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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隋行全文阅读

作者:朱藤紫骢     一路隋行txt下载     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01章 何时雾起

    自从召集东路军诸将,当众宣布了兵分四路渡江伐陈的作战方略以来,杨广就在盼望着江面上早些生起大雾,好掩护大军渡江。

    向贺若弼、韩擒虎下达命令时所说的择机二字,经会后高颖单独向二将解释,也是要等候天气变化,江面上产生大雾时趁机渡江作战。

    然而,天公不作美,明明是隆冬雾气多发季节,一连等了十多天,天天都是艳阳高照、和煦温暖的晴日,站在大江北岸,几乎能望见对岸南陈军士手中拿的是刀,还是剑。这让包括杨广在内的隋军将领既焦急,又无奈。

    性急的韩擒虎等不得天降大雾,三天两头地来找杨广,请求率军渡江,都被高颖给劝住了。

    确定渡江作战方略的军事会议以后,张衡依杨广的交待,专门找到韩擒虎,劝他不要急于向采石镇戍发起进攻,斩杀派刺客潜伏山阳渎水下行刺杨广的徐子建,以免过早暴露隋军渡江奇袭的地点,韩擒虎勉强答应了。但为等这场大雾,他一等再等,最终还是忍不住避开高颖,直接找到了杨广面前,来向他请求出战。

    杨广刚接到小宦者李玉儿带来的父皇杨坚命他从速渡江伐陈的诏命,同时也在为李玉儿给他捎来的杨坚的一个口信感到为难,正向李玉儿解释着至今没有渡江作战的原因,忽听门外韩擒虎求见,遂传他进来,手指韩擒虎向李玉儿说道:“烦劳李公公回复父皇,东路军将士已枕戈待旦,随时准备渡江伐陈,譬如这位韩擒虎将军,自从领命以来,每日夜不卸甲,歇宿于江边的战船之上,这不,又找我来请战来了?务请公公向父皇解释清楚,晴日渡江,我军动向极易被敌发觉,陈叔宝已将大江下游南陈水军主力尽调集于建康附近,如强行渡江,势必造成大的伤亡,于渡江后持续作战极为不利。因此,最好还是能耐心等候几日,只要江面上起了雾,我军当立即渡江,对南陈帝都建康发起进攻。”

    李玉儿是杨坚从在大兴宫当差的千百个宦者当中慧眼挑选出来的随侍宦者,且是头一次奉旨出外办差都,因此格外较真,听了杨广的解释,抿着嘴想了想,躬身冲杨广行了一礼,赔笑问道:“王爷,莫怪咱家多嘴,实是圣上交待得迫切,咱家不得不想得周全些,待返回东都时也好将前敌真实的情况禀奏给圣上,使圣上体察王爷的苦衷。王爷方才既说定要等到江面上起雾方可定下大军渡江伐陈的日期,咱家抖胆请问王爷,为何不选择在夜间渡江,夜间渡江不也可以减少和避免伤亡吗?”

    未等杨广作答,韩擒虎就咧着嘴抢先答道:“小公公有所不知,南陈水军早就料到了我军会选择在夜间渡江,不但夜间对沿江一带的警戒远强于白天,而且每到天黑,他们还在江心滩涂至南岸密布了浮铃,但凡夜间有大批的船只渡江,都会早早地惊动敌军,来阻止我军渡江。”

    杨广点点头,附和着韩擒虎向李玉儿解释道:“敌军既已料到了我军夜间渡江,提前加强了戒备,我军则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我打算待白天江面上生雾之时,先以左右两路小股奇兵以大雾为掩护,快速渡江攻下南岸的沿江要塞,继而自东西两面形成对建康的夹攻之势,尔后再由后续部队跟上增援,巩固已有战果,对建康发起猛烈进攻。请公公回奏父皇,有独孤公辅佐,阿纵决不会令父皇失望的。”

    杨广话已说至此,李玉儿不便再作过多地追问,却仍怕自己回去传不好话,引发父子间的误会,遂乍着胆子请求杨广道:“王爷既已成竹于胸,咱家没有再多的话可问。还请王爷拟写一道奏章,将前敌已然确定的渡江作战方略及原因详细写明,由咱家带回,上呈给圣上,免得咱家笨嘴拙舌的,误传了王爷的意思。”

    杨广见李玉儿年纪虽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思虑却十分周全,行事也十分谨慎,不由得更加怀疑他给自己带来的父皇的那道口信并非是父皇杨坚的真实意思了。

    心中想着日后自己该怎样完成杨坚交待下的秘密差使,杨广表面上却对李玉儿笑道:“公公所说自是本王应当做的,就请公公在此稍候一时,本王现在就起草给父皇的回复奏章。”

    他一眼望见韩擒虎还站在厅内,遂向他吩咐道:“将军的来意本王已经知道了,还请将军耐心稍候几日,只要江面上雾气一起,本王自会第一个下令给将军,渡江伐陈的。”

    韩擒虎从杨广和李玉儿的对答中隐约猜到了他多半是奉旨前来催促杨广发兵渡江作战的,灵机一动,趁机当着李玉儿的面儿向杨广抱拳请战道:“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大年夜南陈守军必生懈怠之心,若除夕之前江面上雾起,还则罢了,若到时仍不见有雾,末将请求大元帅允准末将带领五百死士,连夜乘快船渡江,奇袭南岸之敌军,必能大获全胜。”

    杨广面带不悦,正要开口喝退韩擒虎,就见大元帅府长史、当朝首辅高颖面带喜色地从厅外走了进来,忙改口将李玉儿引见给了高颖,且向他问道:“独孤公连日来在城外筑起高坛,请世外高人夜观天象,不知可瞧出江面何时雾起否?”

    原来,高颖因连日放晴,心中同样焦急,急中生智,想起了三国时孔明筑起七星台,求得东风,大破曹军的故事,便访求能识得天象的世外高人,也在广陵城外筑起一座高台,亲自陪同高人登台观测天象,预测雾起的时日。今日杨广既见他面带喜色地跑回帅府来,猜到很可能连日来观测天象得到了满意的结果,故有此一问。

    “方才某在厅外之时,听到韩将军向王爷请战,某以为王爷应当答应韩将军所请,渡江伐陈之日就定在除夕夜为宜。”高颖手捻胡须,微笑着答道。

第702章 宵济采石

    听高颖如此说话,杨广随即也就明白了:高颖访得的世外高人必是预测除夕夜江面上会起雾。碍于李玉儿在场,不便将话说得太满,所以高颖才会要自己答应韩擒虎的请求。

    一念至此,杨广旋即同李玉儿商量道:“渡江伐陈之期将至,不如请公公在广陵稍留两日,待大军渡江攻下建康后,也可由公公带那人回去向父皇一并报捷、复命,岂不更好?”

    李玉儿心知杨广不欲使更多的人知道杨坚交待给他的秘密差使,才会挽留自己在广陵多留上两日。他既已想到伐陈成功之时,晋王杨广在朝中的地位必将极大提升,不愿在此时违拗杨广的意愿,便请杨广依旧拟写一道回复奏章,向杨坚说明前敌的详细情形,命随行亲信的禁军骑快马先行返回东都,而他自己则应杨广之请留在了广陵,静候杨广率军伐陈成功的佳音。

    杨广请李玉儿先回馆驿休息,随即在帅府议事厅召集众将,会议起了渡江伐陈的具体日期和兵力部署等事宜。

    果如杨广所料,世人高人指点高颖,开皇九年的元旦前后,大江之上会有雾起,利于大军渡江。

    杨广、高颖随与众将议定,将渡江伐陈的日期定在开皇八年的除夕当夜,就依韩擒虎所请,由他率领五百死士先于其它各路兵马渡江,充做全军先锋。

    对此,贺若弼颇有微辞,经高颖向他解释说,之所以选择由韩擒虎率领小股精兵充任全军先锋,概因从采石一带渡江,相较贺若弼选定的烟头渚,江面更为狭窄,且距离建康稍远,不易被敌军在较短时间内察觉出隋军渡江后会直扑建康,同时,韩擒虎在百里之外率军渡江,也利于转移敌军的注意力,更便于贺若弼待次日江面上起雾时率领麾下主力从东线渡江,迅速拿下南岸重镇南徐州,贺若弼才勉强同意了这一安排。

    贺若弼、韩擒虎诸将各自回营,准备率军渡江事宜暂且不表,单说杨广,日也盼夜也盼,总算盼来了一场大雾,可以对南陈发起强攻了,却因李玉儿给他捎来的杨坚的一句口信,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待高颖等人离开之后,杨广左思右想,命刘方第一个将李浑唤来了议事厅。

    “金才,我反复思虑,还是决定将这一差使交待给你才觉放心。只不知你愿不愿意随韩擒虎先行渡过江去?”李浑与杨广熟得不能再熟了,因此两人一见面,杨广一句客气话也没有,径直切入正题,问道。

    “王爷的意思是,要末将跟随韩擒虎充当全军先锋,先行渡江与敌开战?末将正巴不得有此为国效命的机会呢。王爷还有何吩咐,尽请一并说出,末将必当全力以赴,不会令王爷失望的。”李浑喜出望外地答道。

    “金才,我命你跟随全军先锋部队率先渡江,并不是为要你争立伐陈头功去的,而是要你从建康台城之中带回一个女人来见我。这件事无论成与不成,都不得向外透露半点儿消息,你能做到吗?”杨广直盯着李浑,缓缓说道。

    李浑与杨广熟不拘礼,眼见议事厅内再无旁人在场,遂笑嘻嘻地同杨广玩笑道:“莫说是一个女人,就是王爷要陈叔宝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末将也一定给王爷完好无损地带将回来......”

    “别的女人再多也是无用,我只要张丽华一人。你但能将张丽华活着带回江北,它日论功行赏,你定会名列前茅。”杨广紧绷着脸,郑重地叮嘱李浑道。

    李浑见杨广一板正经,全然不像是私下里要自己这个同窗好友替他暗里地寻觅江南美女、金屋藏娇的架式,心中登起疑惑,沉吟片刻,才期期艾艾地问道:“万一,万一......”

    “万一她要是死了,是吗?”杨广仰面长吁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像是自问自答地说道,“那,或许是一件幸事......我再说一遍,无论差使能否办成,今日之事须永远烂在你的肚子里,要是日后惹祸上身,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李浑似懂非懂地抱拳应道:“末将谨记王爷嘱咐便是。”

    当日晚间,杨广就以犒劳出征将士为名,亲至前敌韩擒虎营中,传命韩擒虎在五百死士之中加上一个李浑。

    一转眼两天就过去了,开皇八年的除夕之夜,天交二更时分,伫立于大江北岸的韩擒虎举目向夜空中望去,只见一轮明月当空悬挂,皎洁的月光洒满了整个江面,江面上一丝微风都没有,从江南岸隐隐传来南陈军士在战船上喝酒作乐的嘻笑之声。

    韩擒虎回头向远处的采石镇戍眺望,依稀可见镇戍中灯影闪烁,人影晃动,显然,采石镇戍里的这顿年夜酒还未散场。他的嘴边浮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出的笑容,随即大手一挥,向在江边整装待发的五百名隋军勇士下达了渡江的命令。

    月光照耀下,二十只快船像二十枝离了弦的利箭一般,向大江南岸疾射而去。

    虽然韩擒虎率领渡江的只有二十只快船,但在飞速通过江心滩涂,驶向大江南岸时,仍没能避过南陈水军沿江密布的浮铃。当隋军两只快船不慎触碰到了浮铃,一连串清脆的铃声在空旷的江面上响起时,包括韩擒虎在内,每一名隋军先锋将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加快速度,冲上南岸!”韩擒虎霍地挺身站起,抽出佩剑,剑尖指定大江南岸,厉声传命道。

    各条快船上的水手加紧划动船桨,拚尽全力想赶在南陈水军听到铃声,出营拦截之前划到靠近南岸的江边。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方才那一连串的浮铃声响竟被南陈水军营中阵阵喧哗声掩盖住,没有引起敌军的注意。

    眼看着大江南岸片刻间已近在咫尺,韩擒虎从船头一跃而起,头一个登上了南岸,将手中佩剑向空中一举,大喊一声:“兄弟们,杀啊!”

