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备份
出了藏府大门,刘裕立在乌衣巷中,一股悲凉不由得袭上心头。
丧家之犬,说的或许就是自己吧?进了哪家门,就被哪家赶。
“回去吧。”孙无终道。
“你先回去,我再等等。”刘裕不死心,看了看藏府,又看了看王府大门,心想实在不行,就去王府敲门寻王谧帮忙,或许还有机会。
但是,若回去的话,那就是完全放弃了。
天还尚早,刘裕也不知王谧是否已醒,便寻了个地方蹲了下来。
孙无终见此笑道:“你小子,就差个碗了。”
刘裕一看,还真是,自己穿的破破烂烂的,在这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显眼。
“估计若有个碗,在这乌衣巷中也是唯我一家坐等发达就行。”
“那我陪你蹲蹲,一不小心,还真有可能今天的饭钱就有着落了。”说着,孙无终也就势蹲了下来。
门口的士兵见此,刘裕两人好像还赖在门口不走了,原本想上前催赶一下,却又想起是藏爱阙所带来之人,不好得罪,便只好回去禀告。
“侍郎大人,那两人赖在门口不走,属下不知是否需要催赶。”士兵对着藏爱亲拱手问道。
“留他们在那里,久点自然就走了。”藏爱亲道,见藏爱阙好似又要出去,便抬手拦了下来。
“你去哪里?”藏爱亲质问道。
“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事?”藏爱亲强忍住火气,也就她这个妹妹可以令她情绪波动起来。
“你可知今日早晨,李皇后与我说什么来的?”藏爱亲道:“她说听到李明浩禀告,你冒充于我前去国舅府救人,但好在她这侄子为人心善,且对你有爱慕之意,不忍伤我们一家,便没有当场告发于你,抓你去殿前对峙。”
“这又如何?”藏爱阙嘴硬道,现在事情已过,没有证据,他又能如何给她。
“这又如何?”藏爱亲一听,反而大笑了起来,指着藏爱阙道:“预计这两日,你的聘礼就和懿旨一起到府中了,你还觉得这又如何不?”
“什么?”藏爱阙震惊了,直觉告诉她,事情严重了,便赶紧问道:“我的聘礼?何人下聘?”
藏爱亲道:“何人,还能是何人,当然就是李皇后那个侄子李明浩。”
藏爱阙一听,想都不想,脱口而出道:“我不同意。”
“不同意?”藏爱亲好似被自己妹妹的天真给气的哭笑不得了:“这轮的到你同不同意的吗?”
“难道他还能强抢民女不成?”藏爱阙眼睛微红。
“懿旨,你听到懿旨二字没?”藏爱亲终于还是爆发了:“难道你想要我藏氏一家抗旨不成?”
这下,藏爱阙彻底愣住了。
“我非竹林哥不嫁,你们若敢逼我,我就死给你们看。”说着,藏爱阙眼泪再也隐忍不住,嗽嗽下落。
“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看到妹妹哭泣,藏爱亲终究还是心软了,语气也柔和了一点。
“这次李明浩之事也不全怪你,其中也有我这方面的原因,醉翁之意未必在你,谁都知道,他是二皇子那边的人。
所以我回来之时已经去了太子那边相商,太子不希望我因此偏向二皇子那边,自然会帮我们,我已经与他分步合作。
朝中,他为我造势,我也派人联系亲朋好友。
但是,今日,你得寻个人完婚,不管真假都好,足以给我理由打发了李明浩,将懿旨堵在门外。”
“现在临时临急的,你要我去哪里找?”藏爱阙见自己姐姐没有将她卖了,顿时也安心了一点。
“而且,我们这么着急,不还是打了李皇后和李国舅的脸面吗?”
“打不打脸面,这事你别管,只要我们没有接下懿旨,有的是回旋的余地。”藏爱亲道:“这大晋,还不是她李皇后说了算,只要我们有理有据,没有抗旨不尊,给她留点脸面,有太子在,她们还奈何不了我们。”
顿了一会,藏爱亲再次道:“你不是一直想嫁与杜竹林吗?我已经派人去你客栈寻他而来,看在你的是我妹妹的份上,我可以网开一面,在朝中为他周转一二,要他今日就与你完婚。”
听到藏爱亲的话,藏爱阙顿时脸红了一下,娇羞道:“如此也不知竹林哥肯不肯。”
藏爱亲却是不管这些,霸气道:“管他肯不肯,绑,也得将他绑来。”
藏爱阙却道:“可是今日一早,就有人寻竹林哥出去了。”
“这么巧?”藏爱亲闻言,眉头微皱:“往常可会有人寻他?”
