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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可凡1     大明之好运加身txt下载     大明之好运加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章 新思路

    一轮明月挂在天边,宵禁开始,路上没有行人,只有一辆比普通马车宽敞一些的马车悄无声息驶过。

    车窗细竹帘卷起,清冷的月光照在一张俊朗的脸上。

    张宁不知想什么想得入神,竟没有发现马车停下,直到任高下车敲门,被三长两短的敲门声惊醒。

    老妇柳婆婆开门引马车进去,张宁熟门熟路到悠悠所居的院子。

    “真没想到杨容儿有这么刚烈的一面。”悠悠唏嘘不已。

    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待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绿萝从府中仆妇口中听说,向她禀报,巴图几人已被扣留,她听后对杨容儿很是钦佩。

    易位而处,她最多救下妇人,给银子安葬死去的幼童,不会命令手下殴打巴图等人,不会捆他们,更不会带人堵住胪鸿寺大门,和格斯尔对峙。

    杨容儿会不清楚这么做的后果吗?不见得。可她还是这么做了,可见在她心中,官位权势如浮云。

    张宁凝视她一息,道:“忘了告诉你,格斯尔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澡,浑身发散让人闻之欲呕的臭气。”

    巴图也是,不过相比较而言,气味要轻很多。

    “什么?”悠悠愕然。

    “你们姑娘家不是最爱清洁吗?闻到那么臭的气味,不当场呕吐实属难能。我倒是挺佩服她这一点。”张宁认真道。

    不要说杨容儿了,就是他闻到那股子味道,都想吐,要不然怎会态度强硬?这味道的作用不小。

    悠悠表情古怪道:“她怎么受得了?”

    “难得的是,我送她回府,在马车上她没有呕吐。”说实话,马车驶离胪鸿寺,张宁都想大吐特吐,实在是格斯尔身上那股子味道太特别了。

    “你送她回府?”悠悠不想讨论格斯尔身上的味道,转移话题道。

    “当然。我怎么能让她一人回去?”张宁理所当然道。作为一个维护大明百姓的帼国英雄,张宁真心实意表达敬意。说实话,如果说之前他对杨容儿只限于这人是杨士奇的孙女,传说中的京城才女,现在则对她印象深刻。

    她做到很多官员做不到的事。当然,若没有张宁先在朱祁镇面前周旋,再现身收拾手尾,这件事肯定会成为政敌攻讦杨士奇的借口,搞不好杨士奇就得致仕回家了。

    张宁做了这么多,不是为了保杨士奇,而是因为凶手必须被索之以法,哪怕这人是外国使者。若是有人因此而攻讦、弹劾他,他接着就是。

    悠悠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对她动心了?这样的奇女子,若我是男子,也会动心的。”

    张宁打趣道:“怎么,准备多一个姐妹?”

    “自从皇祖母病后,常宣她进宫抚琴,我三四得见她一次,倒和她熟悉了。她一向冷冷清清,我以为难以相处,没想到很对我脾气。”悠悠笑道:“只要你能说服皇祖母,又有何不可?”

    张宁默然。

    悠悠调皮地眨了眨眼,轻笑出声,显然刚刚是和张宁开玩笑。

    这就没意思了,张宁别过脸。

    两人在院中说话,今晚满月,月亮又圆又大,月光如洗洒在两人身上,烛火反而黯然失色。此时他望的是院侧那一丛竹子,月光透过叶子,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竹叶纹丝不同,这天够热的。张宁腹诽,侧过脸,端起面前桌上的酸梅汤。

    酸梅汤中碎冰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张宁心中一动,道:“有一种甜食叫做冰激凌,你吃过没有?”

    “没有,很好吃吗?”

    “真没有?”张宁追问。

    “当然。好吃吗?你府上的厨子会做?让他过来教教我府上的厨子好了。”悠悠好奇道。她喜欢美食,不过一向初尝即止。但这不妨碍她喜爱美食,要不然也不会教御厨做改良过的玫瑰糕。

    不知是不是巧合,这一点和张宁前世的女朋友很像。不过女朋友是不肯浪费的女孩,身体力行光盘行动,好在是吃不肥的类型。

    张宁很想说我知道怎么做,转念一想,他这样的勋贵子弟会做饭,实在太另类了,不如回去教会厨子,让厨子过来做,于是道:“好。”

    悠悠饶有兴趣道:“有冰字,是不是凉的?这么热的天,吃冰的东西最好了。”

    跟她在一起就应该投其所好谈美食。张宁总算找到话题,道:“没错,是冰的,夏天吃最好。”

    “嗯,那你明天让你府上的厨子过来。明天下午吧,上午我要进宫向皇祖母请安,顺便侍候皇祖母进药。”现在她清早进宫,侍候完太皇太后,在慈寿宫吃完午膳才出宫。如今张宁没在乾清宫当值,悠悠便没天天过去。朱祁镇曾当面抱怨她忘了自己这个皇兄。

    朱祁镇生性随和,又真拿悠悠当妹妹看待,才会这样对她。好在这话没有传出去,要不然不知道让多少嫉妒。

    张宁自然不会反对。他回去肯定早不了,不可能把已经睡下的厨子叫起来学做冰激凌,只能明天早上教,明天下午能到安定郡主府,已经是厨子学得快了。

    不过冰激凌也不难做。

    张宁以此为话题,道:“甜食吃多了不好,易发胖,冰激凌也是。不过偶尔吃吃还是不错的。”

    “我不会多吃。”悠悠强调。她的母亲郑王妃一向教导她,什么东西不能多吃,而是每样东西都要品尝。

    她小时候不明白,这次进宫后才明白,原来是学着皇帝的做派,不管多么喜欢的食物,也不能多吃,以免别有居心的人从食物上下手脚。

    说起来,她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母亲了。悠悠很想念她,脸上自然而然露出罹记的神色。

    张宁道:“在想谁?”

    “母妃。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原来是想念丈母娘,张宁道:“你有没有给她写信?她反对我们的婚事吗?”

    虽说郑王妃作不了主,但多个人劝劝太皇太后也是好的。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悠悠说到就到,喊绿萝磨墨:“我现在就给母妃写信。”

第122章 事态

    张宁走后,看热闹的百姓散去,谢梵也回来了。

    格斯尔再三要朝见皇帝,谢梵在酒楼上亲眼目睹巴图等人被带走,又有章少同详细说明细过,哪会再对他客气,只是以:“稍安勿躁,陛下自会宣你觐见。”的借口搪塞了回去。

    谢梵很后悔,早知道张宁会现身,就不应该躲起来,现在倒好,让章少同抢了风头。虽然章少同处理得也不怎么样,可在张宁面前混了个脸熟不是。

    出乎张宁意料的是,兵部火速办完调兵手速,下午刘念便接到诏书,带五百神枪营军士包围胪鸿寺。

    谢梵出面干涉,刘念拿出兵符,在他面前晃了晃,道:“谢大人有话去兵部和诸位大人说吧。”

    有兵符已经足够说明一切,谢梵马上谄媚道:“既然有兵符,刘大人请便。”

    胪鸿寺几乎全被巴剌使者和使者带来的随从人员住满。突然有军士包围,针对谁一目了然。格斯尔大惊之下出来找刘念,在大门口被拦住。他闹着要求见刘念,刘念哪去理。

    他这一晚,格斯尔整夜睡不着,随从人员惶恐不已。他们没想到这次明廷如此强硬,不仅扣下巴图和千夫长等人,还派兵包围,看军士们腰佩火铳,显然不怀好意。

    …………

    杨容儿回府后很是不安,不知道祖父回来会怎么处罚她。

    天色将晚时,杨士奇回府,换下官服,洗了手脸后,派人叫她过去,好言安抚道:“你做得不错,陛下还夸奖你呢。”

    杨容儿很意外:“陛下夸奖我?”

    不处罚就不错了,怎么还做得不错?还得陛下夸奖?

    杨士奇微笑道:“我早说过,张宁这孩子机灵得很。要是一般人,接到消息肯定马上赶去胪鸿寺,他偏不是。他先进宫向陛下禀明情况,三言两语说动陛下。陛下不仅夸奖你,还说要御驾亲征呢。”

    “御驾亲征?”杨容儿吓了一跳。难道因为她激于义愤,和瓦剌使者杠了这一回,以致起兵锋么?兵锋一起,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于战争中。

    杨士奇抚须笑道:“是不是御驾亲征亲征还须从长计议,不过若瓦剌不起争端,想来朝廷不会出兵。你不用担心。倒是这么一来,你指使下人殴打瓦剌使者的事便揭过去了。”

    原来这样。杨容儿原是极聪明的人,心思灵透,哪会不明白祖父话中之意?露出笑容道:“祖父是说,有他引导,孙女才转危为安么?”

    杨士奇轻劝颔首,道:“下次不可这么鲁莽,做事之前须三思。”

    “孙女记住了。只是今天这事,实难三思。”杨容儿低头道。回府后,她也觉得,自己太冲动了,救人没错,可若因此为祖父惹下大祸,她于心不安倒在其次,害得家族不宁怎么办?

    好有他,现在没事了。

    想起他一袭紫衣,剑眉星目,俊朗非凡,于危急关头现身而出,她如喝了蜜水,心头甜甜的。

    …………

    清早,张宁先教厨子做冰激凌,然后再去锦衣卫东院处理公务,临近中午,厨子送来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四款不同口味的冰激凌,每杯冰激凌用冰块围起来,保持不化。

    “公子,小的试了一上午,终于做出来了。你尝尝。”厨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道。不知道是天气热,还是担心冰激凌不合张宁的口味,或者是踏进京城最有名的凶地锦衣卫,总之他汗湿衣衫,脸上汗水一道道,跟下雨似的。

    张宁拿起银勺,每样都尝了两口,最好把加红豆那杯吃完,点头道:“做得不错,去帐房支五两赏银。午饭后去安定郡主府,教府上的厨子做冰激凌吧。”

    “啊?”厨子怔了一下,道:“小的刚刚学会。”

    “什么时候学会都不迟,总之你会了。”张宁道:“这些留下吧。”随即把没吃完的冰激凌赏给任高和高大弟。

    两人如获至宝,差点把起保温作用的冰块一块吃了。

    …………

    晚上,张宁的马车再次悄悄驶进安定郡主后门。下车时他左右看看,颇有点作贼的意思。他不信郑王不清楚他夜上摸黑进来,只是当作不知道而已。当然也不排除悠悠收买柳婆婆等婢仆,毕竟府中全是她的人,郑王初来咋到,耳目不灵。

    不过时间长了,他肯定知道,到时候怎么办?张宁边走边想,到悠悠住的院子还没想出来,既然想不出,那就先不管了,待撞上郑王再说,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自己打死?

    张宁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绕过那丛茂盛的竹子。

    悠悠依然在院中摆了竹制的茶几和小椅子,几上除了几碟点心,还有一个檀木食盒,盖子盖得严严实实。

    “这是冰激凌?”张宁坐下指着檀木食盒笑问。

    悠悠轻笑一声,打开食盒,里面是四杯用陶杯装的冰激凌,陶杯周围堆着碎冰,显然厨子不仅教了冰激凌的做法,也教了保存的办法。

    “不错不错,你府上的厨子这么快就学会了。”张宁马屁奉上,说的是厨子,其实是夸悠悠。

    悠悠哪会听不出来,翻了个白眼儿,取出一杯,递了过去,嗔道:“又不是我做的。”

    “你吃了没有?”张宁接过,巧得很,是他喜欢的红豆口味。碍于香料有限,现代流行的什么巧克力口味、草莓口味,这时是想都不用想了,只能用红豆、绿豆、玫瑰这些纯天然食材代替。

    玫瑰花口味胜在颜色好看,就是香味太重,张宁不太喜欢。

    悠悠道:“厨子做出来时,我每样都吃过了。”

    “每样吃过?”张宁吓了一跳:“一下子吃四杯,会不会太多了?”