    五百隋军勇士像猛虎般杀向了敌军军营。

第703章 大雾弥江

    就在韩擒虎率领五百敢死之士,趁着大江对岸的南陈守军喝年夜酒的机会,登上南岸,随即向敌军发起进攻的同时,一个时辰前还是明月当空、一派睛朗的江面上突然升起了团团雾气。

    并且,雾气越来越浓,渐渐弥漫了整个江面,待到天色微微泛亮,大江两岸已成了一个混沌世界,三五十步外都很难看清人影了。

    隋军两支奇兵中的另一支兵马共计一万人在吴州总管贺若弼的率领下,于江面上雾气方起之时,即乘坐着数百只战船从烟头渚启程,向大江南岸驶去。

    与相距百里之外的韩擒虎所部不同,贺若弼率领的这一万人马担负着渡江登岸后,迅速攻占南岸重镇南徐州的任务。

    南陈南徐州刺史名叫黄恪,除夕夜也和一众僚属在刺史衙署多喝了几杯,天光大亮犹在衙署后院的寝房中倒头大睡,这时,贺若弼率领的隋军已然在大雾的掩护下渡过大江,攻至了南徐州城下。

    黄恪在睡梦之中被身边陪寝的小妾唤醒,来不及顶盔贯甲,身着睡袍,手提一支宝剑,就急急忙忙地带着十几名亲兵登上城楼率军迎战。

    岂料才一登上城楼,从城外的浓雾当中就飞来一支冷箭,贴着黄恪的头皮飞了过去,吓得他脚下一滑,险些从城楼上滚落下去。

    好容易在几名亲兵的搀扶下,黄恪登上城楼,手抚垛墙向城外望去,但见氤氤氲氲,混沌一片,耳旁只听到隋军震天的喊杀声,眼前却连个隋军的影子都看不到。

    “放箭,放箭。只要能坚持到晌午雾气散去,后方援军一到,隋军自然会撤走的。”黄恪无奈,只得命守城的军士们胡乱向城外放箭,意图阻止隋军攻城。

    贺若弼本是隋朝智通双全的大将,加之久镇江淮,对南陈沿江各座城池的兵力配备、守将的情况都十分熟悉,早在确定由他率军从烟头渚渡江,随即攻占南徐州后,他就将南徐州城内的各种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知道城内守军大多集中于北门、东门一带,而刺史黄恪为人刚愎自用,听不得别人的劝告,认为南徐州的西门面向帝都建康,不会成为渡江隋军重点进攻的目标,因此只在西门一带安排了少数兵力驻守。

    根据这一情况,贺若弼令麾下大将员明率领一支兵马猛攻南徐州的北门和东门,他本人则亲率三千精兵打起南陈军队的旗号,抄小道绕至西门,对驻守西门的守军诈称自己这支人马是奉都官尚书孔范之命,紧急驰援黄刺史的先头部队,诓骗西城守军打开了城门。

    贺若弼率领三千精兵一哄而入,里应外合,仅用了不到两个多时辰的功夫就拿下了南徐州,活捉了黄恪。

    “黄刺史,此刻晌午已到,城外的雾气也渐渐散去,就烦你头前带路,引导我军向建康开拔吧。带路带得好,或可保得你一条性命。”贺若弼亲手替黄恪松开身上的绑绳,命他充作向导,带引隋军随即向南陈帝都建康进发。

    宿醉未醒,城破兵败,自己也成了隋军的俘虏,黄恪为求活命,也只能服从贺若弼的命令,在前引导着隋军向建康城继续发起进攻。

    建康的台城内,南陈皇帝陈叔宝一觉醒来,只觉口中,鼻中尽呛满了难闻的气味,呛得他头痛欲裂,遂挣扎着起床,回头瞧了一眼尚在沉睡之中的萧摩诃夫人顾氏,正欲唤人进殿问问外面出了什么事,就见亲信宦者蔡脱儿神色慌张地跑进殿来,也顾不得避讳还躺着顾氏,匆匆向陈叔宝禀道:“皇上,大事不好了,隋军已打过江来了!”

    陈叔宝乍闻此讯,惊得呆若木鸡,许久,才大张着双臂命令蔡脱儿道:“快,召集众卿光昭殿议事,快!”

    当江总、孔范、施文庆等几位陈叔宝平素最宠信的近臣,以及萧摩诃、任忠、鲁广达等一干大将应召来到光昭殿时,又从东、西两个方向传来了最新的消息:隋吴州总管贺若弼率军渡江后已攻占了南徐州,正在朝建康城东郊的蒋山进军;隋庐州总管韩擒虎所部仅用了半日,就攻陷了姑熟要塞,前锋已抵达建康城西南的新林一带。

    “萧郎,任郎,鲁郎,你们快替朕拿个主意,该如何派军迎敌啊?”到了火烧眉毛的节骨眼儿,陈叔宝再顾不得理会大言不惭,叫嚣着统军退敌,立功升官的孔范了,眼巴巴地望着萧摩诃等几名前朝宿将,问计道。

    萧摩诃因昨夜和麾下一班老部下在府中聚饮言欢至三更时分,及至回寝房歇息之时,却不见新迎娶不久的年轻美貌的夫人顾氏姿儿在房中,经向府中侍女再三逼问方知,夫人早在傍晚时就被皇帝派人接进台城去了,至今未归。

    萧摩诃捧着顶崭新的绿帽子,哪儿还有心思替陈叔宝献言退敌,听罢皇帝的问询,怏怏地别过头去,只说了一句话:“臣统军去打就是了。”

    鲁广达则因应召前刚刚得知,他的儿子鲁世真在新林归降了韩擒虎,心里正惴惴不安,一则担心儿子的生死,二则也怕皇帝得知此事后会重责自己,也没心思为陈叔宝出谋划策。

    倒是任忠,向陈叔宝献上了一条可以反败为胜的良计。

    任忠建言,根椐东西两路敌军的多寡,应当调集重兵对东路贺若弼所部实施阻击,同时,由他率领一支精锐之师,向西南方向出城,避过韩擒虎,直扑自六合渡江的杨广中军主力,迫使韩擒虎、贺若弼两路隋军放弃对建康的进攻,回救其主帅。尔后无论胜负,直接率军渡江,麾师江北,与尚保留在大江北岸的十几处镇戍中的军队会合,对外声称要一路向北,攻取隋朝的徐州城,切断江淮隋军的补给线,这样一来,如能吸引杨广、高颖率军撤至江北、回救徐州,则建康之急可解矣。

第704章 顾氏双姝

    “任将军所言不妥吧。”不等任忠把话说完,尚书令江总就摇头说道,“如今兵临城下,将军不替圣上着想,率军守卫帝都,却要远渡江北对敌展开反攻,是不是过于异想天开了点?”

    江总身为南陈首辅,他的话对陈叔宝产生了重大影响,使得陈叔宝本已被任忠说动的心思又变得犹豫了起来,不禁把目光转向了不久前才被隋军赶回江南来的司空司马消难。

    “任将军所献计策初衷固然是好,但不知将军欲统领多少兵马渡江作战呢?”司马消难因在江北新败,为挽回颜面,遂向任忠问道。

    “一万兵马足矣。末将了解司空常年率军驻守淮南、江北一带,当地仍有为数不少的我军将士潜伏民间,末将如能率军渡江,必能得到这些将士的踊跃响应,则致胜之把握又平添了几分。”任忠抱拳答道。

    “一万兵马?据我所知,此番隋起三路大军来犯,杨广所率之东路军实为三路兵马之主力,兵力多达数十万,任将军这一万兵马不待渡过江去,只怕......”司马消难皱眉质疑道。

    司马消难虽未明言,但与江总所见相类,对任忠提出的出奇兵渡江作战的建言不赞同的意思已十分明显。

    陈叔宝见众人意见相左,一时间难以议出个眉目来,又因心中牵挂着仍在自己寝殿中的顾姿儿,便吩咐江总一人留下,命其它诸人暂且退下,各自回去做好随时准备率军迎敌的准备去了。

    “此次隋军渡江来犯,江北事先就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吗?”待殿中只留下了君臣二人,陈叔宝方向江总问道。

    江总知道陈叔宝问的是“雁巢”和关自在,遂摇头答道:“臣与关自在已失去联系多日,并未得到他传来的任何消息。”

    陈叔宝不满地瞪了一眼江总,略一思忖,命令他道:“你即刻派人渡江赶赴广陵,务必要和‘雁巢’取得联络,命他们在江北有所举动,干扰隋军渡江后对建康发起的进攻,有敢违令者,立斩无赦。”

    “关自在近年来时常不顾陛下诏命,擅自行事,此次又与臣失联已久,目下生死不知。依臣之意,要不要另择得力之人前往江北代替他......”

    “大胆!”陈叔宝勃然作色道,“关自在原是父皇亲自择定的‘雁巢’副首领,连朕都无权罢黜他,你何出此狂悖之言?且退下,按照朕的吩咐行事吧。”

    江总没想到一个派至长安潜伏多年的细作头目,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竟隐然在自己这个尚书令之上,吓得偌偌连声,再不敢提一句对关自在不利的话,应声遵命,退出光昭殿去了。

    陈叔宝阴沉着脸,转身出了光昭殿,回到了殿后的临春高阁,见阁中床榻上,顾姿儿睡眼惺松地坐在床沿上,正用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不由得登时将其它的事都抛到了脑后,忍不住上前一把将她摁倒在床上,又要行云雨之事。

    顾姿儿一时不备,被陈叔宝摁倒在床上,伸手就来褪她的衣裤,忙娇喘微微地阻拦道:“皇上,这都什么时辰了,你难道不怕萧朗知道了此事,没人再替皇上统军出战?还是早些放妾身回去吧。”说着,一翻身挣脱陈叔宝的纠缠,抽身下了床。

    陈叔宝被顾姿儿一句话点醒,意犹不舍地以手支颐半躺在床上,望着顾姿儿说道:“十多年前朕欲讨你大姐为妃而不得,今日欲与你多缠绵半日又不成,唉,总是朕与你姐妹缘浅,终不得常相厮守。”

    顾姿儿却因听到陈叔宝在自己面前提起十多年前的一段往事,把嘴角往下一撇,醋意十足地应道:“怪道是大姐敢把她和宇文护生的那个小妮子送回江左来,原来陛下至今还念着和她的那段旧情啊!臣妾前些日子可是听人传说,大姐已倒戈倒向了隋朝,导致朝廷派至江北潜伏的五千多名细作被杀,陛下对此就全不介意?”

    陈叔宝闻言,腾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板起脸叮嘱顾姿儿道:“你今日出宫后,即须带上了尘立马离开建康,返回会稽山间隐居下来。今后无论发生什么变故,都不得再以真实身份、姓名示人,记下了吗?”

    “这是为何?要是萧郎问起,臣妾该怎么对他解释呢?”顾姿儿大惑不解地问道。

    “你且按朕的吩咐去做就是了,不必多问。萧摩诃不日即将统军出征,他不会妨碍你的。”陈叔宝异常罕见地用不容商量的口吻命令顾姿儿道。

    命亲信宦者蔡脱儿送走了顾姿儿,陈叔宝在临春阁内独自沉思移时,起身出了门,朝贵妃张丽华居住的结绮阁走来。

    张丽华对除夕之夜,陈叔宝暗招萧摩诃之妻顾姿儿入宫陪寝一事已有所耳闻,只是秉持她一贯不过问陈叔宝与其它嫔妃之事的态度,对此不理不问。今见夫君天近晌午时突然亲至结绮阁,忙起身笑脸相迎,关切地问道:“臣妾一早便听说,隋军已攻过江来了,此时,陛下不召集群臣会商退兵之计,怎么有空闲驾临结绮阁来了?”