“极少。”藏爱阙道:“杜府家道中落之后,竹林哥往日的朋友也是避之不及,作那鸟兽散了。”说着,藏爱阙又有点替杜竹林不忿:“枉费竹林哥当年与他们如此交好。”
“交好?你懂什么,就杜家之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能有几个真心朋友?人家不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藏爱亲斥责道,突然又惊呼了一声:“坏事了。”
“怎么?”
“杜竹林与我藏家恩怨,建康城中人尽皆知,而这两日李明浩就会来下聘,料想早晨定是他叫人带走了杜竹林。”藏爱亲肯定到。
“那怎么办?”这下,藏爱阙又有点慌了,如果杜竹林被李国舅给软禁起来,那她还真不知去寻何人来堵住李国舅和李皇后的嘴了。
“必须尽快寻个人替代他。”藏爱亲道:“以防万一,如果真的是李明浩做的手脚,咱们留个后手,不至于太过被动。”
“现在这个时候,去哪里寻人?府中士兵吗?”藏爱阙着急道,有点慌乱了,语气都带着急躁。
“府中士兵绝对不可。”藏爱亲拒绝道:“府中士兵均是九族登记在册,如此得罪国舅府与李皇后之事,怕是会害了他们一家九族。
人家死心塌地跟着咱们,咱们不能恩将仇报寒了他们的心,否则将来我们若是出事,就不会有人为我等卖命。”
“那可怎么办?”藏爱阙无力道:“想不到救了刘裕一家,却是将我自己推向了火坑。”说着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
早知道就明哲保身了,藏爱阙有点后悔,又有点无奈。
事因己起,明哲保身却又愧疚不已。
“刘裕。”藏爱亲念叨了一下,顿时一拍双手。“嗯,就他了。”
“就他?”
“对,就他了。”藏爱亲肯定道。
“他上有带病在身的母亲,下有两个年幼的弟弟,你难道就不怕害了他一家吗?”
“他一家性命都是你救下的,如果不是你,他们早就死定了,如今,你有困难,他定然也需要舍身相救。”藏爱亲道:“导火线原本就是因他而起,你不去救他,导致与李明浩相见,李明浩就未必会来寻你成亲。”
“可是...”藏爱阙还想争取一下。
“没有可是。”藏爱亲道:“最多我就将他们一家四口养于府中,承诺护他们一家人两年,反正没几人,耗费不了多少钱银,咱们藏府还是养的起的。”
“那两年之后呢?”藏爱阙问道。
“他们又不是我们什么人,养两年已经不错了。”藏爱亲满不在乎道:“而且,估计也就这两年,太子司马曜定会继承大统,将来有太子撑腰,李明浩和李皇后也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再管他这种平民百姓。”
“如此最好。”藏爱阙松了口气道。
藏爱亲见意见已经统一,便高叫道:“来人。”
一士兵立马奔了进来。
“刚刚在外边赖着的那两个人还在不在?寻他们进来一趟。”藏爱亲吩咐道。
士兵急忙应诺,然后向门口奔去。
第四十七章 病情加重
迎面,又有一个士兵直向大厅匆匆奔来,一见到藏爱亲就双手上前一拱,恭敬的请示道:“侍郎大人,门口有几位官员带礼来贺,属下不知何事,特来请示,是否请他们入内?”
对于藏爱亲一直是谢绝有客来访的态度,他们倒是知道的,以至于门口基本上都是冷冷清清的。
但是,今天他们这些底下的人也察觉到了好像事有异常,藏府都没见过有这么热闹喧嚣的时候,一波又一波的人上门来访,还道祝贺,遂不敢耽搁,赶紧进来请示。
藏爱亲闻言,也抬头看了看外头,稍稍有点惊讶:“这么快?”
按理来说,太子与她的安排应该没有这么快的,她前脚才刚刚回到藏府,后面就来人相贺了?
难道是李明浩那边的人?提前收到指示,领命过来施压的?
