现就住在小王府中,长城公可愿见她一见?”
“我,我去见她做什么?”陈叔宝为掩饰内心的惶恐,伸手去端身旁几案上放着的一只茶碗喝茶,却不料手抖得厉害,将茶碗碰翻,茶水淋淋漓漓洒了一地。
杨广将陈叔宝的反应尽瞧在眼中,一边传唤侍女收拾几案,一边似笑非笑地向陈叔宝说道:“小王可听说顾盼儿有一位比她小有十几岁的妹妹,名叫顾姿儿,就在建康被攻占的前夕,长城公还招她进宫侍过寝。据说,顾姿儿长得颇似顾盼儿,不知是否属实?”
陈叔宝心里暗骂裴蕴出卖自己,连除夕招顾姿儿入宫,与她私通的细琐之事也拿来向杨广邀功,但此时听杨广提及此事,自己又回避不得,只好腆着脸答道:“王爷只怕听信了馋言了吧。这顾姿儿本是萧摩诃新娶不久的夫人,我怎会招她入宫侍寝呢?”
“既然长城公不肯承认曾招顾姿儿入宫侍寝,自然也不知道这顾姿儿因何会和自长安前往建康投奔她的甥女了尘同时失踪了这件事喽?那么,长城公且到小王府中去见见顾盼儿,又有何妨呢?”
“王爷有令,在下敢不从命?”陈叔宝似乎稳住了心神,从容答道。
为了安排好心意和陈叔宝这一场会面,以便能趁机试探出两人之间是否隐藏有不为外人所知的某种秘密,杨广专门从万善尼寺中请来了与心意师太年岁相仿的心严师太,在请陈叔宝到晋王府与心意会面时,安排心严陪着心意一同出现在了陈叔宝的面前。
第720章 杨尚希病故
不知是陈叔宝事先已有心理准备的原因,还是裴蕴所报有误,杨广精心安排的心意和陈叔宝二人的久别重逢并没给杨广带来多大的收获。
这一次,陈叔宝没有再装,一眼就认出了与心严同样装束、并肩走进晋王府正殿的心意师太,并且主动询问了她许多家常话,而心意虽在乍一见到陈叔宝时确实吃了一惊,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当着杨广的面也对陈叔宝说了许多安慰的话,并劝他一心向佛,不必考虑更多的事。
两人表现得既熟悉又不过份亲密,使得一旁察言观色的杨广大失所望。
因如今南陈已不复存在,且心意寄居于自己府中已有大半年的时间了,杨广遂趁着请心严师太到府中作客的机会,向心意师太委婉提出了请她回寺去住。心意似是极不愿意重返万善尼寺,且自知长期寄居于晋王府中也颇多不便,于是恳请杨广将她安置到一座清静的尼寺继续修行。
送走陈叔宝和心严、心意之后,杨广回到正殿,却看到受自己之邀而来观察陈叔宝和心意二人会面时情形的张衡满脸微笑地望着自己,似有所得,便向他问道:“建平,你从他二人会面时的表现当中可发现了什么非同寻常之处?”
张衡笑着拱手答道:“怎么,王爷就不曾发现吗?他们两人方才似乎都忘记了一个本不该忘记的人。据此足以推断,两人今日的会面并不寻常,极像是有意做给王爷看的,而并非全出自两人的本心。”
“哦?快说说,他们忘记了什么哪?”杨广努力回忆着方才陈叔宝和心意会面时说过的话,转着眼珠问张衡道。
“心意的女儿了尘。”张衡自信地答道,并继续向杨广解释道,“王爷请想,心意之所以在受到王爷派人监视的情况下仍坚持要将了尘送回江左,除了当初她说的可以借助江南顾氏家族的庇护,使了尘在江左过上平静的生活以外,自应是基于对陈叔宝及南陈朝廷的高度信任才会做出如此决定的。王爷以为然否?”
杨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既然是这样,心意明知南陈已被我朝大军攻灭,今日见了陈叔宝的面儿,为何连一句女儿的下落都不问及,这不是太不符合常理了吗?”
杨广听着张衡的分析,眼睛亮了起来。
恰在这时,在殿口值守的鲜于罗进殿来报说,皇后派了一名宦者来请杨广到正阳宫相见。
杨广起身离开正殿前交待张衡:“我已请求父皇将裴蕴调入幕府,关于对心意进行甄别一事,日后就由你多与他商议着办吧。最好是能尽快查出她确系真心向朝廷投诚,这样就可以全力以赴地查找高连升的下落了。”
待杨广跟随宦者来到正阳宫见了母后,方知独孤伽罗派人传唤他入宫,也是为了心意的事。
“阿纵,娘也不瞒你。前些日子,娘曾派人查探得知,在长安东城明泽坊中有一所空着的宅院,表面上在宗玄署领有开设尼寺的执照,实际上却是有人特为你父皇准备的。”独孤伽罗思来想去,觉得只有杨广能在这件事上帮自己的忙,顾不得避讳,不点名地将杨素为杨坚拉皮条、安置外室的事情告诉了杨广。
杨广在这件事情上对父亲杨坚还是颇有几分同情的,认为母亲平日里对父亲约束过严,才导致了这样的事发生,同时,他也觉得有些奇怪:父亲不是才纳了陈叔宝的妹妹陈未央为妃吗,怎么仍色心未泯,要到宫外去找女人呢?
“娘的意思是想趁着你父皇还未到过那所宅院,能否劝说住在你府中的心意师太安置在那里,这样,也便于心意有个清静的地方继续修行,你说呢?”
原来母后是防患于未然,父皇也还没有做得太过啊!杨广听了独孤伽罗,恍然领悟道。
“启禀母后,心意师太今日也向儿臣提出,想请儿臣求母后将她移至一所清静的尼寺修行,不愿再回万善尼寺去了。如此一来,岂不正好,可将她安置在明泽坊那所宅院里?母后勿忧,这件事尽可着落在儿臣身上。”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啊。”独孤伽罗长舒了一口气,转而劝抚杨广道,“这些日子,娘对你在朝中的处境也有所耳闻,曾私下里建议你父皇免去你的太尉一职,省得把你架在火上去烤。可是,你父皇这样做,自有他的打算,娘也不便干预得太多。还是先前娘叮嘱你的那句话,只要你自已安守本分,不行妄想,日久天长,旁人终会明白你的。”
杨广从母亲的话中听出她仍支持大哥杨勇做太子的意思,不知怎地,反觉心里安稳了许多,正欲开口托母后向父皇进言,择机派自己出镇外藩,却见何柱儿走进殿来,躬身向独孤伽罗禀报道:“禀娘娘,现有汉王派回京的护从李靖在宫门外求见。”
“谅儿派人回长安来了?快,快传他进来。”独孤伽罗听说是小儿子汉王杨谅派的人在宫门外求见,一点没有迟疑,脱口吩咐何柱儿道。
陪坐在旁的杨广因听说在宫门外等候求见母后的是李靖李药师,心念一闪,也想见见这位多日不见的后世军神,遂坐着没动。
“小臣李靖,奉汉王之命,回京入宫向娘娘请安,并呈上汉王进献给娘娘的寿礼。”
当李靖跟随何柱儿走进殿来,向独孤伽罗跪倒行礼,说明来意时,杨广在旁上下打量他两眼,发觉同几年前相比,李靖长高了不少,身体也壮实了许多,俨然已是一位英俊的青年将领了,遂趁母后接过他呈上的礼单,注目观瞧之机,向他问道:“李靖,阿谅此次派你回朝,不会只是向母后呈献寿礼而来的吧?”
李靖听得杨广的问话,略一迟疑,还是据实答道:“王爷明鉴。汉王派末将返回长安,原是护送杨仆射的灵柩而来向朝廷报丧的。”
独孤伽罗和杨广听了李靖这话,俱都大吃一惊,杨广忙追问道:“杨仆射是何时没的?”