    “不瞒爱妃,朕欲要你带领深儿出京先避避兵祸,待隋军撤回江北后再返京与朕团聚,如何?”陈叔宝无心与张丽华多做解释,径直说明来意道。

    “深儿既为太子,自应跟随他的嫡母皇后娘娘一同出京避祸,臣妾唯愿陪伴在陛下身边,不离不弃。”张丽华未假思索,即脱口而出道。

    无论陈叔宝再三劝说,张丽华都执意不肯离开他的身边,独自携同太子陈深离京避祸。陈叔宝拗她不过,只得吩咐人前往东宫传旨,命太子陈深随同皇后沈氏先行离京避祸。

    哪知太子陈深虽年仅十五岁,却和其生母性情相类,决计不肯抛下父皇母妃独自离京逃生,反而召集东宫六率,欲亲自披挂上阵,迎战隋军。

    陈叔宝深受张丽华母子誓与自己共生死态度的感动,遂在料理了一干善后事宜后,决意不采纳任忠建言,尽派朝中大将前往城东迎战贺若弼,务求将隋军拦截于蒋山一线。

第705章 蒋山大战

    隋军两支奇兵之一的东路军在吴州总管贺若弼的率领下,渡江后一举攻占了沿江重镇南徐州,随即向南陈帝都建康展开了奔袭。

    贺若弼命手下军士向沿途的南陈百姓广为散发隋高祖杨坚的伐陈诏书,求得南陈百姓对隋朝兴兵伐陈的理解和支持,同时严明军纪,严格约束军士不得侵犯民间,并从重处罚了几名勒索百姓的隋军将士,因而受到了南陈百姓的广泛支持和响应,一路上没费什么周折便进抵至了建康东郊的蒋山一线。

    在蒋山脚下,贺若弼得报,南陈已调集约十万兵马齐聚蒋山西麓,列摆开阵势,准备与隋军一决雌雄。

    贺若弼此时麾下所带不过八千兵马,听得敌军十万兵马前来接战,心下不禁暗吃了一惊,一面派出军士向杨广请求增援,一面带领几十名亲兵登上蒋山观敌瞭阵,察探敌军的阵形。

    有打探敌情的斥兵陪同贺若弼登上了一处山坡,手指另一侧山下,向贺若弼详细解说着南陈各路迎战兵马的驻防情况。

    “将军请看:山脚下最南面白土冈一带驻扎的是南陈中领军鲁广达所率的二万兵马,向北依次为镇南将军攀毅所率一万兵马、忠武将军孔范所率二万兵马,南陈全军统帅——骠骑将军萧摩诃亲率中军五万兵马驻扎在最北面。”

    贺若弼顺着斥兵手指的方向看罢移时,嘴角不禁泛上了一丝笑意,一言不发地率领麾下诸将下了山,返回中军大帐会商退敌之策。

    岂料贺若弼率领麾下诸将刚刚回到中军大帐坐定,就见有军士神色慌张地来报:“禀将军,南陈鲁广达部前来袭营,前锋已冲至我右军营中。”

    隋军右军统军主将系大将员明,听此消息,急忙站起向贺若弼抱拳请令道:“将军,请允准末将即刻回营率军迎战吧。”

    贺若弼因方才在山上听斥兵报称,仅白土冈鲁广达所率一支南陈人马就达二万之众,尚是已方全军人马的两倍不止,唯恐员明一路兵马出战有失,遂暂时中断了与诸将的会商,亲自率领诸将三路人马齐出,前来迎战鲁广达所部。

    鲁广达位列南陈宣帝一朝四大名将之一,加之所率兵马在人数上占优,因此不待隋军在山脚下扎下营垒,即亲率五千精兵自山上密林中冲锋而下,对隋军右侧大营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意欲打贺若弼一个措手不及,给渡江隋军一个下马威,同时也想在南陈后主陈叔宝为自己洗脱因其子鲁世真投降隋军带来的嫌疑。

    及至贺若弼、员明闻讯后从中军大帐紧急召集三路兵马赶去接应右军迎敌,为时已有些过晚了。

    隋军右营已被鲁广达亲自率军突破,数千南陈军士受到陈叔宝战前颁下的嘉奖诏书:斩杀一名隋军军士者,赏绢一匹,晋一级的激励,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如一群饿狼般手挥刀剑冲入了隋军营垒之中,逢人便砍,举刀就杀,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即有二百多名隋军将士倒在了他们的刀剑之下。

    然而,第一轮冲锋过后,无论鲁广达怎么呼喝、指挥,他手下的那些将士们只忙碌于埋首互相抢夺隋军将士的人头,好回去请功受赏,大都不肯继续向隋军大营发动进攻了。

    此时,恰遇贺若弼、员明率领援军赶到,两军接战,就在蒋山西侧山脚下展开了一场激战。

    经过近两个时辰的浴血奋战,隋军终于打退了南陈军队的进攻,将鲁广达率领的五千南陈精兵赶回了蒋山东侧。

    贺若弼于战后即命查点隋军伤亡情况,结果经此一役,隋军战死于沙场上的共计二百七十三人,这也是自昨日渡江以来,隋军遭遇伤亡最惨重的一场战役。

    为防止敌军利用其优势兵力,卷土重来,贺若弼随即召集众将,紧急议定了利用敌军在蒋山东侧摆开了一座一字长蛇阵,各路人马首尾难以兼顾的破绽,随即集中全军兵力,选择孔范所部作为突破口,对南陈军队迅速发起反攻。

    当日日暮时分,隋军八千将士在夜色掩护下,出其不意地对蒋山东侧山脚下的南陈军队发起了进攻。

    孔范作梦也没想到,自己统军驻扎之地距萧摩诃中军最近,却最先受了敌军的猛烈进攻,慌忙之间也来不及率军就近向萧摩诃一路靠拢,反而带领着本部兵马向南一路溃败,投奔鲁广达所部去了。

    而身为南陈全军统帅的萧摩诃却因发现自己的夫人顾姿儿和皇帝间有男女奸情,正在帐中独自喝闷酒,听到有军士来报,隋军趁夜来攻,醉眼迷离之际,正欲命人抬刀备马,出帐迎敌,早被隋军大将员明假扮成南陈军士的模样混进帐来,用掌中宝剑架在了萧摩诃的脖颈之上。可怜一代名将,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做了隋军的俘虏。

    主将被擒,南陈各路兵马失去了统一指挥、调度,加之最先被隋军突破的孔范一路兵马像没头苍蝇似地胡乱奔逃,引发了南陈各营中一片混乱,故而,贺若弼率领八千隋军,仅用了一夜功夫,就大败南陈十万兵马,兵锋直指南陈帝都建康。

    与此同时,隋朝东路军主帅杨广也率领五万大军自六合桃叶渡渡过了大江,随即命行军总管杜彦率领二万大军赶往新林与韩擒虎会合,自西南向建康发起进攻。

    自两百多年前永嘉之乱后从不曾被北朝兵马攻下过的南朝帝都建康此时形势已岌岌可危,面临着随时都有可能被隋朝两路大军攻破的命运了。

    困守台城的南陈后主陈叔宝在城破国亡的危难关头,反而激发起了他心底的一丝血性,不仅不肯听从江总、施文庆一干近臣要他放弃建康,离京保命的劝谏,而且颁下一道诏书,急命京畿的佛寺道观里的僧、尼、道士尽皆应征执役,紧急征集了数万乌合之众,妄图据城死守,与隋军展开一场殊死较量。

第706章 台城魅影

    隋军自开皇九年除夕夜渡江,至正月十六日已东西两面形成了对南陈帝都建康的合围之势。建康城内人心惶惶,即边王公将相在内,都不知明日一觉醒来,会不会成为隋军的阶下之囚。

    就在陈叔宝下诏,命建康城内的僧尼、道士尽皆执役,拟与城外隋军展开一场殊死较量的同时,这一日傍晚,座落于建康台城以南不远柳树巷内的镇东将军任忠的府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裴直阁此来,可是圣上有诏谕给末将吗?”任忠在自家正厅见到这位不速之客正是与自己私交甚好的直阁将军裴蕴,忙屏退随侍人等,向他问道。

    裴蕴伸手摘去头上的风帽,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反问任忠道:“蛮奴,萧摩诃数天前在蒋山已做了隋军的俘虏,你是不是也想步他的后尘哪?”

    任忠听出裴蕴话中有话,心念一闪,忙向他问计道:“时至今日,不敢欺瞒直阁,蛮奴上有老母,下有妻儿,于今之际,唯愿保全一家老小性命而已。只是苦于往投无门,故而至今仍困于此城中,还望直阁能指点迷津。”

    裴蕴虽与任忠素来交好,却也不便直接劝他归降隋朝,遂觑着他的脸色,有意试探他道:“蛮奴不是曾向圣上献计,欲率一支兵马直袭晋王所部,北上渡江去徐州吗?尔今建康危如累卵,蛮奴正可护从圣上从城中突围而出,彰显前朝名将本色,何故但以家小为念,不思报效朝廷呢?”

    任忠怫然不悦道:“直阁有话就请直说,用不着如此揶揄末将。数天前事犹可为,然而如今建康已被东西围困,蛮奴一人有何能为,能挽狂澜于既倒乎?”

    裴蕴察言观色,确认任忠所言非虚,方煽风点火道:“漫说将军名列前朝四大名将之一,身怀效忠之心,屡屡建言献计被拒,分明是见疑于当今,不为当今所用,即连在下久在宫中当差,夙夜辛劳,恁多年来却仍只是个直阁将军,怎比得了江总、施文庆之辈,仅凭作得一两首艳诗,就高居于台阁、中枢,想来不免令人心寒哪!”

    “直阁所言极是。据说萧郎在蒋山被擒后,归降隋军,仍不失位居开府之位,不知可有此事?”

    “怎么,蛮奴也有意步萧郎之后尘,向隋军投诚?”裴蕴不动声色地继续试探任忠道。

    “虽有此意,奈无中人可通消息,却也难矣!”任忠早已瞧出裴蕴此来,非同寻常,存心引他先把话说明,遂故作叹息道。

    “将军话既说至此,在下瞒无可瞒,不妨直说了吧:在下早在当今继位之初已暗通长安,今将军若肯向隋军投诚,在下倒可做得这中人,替将军传递心意,不过嘛......”

    “不过什么,直阁明说就是。”听裴蕴亲口说出他早就私下里投靠了隋朝,任忠暗吃一惊,当即追问道。

    “萧郎投隋,实因其夫人与当今有染,一气之下弃陈投隋,蛮奴前数日还向当今建言献计,如今欲要投诚、归降,只怕还需拿出一份诚意方可。”裴蕴悠悠地说道。

    “直阁但有所命,末将无不倾力报效。”任忠肃然站起,抱拳应道。

    次日,陈叔宝正独坐台城,为调兵派将抵御隋军攻城劳心伤神,却见镇东将军任忠贯甲直入禁宫来见,不由得精神一振,忙向任忠问道:“将军一身戎装来见朕,莫非是欲率军出城与隋军决一死战乎?”