    他正想告诉她,女孩子不能吃太多冰凉的东西,就见悠悠抬起下巴,轻哼一声,道:“会怎会吃四杯?每杯只吃两口,余下的赏绿萝她们了。”

    原来和我一样。张宁默默吃了起来。不得不说,安定郡主府上的厨子手艺不错,没有照搬配方,而是依照悠悠的口味添减,做出来的冰激凌青出于蓝,比他府上的厨子做出来的口味浓郁多了。

    张宁三两口把一杯红豆冰激凌吃完。

第123章 张大人说得没错

    朱祁镇终于召见格斯尔,场面话说完,便让已经成为胪鸿寺正卿的章少同接收朝贡来的牛羊,同时拟赏赐单子上来。

    几天来,格斯尔送了章少同不少礼物,以为他会睁只眼闭只眼,收下那些老弱病牛羊,没想到章少派几个兽医一番检查后,只挑了不到十分之一的牛羊,其余的都以有病为由拒绝接收。

    这就麻烦了。

    格斯尔据理力争,章少同坚持他带来的牛羊要么老得快死,要么病得快死,这样的货色,朝廷不可能接受。

    双方坚持不下,格斯尔再次求见朱祁镇,并在觐见时抖出章少同收受他送的上等狐狸皮若干,指控章少同收完礼物翻脸不认人。

    章少同极力否认,指责格斯尔血口喷人,同时指他送的是上一任胪鸿寺卿谢梵。谢梵调去光禄寺当右少卿。大概内阁哪位大佬觉得他胆小怕事得过分,平时又谄媚,于是让他去糊弄皇帝的列祖列宗。

    因为他在这次事件中贪生怕死,于是从从四品的胪鸿寺卿降为从五品的光禄寺少卿,算是稍作惩戒。

    朱祁镇被他们吵得头晕,又难以分辨真假,于是宣张宁到乾清宫,道:“卿派人调查一下,事情到底什么情况。”

    他不愿冤枉人,自然要调查清楚。

    张宁听清事情经过,道:“两人说得都没错。章大人收了人家二十三条上好的狐狸皮,其中十三条红色,十条白色,都是没有一根杂毛的上等货。

    使者朝贡的牛羊确实只有一成勉强过得去,另外九成一半是皮毛脱落的老牛老羊,一半是有各种疾病的病牛病羊。这些病牛病羊若不尽快处理,极有可能引发瘟疫。”

    章少同惭愧地低下头。

    格斯尔则煞白着脸用生硬的汉语分辨:“张大人为何一直针对我?我们这次朝贡的都是刚刚成年的牛羊,每一只都很好。”

    “是吗?你让人送十只进宫请陛下瞧瞧。”张宁似笑非笑道。

    瓦剌使者一入关便有密探乔装改扮一路监视,送来的牛羊什么样,早就报到张宁案前。

    格其尔嘴硬道:“我这就吩咐人送来。”

    “请陛下派一位公公随使者的随从一起去,不许挑选,由公公随意指定。”张宁道。

    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把一成稍微过得去的牛羊圈养在一起,准备糊弄朝廷的官员吗?要不是章少同敏感,意识到朝廷对瓦剌的政策或许有变化,认真对待,这些老病牛羊将留在京城,而且极有可能引发瘟疫。

    京城人口密集,一旦有瘟疫,后果不堪设想,瓦剌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格斯尔一下子怂了,道:“张大人,王庭到这里路途遥远,有一些牛羊病了不可避免,但你要说一半是病牛羊,那不可能。”

    “可不可能,只须宫里一位公公去看看就清楚了。”张宁不说送进宫让朱祁镇瞧瞧的话了。明知这些牛羊有问题,怎么能送进宫让皇帝看?

    朱祁镇一听牛羊有病,也不肯送进来,道:“小四,你去瞧瞧。”

    怎么又是我?一直站在殿角,手拿拂尘的贾小四腹诽,不敢说一个不字,恭顺行礼道:“奴婢这就去。”转过身望向格斯尔时,眼神便有些不善。

    宫里最忌讳“病”,何况是瘟疫?万一去看后身体不适,他会死得凄惨不已,死后只能卷一张草席,扔到乱葬岗。

    对于一心争秉笔太监之位的他来说,这怎么接受得了?可是皇帝吩咐,他不敢不从。这笔帐,他算在格斯尔头上了。

    格斯尔欺他一个宫内小太监什么都不懂,强作镇定道:“公公可要瞧仔细些,别瞧错了。”

    贾小四冷笑道:“使者大人多心了,张大人既然这么说,断然没错。咱家去看,不过是让使者大人心服口服。”

    这是对我卖好吗?张宁朝他微微一笑,意示领情。

    贾小四出宫去了。

    朱祁镇道:“章卿,张卿可有冤枉你?”

    刚才章少同听张宁对他收受的贿、赂说得一清二楚,他开始惭愧,接着惊惧不已。格斯尔在胪鸿寺中送的狐狸皮,难道说,胪鸿寺中有密探?一直以来,各国使者朝贡时,都会送礼,不知是否被密探探到?

    他不敢分辨,跪下道:“臣该死,一时贪心,收了他们的狐狸皮。张大人说得没错,一共二十三条,十三条大红色,十条白色。臣原想给两个小妾各做一件狐狸皮披风,再给老妻做一件披风领子。”

    他不止两个小妾,不过新纳的一对姐姐花特别得他宠爱。

    朱祁镇点了点头,道:“看在你没被收买的份上,罚三个月俸禄吧。”

    “谢陛下。”章少同只觉后背冷汗淋漓,汗湿官袍。他打定主意,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收使者任何好处了。

    不久贾小四回来,道:“陛下,使者带来的牛羊奴婢全都看了,确实如张大人所说,只有一成勉强过得去,其余不是毛快掉光的老牛老羊,便是病得快死的牛羊。”

    他哪敢靠近围栏?只远远望了一眼,便回来禀报。

    “下臣冤枉啊。”格斯尔欲哭无泪。以前也没少把老得快死的牛羊送来,只要给王振送些上好的貂皮就行,没想到王振一死,一切都变了。早知道会这样,这次就送些好点的牛羊了。

    草原上牛羊很多,送一些好的原也没什么,可太师一直觉得明人好糊弄,这才弄些老病的送过来。唉,他真倒霉,什么事都让他遇上了。

    “既是病牛羊,不能留在京城。”朱祁镇道:“着内阁拟诏斥责瓦剌太师。”这是要质问也先了。

    章少同道:“病牛羊如何处理,请陛下示下。”

    “陛下,病了的牛羊不能吃,只能宰杀后挖坑埋在地下。国书不仅要问瓦剌太师为何送来病牛羊,还要他赔偿我们的损失。哪怕宰杀后埋在地下,也会污染环境,宰杀的人一不小心会被传染,有性命之忧。”

    “张大人,你欺人太甚。”格斯尔火了,我们在草原上,病了的牛羊也常常宰来吃好吗?怎么到你这里就不能吃,只能埋了?还要我们赔偿,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第124章 一锤定音

    张宁道:“嗯?我怎么欺你了?”

    现代对待带病毒的动物,如鸡瘟时的鸡,都是这样处理的。当然了,如果是我们自己的牛羊,肯定会先医治,实在治不好,又确定会引发瘟疫,才这么办。现在是你们想糊弄我们,自己带病牛羊送上门,怪谁?

    格斯尔气急败坏道:“你要把牛羊埋了,还让我们赔银子,怎么不是欺负人?”我们要有银子,还用得着一年几次巴巴的跑来和你们做生意吗?

    朝贡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

    张宁道:“只埋病牛羊。哦,如果你们不愿意埋了,也可以拉回去,不过不许污染我们的地方,沿路所有病死的牛羊,都不能丢下。本官会派人监视。”

    “你……”格斯尔气得说不出话。

    我们大老远的跑来,是要用这些牛羊换粮食的。现在你让我们带回去,这一路不知会死多少只。这也就算了,这些病牛羊肯定捱不过冬天,极有可能深秋就冻死了,到时我们冬天喝西北风吗?

    朱祁镇道:“这办法好,你们带回去吧。章卿折算一下,看他们带来的牛羊有多少能留下,再着内阁拟赏赐。”

    说到底,这是一场以物易物的交易,你们送来多少有价值的牛羊,我们回以同等价值货物。至于给什么,一般会询问一下使者。

    “陛下,千万别听张大人胡说。”格斯尔一急,汉语就说不好了。

    朱祁镇没听清,道:“什么?”

    “下臣奉太师之命朝贡,所选牛羊都是最好的,天气热,路上有一些生病在所难免。章大人不仅不请人给牛羊医治,还以此要胁,讨要财物,下臣已经送了二十三条最好的狐狸皮。陛下啊,臣真的一无所有,没什么好送了。”

    章少同气得脸通红,道:“我什么时候讨要财物了?什么时候要胁了?不是你一直硬塞给我的吗?你们真是无耻之至。”

    两人吵成一团。

    朱祁镇无语,示意贾小四上茶,喝了半盏茶,才对张宁道:“卿怎么不早说?”要不是章少同较真,这次岂不是得收下这些病牛羊?卿不厚道啊,亏朕待你这么好。

    张宁道:“陛下,臣想看看胪鸿寺如何处理,若章大人闷声大发财,臣再出声不迟。”

    章少同和格斯尔吵架还不忘眼观四方,耳只八方,听到张宁这句话,顾不上再和格斯尔吵。他不仅后背冷汗淋漓,额头也汗出如浆。幸亏有谢梵降职的例子在前,他多了个心眼,不敢睁只眼闭只眼,要不然谢梵就是他的榜样。

    朱祁镇看了一眼不停伸袖抹汗的章少同,淡淡道:“章卿还算不辱我大明朝廷。”

    “谢陛下夸奖。”章少同以额触地,抬头时金砖上留下汗渍。

    张宁笑道:“章大人不用害怕,以后凡事认真一些,小心无大错。”

    “是,谢张大人教诲。”章少同哪里不害怕?简直是心里一阵阵后怕,一念之差,云泥之别。

    格斯尔同样跪伏于地,道:“下臣求陛下开恩,赏赐粮食。下臣不日就回王庭。”只要你们收下病牛羊,怎么处理是你们的事,我就不管了。

    张宁道:“使者大人,你这是想把所有牛羊一并留下吗?”

    格斯尔拿眼看他,并不答话。

    张宁道:“大明皇帝陛下胸怀宽广,诚意待人,可若有人把他当傻子刻意糊弄,那是要付出代价的。老牛羊折价五成,我们收下,病牛羊我们却是不收的。陛下,臣说得可对?”

    朱祁镇道:“就这么办。”

    “陛下!”格斯尔学章少同以额触地,道:“求陛下可怜,太师一向忠于陛下……”

    张宁打断道:“你们太师一向东征西讨,你别说错。”

    “张大人,令尊大人在大同杀死杀伤我很多同胞,自己只受了几次伤,你为什么因此这么仇视我们?”格斯尔简直声声泣血,你这么搞法,我回王庭,太师不杀了我才有鬼好吗?

    张宁道:“家父奉诏守大同没错,受过几次伤也没错。本官却不能因为家父守大同,多次和你们交锋,便避嫌。你们不就欺我大明无人,才敢一再这么糊弄吗?要不,我们查一查你们历次朝贡,带来的牛羊是否有病?”