第721章 白得军神一枚
经杨广追问,李靖遂向独孤伽罗和杨广详细禀报了杨尚希在边外病故的前后经过。
原来,开皇六年间杨坚择定杨尚希辅佐幼子杨谅出镇并州时,曾单独向他交待过,命他实掌河北道行台一切军政大权,同时肩负教导杨谅习学政务、军务之责,相较开皇元年对王韶的托付又进了一步。
杨尚希自受命以来,可谓是鞠躬尽瘁,为辅佐杨谅稳定北境局势耗尽了心血,终因年事已高,体力不济,在两个月前一次率人巡边的途中染上风寒重症,终于不治而亡。
杨尚希一死,东突厥立马便有了异动。都蓝可汗雍虞闾亲到并州吊唁杨尚希时,向杨谅提出,索要契丹部落射杀其父摄图的凶手,言下之意是杨谅如不能命令契丹部落交出射杀其父的凶手,他就将发兵入侵契丹。
杨谅出于谨慎,未当场给都蓝答复,事后召集河北道行台文武僚属商议对策时,众僚属意见又产生了分歧,使得年仅十五岁的杨谅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都蓝好了。
且在次日都蓝离开并州,返回紫河镇之前,他又向杨谅提出了一个请求,以大可汗牙帐安扎于紫河镇不利于实现其父摄图生前遗愿——恢复东西突厥统一为由,请杨谅准许他将大可汗牙帐移回都斤山汗庭。
都蓝趁杨尚希病故之际,屡屡向杨谅提出非份要求,激怒了以太平公史万岁为首的一班武将,他们皆主张杨谅仿效当年杨广出镇并州时应对沙钵略欲将其牙帐北迁时的强硬作法,调集重兵至雁门关外的白道州,威令都蓝不得轻举妄动。
然而,都蓝继位成为东突厥的大可汗以来,东突厥的军力已远非沙钵略当政后期可比,他手下的突厥铁骑就多达二十万之众,仅凭调集几万隋军到白道州驻扎是难以阻止都蓝将大可汗牙帐强行回迁至都斤山的。
面对以史万岁为首的一班武将要求以武力压服东突厥将大可汗牙帐继续留在紫河镇的强烈呼声,最终还是行台右仆射崔仲方建言杨谅派出得力之人紧急返回长安,以向朝廷报丧为名,请求杨坚速增兵北境,以防东突厥生变。
当杨广陪着母亲听罢李靖对北境局势新近变化的介绍,不由得心念一动,暗自打起了再次出镇并州的主意。
而独孤伽罗却因听李靖讲到都蓝再三逼迫杨谅答应他的蛮横要求时,不由得替自己的小儿子感到深深的担心起来。
“母后,杨仆射不幸病故,阿谅年幼,只恐难以应对北境局势出现的变化。请母后代儿臣禀奏父皇,儿臣愿再次出镇并州,稳定北境局势,也免得母后为阿谅操心、担忧。”杨广不失时机地挺身站起,向独孤伽罗施礼建言道。
“阿纵,你才率军伐陈还朝,如此匆忙地便要换回谅儿出镇并州,娘这心里......”独孤伽罗寻思着杨广、杨谅皆是她十分钟爱的儿子,哪个也不愿放走,一时间不禁犹豫起来。
“儿臣久镇并州,与那都蓝可汗雍虞闾也颇为熟悉,自比阿谅应付起他来要从容自如得多。”杨广猜测母亲的心思正在活络着,遂趁热打铁地说服她道,“再者,儿臣如今掌握天下兵马,如经父皇诏准,调集平定江南之十数万大军随儿臣北上,量都蓝也翻腾不出什么大浪出来,母后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独孤伽罗听杨广说得句句在理,暗自寻思着如改派杨广出镇并州,确有杨谅难以比拟的种种优势和便利,遂点头答应替杨广在杨坚面前提一提此事。
杨广得到母后的许诺,十分高兴,当即就向母后告辞,出了大兴宫,径直前往明泽坊,准备着手安排心意到杨素购置的那所宅院去修行的事。
他才走出大兴宫的宫门,就被从身后紧追上来的李靖给叫住了。
“末将给王爷请安了,三年前长安一别,如今王爷已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不知可还记得末将否?”李靖嘴上像是抹了蜜,嘻皮笑脸地恭维杨广道。
“李靖,别忘了你此次奉命回京,可是向朝廷报丧来的,小心叫旁人瞧见了你这张笑脸,回头禀报给父皇,要了你的小命。”杨广对李靖紧赶着纠缠自己心里着实有几分得意,口头上却警告他道。
“嘿嘿,末将素知杨仆射为人,他老人家在天之灵决不会因此而怪罪我的。”李靖边主动牵过杨广的马缰,在头前走着,边向杨广作着解释。
“你正经差使办完了,还不回家探望父母,跟着我做什么?”杨广有意板着脸,质问李靖道。
“末将方才在正阳宫中听得王爷求娘娘禀明皇上,欲代替汉王出镇并州,末将前次已错过了跟随王爷平定江南的良机,不愿再错失跟随王爷对阵突厥铁骑的机会,因此恳请王爷出镇并州之时,能否准许末将继续留在并州,担任王爷的护从。”
听到李靖居然主动要求跟随自己出镇并州,杨广心里简直要乐开了花。他巴不得将这位不世出的军神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为自己所用,却没想到他今天会主动找上门来,殷勤地请求到自己麾下效力。
“李靖,要是我没记错的话,目下你还是内殿值长吧?阿谅出镇并州之时,父皇因念及他年幼,身边原有的护从梁默另有任用,所以才暂时调你到阿谅身边充任护从。倘若日后父皇真的允准本王换回阿谅,出镇并州,你须得自己向父皇提出,到本王麾下任职,倘能得到父皇允准,本王自也不会有异议的。听明白了吗?”杨广存心要给李靖再出一道难题,要他自己主动投奔到自己麾下效力,以便将来能够更好地笼络于他,故而不紧不慢地对李靖说道。
李靖见杨广算是答应了自己继续留在并州,在他麾下效力,兴奋地回身冲杨广一抱拳,说道:“多谢王爷不弃,答应末将到王爷麾下效力。”说罢,却不向杨广告辞,继续牵着缰绳向前走去。
“哎哎哎,你没听到本王方才对你说的话吗?还不赶快回家去看看父母,本王这里用不着你来献殷勤。”杨广这回可真的有些恼了,伸手就来夺李靖手中的缰绳。
“请问王爷,这是要去哪儿啊?末将记得,王爷欲回晋王府的话,好像走得不是这条路吧。”李靖却不肯将缰绳交还给杨广,反微笑着冲他问道。
“本王要到明泽坊公干,无需你跟随。”杨广见李靖轻轻巧巧地就避过了自己去夺缰绳的手,心里着实喜爱他,遂顺口答了一声。
“那可巧了,我家就住在明泽坊中,正好叫末将送王爷到得那里,顺路就回了家。”李靖依旧嘻嘻笑着,牵着马的缰绳向前走去。
第722章 李靖初会红拂女(上)
待到明泽坊经向里正等人打听,杨广方知拟将心意安置到那里的那所宅院原是新任门下纳言、越国公杨素(杨素曾以平陈后自己初获封之郢国公爵位封号与因谋逆被诛的王谊相同,向杨坚上章请求改封,杨坚念及自己得以纳陈未央为妃大半肇始于杨素献府中艳姬于已,故而格外加恩,不仅改封杨素为越国公,而且册任他为门下纳言,从此以后,杨素得偿所愿,跻身于当朝宰辅之列)不久前花费重金购得的。
杨广考虑到如由自己出面,直接找杨素用重金从他手中购下这所宅院似乎不妥,于是也将这件差使委托给了李靖,对他只说心意师太曾对朝廷有功,欲找一所僻静些的尼寺修行,交待李靖不惜一切代价从杨素手中购得这所宅院供心意修行。
李靖既得杨广答应自己随他继续出镇并州,自然极为重视杨广交待下的差使,当日返回家中拜见过父母,便向闻知他回京的消息特地赶来找他的儿时伙伴刘居士提起了此事,和他商量着如何才能从杨素手中购下这所宅院,向杨广交差。
刘居士是长安城中出了名的泼皮公子,其父彭国公刘昶曾在开皇五年间皇后独孤伽罗欲用前朝皇后司马珞为钓饵实施的“钓鱼计划”中名列四条“大鱼”之一,后来这四条“大鱼”中的清河郡公杨素因长期坚持不懈地向朝廷进献平陈之策,终获杨坚夫妻信任,获得重新起用,担任了伐陈三路大军中西路军的行军元帅,算是从前朝旧臣的谋反名单中删除了,而另一位侥幸得免受到查究的就是刘居士的父亲——彭国公刘昶。
不过,独孤伽罗之所以在梁士彦、宇文忻、刘鲂三家叛乱事发后将彭国公刘昶从“大鱼”名单中删除,概因刘昶和他的夫人——前朝周武帝的亲妹妹长阳公主宇文氏采取了和杨素完全不同的保命策略:早在开隋不久杨坚大肆诛除宇文氏宗室之时,刘昶就携夫人躲进了佛寺,一直住在佛寺,以居士的身份诵经礼佛,决不再过问朝中之事。
独孤伽罗曾派人于暗中监视刘昶夫妻长达五年之久,始终未发现这一对夫妻有任何图谋不轨的行为,加之开皇五年间三家叛乱事发后紧接着又出了高德上书一事,引发得一时间朝局动荡,故而才悄悄将刘昶夫妻从“大鱼”名单中删除,并曾与杨坚亲至刘昶夫妻居住的兴善寺探望,借以安抚朝中其它前朝旧臣之心。
刘昶夫妻都是老实人,却生出了刘居士这么一个泼皮公子,不仅顽劣,而且胆子还极大,居然为了解救好朋友李靖,敢半夜三更在杨广的晋王府门外命人敲锣打鼓,肆意喧哗,若不是杨广瞧在他父母的情面上不与他一个顽童认真计较,恐怕他的小命早就不保了。
然而,这刘居士也有一样长处,那就是交友甚广,且为人极其仗义。也算是他和李靖二人有缘,在刘居士六岁那年,曾因父母痴心礼佛,对他疏于约束,有一次,刘居士便趁家中仆人不备,一个人悄悄溜出了家门,在长安城中尽情地游逛起来。哪知当他转到长安宫门外的大街上时,迎头正碰上一匹马受了惊,直冲着他狂奔而来。刘居士当场就吓得呆若木鸡,动弹不得了。就在受惊战马即将撞上刘居士的一瞬间,从街边斜刺里飞奔而来一名少年,一把将刘居士推出有两丈开外,旋即原地跃起有一丈多高,稳稳地骑到了马背上,使用巧劲降服了受惊的战马。
从那一次被李靖救了一命时起,刘居士就死心踏地地做了李靖的小弟,视李靖为自己唯一的偶像、大哥。
今天刘居士一听说李靖回了长安,早早地就跑到位于明泽坊的李府来找这位大哥,待李靖从杨广那里领受了购下杨素为杨坚和红拂幽会准备的那所宅院这一差使,返回家中时,刘居士已在李府等候了大半天了。
当刘居士听李靖说到欲花费重金购下那所宅院时,不知为什么,竟不怀好意地冲李靖一个劲地笑了起来。
李靖被他笑得颇感莫名其妙,经向刘居士再三追问原由,才见刘居士仍是一脸坏笑地问他道:“大哥,你是相中了那所宅子,还是相中了才挪到宅子里住的那位小娘子啊?”