    任忠慨然答道:“正是。然则尚需陛下颁下重赏以励三军将士方可。”

    任忠既为建康城内唯一一位不曾败于隋军手下的大将,他既来主动请缨出战,区区犒赏又算得了什么?陈叔宝正愁身边无良将可统军出城迎战隋军,今见任忠主动进宫请命,不由得转忧为喜,当即命蔡脱儿拿来两箱金锭,交给任忠激励将士出城御敌,并与任忠约定,如能打退隋军,后续还有重赏。

    任忠带着两箱金锭告辞出宫,率领本部兵马直奔遭到隋军最猛烈进攻的朱雀门而来。待他率本部人马行进至朱雀门前,即向把守城门的孔范诈称自己奉旨出城迎战隋军,诓使孔范打开了城门,随即振臂高呼一声:“陈叔宝荒淫无道,人人尽可得而诛之,隋军弟兄们,快随我杀进城去,活捉陈叔宝吧。”调转刀头,带引着城外的隋军杀进了城来。

    陈叔宝自任忠走后,便满怀期望地在台城盼望着任忠尽早给他带来退敌的捷报,可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天将傍晚,也没等到任忠传回的捷报,正在满腹狐疑之时,忽见孔范披头散发地跑进宫来向他禀报称,任忠不但已率部向城外的隋军投诚,而且正引导着隋军突破朱雀门,向台城方向冲杀了过来。

    “匹夫误我!”陈叔宝得报后大叫一声,险些当场晕死过去。

    “朱雀门失守,建康危矣!臣愿护从陛下杀开一条血路,向东奔至南豫州安身,以图恢复。”值此危急关头,孔范却不离不弃,一只手提着宝剑,面目狰狞地伸出另一只手死死拉着陈叔宝就往外跑。

    可是,还未等他们跑出宫门,已十分清晰地听见宫门外传来隋军阵阵地喊杀声了。

    “朕今日就是死,也须得和两位爱妃死在一处!”陈叔宝听得这阵阵隋军的喊杀声,心知已无路可逃,遂一把挣脱孔范,嘴里念念有辞地转身就向光昭殿后的三座高阁跑去。

    光昭殿后的三座高阁之中分别住着陈叔宝最宠爱的三位嫔妃——张贵妃、龚贵妃、孔贵嫔。陈叔宝仓皇奔至三座高阁之下时,不见了龚贵妃的身影,高阁之下,只有张贵妃和孔贵嫔在满面惊慌地等候着他。陈叔宝也来不及向她二人多做解释,遂一手拉起一个,没头没脑地逃进了御花园。

    可是,陈叔宝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此时正有一双眼睛躲在暗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待确认了他携两位宠妃逃进了御花园藏身,隋朝安插在南陈宫中的内应——直阁将军裴蕴才从廊柱后转身出来,径直跑去向攻进城来的隋军报信,立功受赏去了。

第707章 高颖立斩张丽华

    在杨广的一再坚持下,高颖虽勉强答应他随宇文述率领的隋军主力自六合渡江,前赴江左指挥作战,但却在杨广渡江后不久,高颖即悄悄传命于宇文述,务必确保大元帅的安全,不得使他亲临沙场。而他本人,则以统筹指挥东西两路兵马对建康东西合围为由,率先赶往新林,加入韩擒虎军中,向建康城发起了第一波的进攻。

    由于有裴蕴充做内应,成功地说服了南陈大将任忠诈开朱雀门,引导隋军入城,因此高颖便跟随韩擒虎率领的人马一路冲杀进了建康城中。

    当隋军进逼至台城门外时,高颖于军中得报,有一南陈禁军将佐,自称是朝廷安插于南陈宫中的内应,有要事求见。

    高颖命人将裴蕴带至自己面前,听他报出姓名、职衔,方知他就是自己久闻其名,始终未曾谋面的那位首先向朝廷透露“雁巢”和关自在消息的裴蕴,不由得喜出望外,又听裴蕴前来告知陈叔宝已携带两位宠妃藏身于御花园中,便命裴蕴在前带路,亲自率领着数百名军士直奔御花园来捉拿陈叔宝。

    李浑其时随侍于高颖身旁,听得裴蕴来报称,南陈皇帝陈叔宝携同两位宠妃逃进了御花园,心里惦记着杨广交给他的那项秘密差使,便紧随高颖身后,一同赶往御花园来捉拿陈叔宝。

    高颖带领李浑等数百名隋军将士,一路上置四散奔逃的南陈宫中诸色人等于不顾,不多时已来到了御花园门外。高颖即命手下军士将一座御花园团团围住,亲自带领李浑等人进园来捉陈叔宝。

    经向在御花园中躲避的宫人、宦者打听方知,陈叔宝藏匿进了一口枯井之中。高颖带着李浑等人来到这口枯井旁,命军士向井中喊话,要陈叔宝出井归降。可是,几名军士轮番喊了多时,却听不到枯井之中有一丝人声。

    后来,还是李浑想出了个主意,亲自站到井边,双手拢至嘴边,冲井内高声喊道:“井内之人听着,再不出来,我们可向井里抛掷石块了啊。”

    他话音未落,就听井底传来个男子的声音,慌忙说道:“莫掷石块,请将军抛下条绳索来,拉朕上去吧。”

    听得陈叔宝死到临头,犹没忘了自称朕躬,包括高颖在内,围拢在井旁的隋军将士登时哄然大笑。有军士按照高颖的命令,向井内抛下了一条绳索,两名军士合力,想把井底的陈叔宝拉出井来。

    但这两名身强力壮的隋军军士使出了全身力气,也没能拉得陈叔宝出井来。

    “这南陈的皇帝原来是个大胖子啊!”其他的隋军军士眼见如此,纷纷嘻笑着向前,与那两名军士合力,将绳索拉了上来。

    及至绳索上拉着的人一露出井台,围拢在井台四周的隋军军士看清了绳索的另一端吊着的非止陈叔宝一人,而是还有两位女子,一共是三人时,不禁又发出一阵哄然大笑。

    “尔等是何人,各自报出姓名来!”高颖待井中三人狼狈不堪地从井中爬出,瘫倒在地上,遂冲他们厉声喝问道。

    陈叔宝、孔贵妃战战兢兢地各自报出姓名也就罢了,偏偏当张丽华报出自己的姓名时,高颖脸色一沉,尚未等身旁的李浑反应过来,就转身从身边的一名军士腰间抽出佩剑,不由分说,当胸一剑,刺穿了张丽华的胸膛。

    李浑几乎和陈叔宝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叫,忙上前拦阻道:“仆射剑下留人......”

    高颖闻声诧异地回头盯了李浑一眼,用剑尖指着张丽华的尸身,向随行众军士解释道:“昔日太公蒙面杀妲已,为的是周室八百年江山社稷不受此等妖孽媚惑,今日某于此枯井旁,挥剑立斩此妖姬,正为效法太公行事,诸位皆可为某做个见证。”

    随行众军士群情激昂,皆振臂高呼道:“诛杀妖姬,荡平江南,复我华夏一统。我大隋皇上圣明,高仆射英明。”

    其中唯有李浑一人望着张丽华美丽的面容,无声地吞下了口苦水。

    高颖率人在台城后御花园中的一口枯井旁活捉了南陈后主陈叔宝。与此同时,韩擒虎、杜彦等人也率军冲进台城,将江总、施文庆等一干南陈朝臣一个不落地生擒活捉,押至光昭殿与高颖等人会合。

    而那位曾在陈叔宝面前信誓旦旦宣称要率军打败隋军,立功升官的孔范在趁乱乔装欲混出建康城时,也被贺若弼麾下的南陈降将认出,一并捉拿回了台城。

    高颖既见贺若弼、韩擒虎两员大将在台城光昭殿内顺利会师见了面,一面吩咐军士好生对待陈叔宝并一班被捉的南陈朝臣,一面派出李浑到城外迎接杨广进城受降。

    李浑因自己一时疏忽大意,未及时拦阻高颖挥剑立斩了张丽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奉命出城赶到了隋军大营面见杨广,向他禀报了隋军已攻占建康,活捉陈叔宝,并高颖挥剑立斩张丽华的前后经过。

    杨广既为两路奇兵渡江后旬月之间即攻占了南陈帝都建康而感到高兴,同时也颇为高颖挥剑立斩张丽华一事而感到为难,心中不禁对高颖立斩张丽华的真正用意产生了一丝怀疑。

    鉴于建康城虽已被两路奇兵攻下,而大江上游犹有南陈大将周罗喉率领重兵驻守,下游南豫州等沿江重镇仍在南陈军队手中,杨广得到李浑报信后,当即派出六百里加急赶赴江陵,传命中路军杨俊发兵对九江发动猛烈进攻,同时命宇文述带领本部人马共计两万大军,自建康城外新林出发,立即向东增援燕荣一路兵马,尽快从南陈手中拿下南豫州,以彻底歼灭南陈于沿江一线的布防军力,为大军占领南陈全境创造有利条件。

    在向上下游传命之后,杨广即率领一万兵马,以胜利者的姿态,特地绕经朱雀门进入了建康城,来与高颖、贺若弼、韩擒虎等人会合。

第708章 有子若斯,国可亡乎

    杨广进入建康头一件事,自然是在台城光昭殿接见了南陈后主陈叔宝。

    其时,高颖、贺若弼、韩擒虎等隋军将领皆陪坐在侧,当陈叔宝在众目睽睽之下,战战兢兢地走进殿时,身不由已地首先望了贺若弼一眼,疾趋向前,就要冲居中而坐的杨广施以大礼晋见。

    杨广见状,忙起身离座,快步走到陈叔宝面前,伸双手扶住了他,口中谦让道:“小王何敢当陛下如此大礼,陛下快快请坐。”

    陈叔宝回过头,盯了贺若弼一眼,躬身辞谢道:“亡国之君不敢劳殿下如此抬爱,在下还是站着回话吧。”神态极其惶恐、谦卑。

    杨广注意到陈叔宝自进殿以后,屡屡望向陪坐在一旁的贺若弼,便猜知其中必有缘故,遂有意替陈叔宝一一介绍起了隋军的各位将领。

    果不其然,对高颖、韩擒虎等人,陈叔宝尚能矜持地一拱手,算是打过招呼了,唯独当杨广介绍到贺若弼时,陈叔宝紧走几步,赔笑拱手寒喧道:“在下与大将军行礼了。”

    杨广见状,目视贺若弼,面带不解地问道:“陛下与贺总管是旧日相识吗?为何独对贺总管如此客气?”

    当陈叔宝上前行礼之时,贺若弼正襟危坐,坦然受礼不辞,此时见是杨广问话,方欠身离座,冲杨广抱拳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前数日末将率军进城后,曾邀他来末将营中盘桓过几日,彼此间并不陌生。”

    贺若弼虽未明说,然杨广从陈叔宝对他异乎寻常的态度中也可猜出,这几日他在贺若弼的军营中过得并不怎么舒坦,遂哈哈一笑,上前挽起陈叔宝的手,和他并肩返身落座,手指贺若弼笑道:“辅伯担心城中乱军惊忧到陛下,邀你前往军营中暂住,也是一番好意。陛下不必为此惴惴不安,小王此次来见陛下,尚有些许小事相烦,还望陛下莫要推辞为盼。”

    陈叔宝闻言,忙欲起身,却被杨广拦回了座中,继续笑着说道:“我已传命进驻建康诸路人马,不得搅扰城中各座府邸,封府库、存典籍,维持一切如常。只是念及建康战事虽息,而上游之九江,下游之南豫州、吴州、晋陵等地仍处于两军交兵的状态,因此欲烦请陛下手书一道诏书给以上州郡的守将,招他们来建康随侍陛下,不知可否?”

    他话虽说得十分客气,但在场众人皆能听出,这是对陈叔宝下的一道军令,自不允许陈叔宝有半点儿拒绝的余地。

    陈叔宝自那日被高颖率人从枯井中捉出之后,又受到紧接着率军入城的贺若弼的多日软禁和恐吓,心底仅存的一丝血性早就被消磨得无影无踪,此时仅抱着求生的一种愿望,哪里还敢违拗杨广的军令,偌偌连声地答应按杨广的吩咐,立即写信给各地的南陈将领,招他们归降隋朝。

    杨广早在八、九年前因听说陈叔宝是执掌“雁巢”的大首领,本以为他必是位阴险狠辣的角色,今见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如此草包软蛋、稀松平常,内心深处不禁泛起一阵深深的失望,遂命人在殿中为他准备下笔墨,趁陈叔宝当场拟写招降信的空当,转向身边坐着的高颖问道:“独孤公,南陈的王室、嫔妃们皆向朝廷归降了吗,可还有不肯归顺之人?”

    高颖近些天整日忙碌于抚绥建康城中官民,尚未得空向杨广当面汇报率军攻占建康后的详情,此时听杨广向自己发问,便起身拱手禀报道:“回王爷,某已命军士前往城中各处王公、勋戚府外值守,谨防有不法之徒趁乱袭扰彼等。据各路人马回报,目前南陈朝中各位王族、勋戚皆愿其主归顺我大隋,不过......”