    “你……”格斯尔只觉胸口有如炸开,要不是现在的明廷不比以往,太师无法进入大同和宣府,他们怎会接受朝贡?早就抢劫了。

    朱祁镇是厚道人,本想说以前的事就算了,转念一想,现在是找借口向瓦剌用兵啊,当然越闹大越好,便道:“张卿说得没错,卿尽管去查,若是以前也有以次充好,甚至送来病牛羊的事,诏书中一并训斥。”

    “陛下,你不能这样啊。”格斯尔深深的后悔了。

    瓦剌以前朝贡肯定没这么老实,不过除非审问瓦剌使者,否则不可能得到实情。指望谢梵能了解到什么?张宁心中明镜也似,之所以这么说,不过吓唬格斯尔。他道:“臣奉诏,这就派人好生查一查。”

    章少同担心,真追查下去,自己这鸿寺卿的位子就坐不稳了,忙道:“陛下,张大人,瓦剌使者每次都不同,这位格斯尔大人第一次进京,就算真的查实了,也怪不得他。”

    张宁顺驴下坡,道:“既然章大人为他求情,陛下暂且放过他吧。”

    “下次再发现以次充好,朕决不轻饶。”朱祁镇这么说,显然不再追究了。

    我以后再也不当使者了。格斯尔觉得自己能平安离开京城算命大,以后无论如何不领这倒霉差事了。他连连谢恩。

    朱祁镇道:“章卿清点清楚后着内阁拟赏赐单子,病牛羊一并退回去,以免污染我京师重地。”

    他说到“污染”一词看了张宁一眼,觉得这词用得贴切,可不就是污染么?

    皇帝一锤定音,章少同领旨出去。

    格斯尔万般不愿,却也无可奈何,人现在倒没要宰杀掩埋他送来的病牛羊,人干脆退回去,并且并张宁说了,退回去时,他会派人监视。

    这可怎么好?

第125章 能杀则杀

    张勇接到准他回京探亲的诏书,送走钦差,向总兵蒋贵告辞后,马上收拾行李,连夜带几个亲兵离开大同,朝京城进发。

    天气炎热,策马奔驰到中午已疲惫不堪,张勇见前面有一株大树,便带亲兵朝大树驰去,准备在大树下歇一会儿,吃点干粮。

    驰到近处,只见树下坐五六个瓦剌大汉,都是袒露上身,只着犊鼻裤。这些人有的倒在地上鼾声大作,有的倚着树根打盹,听到马蹄声,不约而同睁开眼睛望了过去。

    张勇只犹豫一息,便任由跨下骏马奔驰过去。亲兵紧随其后。

    地上的瓦剌汉子见五六匹马如飞冲来,吓得连滚带爬跑开,倚树根打盹的两人则如离弦之箭分左右跑开。

    “狗娘养的。”张勇低骂一句,轻勒马缰,放缓马速。他和军士们混久了,南腔北调的骂人话学了不少。

    几个跑开的瓦剌人重又聚在一起,低声讨论一会儿,为首模样那人走近几步,盯着下马把马鞭甩给亲兵的张勇看了几眼,道:“你们有没有觉得,那汉子有点眼熟?”

    汉子是汉人,年近四旬,长相俊朗,颌下一部茂密的大胡子。其他几人看了半晌,道:“是有点眼熟。”

    为首那人望向张勇来的方向,沉吟道:“从大同来的。”

    “我们要去大同。”其中一人道。他们名义上是朝贡使者,实则是密探,随正使巴图入关后,便四散奔赴之前分配好的州县探听情况,可惜还没到地方,便接到副使格斯尔传讯,即刻到大同城外集合。

    他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紧赶慢赶,眼看大同在望,又遇到同伴,离限定的时间还有三天,打算在大树下休息到明早再赶路,没想到遇上这么一伙人。

    几人朝这边看个不停,张勇意识到他们打量的视线,抬眸瞪了过去。

    这一瞪,为首那人便认出来了,失声惊呼,道:“是大同的副总兵张勇,没错,是他。”

    他这一叫破,其他几人越看越像,纷纷道:“是他。他怎么在这里?”

    有一人道:“难道明廷调他回京?要真这样,得赶紧报知太师。”张勇骁勇善战,又奋不顾身,若是他们来关下挑战,只要遇上张勇,必定会有伤亡。

    这人,不好惹。幸好明朝皇帝年轻不懂事,把他调回去了。说话的汉子一阵庆幸,颇有些跃跃欲试,盼望回去到城下骚、扰。

    又有一人道:“不知换他的是谁?”

    几人就这事讨论不停,张勇见瓦剌汉子就不爽,左右看看,见附近没人,招呼亲兵一声,道:“我们包抄过去,一个不留。”

    亲兵们跟随他时日不短,很有默契地点头。几人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张勇和两个亲兵在左,另外两人在右,包抄过去。

    瓦剌汉子正说得高兴,突然听到马蹄声响,大惊望来,就见张勇一马当先,如杀神奔驰而来。几个吓得魂都没了,不知谁一声呼唿,同伴们得到提醒,纷纷呼唿,不过几息,几匹蒙古马由远及近奔驰而来。

    他们在大树下休息,放任骏马四处吃草。他们从小在马背长大,带来的马都是亲手养大的,并不担心马会走失。

    马匹奔驰未停,几人便跳上马背,一夹马腹,拼命逃开。

    张勇和亲兵堪堪要合围,就见几匹蒙古马飞驰而来,不到一息,几个瓦剌汉子已翻身上马,随手抽出箭袋,边跑边回头射箭。

    双方距离极近,箭矢迎面而来,本难以躲开,好在张勇和亲兵身经百战,各自用手中武器拨打开。

    张勇离开大帐,不能携带弓箭,情急之下,抽出随身佩剑,看准最近一个敌人后背,掷了过去。

    “啊——”那个以为张勇奉诏调回京城,高兴得不得了的汉子只觉后背剧痛,差点跌落马背,危急之下,整个人扒在马背上,双手死死抱紧马脖,然后晕了过去。背上插的利剑随马匹跑动晃啊晃。

    烟尘漫天中,几个瓦剌汉子逃得不见踪影。

    张勇带亲兵追了一阵,勒紧缰绳道:“可惜让他们跑了。”

    蒙古马马身矮,耐力强,开始跑速度不快,本来跑不过他跨下战马。可惜这些蒙古马休息很久,又吃了草,精力充沛。他跨下战马从昨晚奔驰到现在,已经跑了一夜半天,早就疲累不堪,才让他们逃了。

    亲兵道:“大人,要回去调兵捉拿他们吗?”

    这是在大明境内,离大同又近,拿几个瓦剌人还不容易?

    张勇摇头道:“不必了。这些人很有可能是瓦剌使者。他们在这一带停留肯定没安好心,能悄悄杀掉最好,杀不了就算了。”

    毕竟对方担着使者的名头,全杀了死无对症,要是留下活口或是传扬出去,打起口水官司的话,自己不占理。真闹大,朝中那些吃饱了饭没事干的御史肯定会弹劾他,别有用心者还会牵扯到他儿子。

    为了儿子,且放过他们吧。

    他重新圈转马头,到树下下马。

    几人在这里休息吃干粮,直到未时再未见瓦剌人的踪迹。

    “走吧。”张勇起身道。

    …………

    几个瓦剌人跑了几里地,见张勇没有追上来,一人跳下马背伏在地上侧耳倾听,确定后面没有马蹄声,才放慢马速,道:“百夫长,他们没有追来。”

    被叫百夫长的为首汉子道:“先看看毛伊西格怎么样了。”

    毛伊西格就是后背中剑的汉子,一声惨叫后便无声无息,几人不知他死活,自然担心。有人纵马过去,捞起毛伊西格跨下马的缰绳,勒住他的马匹,扶他下来,一探鼻息,发现他还活着,只是马匹所过之处,一道血迹。

    帮毛伊西格止血后,几人商量了半天,没有办法,百夫长道:“先到大同城外躲起来,等千夫长回来听他的命令行事吧。”

    他所说的千夫长是格斯尔。他接到格斯尔的命令到大同城外集中,因此决定到集中地点等待命令。

    几人越靠近大同,越害怕遇到守军,越躲躲藏藏,走得很慢,最后藏起马匹,夜里走路,白天躲藏。

第126章 封赏

    章少同按照张宁说的办法处理,让兽医检查,只收下没有生病的牛羊,太老的也不要,最后留下四成,其余的让格斯尔带回去。

    格斯尔欲哭无泪,兽医们慢吞吞检查的当口,又死了一百多只牛两百多只羊,这些病死的牛羊在神枪营火铳的威逼下,由他们自行运到城外挖坑埋了。每挖一个坑,就跟在格斯尔身上割一道伤口似的。

    痛,很痛。

    待到确定赏赐,又让格斯尔有想死的冲动。他提要求要粮食,可是得到的却是一些盐巴和日用品,粮食半点没有。

    他们需要盐巴,烤牛羊时撒些盐巴,肉质美味很多。可他这次接到的命令是多要粮食,为寒冬做准备,盐巴虽好,却不能饱腹。

    他上奏章,却得到三天内离开京城的口谕。皇帝不仅无视他的要求,更驱逐他。他再上奏章,要求带巴图等人离开,却如泥牛入海。

    他不知道的是,巴图和千夫长等人一一招供,张宁拿到供词后,互相印证确定供词真伪,已把瓦剌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

    …………

    昭仁殿中,朱祁镇面前放一把遂发枪,他拿在手中把玩一会儿,递给张宁,道:“今早将作匠呈上来的,卿看看做得怎么样?”

    将作匠的匠人手艺当然是好的,再繁复的首饰都做得栩栩如生,何况只要求所有零部件能够组装的遂发枪?

    张宁接过遂发枪,用手轻轻抚摸枪身,道:“陛下,枪不是用来看,而是用来射击的。不知道弹丸制作出来没有?”

    他一刻钟前奉召进宫,参见毕便见御案上有一个精美的雕花檀木盒子,除了这檀子盒,便是两摞摞得很高的奏章,才有这一问。

    光有枪,没有子弹有什么用?

    子弹的制作方法,张宁在给遂发枪的图纸时便一并给了,不知比现有火铳的弹丸强多少,最起码火药的量刚刚好,绝对不会在发射时因为火药太多而出现意外。就是不知道匠人们没有玩过火药,能不能做出来。

    “在这里。”朱祁镇打开那个雕花檀木盒子,盒子分为六格,每一格各有一颗弹丸。

    用这么精美的盒子装子弹?奢侈得过分了。张宁怔了一下,道:“臣请陛下宣顾侯爷进宫试射。”

    如果不是他活了两世没有摸过枪,这时立马让小太监们放好靶子,先射为快了。

    朱祁镇笑道:“已经去宣了,估计顾卿正在来宫的路上。”

    话音未落,小太监进来禀报:“陛下,顾侯爷到。”

    顾兴祖不知皇帝宣他进宫有什么事,行礼毕见张宁在座,便用眼神询问他。因为顾淳和刘念的关系,两家正迈在通家之好的道路上。

    张宁起身见礼,道:“不知侯爷枪法怎么样?”

    你执掌神枪营几年,要说不会枪法,那就是笑话了。不过,难说得很,顾兴祖一柄长枪使得出神入化,说不定人就喜欢冷兵器,不喜欢热兵器呢。

    顾兴祖诧异道:“枪法?”你指的是哪样枪法?