因杨广只交待他无须向杨素说明他是这所宅院的真正买主,但能购下这所宅院就算完成了差使,李靖并不知道这所宅院背后的故事,所以听了刘居士的话,更觉摸不着头脑,遂轻轻擂了他一拳,撂下脸来问他道:“你把话说得清楚些,什么小娘子?”
刘居士却是与人戏谑惯了的人,怎肯放过眼前这么有趣的一件事,也不答话,伸手拉起李靖就往外走。
“你这是做什么,拉着我要到哪儿去呀?”面对这么一位泼皮无赖的兄弟,李靖也着实拿刘居士没有办法,被他强拉着边往府门走,边问他道。
“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是实。我这就带大哥你去瞧瞧那位小娘子去。”刘居士头也不回地答道。
李靖又是气恼,又觉好笑,甩手挣脱了刘居士,赶他走道:“我真心实意地找你商量,怎么才能顺利地购下那所宅院,你却拉着我去瞧什么小娘子!你还是赶紧走吧,我这里用不着你来打岔捣乱了。”
刘居士回头见李靖真的动了三分气,这才一本正经地劝李靖道:“大哥,你别问为什么,先随我去瞧一眼那所宅院里住的小娘子,之后回到这里,我再告诉那所宅院背后的故事。至于购下那所宅院的事,就只管包在我的身上,行不行?”
“不行。你今天不告诉我那所宅院里住的究竟是谁,我是不会跟你去的!”李靖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刘居士无奈,只得凑到李靖耳边,用低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告诉李靖道:“那所宅院里住的是杨素给皇上找的相好,两人还没有做成好事呢?”
第723章 李靖初会红拂女(下)
李靖闻听此言,脸色陡地一变,厉声呵斥刘居士道:“这种事你也敢信口雌黄,胡扯八道吗?我更不能随你去了。”说罢,扭头就进了府门。
“哎哎哎,大哥,你别走啊!”刘居士三步并做两步,抢到李靖身前,拦住他,解释道,“这件事可是千真万确。我是听杨府大公子杨玄感亲口告诉我的。”
李靖因见刘居士说得郑重,且念及购下那所宅院是杨广向自己交待下的差使,遂撂下一句:“有什么话,回屋说吧。”便伸手推开刘居士,径直回自己的宿房去了。
刘居士紧随其后进了李靖的宿房,嘻嘻笑着劝李靖道:“这位小娘子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前两年杨素在信州总管任上遭人行刺,据说就是因她而起。她不仅姿色出众,更是杨素亲传弟子,有一身高强的武功,这样的奇女子,大哥真的不想会她一会?”
“你方才说从杨素手中购下那所宅院的事包在你身上了,我想知道,何时才能做成此事啊?”李靖对刘居士所说未加理睬,单就购买宅院一事向他问道。
“嘿嘿,不瞒大哥说,其实我有杨玄感作内应,替大哥购下那所宅院并不算难。”刘居士心里打着自己的主意,笑着答道,“只是,这小娘子本是杨素进献给皇上的,且是被杨玄感她娘郑氏夫人赶到这里来的,若不能替她寻下一个合适的去处,杨素恐怕不肯将这所宅院出手吧。这件事须得大哥出面,方能办成。”
李靖方才在府门外听到刘居士向他透露出杨广要自己出面,替他购下的那所宅院本是杨素替皇上安置外室的场所,已恍然领悟出杨广为何不自己出面,而欲通过自己购下那所宅院的真正原因,因而推断出杨广多半是受皇后之命来阻止皇上在宫外偷会女人的,更加不愿卷入到这件事情中来了,遂起身对刘居士下逐客令道:“我明日便去回了晋王,推掉此事。如果没别的事,你就请回吧。”
刘居士见李靖铁了心不愿随他去见红拂,也急了,瞪着眼叫道:“老实对大哥说吧,是小弟我相中了那小娘子,想请大哥替我二人撮合成好事。大哥愿不愿帮小弟这个忙吧。”
他这么一说,倒使李靖感到左右为难起来:自已至今欠着刘居士一个偌大的人情未还,但要他出面,去将杨素献给皇帝的女人说给刘居士为妻,势必给他全家带来极大的风险。
“你先说说,你打算怎样要杨处道放那小娘子出他的杨府,还她以自由之身,我再决定要不要帮你达成所愿吧。”沉吟移时,李靖方抬头冲刘居士说道。
“切,这还不简单,只要我通过杨玄感向郑氏夫人说明,有人愿迎娶冯小惜为妻,她自巴不得放她走得远远的,免得整日守在杨素身边惹她心烦呢。但是,要劝得冯小惜答应嫁给小弟为妻,还需大哥亲自出面才行。”
“这,我倒有些不明白了。”李靖哼了一声,两眼直盯着刘居士,问道,“你若相中了她,想娶她为妻,自己去见她,向她表白心意不就行了,干嘛非拦着我一同去见她呢?”
“大哥,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据说冯小惜曾经为了习学什么‘飞剑刺蝇’的功夫,都能答应跟人私奔,只要大哥在她面前施展出高超武功,令她心服口服,就不难撮合成她和小弟两人的好事。”刘居士兴冲冲地答道。
听了刘居士这话,李靖心底里不由得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冯小惜产生了一丝好奇心,加之联想到皇后既然命杨广从杨素手中购下这所宅院,供心意师太居住修行,就已表明了她意图阻止皇帝出宫到此幽会冯小惜的态度,自已如能帮得刘居士娶得冯小惜为妻,倒也不至于给全家招来祸事,遂点点头,仍旧板着脸对刘居士说道:“咱俩人今日可说好了啊,我随你去见冯小惜可以,可一则不能保证冯小惜愿意嫁给你为妻,二则购得宅院,以及设法将冯小惜挪出宅院这两件事,你须得在十日之内替我办妥,能答应吗?”
“没问题,一切尽包在小弟身上便是。”刘居士拍着胸脯向李靖保证道。
冯小惜确是被郑祁耶驱赶出杨府,尔后被杨素临时安置在明泽坊新购的宅院中住下的。
冯小惜本人压根不知道杨素已将她献给了皇帝,只道是郑祁耶不满于皇帝赐婚给杨素,要他迎娶了陈长乐进府,而将心中的怨气发泄到自己身上,才将她撵出杨府的。
在明泽坊宅院里独住了两三天,颇感寂寞无聊,冯小惜终日便以练武打发时光。
这一天,她正在院中尝试着能否用她那一头长逾七尺的秀发当做兵器,新创一路功夫,却听有人在院外拍门。
杨素曾对她说过,将她安置到此居住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待郑祁耶怒气平息后还会接她回府的,因此此时听到有人在外拍打院门,冯小惜误以为是杨素来此找她,披散着头发就跑来打开了院门。
不承想院门这一打开,院门内外的人几乎同时将目光定格在了对方身上,久久不愿移开。
出现在冯小惜面前的,是一位身长七尺有余,犹如玉树临风般的一位英俊青年。
而伴随着院门打开,映入李靖眼帘的首先是冯小惜那一头长可及地、乌黑柔亮的秀发,衬托着她白皙的肤色,一袭红衫,仿佛仙女下凡一般,深深吸引住了李靖的眼球。
“公子这是叫错门了吧?”冯小惜不便盯着李靖多看,红着脸轻声问他道。
“不错,不错。我和我大哥专为找你而来。”刘居士抢在李靖身前迈步进了院子,嘻笑着冲冯小惜说道。
“找我?可我并不认识两位呀!”冯小惜惊得倒退两步,有意拉开和刘居士之间的距离,说道。
“姑娘是不是名叫冯小惜,前两天才从越国公府中挪到这里来住?我和大哥素闻姑娘武功高强,今日登门,专为向姑娘讨教一二的。”刘居士向前走了两步,腆着脸色迷迷地直盯着冯小惜,向她解释道。
第724章 一点情愫入心来
冯小惜见刘居士五短身材,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不仅张口唤出了自己的姓名,而且宣称专为向自己讨教武功而来,不由得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盯着他移时,忽然开口道:“我认出你来了。你是不是常到府里寻我家大公子的那位刘小公爷啊?”