    “独孤公但请直言便是,不过什么?”杨广注目另一侧伏案疾书的陈叔宝,漫声问道。

    “禀王爷,唯有派往东宫的一路人马回报,称南陈皇后沈氏带着太子陈深在东宫绝食已有三日,隐然有殉国之意。昨日某得报后,曾亲自前往东宫,却被他二人拒之门外,连一面都没见着。某正欲请王爷的示下,是否能请陈......陛下亲往解劝,使其母子回心转意。”

    杨广听高颖提及陈叔宝的皇后沈氏正带着太子陈深在东宫绝食,不由得暗吃了一惊,心说:观这陈叔宝一言一行,颇有亡国之君的气象,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位刚烈不屈的皇后和太子,倒胜过他许多。

    杨广今日在光昭殿聚将接见陈叔宝,心中本存了一份满足一下自己的征服欲的心思,却不料陈叔宝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此时听说陈叔宝的皇后正带着太子陈深在东宫绝食,倒激起了他的争胜好奇之心。

    他并不依高颖所说,只带了高颖及李浑等十几名骠骑营的将佐,当即出了光昭殿,前往座落于台城西南隅的东宫来见沈氏和陈深。

    受高颖之命,率军来东宫值守的正是贺若弼麾下的大将员明,见杨广亲自前来东宫来瞧沈氏和陈深,忙亲自在前带路,将杨广、高颖等一行人引至了东宫正殿门外,就欲命手下军士上前强行打开殿门。

    杨广忙摆手喝退众军士,迈步走至殿门前,抬头轻轻叩了两下殿门,朗声说道:“小王,淮南道行台尚书令、扬州总管、行军元帅杨广专程前来晋见皇后娘娘,望娘娘赐见。”

    他说完许久,未曾听到殿内有任何反应,正欲再次报号,却见殿门“吱扭”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门内闪出一位身材颀长、容貌清秀的少年来。

    杨广上下打量这少年,见他虽面有菜色,分明已绝食不止一日,犹不失礼节地冲自己抱拳说道:“本宫陈深,母后今早已溘然长逝,无法与大王相见。本宫自知命也不长久,临死前唯愿再见父皇一面,死亦足矣,还望大王成全。”

    陈深说话的语气虽有气无力,但态度却不卑不亢,全没有半点其父陈叔宝方才在自己面前的奴才相,颇令杨广初见之下,心生好感。

    “原来是太子殿下,小王失礼了。皇后或许是绝食过久,一时晕厥过去了,能否允准小王传唤医士进殿替娘娘诊治诊治,也许人还有救。”

    杨广边说边迈步就欲进殿,却被陈深张开双臂,挡在了面前,冷冷地回道:“本宫方才已说过了,母后已然殡天,无须传唤医士前来诊治。大王如不能请父皇到此相见,就请回吧,明日天亮,可命人前来替母后和本宫收尸。”

第709章 闻风而降

    杨广听陈深话说得十分决绝,毫无商量的余地,和高颖对视了一眼,即命李浑带人返回光昭殿,押解陈叔宝到此来与陈深相见。

    “殿下,你我可否换一处地方说话?娘娘遗体尚在殿内,你我就这样隔门而立,似有不妥吧?”趁李浑回光昭殿押解陈叔宝的机会,杨广试探着想劝说陈深离开正殿,随自己到旁边的配殿说话。

    “多承大王好意,本宫心领了。”陈深纹丝不动地站在大殿门内,只冲杨广抱了抱拳,淡淡地回道。

    “太子就不想见生母一面吗?”高颖知道陈深系贵妃张丽华所生,揣摩着他的心思,上前试探着问道。

    陈深表现出了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和稳重,只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太子可能不了解,小王有一幼弟,年纪与殿下差相仿佛,现在并州出镇,倘若殿下愿意,小王可向父皇禀奏,请殿下到并州与舍弟作伴,我想,殿下和舍弟定会成为好朋友的。”杨广见高颖一计不成,又心生一计,笑着劝诱陈深道。

    可是,无论杨广、高颖二人如何引诱、劝说,陈深紧闭双唇,始终沉默不语。

    “我的儿啊,是你吗?”伴随着一声嘶心裂肺的呼唤,陈叔宝在李浑等人的押解下,走进了东宫院内。

    陈深听出确是父亲的呼唤之声,不由得浑身一颤,面向陈叔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抬头凝视着父皇,问道:“前些时日,儿臣曾听说,父皇传诏,命建康城中,举凡寺庙、道观中一应僧尼、道士皆应执役,参与守城。儿臣和母后本想父母必会率众据城死守,与国休戚与共,却不承想今日会在此得与父皇重逢。如今母后已先父皇一步驾崩、殡天,儿臣唯愿与父皇在此与母后结伴而行,还望父皇莫要推辞。”

    说罢,恭恭敬敬冲着陈叔宝磕了三个头,猛然一回身,纵身撞向了身后的殿柱,刹那间撞得头破血流,尸身软软地瘫倒在了殿柱脚下。

    “儿啊,真真痛煞朕躬!”陈叔宝早就预感不妙,碍于身前有李浑等人挡着,无法上前劝阻陈深,今见儿子果然以头撞柱而亡,不由得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推开李浑和众军士,脚步踉跄着跑进殿去,俯身抱起陈深,失声痛哭起来。

    杨广、高颖虽为胜利者,却也被眼前突发的一幕惊呆了,肃立殿外良久,方命员明带领军士进殿,拉开陈叔宝,好生将沈氏皇后和太子陈深的遗体安顿停当,七天后,依旧以皇后和储君的礼仪安葬了这一对忠烈的母子。

    为防止建康城内有更多的南陈王公勋戚,文武朝臣仿效沈氏皇后和太子陈深,以自杀殉国的方法表达对隋朝攻灭南陈的抗议,杨广经和高颖商议,在厚葬沈氏皇后和太子陈深的同时,当众宣布了南陈一干奸佞之臣,诸如江总、施文庆等人的诸种罪状,将他们明正典刑,以收众心,继而,又将陈叔宝拟写的招降诏书命人分送各地,劝招九江、南豫州等地的南陈守将归降隋朝。

    陈叔宝的招降诏书首先传至了大江上游的荆门,奉旨赶往上游增援、阻拦隋朝西路军顺流而下的南陈岳阳王陈叔慎、湘州刺史陈慧纪、南康内史吕仲肃等人本就为难以阻挡杨素大军的轮番进攻而发愁不已,如今见了这道招降诏书,得知皇帝陈叔宝已然做了隋朝的俘虏,更无心恋战,三个人一商量,遂奉诏向杨素投降了。

    杨素率领西路军主力舰队、浩浩荡荡地通过荆门附近的江面,直抵汉口,顺利地实现了与中路军秦王杨俊的会师,两路大军合兵一处,随即遵从杨广的将令,以中路军行军总管王世积为先锋大将,向南陈驻有重兵的九江发起了猛攻。

    九江城内,自陈叔慎奉旨前往荆门增援上游以后,大将周罗喉暂时被任命为了全军主将,率领水陆共计八万兵马驻守九江,严密防范中路隋军突破九江防线,攻入大江下游南陈统治的核心地带。

    周罗喉虽与南陈王室并不沾亲带故,却因早年深受陈宣帝知遇之恩,较之身为皇族近亲的陈叔慎等人来,对南陈朝廷更怀有一颗效忠之心,因此,自东路隋军渡江作战以来,周罗喉在九江城内虽相继听说了帝都建康陷落、皇帝陈叔宝做了隋军的俘虏、上游荆门诸守将已闻风投降了隋军,并且,他本人也收到了一份陈叔宝奉杨广之命亲笔拟写的招降诏书,却誓死不降,率领八万人马与王世积等人展开了一场激烈大战。

    杨广在建康听说中路军发起的九江战役受阻的消息后,即命水军大都督来护儿率领东路军水军主力溯江而上,驰援九江,在三路隋军的合力围攻下,周罗喉终因寡不敌众,被来护儿生擒活捉,解送至了建康。

    至此,周罗喉、萧摩诃、任忠、鲁广达这南陈宣帝一朝赫赫有名的四大名将,无一幸免,皆做了隋朝的阶下之囚。周罗喉架不住任忠、萧摩诃等人的轮番劝说,最终也归降了隋朝。

    这样一来,凡是陈叔宝招降诏书传到的州城府县,当地的南陈官吏大多闻风而降,自开皇九年元旦渡江时起,仅仅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杨广等三路大军已攻占了绝大部分的南陈疆域。

    而与此同时,偏偏在南豫州和吴州这两座由后梁两位宗室负责把守的州城之中,陈叔宝的这道招降诏书非但没有起到丝毫作用,还连累得传送诏书的两名南陈大臣被萧岩、萧谳叔侄两人当场斩首,将首级挂至了辕门之外,以此宣示与隋朝誓不两立,抵抗到底的决心。

    伐陈之役开始以来,一直未曾正面与敌作战的隋军燕荣和宇文述两支兵马也将迎来他们征战沙场、建功立业的良机。

    而就在隋陈南豫州大战开战的前夕,一个神秘人物悄悄走进了与南豫州相距不远的晋陵城内永新侯陈君范的府邸。

第710章 泛海故人来

    麾下有三千人马,驻守大江下游晋陵城的南陈永新侯陈君范若按辈份论,尚是南陈后主陈叔宝远枝的皇叔,正因为是远枝皇叔,陈君范虽在南陈宣帝一朝时为朝廷立下过赫赫功劳,却在陈叔宝继位当朝后始终不得封王,直至陈国将灭之时,仍然只是个侯爵。

    帝都建康被隋两员大将贺若弼、韩擒虎合兵攻下的消息传至晋陵城中时,陈君范也正在为如何抵挡自东海渡江来犯的隋军燕荣一路兵马而犯愁。

    与陈叔宝那道招降诏书几乎同时抵达晋陵城中永新侯府上的,还有另外一位自称是陈君范故人的神秘人物。

    在府中正厅摆设香案,领受罢招降诏书之后,陈君范并没急于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是请前来传达招降诏书的使者先至侧厅休息,随即命家仆将那位神秘人物带进正厅相见。

    神秘人物跟随家仆走进侯府正厅,并不伸手摘下遮面的风帽,露出真实面目,而是阴恻恻地问陈君范道:“君侯留着招降使者不杀,莫非有投隋之心乎?”

    来人既不肯报出真实姓名,又不愿以真面目示已,令陈君范对他的来意颇感好奇之余,不免又心生了一丝戒备,冷冷地反问道:“听尊驾说话的语气,似是我朝中人喽。既然自称是本侯的故人,又何妨摘下风帽,以真面目示人呢?”

    那人发出“嘎嘎”一阵怪笑,伸手摘下了风帽,露出了一张白胖的面容。

    “你是?”陈君范凝视对面这人良久,犹回想不出先前曾在哪里见过他,面带困惑地问道。

    “君侯贵人多忘事,不识得青莲了吗?”那人有意将脸凑近了陈君范,好使他瞧得更清楚些。

    “你是先帝驾前的青莲?!恁多年不见,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陈君范仔细观瞧多时,依稀从来人的眉眼间瞧出了些许多年前的影子,却犹不敢和他相认,惊叹道。

    青莲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样物件,交到了陈君范手中,笑着解说道:“君侯认不出青莲,总该认得这尊大菩萨造像吧。这尊造像可是十三年前,陛下当着君侯的面儿赏赐给青莲的啊!”

    见了这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大菩萨造像,陈君范才最终确认了来人正是十数年前最受皇兄陈顼宠爱的书僮——青莲,不由得悲喜交加,上前一把握住青莲的手,急促地问道:“青莲,当真是你!这么多年,我还当你早就不在人世了呢!快说说,你这是从哪儿来,今来见我,所为何事呀?”

    青莲见陈君范认出了自己,胖胖的脸上倒流露出了一丝悲戚的表情,轻轻叹息一声,方答道:“十三年前,青莲奉先主差遣,潜伏江北,不料至今与先主已然天人两隔。今不远万里,泛海南归,欲救故国于危难之间,哪知又在海上遭遇风暴,迁延至今日才来到晋陵,得与君侯重逢。即请君侯立斩招降来使,与青莲一道共图恢复大业!”