    张宁把遂发枪递过去,道:“将作匠造出改良的火铳,陛下宣侯爷进宫,大概有试枪的意思。”

    “不错。”朱祁镇道。

    “臣领旨。”顾兴祖行礼道,接过遂发枪,从盒子里取出一颗弹丸。

    张宁吩咐小太监取来靶子。很快小太监抬来铁制的靶子,放在院子中央。

    “再抬远些。你们不要站在靶子后面。”顾兴祖看了距离道。不用他交待,小太监们都躲得远远的。

    “臣请试遂发枪。”顾兴祖向朱祁镇请示道。这是臣子应该行的礼节,要是不说清楚,万一皇帝以为你要弑君,那就糟糕了。

    朱祁镇面露微笑,双手负在背后,道:“卿尽管试。”

    顾兴祖随即走到廊下。

    要观看只能出殿。张宁和朱祁镇离座出殿,站在顾兴祖身后不远。张宁站在朱祁镇身侧,那是一个闪身就能挡在他身前的位置。一旦顾兴祖有异动,他便以身体挡子弹,救下朱祁镇。

    朱祁镇明白他的意思,心头微暖。

    “呯!”顾兴祖打出了第一枪,铁制的靶子的红心被射穿,可见火力很猛。

    张宁赞道:“好枪法。”

    没想到顾兴祖长枪耍得好,枪法也不错,这就很难得了。

    顾兴祖一阵汗颜,他虽为神枪营指挥使,却一直对火铳兴趣不大,还是刘念和顾淳进军营训练军士后,政治敏感的直觉告诉他,皇帝重视火铳,他必须练好枪法,或许有朝一日用得上。

    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幸亏了练了几天,要不然今天就出乖露丑啦。

    朱祁镇道:“卿多试几次,不用心疼弹丸。”他以为顾兴祖见只有一盒弹丸,不敢浪费,所以这么说。

    “是。”顾兴祖道。

    贾小四进殿将整盒弹丸拿来,顾兴祖不客气,“呯呯呯”声连响,剩下五颗全打光。连射六颗只有一颗在第十环,其余全中红心。

    “好枪法。”朱祁镇赞道。

    “谢陛下夸奖。”顾兴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刚才紧张得他连抹下汗都不敢,幸好成绩还不错。真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还有被考枪法的时候。他暗叹。

    张宁道:“陛下,这枪是火铳改良的,不如叫遂发枪,以免和老式火铳混淆。”

    “也好。只是为什么叫遂发枪?”朱祁镇奇怪道,这名字太普通了,不如取一个威武霸气的。

    张宁想了几息,道:“臣在古书上看到的便是这个名字,大概是因为它能不间断地发射?”

    朱祁镇没再纠结新枪支的名字,而是道:“张卿献图有功,封为遂发伯,其余人等,各有封赏。”

    “遂发伯?!”张宁只觉一道雷劈在头上,震得他站都站不稳,你封我什么不好,非封我遂发伯?就不能改一个名字吗?

    “怎么?”朱祁镇见张宁神色有异,随口问了一句。

    “请陛下换一个名字。”张宁苦笑道:“以后军士们使用遂发枪……”

    朱祁镇想了想,好脾气地道:“那改为兴昌伯吧。”

    兴昌伯总比遂发伯好听,张宁谢恩。

第127章 欢喜

    慈寿宫寝室里放很多冰盆,室中气温比外面低很多,就这样,还有两个宫女站在锦榻边,为太皇太后扇扇。

    太皇太后背靠玉垫而坐,喝了口加冰的酸梅汤,把玉碗递给悠悠,拿起锦帕拭了拭唇角,道:“陛下加封他为兴昌伯了?”

    在胡太医精心诊治下,太皇太后的病情日渐好转,右手已经能动,拿一些不太重,诸如碗筷、帕子的东西。左手还动不了,不过坐的时间比以前长,半个时辰没问题。

    这就不错了。

    悠悠放下玉碗,稍一犹豫,道:“是。”

    接到张宁封伯爵的消息,她自然开心,只是不敢告诉太皇太后。老人家对张宁成见太深,又生不得气,万一一气之下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没想到不知哪个宫女嘴快,透了消息。

    太皇太后冷笑道:“他是怎么蛊惑陛下的?”

    悠悠道:“不是蛊惑。他献遂发枪和新式弹丸的图纸,将作匠根据他献的图纸把东西做出来了。陛下论功行赏,封他兴昌伯。”

    “哼,他不是说从古籍中看到的图纸吗?既然要封,也应该封写书那个人,怎么封他?”太皇太后的不高兴全挂在脸上。

    旁边扇扇子的宫女想笑又不敢笑,都说古籍了,写的人恐怕早成白骨,难不成为这个追封人家?太皇太后这是极力想撇开张大人的功劳啊。

    悠悠暗暗汗了一下,道:“他要敝帚自珍,将作作匠哪做得出来?陛下封赏他,不过看他忠心。”

    “忠心?我看他比王振那奴才更奸诈。”

    “皇祖母,王振是阉人。”悠悠一脸无奈,道:“王振为一已之私谋害陛下,张宁世代忠良,他的父亲安乡伯为大同副总兵好几年了。”

    太皇太后担心地看她,道:“你是不是觉得他很快封侯?哀家告诉你,差得远呢。”

    “还有两年多,或者奇迹出现也未可知。”悠悠小声嘀咕。她担心的不是张宁不能封侯,而是他的亲事由不得他做主,杨士奇和张勇这两个老头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太皇太后横了她一眼,吩咐宫女:“宣郑王进宫。”

    …………

    郑王到京后忙得很,天天外出饮宴,时常半夜三更才回来。宴饮自然少不了酒,他又易醉,一醉便躺尸,不到第二天午后起不了床。

    这才上午,他酣睡未醒。

    小太监接到宣见的旨意不敢怠慢,又摇又唤,好不容易把他叫醒。

    “母后宣孤有什么事?”郑王只觉头痛欲裂,打着呵欠问。

    小太监道:“奴才不知。”

    “母后也真是的,悠悠进府侍候还要宣孤进宫做什么?”郑王不满道。

    他本来以为母后命将不久,担心见不到最后一面,昼夜赶路。得到悠悠的密信后稍微缓了些,但还是加紧赶路。到京城后见母后虽然离不开床榻,但精神还好,问过胡太医,确定她正在康复中。这心啊,就彻底放下了。

    母后性命无虞,他又难得进京一趟,当然要旧地重游,和故人重聚。

    按理说,他一个就藩的藩王,很多年才有机会进京一次。换句话说,他是远离权力中心的闲散王爷,大家伙不愿意得罪,也没想巴结,大面上过得去就行。现在却有些不同,他有一个深得太皇太后和皇帝宠爱的女儿。

    这就够了。

    大家伙背地里嘲笑他有眼不识金襄玉,错过张宁这个乘龙快婿,当面又对他亲热无比。他在京城很快如鱼得水。

    小太监赶紧道:“王爷小声点,宣旨的公公还在外头呢。”

    这是要等他一起进宫了。

    郑王不情不愿起身,多喝了两碗醒酒汤后才和慈寿宫的小太监一起上马车。

    太皇太后找他,没有别的事,只为了一件:“张宁封兴昌伯,不准你把悠悠许配他。”

    “母后,现在不是儿子想不想,而是儿子能不能。杨东里那老货……”郑王说到一半打住了,小心翼翼地看母亲的脸色,担心母亲生气。胡太医可说了,她不能生气。

    “杨东里要把孙女许配他,由得他去,你不许掺和。”太皇太后脸色稍霁,道:“我仔细看了,状元彭时不错,人也稳重。”

    彭时今年二十八岁,今科春闱殿试时由朱祁镇钦点为状元。他写得一手好文章,殊为难得的是,为人不骄不躁。如今在翰林院当编修,前程远大。

    悠悠这才明白,前两天太皇太后宣彭时进宫的用意。当时她不以为意,没怎么注意这位新科状元。

    郑王道:“母后的眼光自然是不错的。只是彭时纵然能进内阁,最少也得二十年后,哪及有张宁飞黄腾达?”

    太势利了。悠悠无语看父亲,她和张宁的感情是官阶能衡量的吗?

    太皇太后被噎住了,儿子说得没错,一甲只是拿到进内阁的资格,还不一定能进呢,再说真能进,这条路也长得很。

    “母后,你以前觉得张宁出身低微,配不起悠悠,儿子也这么觉得。现在情况不同了,张宁能力出众,圣眷隆重,最重要的是,他升得快啊。”郑王真心实意地劝,道:“难得的是,他对悠悠一片真心。”

    “什么一片真心,他就快和杨东里的孙女成亲了。”太皇太后斥道。

    “那是杨东里不要脸非往上凑,张宁不是一直拖着吗?只要母后允了这门亲事,他的父亲安乡伯会选悠悠还是那个杨容儿,不是显而易见吗?”

    悠悠哀怨地看父王和太皇太后,你们就是太势利,计较太多,要不然有杨容儿什么事?想到张宁每晚悄悄通过后门进府,每次都拎一些口味独特的点心,她心里又是甜蜜又是酸楚。要不是长辈们横生阻隔,他怎么用得着这么辛苦?

    太皇太后沉默良久,道:“这事哀家不管了。”

    郑王道:“母后安心养病比什么都强,悠悠的婚事,由儿子费心劳神就是。”

    太皇太后总算想通了。悠悠惊喜,瞥她一眼,含笑低头。还是父王有本事,几句话说服了她。嗯,也是张宁能力好,凭自己能力封了伯爵,安乡伯府一府两爵,殊为难得。

    晚上得把这事告诉他。

第128章 得庆祝

    “你已经封兴昌伯了,得有自己的府邸啊。”刘念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出营赶来贺喜,话没说三句,便让张宁自己建府。

    张宁喝着茶,淡淡道:“建什么府啊?住这里挺好的。”安乡伯府是福地,要不然他不会穿到这儿,也不可能短短三四个月便封官封爵。

    嗯,他是绝对不会说有玉佩的作用在里头的。虽然顾兴祖试遂发枪时,他趁出殿之机悄悄把玉佩戴上,这才敢站在朱祁镇身侧,一旦有意外发生,一个侧身便能为朱祁镇挡子弹,要不然他怎么会这样做?

    顾兴祖真有二心,在救驾之前,他肯定会先确保自身安全。

    也有可能戴上玉佩,朱祁镇才会在感动之余封他兴昌伯。这件事张宁已经想了几次,他献图有功没错,功劳大到封伯爵却是有点过了。造出遂发枪和子弹的将作匠少监只赏五十匹丝绸。

    刘念兴冲冲道:“这里是安乡伯府啊。你凭能力赢得的爵位,为什么不重新建府?”

    言外之意张宁明白。在外人看来,他们这些勋贵子弟一出世就含着金钥匙,衣食无忧不说,还有婢仆侍候,能读书学骑射,是很多百姓不能企及的。可同时,他们的身上也贴着“废物”的标签,人们会认为他们只是会投胎,没有一点谋生的本事,简称“米虫”。

    勋贵子弟们努力是用实力证明自己强爷胜祖,不靠余荫,而是光宗耀祖。张宁小小年纪便做到先祖尽其一生才做的事,怎么能不让“兴昌伯府”的牌匾亮瞎世人的眼?就像但凡通校阅的勋贵子弟,都会不时把御赐的金腰带示于人前是一样的道理。

    他道:“我父亲常年不在京中,我又没有兄弟,另外建府,这所府邸怎么办?难道留仆役们打扫?”

    “有什么不可以?”刘念一脸憧憬地道:“要是我能得爵位,肯定另外建府,决不在诚意伯府住。”

    “袭爵的是你大哥刘世延吧?”张宁一脸无奈地道。你兄弟四五人,我是独子,你好意思跟我相提并论吗?

    刘念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加强语气道:“总之一定要建府。”

    张宁失笑,打趣道:“要不,在安乡伯府的牌匾下面再加一块兴昌伯府?成什么样子嘛。”

    “这样很好啊,让人知道,府上一门两伯爵。”刘念羡慕地道。

    “算了。”张宁不为所动,倒不是他不想重新建府,而是府上除了他只有仆役,没必要闹腾。

    …………

    刘念回去没一会儿,顾淳来了。不是他不想和刘念一起来,而是两人担着训练军士的责任,不能一起离开神枪营。

    “必须大肆庆贺。”顾淳站在花厅正中间,抬头挺你,用力挥拳右手,大声道。

    张宁笑看他,道:“这是做什么?”你以为你在演讲吗?