刘居士不意冯小惜还能记得自已,禁不住心花怒放,喜笑颜开地向她引见李靖道:“姑娘,这位是我,也是玄感的大哥李靖,官居内殿值长,是长安城中独一不二的少年英雄,今日才从并州返回长安,听在下说起姑娘生就得一副国色天香,兼之武功高强,遂慕名前来拜访。”
李靖听他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狠狠瞪了刘居士一眼,抱拳冲冯小惜说道:“在下李靖,今日来得冒昧,还望姑娘海涵。”
冯小惜别的都没在意,只是听刘居士声称李靖是长安城中独一不二的少年英雄,心念一闪,遂起了与他一较高下的心思,并不像寻常女子那般忸怩做态,而是也抱拳向李靖回礼道:“既然李公子今日专为与小女子比试而来,小女子也不便拂了李公子的兴致,就请李公子到院中切磋吧。”说着,率先走到庭院当中站定,回身望向李靖。
李靖没想到冯小惜当场就要与自己比试武功,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站在距冯小惜约十步开外的地方,冲她抱拳致歉道:“你我男女有别,今日切磋技艺,但须点到为止,胜负之事,姑娘不必太过挂怀。就请姑娘画出道来,在下奉陪就是。”
言下之意,并不想与冯小惜直接交手过招,而欲采取文打的方式来分出胜负、高下即可。
冯小惜尚未开口答话,跟在李靖身后的刘居士已小跑着过来,抢先说道:“两位既不愿交手过招,倘再不设下一彩头,又有何趣?依我说,今日比试得胜者,须收败者为徒,如何?”他一心想要借李靖收下冯小惜做徒弟,以方便自己与她时常见面,为求得她为妻创造条件,故有此说。
李靖自然了解刘居士的真正用意,冯小惜却对此浑然不知,心里想着要用张仲坚的“飞剑刺蚊”剑法来和李靖较量,遂淡然一笑,随口答道:“小女子与李公子既是习武之人,自当早已拜师学艺,仅凭一招一式之胜负,便背弃师门,改从他人,未免有大不敬之嫌。依我说,莫如将彩头换做今日负者须答应胜者的一个请求,怎样?”
刘居士听了大乐,心想若是李靖胜了,直接要冯小惜嫁给自己,岂不省去了许多麻烦,于是便一口替李靖答应了下来。
“小女子知李公子是位谦谦君子,不肯与小女子直接交手过招,一试高下,故而想到了一个比试的法子:公子请看,这院子里蚊虫甚多,就请公子与小女子各持一剑,同时刺灭蚊虫,且请刘公子做一见证,口数一百个数,到时看谁刺灭蚊虫数为多,便算获胜,如何?”冯小惜说着,随手拿起一把剑交给了李靖。
李靖却不肯从冯小惜手中接过那把剑,一俯身,从地上捡起了一截长仅三尺,被风刮落在地的树枝,笑着对她说道:“在下今日来得唐突,不敢在姑娘面前动用兵器,但以此枝为剑,与姑娘略比上两下也就是了。”
冯小惜见他如此托大,分明未将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更起了几分争胜之心,她自从受到张仲坚行刺杨素的牵连,被杨素软禁在府中之后,还从未与人切磋较量过武功,故而今日才会答应了刘居士之请,与李靖比试功夫,此时见对方全然没有将自己视作真正的对手,心里冷笑了一声,也不和他客气,随即冲刘居士叫了声:“公子可以开始数数了。”挺剑便向半空中刺去。
这“飞剑刺蚊”的剑式出自张仲坚独创,讲究的是稳、准、快三字要诀,冯小惜虽不曾将这剑式习学得十分精湛,但也前后习练了两年之久,未等刘居士口中数到十,她已挺剑刺落了一只蚊虫,回头再瞧李靖,竟手握树枝,兀立当地,连出手都还未曾出过,当下忍不住提醒他道:“李公子再不出手,小女子胜之可有些不武了啊!”
她话音未落,突见李靖竟不由分说,手握那截树枝,使出一记“飞鸟投林”,冲她迎面直刺了过来。
“你要做什么?”冯小惜误以为李靖违背约定,向她施以偷袭,怒喝一声,举剑便来格挡李靖手中的树枝。
“姑娘小心身后了。”说时迟,那时快,不等冯小惜手中的剑举起,李靖犹如一只大鸟从她头顶飞掠而过,手舞树枝,在她身后便是一阵刺劈。
冯小惜诧异地收剑回身看时,不由得失声叫道:“原来如此,李公子也须当心。”
原来,冯小惜方向只顾着挺剑左劈右刺,却没注意到她的剑气在院里空中划过,惊扰到了身后大树上的一个蜂巢,受了惊的蜂群从蜂巢中黑压压一片“嗡嗡”振翅飞了出来,直扑向冯小惜的脑后。李靖正是在发现有蜂群从身后偷袭冯小惜之后,才飞身向前救她的。
站在一旁的刘居士也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呆了,大张着嘴站在那里,忘记了继续数数。
冯小惜发现李靖是为解救自己才飞身扑向那群蜜蜂时,本欲举剑来帮李靖驱散蜂群,但旋即发觉自己压根无法靠近李靖身边。但见李靖身形像陀螺似地飞旋不停,无数只冲他飞来的蜜蜂不等飞近他身旁,便被他身上的剑气所逼,纷纷坠地不起了。
前后仅仅用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李靖身前身后的地上已尽是扑地不起的蜜蜂了。
“居士,怎么还没数到一百吗?”李靖抽身跃至一旁,大声问刘居士道。
“啊,一百。”刘居士眼见李靖赢得不是一点半点儿,心中暗喜,下意识地口中数道。
“今天这一场是在下输了。趁地上的这些蜜蜂还未醒来,姑娘请回房安歇去吧,日后但有所命,尽可向我这兄弟提起即可。恕在下就此告辞了。”李靖冲冯小惜抱拳说罢,拉起刘居士就往外走,留下冯小惜一人红着脸望着两人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第725章 大英雄办了件窝囊事
李靖虽自称败在了冯小惜手下,却也给刘居士创造下了一个能堂而皇之接近冯小惜的机会,因此,当李靖不由分说,拉着他出了那所宅院,向他提出帮自己从杨素手中购下这所宅院以向杨广交差时,刘居士并没理出推辞,于次日便找到他的狐朋狗友杨玄感,要他在杨素府中散布消息称,皇后独孤伽罗已得知了杨素替皇帝拉皮条,购置宅院,安顿外室的事,逼杨素迅速将那所宅院出手避祸。
杨素由于在开皇初年间屡屡受到杨坚的有意压抑,一直不得尽展胸中抱负,故而才想出了用进献府中侍女与皇帝而谋求幸进的办法,哪知不等这件事做成,就先是被自己的夫人郑祁耶有所察觉,提前将冯小惜赶到了明泽坊那所新购得的宅院去住,继而没过两日又听到皇后也已察知此事的消息,这一来可把杨素给吓坏了。
自己虽说因伐陈立下战功,刚刚在朝中跻身宰相行列,可倘若因为这一件事得罪了皇后独孤伽罗,不要说加官晋爵了,想要保得一条活命也是万难。
杨素心虚胆战之际,倒没怀疑是自己那位自幼就被疑为痴呆儿童的大儿子杨玄感为了撮合成自己结义大哥刘居士和冯小惜的好事而从中捣鬼,设计迫使自己售宅避祸,反而一心认定是夫人郑祁耶再次跑去向皇后告了自己一个刁状,在对郑祁耶咬牙切齿痛恨之余,不得不找牙人居间草草低价甩卖了那所宅院。
宅院好出手,可已被郑氏夫人驱赶到杨府,挪到那所宅院里居住的冯小惜却因此而失去了住处。
此时,便由作为买家的刘居士出面,私下里找到冯小惜,以杨素之前已在宗玄署领到一块在这所宅院开设尼寺的执照为由,劝冯小惜不妨以带发修行的名义,仍住在这所宅院中。冯小惜左右无法,也只得答应了刘居士的请求。
及至这所宅院真正的买家——晋王杨广现身出面,亲自陪同心意师太来此查看为她准备的尼寺时,杨素才恍然发现,自己这回彻头彻尾地办了件窝囊事:非但一进一出,亏空了数百贯购置宅院的钱,而且白白将冯小惜赔了进去,可谓是人财两空。