    “十三年前,你就奉旨潜伏至江北去了?如此说来,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位‘雁巢’副首领关自在吗?”陈君范惊得倒退两步,两眼紧盯着青莲,问道。

    青莲神色庄重地点了点头。

    “青莲啊,你这一路泛海乘舟而来,可能有所不知,早在十数日前,帝都建康已沦陷了。当今非但做了隋军的俘虏,更被逼写下这份招降诏书,分送各地,据传,现有不下几十座州城府县接此诏书后,皆归降了隋朝。我观你此来,孑然一身,仅凭我这城中三千兵马,又如何共图恢复大业呢?”陈君范顿足叫道。

    “板荡识忠臣。青莲虽不才,愿扶保君侯入继大统,延续陈氏血胤,唯望君侯切莫推辞。”

    “你,要扶保我继位当皇上?”陈君范有难以置信地目光望着面前一脸凛然的青莲,良久,仰面哈哈大笑起来,“青莲哪,你这是在痴人说梦吗?”

    青莲一本正经地答道:“只要君侯答应,我已为君侯筹划好了一切。君侯请看。”边说边走至厅内安放的舆图旁,手指舆图向陈君范解说道:“目下隋军虽已攻占了沿江直至建康一线的诸座州城,且湘鄂等地也闻风而降,大多归降了隋朝,然江浙闽一带广袤地域尚大有可为。我已为君侯在这一带埋下了十万伏兵,君侯不妨联络吴州、南豫州等地守将,先在大江沿线给来犯之隋军以迎头痛击,继而撤至这一带深山密林之中与隋军盘桓,再以陈朝天子名义传诏岭南诸蛮族兴兵勤王,则复国之日犹可期也。”

    陈君范顺着青莲手指的方向凝神望去,但见尽是连绵不断的祟山峻岭,原是平常连出外狩猎都不肯去的荒野之地,不禁质疑道:“你说在这一带埋伏了十万精兵?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人说起过?”

    青莲见陈君范心思已开始活络起来,遂趁势劝他道:“我受先帝重托,实际执掌‘雁巢’多年,君侯还不信我说的话吗?撤往深山密林中尚是日后之事,目下最紧要之事须当从速联络沿江诸州城,迎战来犯隋军。据我所知,萧岩、萧谳叔侄自江陵叛隋,决无再复降隋朝之意,君侯不妨速斩招降来使,主动到吴州联络萧岩,争取和他叔侄联起手来,拒战自建康东进之隋军,方可彰显我陈朝天子之风范。”

    萧岩、萧谳二人皆是后梁反叛隋朝的宗室,于两年前投陈后分别被封做吴州刺史和东扬州刺史(一年前萧谳改任南豫州刺史),两人麾下约有三四万兵马,虽不足以凭此兵力反攻收复帝都建康,但坚守城池,阻挡隋军东进,勉强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陈君范被青莲左一个入继大统,右一个陈朝天子说得心痒痒的,加之近些年耳朵里灌满了关于“雁巢”和关自在的各式各样的传说,深知这是一支皇兄陈顼生前特意安排下的隐秘力量,据此不能完全排除青莲所说属实的可能性,因想到如青莲所说是实,真的有十万精兵埋伏于江浙一带的深山密林之中,即使不能将隋军赶回江北去,至少也可偏安一隅,日后做个山寨皇帝还是可以的。

    一念至此,陈君范决定,采纳青莲的建言,当即斩杀招降来使,亲自前往吴州城会晤萧岩,拟于吴州至南豫州一带阻拦隋军向东进发。

第711章 螳臂挡车

    萧岩、萧谳叔侄投陈的时日不长,却较其它各地的南陈守将而言,反隋效忠陈朝的态度更加坚决。他二人并不傻,早早地便命人找来了一份隋高祖杨坚下达的伐陈诏书,一字一句地仔细拜读了一遍,结果发现,隋朝兴兵伐陈,列明的最直接,也是最主要的一条原因即是招降纳叛,于开皇七年间接纳了他叔侄二人率领十万后梁宗室、百姓弃隋东投。这也使得萧氏叔侄平添了一份对隋渡江灭陈之后自身命运的担心,因而义无返顾地选择了极力阻止隋军灭陈这一条道路。

    正因如此,当受到青莲鼓惑的陈君范亲自赶到吴州,面见萧岩,向他提出三城联军阻挡隋军东进的建议时,萧岩甚至连派人到南豫州知会萧谳一声都没有,就替萧谳作主,爽快地答应了陈君范的请求。

    在亲自陪同陈君范前往吴州,与萧氏叔侄结盟拒隋之后,青莲便以提前赶往江浙一带山区安排、部署军力,为陈君范拒隋称帝后稳固后方为由,辞别了陈君范,不知去向何方了。

    青莲飘然离去后,当萧岩从陈君范口中得知了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位身材微胖,脸上一团和气的中年人就是南陈秘密谍报机关——雁巢的大头领关自在时,惊讶感叹之余,忍不住抱怨陈君范未将青莲挽留下,以便在隋军攻城之时能够利用“雁巢”庞大的隐秘势力助已方一臂之力。

    而陈君范面对萧岩的抱怨,因无法对其明言自己将继承陈氏衣钵,它日将在江浙一带称帝,还指望着青莲先行赶赴其地,为他预作安排,预留退路,故此只报以一笑,未做任何解释。

    就在陈君范亲自前往吴州,与萧氏叔侄结成反隋联盟,意图阻拦隋军东进之时,隋朝的寿州总管宇文述已奉伐陈兵马大元帅、晋王杨广的军令,率领两万精锐隋军,杀至了南豫州城下。几乎与此同时,吴州东城外也出现了落丛公燕荣率领的隋军部队,拟向吴州发起猛攻。

    一两日之间,结成联盟的沿江三座城池之中,唯有陈君范率军驻守的晋陵小城未受到隋军的攻击。面对这种形势,陈君范表现得颇具义气,他不等萧岩开口向他救助,即命麾下副将率领驻守晋陵的三千兵马倾巢而出,自燕荣所部的侧后翼对隋军实施了突龙袭,居然趁燕荣所部渡江后立足未稳之机打了个小胜仗,斩杀了近百名隋军军士,并且迫使燕荣所部后撤了三十里。

    如此一来,吴州城内的萧岩所部士气大振,竟一改往日的守势,意欲和陈君范所部里应外合,前后夹攻,一举全歼燕荣所部隋军,不惜出动了吴州城内大半守军,对围攻吴州城的隋军发动了猛烈反攻。

    燕荣奉杨广之命,率领着本部一万兵马,作为东路军四路渡江伐陈大军的一路,自东海渡江后旋即对吴州城发起了进攻,不料立足未稳之际,却被从晋陵增援吴州的南陈军队施以偷袭,被迫将军营后撤三十里,方稳住阵脚。

    燕荣素来狂放不羁,即使在北境率军对阵突厥铁骑时也从未临阵退缩过,此次在他率军渡江之初,就已听说贺若弼、韩擒虎两支兵马东西夹攻,已于日前攻占了南陈帝都建康城,心中本就憋着着争胜立功的劲头,一个没留神,在吴州城外着了晋陵赶来的南陈援军的道,折损了百十名士卒也就罢了,眼见着吴州城内的守军竟敢转守为攻,几乎全军出动攻出城来了,不由得心头火起,也不命人探听对方出动了多少兵马,径直提槊上马,亲率三千骑军迎着萧岩所部就冲杀了过来。

    燕荣率领的三千骑军皆是杨广出镇并州后在当地招募得的燕赵子弟兵,且这些年来随同燕荣东征西讨,屡屡战胜过战力异常强大的突厥铁骑,今日面对以步军为主的萧岩所部人马,哪肯放过杀敌立功的良机,紧跟着燕荣冲杀进了敌军的队伍之中,不分青红皂白,逢人便砍,遇人便杀,活似一群饿狼闯入了羊群一般,直杀得吴州城内出动的这支南陈军队哭爹叫娘声响成一片,抛下了数百具同伴的尸体,狼狈不堪地退回了城内。

    与燕荣有所不同的是,宇文述率领的东进大军在南豫州城外首先遭到了萧谳调任南豫州刺史后,命人在城外沿江安扎的两座别栅中守军顽强地狙击。宇文述亲自提刀上阵,率领三千敢死军一连攻了十几回,始终未能突破两座别栅,率军进抵至南豫州城下。

    宇文述在屡攻不下之际,带领十几名亲兵亲自到南豫州城外江边勘察地形,结果意外地发现了对方一城两栅阵势的一个破绽,随即于当日夜晚派出营中水军,口衔芦苇,自水底潜游至两座别栅和南豫州城池之间,连夜在两座别栅内放起火来。

    两座别栅中的敌军守将见营中半夜起火,急忙喝令手下军士到江边取水灭火。宇文述趁此机会,率领三千骑军,兵分两路,夜袭了两座别栅,将正忙于担水灭火的敌军驱赶回了南豫州城内,攻占了两座别栅。

    南豫州城内的萧谳得知两座别栅被隋军攻占的消息,情知南豫州再难守住,遂率领城中驻军急忙向吴州后撤,意图和萧岩、陈君范二人兵合一处,死守吴州。却没想到,萧谳率军刚撤至距吴州城尚有五十里处,突听道边喊杀声响起,被事先埋伏于道路两边的隋军冲出拦住了去路。

    “从南豫州城中撤出来的兄弟们,你们听清楚了,吴州城现已被大隋军队攻占,我等皆是城中的降兵降将,如愿倒戈归降,燕大将军有令,尽可保全尔等的性命,放你们回家与父母妻儿团聚。还想什么呢,快快放下兵器,投降大隋吧。”

    面对着对方军中阵阵的劝降之声,萧谳麾下的将士们倒有多一半默默地放下了手下的兵器,归降了隋军。

    萧谳见此情形,心知大势已去,遂在几名亲兵的拚死护从下,另择一条小道落荒而逃了。

    燕荣使用诈计成功地诱降了来自南豫州的大部南陈军队,即和宇文述所部兵合一处,将吴州城团团包围了起来。

    城中的萧岩和陈君范二人听说萧谳率领的兵马大半皆在半道上被敌军使用诈计劝降投降了隋军,顿觉欲哭无泪。两人商议之下,也觉死守一座孤城,早晚必将成为隋军的俘虏,遂也仿效萧谳,带领身边的亲兵,悄悄打开城门,脚底板抹油,开溜了。

第712章 二将争功

    自开皇九年除夕夜隋朝大将韩擒虎率领五百敢死之士宵济采石,至三月间宇文述、燕荣所部在吴州会合,隋朝三路大军以横扫千钧、摧枯拉朽之势,在短短不到百日的时间里,即一举荡平了南陈,实现了南北统一。

    三路大军伐陈兵马大元帅,晋王杨广在隋军进占南陈六郡三十座州城之后,又命南陈后主陈叔宝向岭南的蛮族首领冼夫人写了一道招安诏书,向冼夫人说明南陈已为隋朝攻灭,不复存在,请冼夫人率领岭南蛮族改向隋朝称臣。

    因建康距岭南路途遥远,杨广未等到冼夫人对陈叔宝的招安诏书作出答复,即留下王韶在江左镇守建康,率领一班渡江伐陈将佐渡江北上,返回广陵,聚集杨俊、杨素三路行军元帅,共商此次伐灭陈朝之后的请功事项。

    同时,因高颖当场挥剑立斩了父皇杨坚密令自己索要的张丽华,杨广也趁返回广陵的机会,将事情的经过如实向李玉儿作了通报,请他先行返回长安,向杨坚面陈原委。

    李玉儿满怀期望地在广陵大元帅府中坐等了近百日之久,只等来了杨广一句“父皇索要之人已死于独孤公剑下”的回复,不免大失所望,草草收拾了行装,返回长安向杨坚报信去了。

    在杨广返回广陵三日后召开的三路元帅议功会上,杨俊、杨素两位行军元帅自知此次兴兵伐陈,中、西两路大军皆是侧应东路大军渡江攻占南陈帝都建康而发,故而在为自己麾下将佐向朝廷报功时都表现出了十分谦让的姿态,将伐陈得以全胜的功劳大半皆归于了杨广的东路军。