    “我已经派人去醉仙楼订了座,出营时又请了假,待阿念回来,我们便去醉仙楼庆贺。哦,令尊不在京中,你让府上的宗亲料理一下,在府门口搭戏台子,唱上三天大戏,再撒三天铜钱,做上三天流水席……”

    张宁越听越觉得熟悉,待他说完,总算明白熟悉感的来源了,这具身体的原主满京城找勋贵子弟打架时,曾遇到有人中举,便是这做派。他笑得前仰后俯,道:“这是士绅府上有人中举才做的事吧?”

    “一样的。”顾淳严肃道:“你比中举更加光祖耀祖。学子们今年考不上,下一科再考,你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学者。”

    “什么前无古人?徐府一门两国公,也没见人家这么庆贺。”张宁打断他道。

    “人家府上还出了一个皇后呢。”顾淳道:“你要府上出一个皇后,也能和人家一样风光。”

    你为什么不说我没穿越到靖难之前,再遇上朱老四,先前先觉地辅佐他,然后顺理成章成为国公?张宁腹诽,道:“家父大概在回京路上,庆贺的事待他回来再说吧。醉仙楼嘛,倒是可以去。”

    他穿过来后还没怎么上馆子呢,醉仙楼是京城几家顶级酒楼之一,环境好,菜肴全是山珍海味还在其次,这家酒楼还经营副业,前面是酒楼,后面是青、楼,只要你出得银子,天仙也似的姑娘也会出来陪海。

    顾淳现在腰包很鼓。

    “伯父在回京路上?真是太好了。”顾淳由衷道。

    张宁不知道他说的“太好了”指的是什么,道:“晚上就我们三人吗?”自从他通过校阅后,已经很久没有和昔日街头打架的小伙伴走动了,大概他们觉得他飞黄腾达,不好亲近,因而远远避开吧。

    “就我们三人。”顾淳道:“别的人叫来做什么?我本来想叫薛翰,又想,他不是我们一路人,就算了。”

    他有了官身,薛翰没有,所以说不是一路人。

    人哪,就是这么现实。张宁无声感叹。他和薛翰是泛泛之交,自然不会说叫上他。

    在等刘念训练完军士过来的间隙,顾淳对张宁封爵一事的庆贺细节做了诸多规划,张宁只当听闲话。

    …………

    杨府跟过年一样热闹,很多人过来恭喜杨容儿。两家即将定亲,张宁是她名义上的夫婿。不久的将来,她不仅是三品的指挥使夫人,自己也将有封诰,又是伯爵夫人,这样的荣耀让她一下子成为全府的焦点人物。

    杨容儿喜上眉梢,赏过婢仆后,她静等祖父回府。

    今天,杨士奇比往日早半个时辰回府。

    “祖父,张宁封伯爵了。”她喜孜孜道。

    杨士奇抚须微笑,道:“老夫的眼力不错吧?”

    “是。”杨容儿面有娇羞之色,语气依然淡淡的,道:“不知……”话说了一半,停住了。

    杨士奇笑道:“你不用心急,待安乡伯回京,老夫和他商量婚事。”

    “我哪里心急了!”杨容儿笑容如春花绽放,越说声音越低。

    “哈哈哈……”杨士奇的笑声传出去老远,廊下的婢女听到后都露出笑容。府上有喜事,主人喜笑颜开,婢仆也开心不是。

第129章 醉仙楼(一)

    落日余晖如点点金光洒在柳树的丝丝缕缕上,给多情的柳枝镀上一层金光。

    醉仙楼前一排柳树,如同护卫,只要看到这排柳树,便是到了醉仙楼。楼前两个身着崭新青衣,腰系大红腰带的俊俏小二笑脸迎客。

    天虽还没黑,但来的客人着实不少。

    “哟,顾公子,你订的雅座在一楼。快快快,这边请。”十七八岁的俊朗小二接过顾淳手里的马鞭,一双惯会识人的眼睛瞟了他身后两人一眼,在张宁身上多停一息。

    张宁身着紫衫,手拿马鞭,懒洋洋地望了望三层高的醉仙楼,眼睛停在“醉仙楼”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上。

    牌匾很新,似乎刚挂上去不久。而醉仙楼开业至今已经十几年。

    张宁一看落款是彭时便恍然。字是今科状元彭时写的,只是不知道彭时高中时写,还是高中后才写。

    人都趋炎附势,把新科状元的字制成牌匾高挂门前,也是人之常情。

    张宁思绪转动间,一个轻不可闻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顾公子,这位公子是?”

    “这位嘛,呵呵,是张公子。”顾淳带着笑意的声音跟着响起,道:“前面带路吧。”他知道张宁不喜欢烟花之地,要不然就去四大青、楼庆祝了,今晚并没有叫伎女陪酒的打算。

    “张公子……”俊俏小二眼珠子转了转,笑得更加和气,道:“顾公子,三楼还有一间雅室,你若不介意,不妨上楼。”

    站在三楼窗前,能看到后海的荷花,因而只有特别尊贵的客人,才会被请上三楼。当然,价格也是一楼的三倍。

    顾淳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张宁一眼,刚好张宁感觉有人一直窥视,从牌匾上收回视线,望了过来。

    “小二说三楼有雅室,去不去?”他问。

    张宁浑不在意道:“今天你作东,你说了算。”

    “怎么是他作东呢?应该是我们共同作东。”被当做透明人的刘念抗议了,两人在神枪营商量好,一起为张宁庆祝,怎么一到这儿变成没他什么事了?

    张宁道:“那你们商量着办。”

    “去啊,怎么不去。”刘念也是财大气粗的主,他不愿气势上输给顾淳,大声说完,当先而行。

    俊俏小二道:“这位是?”

    能在那位张公子面前这么说,来头一定不小。

    顾淳不答他的话,道:“就三楼,前面带路。”

    两人都抢先而行,张宁反而落在最后。俊俏小二有些拿不准了,只是话已经说出去,不好收回,只好勉强在前面带路,把三人引到三楼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

    “公子们可要叫姑娘过来侍候?”俊俏小二说着,眼睛余光一直瞟着张宁。

    张宁站在窗前,眺望阳光洒在后海湖面上,微风吹过,朵朵荷花随风而动。

    回答他的是刘念:“不要,好酒好菜尽管上。”

    “对,有什么好酒菜?”顾淳道。

    俊俏小二见张宁没有任何表示,不死心地道:“酒菜倒在其次,小店的姑娘又漂亮又温柔……”

    话没说完,便被刘念打断:“上好的秋露白来一壶,有什么好菜,怎么说不出所以然?”问半天连张菜单也没有,这是京城顶级酒楼的作派吗?

    秋露白是名酒,以清醇爽冽闻名于世,这种天气喝最好不过了。

    俊俏小二刚要解释来这儿的人少有不叫姑娘陪酒的,菜品反而在其次,便见站在窗边那位公子头也不回地道:“他这里有两道名菜,一是炙鸭,据说用桃枝炙的,烤出来的鸭肉带着桃枝的清香。一是烹虎肉。这道菜,别的地方少有。”

    身为现任密探大头子,茶楼酒肆是重点监控对象,像醉仙楼这种高档场所,更是重点关注的地方。张宁哪会不清楚他们的招牌菜?他对烹虎肉闻名已久,据说用新鲜泥土溺一晚,再用盐腌一天,洗净烧热再加配料烹煮。不管味道怎么样,光是主材料就足够吸引人了。

    难得穿越一次,可以光明正大吃一次这道名菜,他怎么会错过机会?

    “是的是的,小店还有其他名菜。”俊俏小二忙道,就要报菜名,话没说完,又被刘念打断了。

    刘念大气地道:“先来一道炙鸭,再来一道烹虎肉,其余的你看着上。”

    原来你们是吃货,只喜欢吃,不喜女色。俊俏小二在心里默默对三位十五六岁的少年贴上标签,又看张宁一眼,才陪笑道:“三位公子稍待,小的这就到后厨传话。”

    出门马上把情况跟管家说了。管家凝重道:“你是说和顾公子来的那位张公子是锦衣卫张大人?”

    来醉仙楼的达官贵人多不胜数,张大人却没从来过,东家可是再三吩咐,只要张大人来,就得告诉他。

    “外头不是传,张大人只有十五六岁,长相俊美,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吗?我看那位张公子长得俊,年龄又近,跟顾公子混在一起。上次顾公子过来,不是说受张公子举荐,当了官吗?这次又跟他一块儿来。”小二道。这么多因素凑在一起,八成是了。

    管家沉吟道:“上最好的菜,小心侍候。我去请东家。”

    雅座里,顾淳走到张宁身侧,和张宁一起眺望后海,道:“晚上不少人在湖里荡船。”

    张宁明白他的意思,那些夜里荡船的都是花船。顾淳还没成亲,府里有几个妾侍,最近住在营里,有些想法很正常。

    “风景挺好。”张宁说了一句,走到软椅坐了。刚才站那儿,他脑海里浮现的是前世和同学暑假跑来帝都玩,以游客的身份雇了一只船,荡了一圈的情景。唉,回不去了。

    顾淳不明白他的意思,跟了过去,也在软榻上坐了。

    刘念走到张宁刚刚站的窗口,张望一下,道:“不就一些荷花吗?没什么啊。”他一向不喜欢花花草草。

    “你要叫姑娘过来侍候也可以。”张宁对顾淳道。他只是嫌弃没有保护措施,并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古董。

    顾淳摇头道:“不用了,今天我们三人好好喝一回,明天一早我们回营。”

    “神枪营比外头好多了,想找人打架,随时有人奉陪。”刘念一副恨没有早当兵的神色。

第130章 醉仙楼(二)

    小二出去不到一刻钟,便有十三四岁的俏婢端了炙鸭进来,当着三人的面片下一片片油洼洼的鸭皮,加上洁白如玉的葱丝,再用薄如蝉翼的饼皮包裹了,蘸上酱料,盛在精美的小碟子里,送到三人面前。

    入口,鸭皮温热香甜,确实不负招牌菜的名头,比张宁前世来帝都穷游时买的不知好吃多少倍。

    又有俏婢倒了清醇爽冽的秋露白分别放在三人面前,俏婢们的举止很有分寸,既不让三人觉得不快,又不让三人觉得受冷落。

    大概这就是五星级服务了。张宁无声自语。

    炙鸭吃完,跟着上了烹虎肉。张宁饶有兴趣夹起一块煮得烂熟的肉送进嘴里,嚼三两下咽了,小声嘀咕:“也没什么特别嘛。”

    “我也觉得很一般。”刘念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含糊不清道。

    顾淳细嚼慢咽,道:“我觉得有点腻,来这儿很少点。这道菜之所以成为招牌菜,是因为大虫难猎杀,并不是肉质多鲜美。”

    顾淳偶尔到醉仙楼,一般只能在一楼用餐,酒足饭饱之后去后院某个姑娘房中销魂。相比其他顶级酒楼,他更钟情这里,因为这里的姑娘更会服侍人。这些,自然不方便跟张宁讨论。

    张宁可是连通房丫头都没有。顾淳看出清儿还是处子,因此断定。

    “还有什么好菜,快点。”张宁道。

    “我不是怕不合你口味吗?”顾淳陪笑道,叫过在旁边侍候的俏婢,点了一堆菜。其实他之前每次来,都挑相对便宜的菜点。没办法,醉仙楼消费太高,他月例有限,又要夜宿,只能作出取舍,哪像现在,银子有的是,想怎么花怎么花?