气归气,待至杨素静下心来,转念细一琢磨:自己从这件事上也不无所得,从此官居当朝宰辅之位,爵封国公且不说,还因为这件事讨得了皇帝欢心,赐下一桩婚事给自己,使自己得以冠冕堂皇地纳陈后主的亲妹妹乐昌公主陈长乐为妾,并和皇帝攀上了姻亲。这样一想,杨素也就心平气和了。
回过头来再说杨广。
他没想到李靖仅仅用了三四天的功夫就劝得杨素以不到一半的低价主动让出了明泽坊新购下的那所宅院,使自己得以进宫向母后独孤伽罗报喜,成功地阻止了一起父皇杨坚出轨事件。
基于对李靖几乎无可挑剔地完成了自己交待给他的这桩差使的赏识,杨广决定,待母后出面,替自己央得父皇答应下由自己代替五弟杨谅再次出镇并州后,无须李靖本人设法,而改由自己求得父皇,允准他继续留在并州,在自己麾下当差了。
然而,一想到自己即将出镇北境的并州,远离长安,远离江南,杨广心中仍对至今不闻音讯的关自在和焦二感到放心不下,同时也对身上尚存诸多疑点的心意感到难以放手不管,遂决定将张衡,以及新入自己幕府的裴蕴留在长安,继续对心意实施监视和调查。
独孤伽罗在听儿子提及要把心意安置到明泽坊那所宅院里继续修行时,遂向杨广提出,要将自江陵被遣送回京的司马珞再次送至心意身边和她做个伴。
因不久前伐陈成功后,司马珞的父亲司马消难下落不明,生死未知,杨广私心里怀疑母后做这样的安排兼有试探心意和司马珞二人的意图在其中,遂未加多问便答应下了此事。
关于在明泽坊宅院里还住有一位杨素欲进献父皇杨坚的美女冯小惜,李靖曾在得刘居士相助,成功地从杨素手中购下那所宅院时禀报了杨广,称刘居士有意娶冯小惜,故而才劝她以带发修行之身暂寄住于那所宅院之中。杨广一时没有回想起这位冯小惜就是自己在开皇元年间出镇并州路上在东都洛阳遇到的那位曾向李浑行刺的小姑娘,出于感激刘居士曾助自己一臂之力查破三家叛乱的考虑,点头答应了此事。
杨广在长安朝中停留的时间越久,就越发感觉到来自方方面面对自己的瞩目,尤其是在三弟秦王杨俊闹了出上章请求出家为僧,被父皇远远打发到西北巡边生子以后,自己这位新晋的太尉就大有取太子杨勇而代之之势,再任由这种事态发展下去,自己难保不会被卷入一场夺宗内耗大战中而无法自拔。
为了极力避免事态朝此方向发展下去,杨广在加坚催促母后向父皇建言自己出镇并州的同时,也格外对大哥杨勇表现出了尊重。
尽管杨勇此时只被允准恢复了参理朝政,而非受到软禁前的参掌朝政,按说杨广每遇军中有要务,不必向他通禀知会,可径直向杨坚禀报,但是杨广每次在入宫向父皇禀报军中大事前,都会先至东宫去见杨勇,先向他禀明事体,尔后再入宫向杨坚禀报。
他自认为对大哥可说是做到了仁至义尽,履行了一位臣下该做的一切,然而却失望地发现,杨勇似乎对他的这番好意并不领情,以至于后来他再到东宫去见杨勇时,杨勇时常推脱不见。
杨勇对自己产生误解是无可避免的,对此,杨广唯有寄希望于能早日获准离开长安,远赴并州这一条避开嫌疑这一条路可走了。可偏偏由于杨坚要为病逝于并州的同宗重臣杨尚希在长安举行隆重的葬仪,迟迟未对杨广代替杨谅出镇并州一事做出答复,使得杨广只好在长安又停留了两个多月。
第726章 朕要亲巡并州
开皇九年的夏天,长安酷热。
在这一年的夏六月辛丑日,隋高祖杨坚决意出巡并州,留下太子杨勇在长安监国。
诏命一经下达,朝野间又是议论纷纷。
支持太子杨勇的一干朝臣为此一诏命的下达而感到欢欣鼓舞,一致认为,在受到长达两年之久的冷落之后,太子杨勇终于重新得到了皇帝的认可,得以以太子的身份留朝监国,暂掌朝政了。这同时也意味着,晋王杨广虽被赋予了天下军权,却仍不足以对杨勇的储君之位构成威胁。
与此同时,也有一部分朝臣却不这么想,他们大多是长安朝中位高权重的重臣,对近两个月来皇后屡次请求杨坚用杨广替换回杨谅出镇并州一事有所耳闻,私心里皆认为皇帝此次亲自出巡并州,视同亲自送杨广至并州赴任,由此可见皇帝对这位统军伐灭南陈的次子多么重视和宠爱,尚不能排除皇帝易储而立的可能性。
仅有包括尚书左仆射高颖、门下纳言杨素在内的屈指可数的朝中几位宰相细心地留意到,皇帝在决定此次出巡前,特别对太子杨勇和晋王杨广身边的近卫做出了调整,以此透露出杨坚对这两个儿子实则俱心存戒备,皆没有做到完全放心。
首先,太子杨勇的东宫六率虽得以恢复了三千人的建制规模,但由杨坚亲自点名,从蒲州调回李圆通担任太子左领军率,实际执掌东宫近卫之事。此举等于将皇帝出巡长安时,居朝监国的太子杨勇的一举一动,尽掌握在皇帝本人的监视之下了。
其次,征调晋王杨广身边的近卫刘方、薛世雄、鲜于罗等人加入禁军任职,并从晋王骠骑营中调走了虞孝仁、李浑等杨广的亲信故交至东宫六率任职,而将郭衍、李靖派至了杨广身边担任近卫(郭衍同时还兼任晋王骠骑营的协领),将原属杨俊麾下的悍将史祥调至了晋王骠骑营任职。
同东宫六率相比,显然,杨广这位手握兵权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身边被皇帝有意按排进了更多的监视力量。
对于郭衍、李靖二人调到自己身边担任近卫一事,杨广大为满意,同时,也对父皇大规模更换自己骠骑营的将领坦然受之,私心里认为父皇此举将有助于自己更好地回避与太子争位的嫌疑。
除了在出巡前对杨勇、杨广身边的护从将领做出调整以外,杨坚还传命杨广下达军令,从江淮间抽调十万大军北上,充做此次皇帝亲巡北境的护从力量,借以对正重新崛起的东突厥形成震摄。
在并州出镇的汉王杨谅接到父皇杨坚将亲巡并州的消息后,早早地便率领河北道行台一班僚属,并派人出关前往紫河镇告知东突厥都蓝可汗雍虞闾,请他随自己亲至汾水畔迎接杨坚一行。
雍虞闾之前虽因杨尚希病故,对尚在冲年的杨谅心存怠慢,但一听说隋高祖杨坚带领自己的老对手晋王杨广,及高颖等一干隋朝重臣亲巡并州的消息,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经同自己子继夫妻新娶的可贺敦宇文般若商量后,留下叶护窟合真和自己的亲信、同父异母的兄弟——特勤安遂迦陪同可贺敦镇守大可汗牙帐,他本人则备下五百匹上好的胡马,亲自入关赶到了汾水畔来迎接銮驾。
秋七月丙寅日辰时刚过,自一大早便迎候在汾水畔的杨谅、雍虞闾等人便接到禀报,杨坚的銮驾已出了汾州城,正朝汾水畔而来。
站在杨谅身后的河北道行台右仆射崔仲方听到此消息,正欲开口劝杨谅返回身后不远处临时搭建起的帐中稍事休息,待銮驾再走近些再出帐迎接不迟,忽听身旁站着的太平公史万岁手指前方对杨谅说道:“王爷,您瞧,前方像是来了一队兵马。”
杨谅闻言,抬头注目向汾水南岸望去,果然见远处尘土飞扬,似有一支骑军队伍正朝自己所在的位置疾驰而来,便回头向史万岁吩咐道:“有劳史将军迎上前去问一问,看看是不是父皇的先导来了吧。”
史万岁答声得令,翻身上马,未带任何随从,单人独骑取道不远处的石拱桥过了河,迎向了那队人马。
待史万岁骑马走近迎面来的那支人马,方惊奇地发现在那支人马最前列飞驰而来的三匹战马上分别坐着一老一中一少三个人:最右边战马上骑坐着一位年约四十岁上下的黑面大汉,和左边战马上骑坐着的一位英俊青年两人护卫着居中一匹枣红色战马上骑坐着的老者。
史万岁凝神注目,上下打量这位老者,见他生得五柱冲天,面如晚霞,骑坐于马上身材高出左右两位护从一个头顶不止,犹如天神下凡一样。
“对面来的可是汉王属下?”