    尽管如此,高颖以当朝首辅的身份被委以大元帅府长史的重任,担负着协调三路兵马的职责,当杨俊、杨素二人皆逊功自谦之时,依然向杨广建言,在正式向朝廷呈报的叙功奏折上,仍须将杨俊、杨素二人的姓名列于前列。杨广出于对高颖的尊重,当场也答应了他的这一建言。

    反倒是在随后进行的议叙东路军各位将领的伐陈功绩时,两位率先率军渡江的大将贺若弼和韩擒虎之间产生了激烈的争执,使得帅府议事厅内的气氛登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两员大将之中,首先是贺若弼对高颖提议将率先攻入建康的韩擒虎列于向朝廷呈报的叙功奏章中东路军诸将之首提出了强烈反对。

    贺若弼指责韩擒虎虽率军渡江在先,但在渡江后未与南陈军队打过一个像样的仗,且是在得到杨广派军增援的情况下,利用裴蕴说反任忠的机会,偷机取巧,才先于他攻入建康城的。而他率领的这一支兵马不但在渡江后迅速攻占了南徐州这座沿江重镇,更是仅以八千兵马在蒋山大败南陈十万兵马,可称得上创造了三百年南北朝争伐史上的一个奇迹,自应名列于东路诸将之首,决不心甘落于韩擒虎之后。

    杨广自从数月前亲临前敌,结识贺若弼以来,先是在他管辖的地界受到南陈采石戍主徐子建派出的刺客行刺,继而又在初入建康后得知贺若弼强抢陈叔宝至他的营中,欲将陈叔宝作为他的战利品向朝廷邀功请赏,因此对贺若弼本来就没留下什么好印象,今日见他当着杨俊、杨素及众多中、西两路将佐的面儿,公然与韩擒虎争功,不由得勃然大怒,当场呵斥贺若弼居功自傲,目中无人。

    贺若弼也是出于一时激奋,误以为杨广当众呵斥自己,便是意欲回护韩擒虎,冲口揭出了韩擒虎所部进占建康后,在城中放纵军士抢掠民间财货,**宫女、嫔妃的老底,请求杨广依军令治韩擒虎的约束部下不力之罪。

    杨素眼见着东路军两员大将就要当场撕破脸,闹将起来,忙冲杨俊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同站起,抱拳向杨广、高颖提出告退,带领着中、西两路将佐先行避让出了议事厅。

    “贺若弼,你指责韩擒虎放纵所部将士在建康城中抢掠财货,**宫人、嫔妃,可有确凿的证据?”杨广没想到贺若弼一点脸面都不给自己留,当着其它两路军中诸多将领的面儿就揭出了韩擒虎的老底儿,面沉似水地喝问他道。

    “高仆射当时也在建康城中,他可为末将作证!”贺若弼抱定了与韩擒虎争抢伐陈首功的态度,一张口又将高颖拉扯了进来。

    高颖听贺若弼要自己为他作证,证实韩擒虎确有放纵军士抢掠**的种种丑行,禁不住对贺若弼本能地生出一份厌恶,遂起身向杨广拱手谢罪道:“回禀王爷,某自跟随韩擒虎所部兵马进入建康后,起初两三日尽在台城督促诸军查封府库、向被俘获的南陈后主问询南陈朝中之事,未曾亲眼目睹我军将士有在城中违禁施暴的情形,倒是辅伯紧接着率军入城,趁某外出之际,将陈叔宝自台城掳至他的营中,直至王爷进城才放回。”

    “高颖,你,你!”贺若弼见高颖如此偏护韩擒虎,气得浑身直颤,手指高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本帅瞧你二人这般架势,一时间恐难以论出个是非黑白来。来人哪,且将贺若弼、韩擒虎二人即行收监羁押,待本帅还朝之时,由他二人去向父皇争功吧。”杨广不满地睨了高颖一眼,撂下这句话,起身扬长而去了,把个偌大的当朝首辅晾在了帅府议事厅内。

    因东路军二将争功,使得三路元帅聚会广陵,议叙伐陈军功的会议不欢而散。

    会后,杨俊、杨素二人打听得杨广竟将贺若弼、韩擒虎两员大将尽行收监羁押了,皆预感到这件事已有向不可收拾之结果发展之趋势,遂识趣地先后向杨广、高颖辞行,带着三路元帅共同议定的中西两路将领的叙功奏章先行返回长安去了。

    杨广身为此次三路大军伐陈的全军主帅,未奉诏命,自然不得擅自还朝,遂在广陵向父皇杨坚上了一道奏章,就如何处置南陈后主陈叔宝一事向杨坚作出请示。

    半个月后,杨坚的诏命下达至广陵,册封南陈后主陈叔宝为长城公,准杨广所奏,暂命王韶率军镇守江左,命杨广、高颖二人率领伐陈诸将高奏凯歌还朝。

第713章 朕平江南,唯获卿一人

    很难说得清楚隋高祖杨坚为何要派贴身宦者李玉儿于两国大战前赶赴广陵,向次子杨广密授索要张丽华这样一个差使。

    他自十六岁迎娶现任皇后独孤伽罗以来,夫妻两人感情甚好。独孤伽罗一向最引以为荣的便是五位皇子、五位公主皆是嫡出,俱是一母同胞。

    然而,随着年纪的渐长,杨坚内心里开始羡慕起那些拥有三宫六院、众多嫔妃的前朝皇帝们来了。一样都是皇帝,为什么他们可以有数以百计的女人,而自己却连个偏妃都不能有呢?

    早在数年前,杨坚就对陈后主的这位宠妃张丽华有所耳闻。据说,她不仅拥有倾国倾城的姿色,而且性情温柔娴淑,从不与人争风吃醋,像这样的女人,怎不令杨坚心向往之,恨不能立马便将她金屋藏娇,纳入自己的后宫。

    然而,世道无常,当李玉儿给他带回张丽华为高颖所杀的消息时,杨坚竟然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落下了几滴伤心的眼泪,之后悻悻地打道回长安去了。

    毕竟是一代开国君皇,隋高祖杨坚还是很能克制住自己私欲的,他既不会为了张丽华而迁怒于杨广、高颖,也不可能背着独孤伽罗做出什么更加出格的事,比如,江南出美女,纵然秘索张丽华而不得,杨坚完全可以另行挑选江南美女充实后宫,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同江南美女相比,杨坚更为看重的是江南衣冠士族。他深知,近三百年来,南朝之所以自视为华夏正统,皆由于永嘉之乱后,大批的汉人士族随晋王朝南迁,给江左、江南带去了先进的文化,并帮助自东晋以来的历代王朝稳固了其在南方的统治。其间虽有诸如前秦南征、侯景之乱这样的动荡、变故,但在衣冠士族的极力扶持下,南朝始终屹立不倒,和北朝对峙长达百年之久,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基于对江南衣冠士族的重视,杨坚在得知杨广率军攻占建康的消息后,下达给他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待平陈后,须将江南衣冠士族尽迁至关中、京畿一带,争取要他们改为隋朝效命。

    同时,杨坚也没忘记在长安的馆舍里,还软禁着一位江左名儒许善心。在从东都返回长安的次日,便亲自驾临馆舍,来劝说许善心降隋。

    “许夫子,怎么样,三个月前你与朕立下赌约,若朕半年内平定江南,你便自愿改为我大隋效命。今日朕亲自来请你践约来了。”杨坚命人在许善心的宿房中摆设下丰盛的酒菜,笑容可掬地劝降他道。

    “既是在下主动提出与陛下立下的赌约,陛下今日亲至馆舍来命在下践约,在下自无话可说。然须请陛下先答应在下一件事:可否容在下略尽臣子之心,对先朝有个交待,尔后再更换朝服,奉陛下为主。”许善心面对得意洋洋的隋高祖杨坚,表现得很平静,从容答道。

    “但不知许夫子对南陈还要有什么交待呀?朕前日已下诏,册封陈叔宝为长城公,他也欣然领受了这一册封,君皇尚且如此,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杨坚不以为然地举出南陈后主陈叔宝的例子,继续劝说许善心道。

    当杨坚提及陈叔宝时,许善心整衣起身,肃然而立,冲杨坚长揖倒地,恳切地请求道:“但请陛下给在下七天的时间,七日之后,在下必当易服入宫,改奉陛下为主。否则,就请陛下派人来为在下收尸吧。”

    杨坚见他说得郑重,不知他在七天内要为南陈做些什么,便带着几分好奇答应了他,同时也密嘱驿丞严密监视许善心在七天内的一举一动,随时来报。

    结果,待到第二天一早,驿丞就入宫来向杨坚报告,称许善心向他借了馆舍的正厅,由他亲自动手,将正厅布置成了一座灵堂,并在灵堂正**奉上了南陈自陈霸先以来的历代君皇灵位,他本人则披麻戴孝,独坐于灵堂内,为南陈守起了灵。

    其时已有大批的江南衣冠士族迁至了隋都长安,杨坚得报,听说许善心在馆舍中替南陈皇朝戴孝守灵的消息后,心生一计,遂颁下一道诏书:任由新迁居于长安城中的江南衣冠士族前往馆舍凭吊南陈皇朝,长安各个衙署皆不得阻拦。

    虽然杨坚欲使计来拉拢人心,可眨眼间七天过去了,据奉旨一直在馆舍中监视灵堂内动静的驿丞回报,除了许善心一人七天来几乎粒米未进地在灵堂内为南陈皇朝守了七天灵以外,尚没见一位江南衣冠士族前往馆舍凭吊。

    杨坚闻听此讯,不禁拍案长叹道:“朕平江南,唯获许善心一人而已。”

    到了第八天一早,大兴宫的宫门尚未开启,杨坚就在正阳宫中得到报告,称宫门外有一自称名叫许善心的人,身着布衣麻履,前来叩谒求官。

    杨坚大喜,于当日召集百官至大兴殿,当众任命许善心为通直散骑侍郎。许善心从容领旨,当即更换朝服,坦然改奉杨坚为主,归降了隋朝。同时,也给后世留下了一段佳话。

    许善心降隋不到半个月后,杨广携业已受封为隋朝长城公的南陈后主陈叔宝一道返回了长安。杨坚特命许善心做为隋朝的大臣,代表自己出城迎接陈叔宝,欲瞧瞧许善心如何对待这位先前的旧主。

    结果,许善心在灞桥驿内见到陈叔宝,立而不跪,口中但称长城公而不称万岁,一切举止言行,尽依隋朝律令,不禁令杨坚蔚为叹服,深以能得许善心辅佐为幸。

    陈叔宝既自建康台城内御花园那口枯井中被高颖带领军士打捞上来,俘获那一刻,就一心以保全性命,苟活于世为念,自然对许善心对自己所持态度的前后改变并不介意,在他的引导下,进大兴宫面见杨坚,由杨坚在长安城中赐下了一座宅院,安享他的余年,直至十几年后在陪驾东巡途中病死于东都洛阳,得谥号曰炀。

第714章 红拂蓄发

    隋高祖杨坚发三路大军一举殄灭南陈,实现了南北统一大业,于三路行军元帅班师还朝之时,自然少不了要大封有功之臣。

    中路军行军元帅、秦王杨俊被委以重任,接替广平王杨雄出任雍州牧并继续兼任秦州总管,执掌关中所有州府,这样一来,杨俊就成为了实际执掌包括长安宿卫在内的权势显赫的朝中数一数二的实权人物。

    西路军行军元帅、清河郡公杨素晋封为郢国公,江陵总管,赐假一月,居京荣养。

    中、西两路大军其它诸位将领皆依三路元帅广陵议功会议上确定的立功位次,受到了相应的封赏。

    杨素自开皇四年被其夫人郑祁耶告发免官以来,夫妻二人遂反睦成仇,杨素虽慑于郑氏夫人出身名门,且与当今皇后独孤伽罗私交甚好的威势,不敢公然提出与她离婚,却也分居经年,平日里只在府中前院书房中饮食起居,与夫人很少见面、往来。