    菜流水似的上,三人边吃边谈,吃得兴起,刘念撸起袖子,又比又划。

    端最后一道菜上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中等身材,皮肤很白,上唇两撇八字胡。他一上来,侍候的俏婢便很有默契地行礼退下。

    刘念睁大眼看他含笑走近,顾淳则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中年男子走到桌前,放下菜肴,行礼道:“醉仙楼东家肖荣见过张大人、顾大人。”

    顾淳做恍然状,道:“你是醉仙楼的东家?”醉仙楼快速崛起,谁也不知道它的东家是谁,没想到今天自行冒了出来。他有什么图谋?

    肖荣道:“正是草民。”

    他称呼顾淳为“顾大人”,又自称“草民”,显然看破他们的身份。顾淳道:“你怎么知道这位是张大人?或许只是本官的朋友呢。”

    “谁不知道顾大人和张大人是知交好友。”肖荣笑道,顾淳这话,等于承认张宁的身份,他虽然鲁莽了些,却没有认错。

    张宁夹一筷子菜慢慢吃着,肖荣表明身份行礼,他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顾淳一指坐在上首的张宁,道:“张公子是我好友不假,却不是张大人。”张宁不搭腔,显然不想身份泄露,他自然要遮掩一下。

    刘念道:“你有什么事?”

    他喜欢打架不假,可不是傻子,这位醉仙楼东家肯定有什么事求到张宁跟前。

    肖荣不知道他的身份,可他和张宁、顾淳在一起,哪敢得罪他?陪笑道:“这位公子,在下经营酒肆,混混常来找事,草民只想借一下张大人的名头震慑宵小。只要张大人点头,每月的孝敬不会少。”

    他的话,张宁一点不信。醉仙楼要没有官方背景,早就关门大吉了,哪会成为京城的顶级酒楼之一?这位东家言不由衷,动机十分可疑。

    刘念下意识瞟了张宁一眼,见他放下筷子端起酒盅,喝了一口秋露白,便道:“张大人哪有空过来?你认错人了。”

    张宁捂眼,你说归说,别看我啊,这不是等于告诉肖荣,我就是吗?

    肖荣恭敬道:“草民打扰了。这就告退。”

    只要确认俊朗少年是张宁,就可以再行设法接近。他有的是耐心,当下行礼退下。他刚出门,退到廊下的俏婢重新进来侍候。

    顾淳道:“在外头侍候。”

    俏婢们行礼退下。

    “阿宁,你看这位姓肖的想干什么?”顾淳问。

    张宁道:“我哪里知道?”回头让密探们把这人查一个底掉就对了。

    “我看他没安好心。”刘念道。

    “抱歉得很,打扰了你的兴致。”顾淳道。本来想联络感情,没想到肖荣这一来,气氛完全变了。

    张宁道:“我兴致很好呀。”

    刘念低声道:“阿宁,我看那个东家不安好心,你要不要封了醉仙楼?”

    “人家好意求见,只是想求保护,哪能封人家的酒楼?你把我当什么了?”张宁失笑,放下酒盅,道:“天色不早,该回去了吧?”

    “真不叫一只船到后海赏赏夜色?”顾淳有些失望地道。

    刘念鄙视:“谁像你呀,色中饿鬼。”

    顾淳想反唇相讥,生怕张宁多心,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结帐时,俏婢道:“公子,东家说了,今晚这一餐他请,请公子给他一点面子。”

    连银子都不用掏?顾淳很想问,不知道宿在后院是不是也不用给银子?又想张宁不喜欢那调调儿,只好作罢,转而对张宁道:“阿宁,你看?”

    刘念抢着道:“不成,说好我们为阿宁庆祝的,哪能不花银子呢?”这样显得很没有诚意啊。

    张宁道:“这样挺好。走吧。”当先迈步出雅室。

    不知哪个房间传来丝竹之声,差点让顾淳迈不动步,见张宁已经走到楼梯口,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出了醉仙楼,各上自家马车,分三个方向而去。在路上,张宁吩咐下去,再查一查肖荣和醉仙楼的底细。

    张宁的马车没有回府,而是驶往安定郡主府。悠悠提前得到消息,他可能会晚些过来,没想跟以往差不多,只是没带好吃的。

    “想给你带些烹虎肉,我吃了后觉得不好吃,只好算了。醉仙楼名声在外,菜肴有限得很。”张宁如此和悠悠解释。

    悠悠乐不可支道:“醉仙楼最好的不是菜肴,是姑娘,你本末倒置啦。”

第131章 父子相见

    张勇在路上接到喜报,没看完便从马上站起来,把送信的仆役和亲兵们吓了一跳。仆役没想到一向持重的伯爷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亲兵则以为府里有祸事。

    他连续看了三遍,把信折好揣怀里,扬鞭道:“快走,快走。”

    亲兵快马加鞭追上去喊:“大人,发生什么事?”

    “公子封伯爷了。快走。”张勇吼一嗓子,跨下骏马早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

    公子封伯爷?几个亲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脸不解,大人就是伯爷,这还生龙活虎呢,公子就成了伯爷?

    张勇人逢喜事精神爽,夜以继日地赶路,五天的路程只用了两天,差点把马累死。看到京城高大巍峨的城门时,他大喊一声:“回家啰!”

    是的,他回来了,在儿子强爷胜祖时。

    进出城门洞的人很多,大家都有序在排着队,就见马蹄声响,不知哪来的几匹马扬起漫天灰尘,吓得大家伙都躲到一旁,生怕被马踏了。

    守城军士来不及上前盘顺,眼前一花,几匹马已冲进去了。

    “哪里来的?”守城军士大喊,追了上去,可追不到一箭之地,冲进城门的人已跑得无影无踪。

    张勇带亲兵气势如虹冲到安乡伯府,跳下马背对没看清他的脸的老仆道:“去请公子。”

    “大人回来了?”老仆听到声音高兴坏了,答应一声转身就跑,跑了一段路,跑不动了,扶墙喘粗气。

    …………

    “老大人回来了?”张宁接报又欣喜又担心,俗话说知子莫若父,不知道张勇会不会发现自己的异常?可很快,他便觉得,就算有异常也合理,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天天上街打架的叛逆少年了。

    他放下手头的公务,即刻回府。反正都要面对,何必拖延?不如早点面对。

    马车驶进侧门,停在滴水檐下,张宁刚掀车帘准备下车,一个长相俊朗,和他这具身体有七八分相似的中年男子迎了过来,一部茂密的大胡子在胸前飘啊飘。

    缘自原主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张宁自然而然的张嘴,一句“父亲”还没叫出口,中年男子已大声道:“阿宁,为父回来了。”

    “父亲。”张宁道,跳下车,上前两步,行礼道:“见过父亲。”

    他跳下车,表现得像十五六岁的少年,既打消张勇的疑虑,又显得见到父亲十分喜悦。

    “免礼。”张勇哈哈大笑,一把抱住儿子,道:“为父三年没回来,你长高了,出息了。为父高兴得紧。”

    你高兴归高兴,能不能别把抱得那么紧?张宁不好挣扎,只道:“儿子喘不过气了。”

    张勇臂力过人,这一用力,张宁差点没被勒死。

    “你已经是兴安伯、指挥使了,怎么还这么娇气?”张勇埋怨了一句,松开双臂,道:“亏得你以后不用上战场,要不然为父还不担心死?”

    其实你之前一直很担心,所以才一直没上奏章请立我为世子吗?张宁腹诽了一句,道:“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话完全是废话。

    “刚进府就让人去叫你回来了。来,咱们父子到书房说话。”张勇一把把住儿子的手臂,朝书房走去。

    张宁顺着他的脚步,和他一起去了书房。

    进书房,关上房门,张勇神神秘秘道:“告诉为父,你怎么做到简在帝心的?”

    “怎么了?”张宁不解。实在是张勇的神情太有问题,由不得他不问。

    “陛下只信任王振,除了王振,谁也不信,怎么突然这么宠信你?儿子,你不会……”张勇说到一半吞吞吐吐起来。有些话,他放在心里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敢对任何人吐露,今天回家,当然要当面问儿子。

    张宁转念便明白张勇的儿子,失笑道:“父亲说什么呢?陛下和钱皇后夫妻情深,儿子却凭实力赢得陛下信任的。儿子是今年唯一一个通过校阅的勋贵子弟,进了锦衣卫后,献遂发枪和弹丸的图纸,劝陛下收取商税,又第一交税,如今户部还派人每天去户部收税呢。光是商税这一项,就为朝廷带来数不清的银子。”

    没错,周平等人现在还在户部收税。招募帐户先生的告示还有限,十天一次考试,通过的人为周平等人打下手,考察一段时间后再行接替周平等人的工作。

    “你做这么多?”通过书信,张勇知道儿子通过校阅,进了锦衣卫,在宫里当值,也知道儿子搞了个纺织厂,陛下御赐牌匾。他名下几间商铺交税他是知道的,管家老关写信告诉他了,他却不知道这条计策是儿子所献,更不知道儿子献什么遂发枪和弹丸图纸的事。

    儿子怎么这么能干?他凝视儿子,见他依然稚嫩的脸庞上充满自信,不由感叹:“三年不见,你长大了。”

    怅然若失之意充塞胸臆。儿子长大了,再不是那个顽劣的孩子,已经能建功立业了,他也老了。

    没看出异常就好。张宁的精神一直高度紧绷,张勇任何细微的表情和眼神都逃不过他的观察,见他感叹,放心不少,笑道:“儿子长大不好吗?”

    “好是好,为父也好了。”张勇一捋胸前的大胡子,苦笑道:“为父还自夸臂力过人,却不曾已是年近四十了。”

    他今年刚好四十岁。唉,不服老不行呀。

    “父亲一点不老。”张宁笑道:“如果父亲不留这么一大部大胡子,只在上唇留两撇修剪得很好看的胡须,肯定年轻十岁。”

    “哈哈哈,我儿子会夸人了。有这个本事,到哪都不吃亏。”张勇开心大笑,笑完道:“为父又不是刚留胡子那两年,哪能只在上唇留什么小胡子?你当官、升官,咱家都没大肆庆贺,这次为父回来,一定要好好摆一次酒。”

    来了。张宁笑道:“父亲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你高兴就好。

    “老关呢?怎么没见他?”张勇兴致很高地道:“先摆流水席,再唱三天,不,五天大戏。这礼么,咱就不收,咱家不缺这点钱。”张勇大气地道。

第132章 热闹

    安乡伯府,不,兴昌伯府摆流水席了。

    据说安乡伯府前的路面摆了一百桌,谁都可以去吃,吃完抹嘴就走,不用随礼,也没人驱赶。

    京城百姓闻风而动,等着吃席的百姓排了老长,时不时还有人为争抢位子吵了起来。原因无他,只因为摆流水席的是张宁。

    自从太祖设立锦衣卫,还没有指挥使这么亲民过呢。别的不说,就冲他这身份,也得去蹭一顿啊,待老了,可以和子孙们夸口,老子可是吃过张宁的席面的。

    安乡伯府门前车马如云,贺喜的宾客一拨接一拨,老关笑得脸都僵了,唱名的小厮喊得嗓子都哑了,帐户先生记帐记得手酸,没办法,人太多了。

    戏台子搭在花厅院里,地方有些狭小,客人们依然热情高涨,不少人边点评戏子的唱腔,边望向向大堂的方向。他们都是在大堂和张勇见过礼,然后随小厮到这儿看戏的。

    不少人心想,老子要是有这么争气的儿子,肯定不止摆一百桌流水席,肯定不会收贺客的礼,你老小子也太小气了。

    有资格送礼,能到花厅看戏唱茶的,当然不是泛泛之辈。只有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才能迈进安乡伯府大门的门槛。

    四品以下,只能送了礼,在门房坐一会儿,喝杯茶,然后告辞走人。因为人太多,有很多人等了半天,也没能等到进入门房,只好在大门前站着喝完杯,再站一会儿,然后走人。

    府里的厨子、小厮们忙坏了,不过忙归忙,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只要老爷公子升官封爵,再忙他们也是开心的。

    外面鼓乐喧天,张宁的院里却清清静静,虽有丝弦之声传进来,却不妨碍他和刘念、顾淳、薛翰等人说话。

    刘念和顾淳再次请假出营,薛翰听到风声,也跟了过来。

    刘念是府里的常客,一向享有不经通报进府的特权,这特权张宁并没有收回去。他和顾淳在神枪营训练军士时,曾吹嘘过,这次顾淳便缠着他一起过来。

    三人在大门前和门房看到满满当当身着补子的官员,再看到刘念大摇大摆挤过人群,进了大门,老关不仅没有阻止,反而上来行礼,都心服口服。

    以顾淳现在的官职,只能站在大门口喝一杯花,薛翰是白身,只能去吃流水席,如今靠刘念,居然混了进来。

    刘念得意洋洋,道:“阿宁应该在府吧?”