史万岁正在暗自惊奇之际,突见那黑面大汉用手中马鞭指着他问道。
“在下史万岁。敢问尊驾是?”史万岁在马背上冲对面三人一抱拳,朗声答道。
“你就是曾刀劈阿波可汗的那个敦煌戍卒史万岁?见了朕为何不下马行礼?”那居中的老者听得史万岁三个字,禁不住脱口问道。
“你是?”
“太平公,还识得本王否?”骑在左边马背上的英俊青年笑着向史万岁打招呼道。
“是晋王殿下到了!”经杨广提醒,史万岁霍地认出了他,再不敢怠慢,忙翻身下马,扑倒在杨坚马前,纳头便拜。
“呵呵,阿纵,你前番统军伐陈,还不曾带上他,若是史万岁到了江南,萧摩诃、周罗喉之流恐都难是他的敌手喽。”杨坚久闻史万岁的大名,今见他生得犹如一尊铁塔似的,禁不住转头冲着杨广夸赞起他来。
史万岁在前充做引导,带着杨坚一行从石拱桥过河与杨谅众人相见,杨谅经向护从杨坚而来的元胃私下打听方知,杨坚不耐乘坐銮驾缓缓而行,便约了杨广和他一道策马先行,提前来到了汾水畔。于是,忙引见了雍虞闾和杨坚相见,一行人众星拱月似的簇拥着杨坚返回了并州城。
第727章 四分天下归一
众人来到晋阳宫大殿,分列两厢,依班次站定,杨坚独对着雍虞闾说道:“朕与尔父自四年前长安一别,不想如今竟阴阳两隔,永成陌路。都蓝可汗远来是客,请一旁落座说话吧。”
雍虞闾见杨坚已年过五旬,犹能跨马扬鞭而来,自不敢向之前对待杨谅那么心存傲慢,忙躬身逊谢道:“大隋天子在坐,都蓝身为藩属之国可汗,岂敢对天子不敬,倨坐不恭?都蓝还是站着回圣天子的话吧。”
“沙钵略、莫何两位可汗相继亡故,朕本欲早来凭吊,奈何南方兵事未尽,一时不得方便,此次北上巡边,必亲至两位可汗陵前致礼,略表故人之谊。到时尚要有劳都蓝可汗替朕引路了。”杨坚也不勉强雍虞闾,任凭他站在面前,絮絮和他拉着家常。
雍虞闾没想到杨坚才至并州下马,就提出要亲临父亲和叔父陵前吊唁,头脑一热,抱拳向杨坚提出请求道:“圣天子容禀,父汗原死于契丹人的箭下,前此本汗曾向汉王殿下提出请求,要契丹人交出射杀我父的凶手,割下他的头颅祭奠父汗。今既有幸迎接圣天下北巡,就请陛下传旨,命契丹交出凶手,以使晚辈得偿所愿吧。”
“可汗此言差矣。”杨坚不紧不慢地纠正都蓝道,“据朕所知,沙钵略可汗之死纯系受高句丽王高汤挑唆,率兵东侵所致,与契丹人并无瓜葛。可汗欲为汝父报仇,自当寻此事的始作俑者高汤去。不齐(崔仲方的字),此次朕亲巡北境,可曾传唤高句丽王高汤入关迎驾啊?”
崔仲方闻言,跨步出列,拱手禀道:“回禀陛下,汉王曾手书招高汤入关迎驾,高汤称病不起,只派了其朝中宰相前来进贡了许多方物,现奉汉王之命,将他就安置在馆驿之中,如陛下传诏,臣这就去传他来晋见。”
杨坚听说高汤不肯奉招迎驾,微微皱了皱眉头,遂向汉王杨谅吩咐道:“且将高句丽所贡方物尽转赐都蓝可汗吧,算是朕对故人的一点心意吧。”
雍虞闾听杨坚张口就将父亲沙钵略可汗之死归咎到了高汤身上,且将高句丽进贡给隋朝的许多方物一概转赐给了自己,遂强忍着没和杨坚当庭争执起来,只躬身谢恩道:“谢天子厚赐。然射杀父汗之箭,毕竟发自契丹人之弓,此仇一日不报,父汗便一日不得安息,伏望圣天子明察。”
杨坚却不再搭他的话茬,微笑着转而问他道:“朕在长安时就听说,你已娶了朕的义女大义公主为妻,她为何今日没来见朕哪。朕此次北巡离京前,还特地请皇后亲自从南陈宫中查获的珍宝中精心选了一架金漆紫檀木的屏风带来做为汝夫妻二人成婚的贺礼呢。”
雍虞闾只得再次躬身谢杨坚夫妻的赏赐,自然也不便再提起要发兵契丹,为其父沙钵略报仇的事了。
当晚杨坚就驻跸于晋阳宫中,待与前来迎接诸臣工、外藩可汗,使臣相见、欢饮已毕,杨坚单独将两个儿子——杨广、杨谅留了下来,正色向二人问道:“你们可知,为父此次北巡是为何而来吗?”
杨谅年幼,加之日间亲眼目睹了父皇笼络东突厥都蓝可汗的前后经过,遂率先答道:“儿臣知父皇实为震摄突厥而来。”
“阿纵,你主动请求代替阿谅再镇并州,也是这么想的吗?”杨坚对杨谅的回答未置可否,转向杨广问道。
“阿谅所答自应不差。据儿臣所知,东突厥自莫何可汗继位,其国内军力就日渐恢复,父皇此次北巡,确有威摄突厥之意图。不过,儿臣还以为,父皇似有对高句丽用兵之意,否则日间也不会要雍虞闾去找高汤寻仇了。”杨广补充答道。
“嗯,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吗?要是你大哥在此,想必不会只想着兵争之事吧。”杨坚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远在长安监国的太子杨勇,瞟着杨广问道。
杨广认真低头想了想,再次抱拳答道:“儿臣回想起前时在广陵统军伐陈之际,曾蒙父皇亲临东都督促粮秣,稳定关东,因此抖胆揣测圣意,此次北巡,可有笼络河北世家豪右之意图?”
杨谅却因自己尚在并州总管任上,一向并没听说河北世家豪右有背弃朝廷的任何举动,当即质疑杨广道:“二哥言重了吧。河北一带的世家豪右近几年来对朝廷还算忠心,并无离心离德之举动,何劳父皇亲来慰劳、笼络呢?”
杨坚向杨广投去了赞赏的一撇,用教诲的语气向两个儿子说道:“在朕的五位皇子之中,唯有你二人天资最为聪颖,朕与你母后对你二人寄望也最为深远。因此,为父今日方至并州下马,就特地将你二人留下,询问朕此次北巡的深意。为父且问你二人,若倒退二十年而论,华夏之地该划做几分啊?”