    虽则如此,郑祁耶也给杨素立下了一道规矩:不准在外沾花惹草、私自纳妾。

    杨素与杨坚大不相同,本是风流倜傥一名士,要他只守着郑祁耶一个女人过活,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特别是近几年为了与夫人怄气,他专门在府中蓄养了十几名年轻美貌的侍女,整天在府中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往于厅阁廊道之间,用以向夫人示威。结果,搞得夫人对此恨得咬牙切齿,杨素本人也心痒难捱,又不敢逾越雷池一步,省得再叫夫人到皇后面前再告他一状,叫他再丢了官。

    此次率军伐陈,得胜而归,杨素在还朝面见皇帝时,曾委婉地向杨坚提出,求皇上允准他纳两房小妾,以酬其功劳。怎奈他命不逢时,正赶上杨坚自己密索张丽华而不得,哪有心思顾及杨素纳妾这种小事,竟充耳不闻,未置可否。

    杨素大为失望之余,又心生一计,欲将府中姿色最出众的侍女冯小惜,也就是后世风尘三侠中的红拂女献给皇帝,以换得皇帝下旨允准自己纳妾。

    本来,如按冯小惜在杨素心目中的位置,杨素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将她奉献给皇帝的,然而,自从两年前出了张仲坚行刺他那件事后,虽然冯小惜在这件事中纯系无辜,本是出于天真,不知张仲坚暗恋自己,才答应了与他私奔到一个清静的所在,向他学习精妙剑法的,但是事后却因张仲坚行刺不成,独自逃跑,使得杨素将一腔怒火都撒向了冯小惜身上。

    在信州遇刺后不久,杨素不仅将冯小惜打发回了长安的清河公府,不准她在自己身边服侍,而且特别交待,尽派冯小惜干些粗使仆妇做的粗活,以示对她的惩罚。

    冯小惜无端遭此横祸,本欲趁杨府仆从押送自己回京之时一走了之,却因念及杨素于她幼时危难之际收留下她的一份情谊,遂忍气吞声地返回了长安的清河郡公府,在府中做起了一名粗使侍女。

    冯小惜受此不公处罚,心中既感委屈,又因与一向要好的萧萧等人分离,在由郑祁耶一手把持的清河郡公府中无人可诉心中的苦闷,闲来无聊之时,便以蓄发为乐,在两年时间里,蓄起了一头长达七尺的秀发。

    每逢早晨出工前,冯小惜便需花费近一个时辰的功夫,将秀发团团盘起,用布层层包好,以免叫郑祁耶发现,强令她剪发,只有到了夜晚回到自己那间简陋而狭小的宿房之中,冯小惜才得以解开头上的束缚,任凭自己那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散落及地,借助一面磨得发亮的铜镜细细地孤芳自赏,聊以为乐。

    可哪曾料想,郑祁耶因心想着冯小惜姿色虽然出众,却是犯过被杨素发落回长安府中做粗使侍女的,故而对她很少正眼打量,自然也没有发现她暗地里蓄起了一头长发,而杨素一从广陵前敌得胜回府,在书房院内见到正在打扫庭院的冯小惜的第一眼,就敏锐地发现冯小惜脑后层层盘着一大团头发,遂趁当晚无人之际,命人悄悄将她唤进书房来,强命她打开头发让自己观瞧。

    这一看不打紧,眼瞅着冯小惜那一头长可及地、乌黑发亮的秀发,杨素不由得想起了不久前他前往广陵参加三路元帅议会时无意见听到的一个传闻:据说在渡江伐陈前,当今皇上杨坚曾传下密谕给晋王杨广,要他率军攻占建康后,秘密将陈叔宝的宠妃张丽华送至东都。

    杨素了解,张丽华能受到陈叔宝的专宠,除了她有一副倾城倾国的容颜之外,她那一头长达过丈的秀发尤其令陈叔宝迷恋不已。

    若是能将眼前这个与张丽华相似,同样蓄着一头秀发的美丽侍女献给皇帝,以换得他下旨允准自己纳妾,对他来说,岂不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杨素打着这样的主意,遂一面吩咐冯小惜从今以后再不必做粗使侍女了,尽管在他府中养尊处优即可,一面暗地里找来技艺高超的画师,私下里画了幅冯小惜的肖像,揣在怀里,入宫来见杨坚献宝。

    当杨素神秘兮兮地在临德殿内请求杨坚屏退随侍诸人,从怀中掏出冯小惜的肖像,展开在杨坚的面前时,他满意地看到,皇帝眼中冒出了他身为一名好色的男人,对此十分熟悉的贼光,遂不失时机地向杨坚说明,画上画得是自己府中的一名侍女,名叫冯小惜,自己愿将冯小惜献与皇帝身边做一名宫女。

    杨坚对杨素的用心当然心领神会,当即矜持地表示,倘若将此女公然接入宫中似有不妥,像此等神仙模样的女子,倒不如安置到一座尼寺中,命她服侍佛祖去。

    杨素起初听到杨坚言下之意,非但不肯接受自己的一番好意,将冯小惜接入宫中,常伴左右,而且有授意自己,命将冯小惜送往尼寺之中,出家修行的意思,不禁大失所望。待至回府后仔细一琢磨,方领悟出皇帝真正的用意来:杨坚是要自己将冯小惜悄悄安置到一所僻静的尼寺之中,以方便二人偷情哪。

    于是,杨素随即花费重金在长安东城一处僻静的小巷深处购下了一所宅院,又买通宗正署的官员,给他颁发了一块准许兴办尼寺的执照,就在这所宅院中建起了一所宅院,瞒着夫人将冯小惜转移至了这所宅院中,准备为皇帝开辟一处与冯小惜幽会、偷情的场所。

第715章 年仅二十岁的太尉

    就在杨素遵照杨坚的授意,兴致勃勃地张罗着为皇帝开辟一处与冯小惜幽会、偷情的场所的同时,伐陈兵马大元帅、晋王杨广率领着东路军一班将领,押解着在江左俘获的南陈王室成员,返回了帝都长安。

    杨坚得报,即命太子杨勇代表自己亲自出城迎接至灞桥驿,将杨广、高颖一行接进了大兴宫,并于当日在宫中大摆酒宴,为得胜而归的东路军诸位将领接风洗尘。

    杨坚早就从前敌发回的军报上得知,此次伐陈之役,立下首功者当属贺若弼、韩擒虎两员大将,可是遍观跟随杨广、高颖二人入宫与宴的东路军诸将,却没看到贺若弼、韩擒虎的身影,正欲向杨广开口问及他二人怎么没有入宫参加庆功宴会,就见杨广抢先起身,走近他身旁,附在他的耳边,悄悄地向他禀报了二将在广陵议功会上公然争功,皆被自己下令收监羁押的实情。

    当杨坚听到两位伐陈的大功臣竟然被杨广下令羁押在军中时,不禁勃然作色,正欲开口命杨广立即将这二人释放,请进宫来参加庆功宴,却听杨广压低声音向他禀道:“儿臣非不知他二人罪不至被收监羁押,然唯有如此,方能令他二人不至居功自恃,尚请父皇体察。”

    杨坚眼珠一转,刹那间已明白了儿子的真正用意:只有由杨广出面,对两位伐陈的大功臣略施薄惩,尔后再由自己施恩于彼,方能使贺若弼、韩擒虎二人心存敬畏,既不敢恃功骄纵,又对自己感恩戴德,对朝廷忠心不贰。

    于是,他用充满感激的目光望了杨广一眼,示意他返身入座,转向高颖吩咐道:“方才朕听阿纵禀奏,称韩擒虎、贺若弼二将在广陵争功,被他下令羁押在军中,未得入宫与宴。依朕的意思,大将于战后争功本是常事,不足以受此严惩,还请独孤亲自前往军中走一趟,接他二人入宫来此见朕吧。”

    高颖怎会不明白杨坚父子的这一番做作内含的真正用意,微微一笑,起身答声遵命,亲自出宫接贺若弼、韩擒虎去了。

    贺若弼当日在广陵三路元帅的议功会上,本是出于对韩擒虎名列东路军有功诸将之首感到不满,才公然与其争功,及至后来因自己强要身为元帅府长史的高颖替他作证,指责韩擒虎放纵麾下军士入城抢掠民财,**宫女,引起了高颖反感,反斥责他强掳陈叔宝至自己营中诸事,以至激得杨广大怒,当场下令将他与韩擒虎二人一并收监羁押在军中,此次押送回京,听候朝廷发落。

    有这么一道坎在,贺若弼对高颖自然也产生了一些不满,于高颖奉旨至监中来接他和韩擒虎入宫面君、参加庆功宴时,一直冷着脸,对高颖不理不睬。

    及至入宫走进了举办庆功宴的大兴殿,贺若弼在跪倒向皇帝施了晋见大礼后,竟又不依不饶地向杨坚告发起韩擒虎的那些糗事来了。

    依杨坚的本意,原想在庆功宴上首先对贺若弼、韩擒虎两位伐陈的大功臣厚加封赏,以安抚其心,现如今见贺若弼一进得殿来,不由分说,又与韩擒虎互掐了起来,不禁面色一沉,强压住心头窜起的怒火,亲自起身走到两员大将面前,命随侍宦者捧过两只酒樽交到贺、韩二人手中,亲手执壶给二人斟满两樽美酒,温言解劝两员大将道:“朕知此次得以伐陈成功,皆赖两位将军之力,故今日专为两位将军摆下此庆功酒宴,欲与两位将军把酒言欢,一醉方休。来来来,两位将军满饮此樽,过往些许不快,就让它化做这樽美酒,都饮进腹中去吧。自此时起,谁也不得再提起。”

    皇帝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贺若弼、韩擒虎二人再不便多说什么,只得高举起酒樽,仰面一饮而尽,被杨坚左右手挽着,坐到了皇帝身边,与在场诸将开怀畅饮起来。

    虽则如此,杨坚亲眼目睹了二将争功,心中对贺若弼、韩擒虎二人自不免也产生了一些不满,遂改变主意,于与宴众将酒酣耳热之际,授命李玉儿当场宣读了一份关于杨广的封赏诏书,而并没有提及对贺若弼、韩擒虎二人封赏。

    “今册命晋王广为太尉,天下各路兵马,概受其节制。”封赏诏旨言辞虽十分简略,却在与宴众将之中引发了一阵喧哗和骚动。

    出乎杨坚意料的是,李玉儿宣读封赏诏书的话音刚落,尚书左仆射高颖第一个挺身站起,冲他躬身施礼,劝谏道:“晋王受圣上所托,统率三军伐陈,居功至伟,理应厚加封赏。然臣以为,太尉一职自两汉以来废置已久,不宜轻授。且晋王年方及冠,骤握天下兵权,臣恐军中诸将心生不服。故请圣上收回此诏命,对晋王殿下另行封赏吧。”

    高颖此言一出,偌大的一座大兴殿里登时变得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把目光聚集到了杨坚身上。

    今日与宴的众将之中,大多数人都知道,在颁下伐陈诏书以前,皇帝专门颁下过一道联姻诏书,命当朝第一重臣高颖与形同软禁的太子杨勇结成了儿女亲家,此时听得高颖挺身而出,头一个站出来公然反对杨坚册封次子杨广为太尉,执掌天下各路兵马,不由得俱都猜想,高颖是出于维护太子杨勇,才公然提出反对意见的。

    唯有颁下这道封赏的隋高祖杨坚,因深知高颖为人,心中明白:高颖决不是基于一已私念,才公然反对自己将朝中兵权尽交与杨广一人手中的,他是真心担忧杨广资历太浅,难以服众,才公开劝谏自己的。

    “独孤,莫非你要朕收回刚刚宣谕的诏书吗?”杨坚之所以未与高颖等朝中重臣事先商议,便册封杨广为执掌天下各路兵马的太尉,自有他不足向外人明说的道理在其中,遂对高颖的直言劝谏未加理会,端起面前的酒樽,淡淡反问了高颖一句,遂转向与宴众将,继续劝众将喝起酒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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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三百年地分南北,九千里日月东西。
少年马上披重甲,老僧溪边浣袈裟。
饮马长城嗟蹉跎,戏蝶迷楼话旖旎。
大业贞观兴亡事,曲折是非任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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