    “不一定吧?”顾淳猜测:“没见他迎客。”据他收到的消息,今天满朝文武几乎全都出动,一二品大员到的也不少,张勇肯定要陪重要的客人,按理说,张宁应该在门前迎客才对,可他们刚才进来,只见到老关。

    “一定。”刘念自信满满。

    薛翰已经落下一截,不敢开口,只是敬畏地看着两人猜测张宁的行踪。

    “我说阿宁肯定在书房,你要不信,我们打赌,输了的醉仙楼请一顿好了。”刘念自从吃过一次醉仙楼后便念念不忘,却说不出醉仙楼哪里好。

    “好,赌就赌。”顾淳一点不服输,道:“我猜阿宁一定进宫,没在府中。”

    三人边说边去张宁所居的院子,进门就见张宁手执折扇坐在廊下,边喝着加冰的酸梅汤边摇扇子。

    “我没说错吧?”刘念得意。他穿开档裤就和张宁玩在一块儿,张宁什么脾气他会不知道?这人哪,最烦迎来送往的事,一旦遇上这些事,肯定躲起来。

    “没说错。”薛翰应声,对刘念又佩服一分,这人真是张宁的知交,能不佩服吗?

    顾淳不解,道:“阿宁怎么在这儿?”

    张宁笑道:“你们吵了一路吧?”

    刘念和顾淳说话声挺大,离得老远他就听到了。他的院子离大堂和花厅挺远,大堂的再热闹,也传不到这儿,花厅的丝竹之声是传到了,却很小。

    “他不信你在这儿。”刘念大大咧咧道,在张宁下首坐了。

    顾淳不解,道:“你怎么在这儿?”

    他自认为和张宁很熟了,说话也渐渐放得开,再说,张宁平时显得很好说话的样子,也让他的胆子大了一些。

    “阿念不是说了吗?”张宁笑,道:“家父也对我这毛病无可奈何,只好随我去了。”今天是为他封爵而庆贺,张宁其实很想在人前风光一回,无奈记忆中原主不喜欢这种场面,为不在张勇面前露馅,他只好装作不喜热闹的样子,独自在这里发呆。

    顾淳和薛翰都有些吃惊,心想,幸好你只需让他们害怕你即可,不需在乎他们的感受,要不然岂不得罪人?

    刘念让清儿端酸梅汤来,道:“所以我才过来陪他嘛。”

    以前但凡安乡伯府有喜事,都是刘念陪在张宁身边,而张宁一定是躲起来的。

    “现在还有我们俩。”顾淳忙道。

    “对对对,还有我们俩。”薛翰不甘落后道。

    三人陪着张宁说话喝酒,倒也自有一番乐趣。

    看看快到中午,张宁吩咐清儿做几个好菜端来,就见老关气喘吁吁跑来:“公子,快,快,陛下赐了一块玉佩。”

    皇帝送礼,不管送的什么,都倍有面子。

    张宁还没动作,薛翰的嘴已张得可以塞进一颗鸭蛋。

    顾淳则站了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把御赐的玉佩接下,佩在腰上。

    刘念已连声催促:“快去,别让宫里的公公久等。”

    “来的是谁?”张宁淡定问老关。

    “贾公公,他说他也有薄礼。”老关眉飞色舞道。皇帝和太监都送礼,自家公子这面子够大呀。

    张宁起身走了出来,后面刘念、顾淳、薛翰像小厮似的紧紧跟随。

    贾小四已被张勇迎到大堂,香案也摆了起来了,来宾虽多,但鸦雀无声,只等正主儿到来,受了皇帝御赐的礼物。

    贾小四小身板站得笔直,满面笑容和张勇说着话,并没有皇帝近侍的傲气,在场的官员们暗暗纳罕,这位贾公公也太好说话了吧?他平时不是这个样子啊。

    张勇有些焦急,面上却不敢露出来,只是不停奉承这位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太监,生怕他不耐烦。

第133章 皇帝的礼物

    贾小四极会察言观色,发觉张勇有些紧张,道:“小张大人公务繁忙也是有的,伯爷不必在意。”

    在场的官员有的由衷感叹:“难怪贾公公小小年纪便能和曹公公一争长短,确实会做人。”

    有的则对张宁更加敬畏:“连贾公公都得看张大人脸色,何况我?”

    大同的监军太监一向飞扬跋扈,张勇没少受他的气,对阉人有本能的畏惧,这时更加惶恐,道:“公公请稍待,老夫这就去叫犬子过来。”

    “不用不用。”贾小四好脾气地道:“咱家就在这里等。”

    张勇哪敢真让他等?急着亲自去找。两人一个转身要走,一个要拦着,相让不下,看得官员们目瞪口呆时,张宁来了。

    “这是怎么了?”

    “儿子,你可来了。”张勇如遇救星,接待贾小四,他很有压力,生怕一句话不慎,便给儿子惹来麻烦。

    贾小四道:“恭喜张大人,咱家道贺来迟,别怪。”

    张宁先向父亲点头回应,再对贾小四道:“有劳。”接着一一和在场的官员打起招呼。

    官员们连道:“恭喜。”

    一番热闹后,贾小四传皇帝口谕,再打开一个精美盒子,里面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他递上玉佩。

    张宁接了,无声嘀咕:“我又不是女人,送我玉佩做什么?”

    在场的官员们大夸张宁简在帝心,眼神却有些暧昧。张宁哪看不出来这些家伙的心思,故意问贾小四:“陛下怎么会送本官这个?”

    玉佩这东西,是能随便送的吗?朱祁镇心思细密,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东西只能赏后宫嫔妃?他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贾小四道:“陛下原想送一套文房四宝,临了又想大人日常只佩一块玉佩。这玉佩么,还总佩一会儿便取下来,有心送大人这个,大人也好轮换着戴不是?于是让取玉佩挑选,挑到一半,又觉不妥,还是咱家觉得,大人为人洒脱,不在乎这个,陛下想送什么便送什么。陛下才下了决心。”

    皇帝亲自挑选送给张宁的礼物!在场的官员都听到贾小四一语带过的话,不由天雷滚滚。就算皇帝要凑个趣,赏张宁,也不用亲自挑选礼物,何况为赏什么费尽心思?

    张宁在皇帝心里的份量可想而知!

    有些本不想送礼,只是见人人都送,不得不随意敷衍的官员,后背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不知张宁会不会去翻礼册?要是见自己送的礼太过普通,会不会挑自己的刺?

    张勇则一脸疑惑地看儿子,他有两份俸禄,一份爵位,一份官位,名下又有商铺,收入在勋贵中算不错了。父子相依为命,他一向不在京中,府上婢仆不多,张宁一向不缺银子,为什么会戴同一块玉佩,以致皇帝以为他只有一块玉佩,决意赏他这个?

    张宁哭笑不得,看来以后得多备几块轮流戴。一旦需要好运加持时,玉佩应该戴在那里才能发挥作用,还得好好想想。

    “陛下有心了。”张宁道。

    贾小四道:“不知这礼可合张大人心意?陛下说了,若这礼不合大人心意,大人要什么,尽管去内库挑选。”

    内库是皇帝的小金库,朱祁镇这是自己掏腰包送的礼。

    在场的官员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可以随意去国库挑选,这是多隆的的恩宠?

    张勇也吓了一跳,知道儿子在皇帝面前吃得开,没想到和皇帝关系这么铁。

    “请公公回复陛下,臣对这礼很满意。”张宁苦笑道,难不成真去开皇帝的内库?有些事得适可而止,不能给个颜色就开染坊。

    贾小四装糊涂道:“大人满意就好,咱家这就回去复旨。告辞。”

    “公公用完酒饭再去。”张勇抢着挽留,递过早就准备好的荷包,里面是什么,在场众人自然无法知晓。

    贾小四推辞不肯收,道:“伯爷不必客气。咱家就是不奉陛下口谕行事,也要来一趟的,至于酒饭嘛,那倒不用。”

    “公公的礼,末将不敢受。”张勇把贾小四来的时候送的礼递了过去。

    贾小四哪肯收?两人当着在场所有官员的面推让。张宁实在没敢看,道:“父亲,贾公公一片好意,我们就收下吧。”

    “大人说得没错。”贾小四松了口气。他力气没张勇大,好几次差点被张勇推得站立不稳。他心甘情愿送礼,张勇这么搞法,倒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张宁从父亲手里接过两人推让的锦盒,没打开看,不知装的什么,招手叫在廊下侍候的小厮:“交给清儿吧。”

    贾小四喜道:“张大人,伯爷,咱家告辞。”拱了拱手,没理会在场的官员,转身走了。

    张勇抢着送出门,贾小四有些无奈,我希望张宁自己送,我有话跟他说呢。

    贾小四说的是实话,朱祁镇不让他走一趟,他也要过来,因为他有事求张宁帮忙,宫里耳目众多,说话不方便。没想到张勇这一诚惶诚恐,白白浪费一次机会。

    唉,看在他是张大人父亲的份上,不跟他计较吧。贾小四无声自语,要换作别人这样事事抢着来,他肯定得便在皇帝面前递话,让这人当不成副总兵。

    京城勋贵多如狗,闲散的多了去了。

    张勇毕恭毕敬送贾小四出门,张宁和在场的官员谦让一回,分主宾坐了,说起闲话。官员们奉承如潮,张宁但笑不语,众人正说得热闹,张勇送完贾小四回来了。

    原主记忆里,张勇是一个喜欢在客人面前训斥孩子的父亲。张宁哪肯被当众落了面,以公务繁忙为由离开大堂,走了出来。

    转过庑廊,就见在大门口迎客的小厮迎面走来,道:“公子,杨首辅和杨阁老连廖诀而来,小的这就去禀报老爷。”

    杨士奇和杨荣一起过来?

    两人这一来,满朝文武除了杨溥,全都来齐了,自己的面子可真够大。张宁暗自吐槽,道:“顺便告诉老爷,我迎了出去。”

    两人一块儿来,不会为了亲事吧?

第134章 敲定

    还真被张宁猜中了。

    杨士奇得知张勇回京当晚便想请杨荣过府拜访,谁知却接到张勇的请柬,请柬上写明于三天后大宴宾客,庆贺张宁封爵。他便改变主意,决定到时邀杨荣一块儿过来,敲定亲事。

    张勇之所以会派人送请柬给他,也是因为有说亲的由头在里边,要不然他一个伯爵、副总兵,怎么会给当朝首辅送请柬?

    杨荣也收到,他是媒人,也在必请之例。

    老仆久为门子,最懂迎来送往这些事。大门口站满了人,都是四品以下的官员,哪能让双杨和他们混在一起?一边让小厮飞奔入内通报,一边为两人带路,引两人往大堂来。

    张宁走到半路便遇上他们。

    老仆自行到大门迎客,张宁和两人边走边聊,一起去了书房,路上遇到仆役,让他请张勇来书房。

    大堂上的官员听说杨士奇和杨荣亲自到来,再次震撼,待得有人提及两家正在议亲,又恍然。不知谁小声嘀咕:“有个出色儿子就是好啊。”

    连首辅这样的人家都上赶着结亲。

    不知谁说了一句:“首辅算什么,张大人极有可能成为郡马呢。”

    “什么?”