“三分。北朝两分、南朝一分。”杨谅想都没想,脱口答道。
“好像,好像应该是四分吧。关东、中原一带原系北魏拓跋氏为求汉化南迁之地,自与河北、燕赵一带有所不同,不可将二者混为一谈。”杨广沉吟着纠正杨谅道。
“仅以二十年论,阿谅所说言之成理,二十年前,河北、关东同为北齐之地,自应视为一分,而阿纵方才所说更能从近百年来朝代、风俗之演变出发,将河北、关东分而划之,正说中朕此次北巡的深意,就是欲将关中、关东、河北、江南这本做四分的天下真正归为一统,恢复汉时的疆域。”杨坚双目中闪烁着精光,向两个儿子谆谆教诲道。
“关中是我朝立朝之本,关东、中原一带秉承汉时遗风最浓,河北胡汉混杂,又为前齐故地,而江南新近才得以讨平。父皇,请恕儿臣直言,如欲将这本做四分之天下归为一统,恐非一日之功吧。”杨广喃喃说道。
第728章 军士入籍和科举取士
“确如阿纵你所说,将本做四分之天下归于一统,自非一日之功,然也需立即着手去做,方能真正实现之。你们说,然否?”杨坚郑重告诫两个儿子道。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愿替父皇分忧、为朝廷效力,早日实现天下真正一统的宏愿大志。”杨广、杨谅不约而同地挺身站起,齐声答道。
确如杨坚教诲两个儿子的,他此次北巡,除以武力慑服以东突厥为首的北境各藩邦继续向隋朝称臣献贡这一军事意图之外,就是如他所说,想笼络河北一带的世家豪右、行伍军人真正效忠于大隋,将本做四分的天下凝聚成一统的局面。
因此,杨坚在北巡期间,带着杨广、杨谅兄弟二人几乎走遍了河北道行台治下的十九座州府,接见了范阳卢氏、太原王氏、渤海高氏、封氏在内的数十家世家豪右的代表,向他们了解、征求朝廷欲在伐灭南陈,军事上实现南北统一之后,采取何种举措方能使天下归为一统的良策。
待杨坚结束了并州之行,携杨谅返回长安之时,他已传命随行的高颖等人开始起草实行新政的诏书了。
灭陈之后,杨坚欲推行的新政主要有两项:军人入籍和科举取士。
其中军人入籍是高颖向杨坚建言,首先提出的。起因还在于开皇五年间开始推行的大索貌阅。
高颖当初向朝廷建言推行大索貌阅的真正用意是为了查清核实全国的户口、人数,为下一步拟定田法奠定基础。大索貌阅实施四年以来,虽然清查出了数十万为躲避苛捐杂税自愿依附于世家豪右的新民,也经过推行与之配套的输籍之法使这部分新民无田可种的困境得到了一定的缓解,却仍难以准确核定出全国的人口总数。
高颖曾在伐陈之役中担任大元帅府长史一职,对行伍之事并不陌生,于伐陈成功后与杨坚君臣二人的一次讨论朝政时曾提出,自汉末两晋以来,凡入行伍之人,不问出自何地何乡,一概编为军户,随军驻扎,不再是朝廷的编民。日积月累,世代繁衍,就在全国各地形成了以军户及其家小为主体的数以千计的堡坞。军人们既被取消了籍贯,客观上便成了无地可依的流民,军户们世代不务农耕,但以从军为业,也成了不向朝廷缴纳赋税,不列户口名册的特殊群体。这样于杨坚欲实现真正天下一统的宏愿大志极为不利。
有鉴于此,高颖向杨坚献策,无分军民人等,一律编以籍贯,推行军人、军户入籍,加强人口、户籍管理,以实现天下之军民人等尽皆在朝廷掌管之下的目标。
杨坚经过选择到河北一带民间实地调查,决定采纳高颖的这一建言,于开皇十年正式颁诏,在全国范围内推行军人、军户入籍,彻底改变了此前三百年来军民分列,军人、军户不入朝廷编民之列的状况,同时也为隋唐两朝府兵制逐步向募兵制的转变埋下了重要的伏笔。
关于科举取士一条,实则倡言于晋王杨广。
杨广之所以想到向父皇杨坚建言,欲开科举取士,改用考试选拔人才的办法为朝廷征选贤才,最初的起因还在于他随杨坚北巡并州不久,就意外地得知了早在开皇四年间被突厥强掳至关外的江陀子在突厥朝中受到了可贺敦宇文般若的重用,并向莫何可汗建言,在东突厥国内推行屯牧制,大大增强了东突厥的国力、军力,他本人也恢复了本名江上源,被册任为突厥朝中的达官,官居三品。
杨广清楚地记得,江陀子早在父皇杨坚登极之前就曾有恩于他,并被杨坚带回长安,安置在了自己府中。
老晋王府中可谓是人尽皆知,这位出身于北境边关一个普通花匠家的秀才满腹经纶,素有抱国之志,也曾和朝中显贵(后来还做了皇帝)结缘,却一是因其出身于庶族、平民之家,二则因其身有残疾,在长安始终得不到重用,只能以种花度日。
没想到五、六年前,江陀子被突厥大军强掳至关外,反而成就了他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帮助一度衰落的东突厥重新变得强大了起来。
从江陀子这件事情之中,杨广内心深切地感受到了强烈地震撼,他能够理解江陀子为何在受到宇文般若的赏识和重用后,无视长年以来自己的故乡屡受突厥铁骑的抢掠这一事实,转而帮助突厥实现重新崛起所怀的心思,那就是受到一个普通士子大多都会怀有的一份施展平生所学,修齐治平的理想所驱使,才使得江陀子义无返顾地选择了为突厥效力。
联想到河北、关东,包括才平定不久的江南等地有不计其数的像江陀子这样的寒门士子受限于推行已久的察举制,难以获得施展平生所学,为朝廷效力的机会,杨广遂于杨坚结束北巡、返回长安后不久,上章请求在全国开科举取士,给包括众多寒门士子创造一个凭自己胸中所学得以进身仕途,为朝廷效力的机会。
然而,杨广的这份奏章却没能如高颖关于推行军人入籍的那道奏章一样,得到杨坚的首肯和采纳,得以很快实施。
究其原因,固然有杨广在这道奏章中所提科举取士步子迈得太大,始无前例地提出不论出身高下、贵贱,但以几场考试评定高下的做法同当时祟尚门第出身的实情格格不入有关,更深层次的原因还在于杨坚既将全国的兵马交给了次子杨广,便不肯再在文治上采纳他的建言,以避免引发朝野间关于易储的更加激烈的议论和反对声,给朝局造成不必要的动荡。
所以,杨广的这道奏章在临德殿杨坚的几案上一放就放了长达三年之久,并未受到应有的重视。
而杨广本人,也因在命人将这道奏章送回长安后不久,就得到了突厥可贺敦宇文般若题写于杨坚赐与她的那架金漆柴檀木屏风上的一首反诗,不得不将注意力聚焦到了突厥和宇文般若,而无暇顾及到科举取士的事了。
第729章 屏风题诗
隋高祖杨坚北巡并州,在晋阳宫初见都蓝可汗,便提出要亲往凭吊沙钵略和莫何两可汗,待雍虞闾返回紫河镇将此消息告知宇文般若时,宇文般若着实为此着实紧张了好一阵子。
她自知这些年来明里暗里做了许多于隋朝不利的事,生怕杨坚驾临紫河镇时会以义父的名义带她返回长安,从此将她软禁起来。
然而,直至听说杨坚结束此次并州之行,打道回京,也没见他前来紫河镇吊唁,宇文般若在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才恍然明白过来:杨坚当着雍虞闾的面儿说要来紫河镇凭吊故人,只不过是笼络他的一种手段,同时也暗含警告他的意味,并不能当真的。
在被杨坚强行带回长安,扣做人质的警报解除后,宇文般若内心不由自主地又产生了一丝悲凉之感:近两年来,在她的倾力辅佐下,东突厥的国力、军力都得以恢复,大有再次称霸漠北草原之势,恰在此当口,隋朝不仅兴兵伐灭了南陈,实现了南北统一,而且将她的老对头——晋王杨广重新调回了并州,对东突厥的震慑用意自不待言,照此情形发展下去,自己复辟宇文氏江山的心愿不知何时才能达成。
联想起自己十六岁便以北周和亲公主的身份远嫁突厥,在沙钵略死后,又嫁给了他的儿子都蓝为妻,一女事二夫,且是身为父子的二夫,在她自幼饱读诗书的头脑中想来,毫无纲常伦理可言,早已成为了他人眼中的荒淫无耻之人,宇文般若不由得自怨自艾起来。
雍虞闾倒是对这位从前的继母,如今的妻子甚是宠爱,特地将杨坚赐与他夫妻二人的那架屏风命人安放在了可贺敦的寝帐中,以取悦宇文般若。
他却不曾想到,宇文般若睹物伤情,竟于一夜酒后提笔在此屏风上题诗一首,从此给她自身招惹来了杀身之祸。
这一天夜晚,宇文般若趁雍虞闾外出不在紫河镇的机会,招她的秘密情人——雍虞闾同父异母的弟弟安遂迦到她的寝帐饮酒私会,当晚两人皆喝得酩酊大醉,乘着酒兴,宇文般若走至那架屏风前,命安遂迦为她磨墨,提起笔来刷刷点点在屏风的留白处写上了一首诗。
诗云:
盛衰等朝暮,世道若浮萍;
荣华实难守,池台终自平。
富贵今安在?空自写丹青;
怀酒恒无乐,弦歌讵有声。
余本皇家子,飘流入虏廷;
一朝睹成败,怀抱忽纵横。
古来共如此,非我独中名;
惟有明君曲,偏伤远嫁情。
在这首屏风题诗中,宇文般若直抒胸臆,尽情舒发了自己心中对故国的思念,对自已不幸身世的伤感之情,也委婉地表达出了自感夙愿难遂的悲伤,写得可谓是情真意切,楚楚动人。
更加不幸的是,正因为这首诗写得好,被有幸得见它的人不断地抄写、吟咏,终于有一日传至了再次出镇并州的杨广耳中。
杨广任借他敏锐的政治嗅觉,以及对宇文般若的高度戒备之心,随即从这首诗中品味出了宇文般若复辟之心不改,仍妄图借突厥之力恢复宇文氏江山社稷的野心,立马命人将这首诗传回了长安,提醒父皇杨坚须对宇文般若小心防备。
杨坚接到杨广传来的这首屏风题诗,勃然大怒,遂对宇文般若起了杀心。
恰逢此时,都蓝可汗雍虞闾发兵打败了西突厥达头可汗,兵锋直抵天山脚下,几乎攻占了西突厥近三分之一的领地,为炫耀其武力,兼作为对杨坚前番赏赐的回礼,都蓝特地向杨坚进贡了一柄和阗玉做的玉手杖。
杨坚见到这柄玉手杖,经向突厥来使细问其出处,不禁倒抽了口凉气:想不到东突厥军力竟变得如此强大,已占领了西突厥大片领地。倘若照此态势发展下去,东西突厥实现统一必是早晚的事,突厥在可预见的未来势必再次成为隋朝的心腹大患。
出于对北境局势的高度关注和担忧,杨坚紧急召来朝中突厥问题的首席专家长孙晟,向他询问遏制突厥之策。
东突厥重新崛起势头如此之猛烈,也大大出乎长孙晟的意料,他请求杨坚将他派往并州,协同杨广一道采取对策,对都蓝加以掣肘、牵制,确保北境无忧。
尚未等长孙晟从长安启程,赶赴并州,从平定不久的江南相继传来十几道紧急军报,称南陈故地多处发生匪患,先后有汪文进、高智慧、李棱等人揭竿而起,造反作乱,更有消息称,南陈后主陈叔宝的堂叔陈君范在萧岩等后梁投陈宗室的支持下于浙东称帝,欲延续南陈血胤,恢复南北朝分裂对峙的局面。
杨坚得报后起初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认为江南的叛乱不过是南陈余孽沉渣泛起,成不了什么气候,遂传命驻守建康、广陵的王韶、宇文述等人即行发兵弹压。
然而,接下来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向朝廷请求派兵增援江南的紧急奏章像雪片似地不断报至杨坚案头,江南叛乱大有星火燎原、越演越烈之势。
杨坚这才被迫召集朝中几位宰相,并太子杨勇,返京不久的汉王杨谅一道紧急会商对策。
在这次会议上,尚书左仆射高颖直言不讳地向杨坚指出,伐灭南陈后,朝廷未能及时采取剿抚并用之策清剿南陈残兵旧部,抚绥江南百姓,是导致江南复叛的直接原因,为此,他向杨坚举荐越国公杨素出任统军平定江南叛乱的行军元帅,专一负责剿灭江南叛乱,同时,请朝廷指派一位皇子、亲王前往出镇广陵,抚绥江南,收拢人心,以使江南真正归化大隋。
杨素系文武大才,且是伐陈三路大军中西路军的行军元帅,对由他出任平定江南叛乱的行军元帅,统军南征,包括杨坚、杨勇在内的诸人都没提出反对意见。
只是,在讨论由哪位皇子出镇广陵,抚绥江南时,与会诸人间产生了不小的分歧。
第730章 救火队长
在杨坚心目中,自是曾经身为三路伐陈大军元帅的晋王杨广是抚绥江南的最佳人选。
然而,即连进献剿抚并用之策的首辅高颖也不主张由杨广领衔,抚绥江南。
虽然高颖口中声称的不赞成杨广出镇广陵、抚绥江南的理由是突厥大有重新崛起之势,在此当口,不宜征调在应对突厥方面最有经验的杨广南下,改镇江南,杨坚凭着他多年以来对高颖的了解,仍能领会出他之所以率先反对杨广改镇江南,其实还出于对朝中才因杨广出镇并州平息不久的易储风波的深切忧虑。
要知道,江南不同于北境的突厥。突厥无论是向朝廷称臣,还是重新称霸于漠北草原,都属于外政,而自南陈被伐灭后,江南就划入了隋朝的疆域,杨广手握天下兵权,且又是统军伐陈的三军统帅,倘若命他抚绥江南,日后一旦其有与太子杨勇争位之心,且事竟不成的话,那么他占据江南、割据一方,就是可以想见得到的事了。
指派杨广既有可能带来后患,接下来浮现于杨坚脑海中的几个皇子:杨俊、杨秀、杨谅,也随即被他自己给否掉了。
秦王杨俊不宜抚绥江南的理由和杨广多多少少有些类似,且他尚受到家事困扰,难以专心抚绥江南,为朝廷效命。
蜀王杨秀在数年前激起西南羌人叛乱过程中暴露出的残暴本性,使得杨坚至今仍记忆犹新。如派他去江南,不用说抚绥江南,收拢人心了,他不激起江南新的叛乱就算不错了。
汉王杨谅年岁虽小,却天资聪慧,不在杨广之下,且才从并州卸任回到长安,指派他改镇江南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可是,杨谅最令人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年岁和经验不足,如若派他去抚绥江南,须得替他再派去一位朝中重臣充当顾问,这又是一件令人挠头的事。
杨坚思来想去,下意识地将目光转移到了太子杨勇身上,心中暗想:倘若见地伐不曾擅自扩充东宫六率,以他一向保守、持重的性格,派他抚绥江南,倒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可是,他已然犯下过一次大错,如派他去抚绥江南,一旦再犯下过错,只怕是自己不想易储都难了。
“圣上,臣以为当今朝中,唯有晋王能担当抚绥江南之重任,即请圣上下诏召回晋王,命他再镇江南。”杨坚的思绪被陡然响起的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是尚书右仆射苏威。
杨坚知道,同自己在伐陈前夕颁下一道联姻诏书,将当朝首辅高颖强行和太子杨勇捆到了一起相比,在朝中目前的几位宰相之中,苏威恐怕是最希望看到杨广取代杨勇,成为新太子的人了,眼下两位尚书仆射各执一辞,互不相让,在指派杨广前往抚绥江南这一问题上产生了分歧,使得杨坚心中犹豫不决之际,转而征求起已择定为清剿江南叛乱的门下纳言杨素的意见来了。
杨素对近来朝中产生的易储之争心知肚明,本不欲当着高颖、苏威的面儿向皇帝进言,发表带有倾向性的意见,但由于之前他曾办砸了向皇帝进献美女,私辟外室这件事,自认为得罪了皇后独孤伽罗,连带着对受独孤伽罗委派前去购下明泽坊那所宅院的杨广也心存畏惧,生怕独孤伽罗、杨广,以及自己的夫人郑祁耶几个人会联起手来对付自己,所以当他瞧出皇帝心意未决,将目光定格在自己身上时,基于讨好杨广的考虑,抱拳向杨坚建言道:“臣以为,突厥实为癣疥之疾,而江南才是心腹大患。臣知陛下素有四分天下归一统的宏愿大志,欲使四分天下真正归为一统,抚绥江南尤其重要,且相较臣统军清剿江南叛乱要难上许多,唯有选派最为适宜之人选担此重任,方可收天下归为一统之功效。伏惟陛下圣躬独断。”
杨坚见杨素虽未明说,言语中已透露出赞同由杨广抚绥江南的意思来,遂呵呵笑道:“处道的意思朕已听懂了。如朕采纳尔等建言,从并州征调阿纵南下,你须知此番你不再受他节制,你主剿,他主抚,彼此互不统属,你可知道了?”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早日平定江南叛乱,为陛下归化江南、实现天下一统效命。”杨素凛然答道。
就这样,杨广在离京再次出镇并州仅有短短半年之后,被当作“救火队长”再次派往了广陵,改任扬州总管,抚绥江南。
为有助于杨素统军从速平定江南叛乱,为杨广抚绥江南创造有利条件,杨坚特命,将史万岁、李彻两员大将调至杨素麾下就任行军总管,随杨素一道前往江南平叛。
同时,由于江南平叛的需要,杨坚在杨广奉调南下后,改派侄儿广平王杨雄出镇并州,由长孙晟辅佐,对突厥暂行安抚之策,以俟江南平定后再集中精力防止突厥势力的重新坐大。
杨广因考虑到此次南下与前次统领大军伐灭南陈不同,重在收拢人心,于是便在从并州奉调南下广陵赴任之际,特地上书杨坚,请求携王妃萧厄一同前往抚绥江南,以求利用萧氏在江南的影响力,相助自己收拢江南人心。同时,派人带信回长安,传命自己幕府中的两位智囊——张衡和裴蕴护送萧厄至广陵与自己相会。
裴蕴得信后,未经杨广允准,也不同张衡商量,便擅自做主,连逼带劝地强拉着心意师太、司马珞、连同居于明泽坊宅院中的红拂女冯小惜一道,随自己和萧厄一行离开长安,赶赴了广陵。
待到对冯小惜怀有一片痴心,朝思暮想着要娶她为妻的刘居士发现一夜之间,冯小惜连同居住于同一所宅院中的心意和司马珞两人都不见了,向明泽坊的里正和街坊打听冯小惜的去处时,有好事人遂对他诈称冯小惜是返回故乡投亲去了。刘居士信以为真,回家禀告了父母,带上些金银珠宝,离开长安,一路北上追寻起冯小惜的下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