    “不是说郑王瞧不上张大人吗?怎么可能结为亲家?”

    “你说的是老黄历了,那是张大人未曾发迹时,如今张大人炙手可热,谁不想有这样一个乘龙快婿?”

    “不知张大人会选谁?”

    大堂上议论纷纷,书房里,张宁和杨士奇、杨荣分宾主而坐,小厮上了茶,张勇也赶到了。三人重新见了礼,张宁退到末座。

    “伯爷在大同苦守,可真是劳苦功高。”杨士奇笑着奉承了一句。

    张勇同样笑道:“当年幸亏老大人提议,末将才有去大同的机会,这份恩情,末将可一直铭记在心。”

    听说本来要派顾兴祖去,后来还是杨士奇觉得张勇更合适一些。后来顾兴祖上下活动,终于谋了神枪营指挥使一职,这是后话。

    杨士奇笑道:“些些小事,何须挂齿?”心里却暗呼侥幸,要是当年阻拦,孙女的亲事一定想都不用想了。

    杨容儿对张宁十分动心,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

    张勇转头对张宁道:“当年你还小,为父为谋一份差事四处奔走,最后还是首辅大人慧识人,向陛下举荐了为父。”

    其实就是在大同有副总兵的缺时,在条陈上写上张勇的名字。这还是四五年前的事,朱祁镇还小,国家大事全由三杨和太皇太后拿主意,杨士奇觉得张勇合适,他哪会有异议?于是张勇去了大同,一呆就是四五年。

    你就没考虑过孩子的教养问题吗?张宁在心里吐槽完,向杨士奇道谢:“多谢大人。”

    “不用客气。”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杨荣笑道:“你们俩就要成为亲家了,这么一点小事确实没必要再提。伯爷,张大人已经和你说过了吧?老夫可是借了你的名义,向东里提亲,东里也答应了。”

    要是张勇反悔,他岂不是成了笑话?当媒人,也担着责任不是。

    张勇起身正正衣帽,杨士里和杨荣不知他要干什么,就见他郑重向杨荣行了一礼:“多谢阁老大人成全,末将这里谢过。”

    阁老为媒,这规格很高了。

    杨荣抚须笑道:“老夫这就放心了。你远在大同,书信来往不便,老夫虽征得张大人同意,却有擅自作主之嫌。说实话,老夫可是担心得紧。”

    担心什么,那就不用说了。

    张勇道:“末将接到首辅大人的亲笔信,即刻回书答应这门亲事,只是一时没有合适的媒人人选,要不然早就请媒过门提亲了。阁老大人仗义,可是成全了末将了。”

    他以为和杨士奇书信里说妥就行,压根就没想过媒人的事,哪里想到杨士奇让杨荣出面当媒人呢?

    “看来我抢到美差了。”杨荣笑得极早畅快,道:“能给杨大人当媒人,老夫很荣幸啊。”

    杨士奇笑道:“那是自然。”

    有张勇这话,亲事总算真正敲定下来了。事实上,两人通了书信,也可以算定下了,只是杨士奇不肯让孙女受半点委屈,才要求走完流程。

    张勇转头笑斥张宁道:“傻小子,还不上前见过岳祖父?”

    杨士奇抚须微笑,一脸怡然自得,摆明了早就等张宁上前见礼。

    张宁起身来到杨士奇面前,行礼道:“孙婿见过岳祖父大人。”

    “快快起来。”杨士奇受了他的礼,待他要直起身才抢上扶起,时间拿捏得刚刚好。

    看不出啊,这么大年纪身手还这么敏捷。张宁暗暗吐槽,顺势起身。他身子还没站起,小厮在门外道:“老爷,公子,郑王来了。”

    屋里有那么一息静得落针可闻。然后杨士奇的声音响起:“郑王来贺喜?”

    小厮看了张勇一眼,见他没有阻止自己回话,便道:“是,郑王送了四色礼物。”

    杨士奇和杨荣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狐疑和欣喜。狐疑自然是不相信郑王仅仅来贺喜,欣喜则是庆幸亲事已定,郑王就算亲自上门提亲,也迟了。

    张勇满腹狐疑地道:“快请。亲家和阁老花厅用茶,阿宁陪我去迎郑王。”

    藩王上门,礼数自然应该周到。

    杨士奇和杨荣随小厮去茶厅,张宁和张勇则向大门口走去,张勇一边走,一边道:“阿宁,你说郑王会不会提起亲事?他要提起亲事,我就大声告诉他,你已说了首辅的孙女。”

    这门亲事真让他脸上有光,不好好打郑王的脸都不行。

    张宁道:“父亲就没想过为儿子同时结两门亲吗?”他想两个都娶好不好?

    “结两门亲?怎么可能?”张勇怔忡了一下,道:“郡主不可能为妾,首辅的孙女同样不可以。儿子,你这么想,很危险啊,别搞不好两家都得罪了。”

    万一杨士奇一气之下悔婚,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宁道:“不会的。郡主和杨家姑娘常在慈寿宫见面,两不虽没有深交,却彼此佩服。郑王和首辅不同意,自有她们劝解。”

    还能这样?张勇忘记迈步,呆呆看着儿子。

第135章 要脸子

    那天,郑王从慈寿宫离开,还没想好怎么把女婿抢回来,便被拉去饮宴,继续醉生梦死的生活。

    要不是百姓们闻风而动,争先恐后去吃安乡伯府的流水席,安定郡主府的婢仆们当奇事谈论,被尿急起床的他听到,他还不知道张勇回京了。

    张勇回京了?!得趁这个机会把悠悠的亲事定下来。他赶紧换了衣服,坐马车赶过来。老仆请他稍等,让小厮入内通报,他不高兴地道:“孤来,是给安乡伯面子。”

    他是谁?奉诏进京的藩王,当今皇帝的亲叔叔,小小的安乡伯大摆宴席,他肯亲临,那是给面子好吗?

    老仆谦卑地道:“王爷请勿动气,我家老爷和公子很快就迎王爷入内奉茶。”又让帮忙迎客的小厮端官帽茶来,道:“王爷请坐。”

    “让孤在这里坐,把孤当什么了?”郑王一指台阶上、大门口站着喝茶的送礼官员,一个个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官阶似的,都穿着官服呢,道:“你这奴才,让孤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小的不敢。”老仆谦卑依旧,道:“王爷说笑了。”你不就想自己进去吗?宫里的公公都得在这儿等,何况你?

    “你这奴才就是这个意思。孤打死你。”郑王抬腿就踹。他是来议亲的,哪能真把人家的老仆打死,不过做做样子,显得他不屑与那些四品以下的官员为伍。

    他可是藩王,要传出去他到安乡伯府贺喜,和低级官员一起在大门口呆着,哪怕只呆一小会儿,也很没面子的。

    老仆轻松避开,腰更弯,语气更卑微,道:“王气消消气,老爷和公子这就来了。”

    “你个奴气,就会糊弄孤。”郑王说着再次抬起腿,这次没踹过去,张勇和张宁到了。

    张勇被儿子说得一怔一怔的,脑子还没转过弯,反应就慢了。张宁见郑王趾高气扬抬腿朝老仆踹去,顿时不乐意了,道:“王爷腿下留情。”

    张勇好多年没见过郑王了,两人身份悬殊,当年郑王不曾就藩时,他也只远远见过,,并无交集,这时听到儿子的话,不由上下打量郑王两眼,见他趾高气扬,不由想起亲求被拒的事,顿时火冒三顿。你都拒绝亲事了,还来做什么?

    郑王骂道:“你小子见了孤不行礼?”

    老子好歹是你未来岳丈好吗?

    张宁无奈道:“每次见王爷,王爷都是这么怒气冲冲。我说王爷,凡事看开些,别动不动就发火嘛。”

    “你小子这是教训孤吗?”郑王瞪眼。要不是爱女钟情于他,孤管你是谁,肯定踹了再说。

    张宁道:“不敢。只是本官两次见王爷,王爷不是动手,就是动脚,上次要打本官,这次要打仆役,这脾气也太大了些。”

    “什么?你竟然挨打?”张勇总算找到机会说话了,话没说完,一下子冲到郑王面前,勉强行了一礼,道:“臣一向奉诏守大同,儿子留在京中,失了管教,若有冲撞王爷之处,还请王爷恕罪。”

    虽然是陪罪的话,但语气很冲,跟吵架无异。

    “这……”郑王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过了两息,才道:“安乡伯,你不请孤入内饮酒吗?”不快快把孤迎进去坐了首位,就站在这里说话?

    张勇道:“臣庙小哪敢迎王爷这么大一尊佛?王爷若要怪责犬子,臣愿代领罪责。”你想做什么,尽管说,老子接着就是。

    你一个武夫怎么能不配合?郑王继续瞪眼。

    张勇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几息,郑王一把推开张勇,袍袖一指,大步进了门槛,看得在场的官员全都傻了眼。

    安乡伯敢和郑王叫板不奇怪,人家的儿子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可郑王怎么不拂袖而去,而是进了人家的府门呢?

    这剧情不对啊。

    见两人杠上,张宁刚要上前打圆场,郑王出人意表的举动也让他很是不解。不解归不解,还是得跟上:“王爷,你有什么事?”

    郑王回头看他一眼,道:“去书房说。”

    书房是什么人都能请去的吗?那得是亲近之人才有资格进。张宁道:“请王爷花厅奉茶吧。父亲,你也一块儿去。”

    张勇瞪眼道:“为父没空,你接待他好了。”老子才懒得看他的脸色。

    郑王停步转身,道:“安乡伯,孤今天过来有事找你,你也一起来。”

    “你说一起来就一起来?本官没空,这满堂宾客还等着本官去接待呢。”张勇丢下一句,跟着进大门去了,不过走的却不是甬道正中那条道,和郑王走的不同路。

    这是当众不给孤面子啊。郑王气得直跺脚,眼看张勇越起越远,气声对张宁道:“让你父亲回来,孤有正事和他谈。”

    你这一来就踹我府上的老仆,不是谈事的样子啊。张宁道:“王爷有什么事,跟下官说也一样。”

    “不一样。这事你做不得住。”

    我做不得主?什么事?张宁笑道:“不会为了郡主的事吧?”若真是这样,把父亲劝回来也未为不可。

    “要不是为了郡主,孤会到你这里来吗?快去。”郑王喝道。老子这都亲自上门谈亲事了,你父亲还这么摆谱,真是岂有此理。

    若真是为了亲事,那倒可以。张宁喊一个路过小厮:“快去请老爷回来。”又伸手做请:“王爷,这边请。”

    “去书房。”郑王坚持。

    去书房就去书房,有什么所谓?张宁随即扬声对去找张勇的小厮道:“请老爷到花厅。”

    “这还差不多。你比安乡伯聪明多了,难怪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出息。”郑王夸道。亲家虽然不怎么样,女婿还是不错,这门亲事他结定了。

    张宁道:“王爷,你夸我就夸我,不许辱及家父。”

    “好好好,我不说。”郑王见张宁的不高兴全写在脸上,妥协般道。

    “这边请。”张宁当先引路,把郑王带到书房。

    这间书房原先杨士奇和杨荣曾在这里用过茶,敲定亲事,两人去花厅后,婢仆才收拾一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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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之好运加身介绍:
自从买了玉佩,张宁就在好运和厄运之间折腾,先把王振折腾没,再把也先折腾死,剩下的就是发展那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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