“带他们进来大厅等候,守住侧门,莫让他们入我内院,也莫让他们离开藏府。”藏爱亲吩咐道,士兵领命就要离开。
“等等,”藏爱亲唤住了他,沉思了一下。
“等等见到张三,告诉他将刘裕带到内院来见我。”张三,就是刚刚离开去寻刘裕的那个士兵。
吩咐完,安排好后,待士兵一离开,藏爱亲便赶紧回头对着父亲和藏爱阙匆匆说道:“父亲在此待客,爱阙下去准备,若我吩咐之人能寻来杜竹林最好,若是寻不来,就用刘裕替代,来贺之人未必是友,父亲小心应对,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安排好一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藏俊闻言,点头应道:“晓得。”
藏爱阙便也掉头回了内院。
藏爱亲见此,尾随其后推开侧门的垂帘就要离开。
才行两步,突然想起什么,藏爱亲匆匆步了出来,直行到书桌旁就要将桌上的纸张撕碎,这对联不能让他人看到,否则怕是会有些流言蜚语。
猛然之间,藏爱亲提起纸张的手却停顿了下来,惊见自己的字迹下方赫然写着,乱世英豪,舍我其谁敢定乾坤。
这是何人所写?竟是如此的傲气,气魄之高,令人心惊,这是自信还是自大?
大厦将倾,天下谁人可主沉浮?
乱世英豪,舍我其谁敢定乾坤。
藏爱亲重读了一下,而后匆匆收起,转入了内院。
刚刚在这大厅之中也就只有刘裕与一老头,这话定是其中一位所写,藏爱亲料想应该是刘裕之作,毕竟,此话也就只有愣头青不知天高地厚才写的出来。
落魄成这副样子,还敢如此的野心勃勃。
自己疑问救世之人,却敢回答自己就是唯一的救世主,这将天下英雄置于何处?
不说当今建康城中的太子与安置于琅琊乔郡中的二皇子,这是距离帝位最近的两人,均有着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
就是当今天下,名将众多,能力出众者不计其数,少年成名者更是不少,想想,这天下大道,怎么轮,都轮不到这么一个落魄之人的身上,竟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说出舍我其谁之话,难道天下英豪皆是土鸡瓦犬之辈不成?当真是傻蠢的可以。
若是流传出去,不说天下英豪会群起而攻之,就是当今陛下,都不会容忍如此傲慢之人。
若刘裕只是位平平淡淡,老实安份之人,藏爱亲倒觉得没什么问题,只要安安稳稳度过这两年就行。
但是,若是个不甘寂寞之辈,想在群虎之中分食,那就真的是个祸害了,必定会将火烧到藏府的。
今日之决定,藏爱亲都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过了目前这个坎才能思虑以后之事。藏爱亲如此想到,无奈之余寻了个火烛,将这对联给烧了,若是收起来被他人寻到,到时候就是百口莫辩了。
......
“这藏府咋回事?平日就这么多人来串门吗?王府好像都没有如此热闹啊。”刘裕蹲在藏府门口,见着提礼而来之人越来越多,顿感不可思议,难道这时代来贿赂都是成群结队的了?这么明目张胆?
“你管人家,乱嚼舌根可是会被打的。”孙无终嘀咕了一句。
“有这么严重吗?”刘裕低着头无语到,眼角突然察觉一个人匆匆奔了过来,顿时一惊,跳了起来。
“有事好说。”刘裕抬手警示了起来,国舅府一幕让他如同惊弓之鸟了。
“搞什么?”来人一愣,刘裕定睛一看,这才回过神来:“小猴儿?”
“刘裕,总算寻到你了,快回去,你母亲又开始发高烧了。”小猴儿心急火燎道:“好似病情更严重了,咳嗽的不行,还全身冒汗。”
刘裕一听,顿时心中一阵抽搐,看着孙无终问道:“怎么一回事?怎么又起烧了?”
“这...”孙无终也有点不可思议,他还没遇到过如此情况。
“瞧着这势头,积劳成疾,病入膏肓啊,病情有点棘手,可能是得了痨病啊。”孙无终道。
痨病,那不就是结核病吗?这个时代可是要人命的。
“那怎么办?”刘裕顿时两眼无神,这病在这时代就是的绝症了啊。
“如今这情况,要不去寻寻葛望?据说其尽得其叔父葛洪神医真传,对痨病深有研究。”孙无终出主意道。
“那还等什么?快带我去求医。”刘裕一听,心里再起希望,拉着孙无终就要去寻医,却又不知去何处。
“那可是御医,是想见就见的吗?我等无人介绍,难以入门求见的。”孙无终甩开刘裕的手,无奈道。
“御医?”
“御医就是专门给皇家和高官贵族看病的。”孙无终看着刘裕皱眉样,解释道。
“我知道。”刘裕又不是傻人,自然听的懂御医二字,只是该如何去求人,却是让他犯难了。
“我去求求王谧。”刘裕说道,便抬腿就走。
“王家已将你扫地出门,你觉得他还会帮你不成?”孙无终拉住了他。
“王谧不是那种人,与我君子之交,我若有求,应该还会帮我。”刘裕说道。
“那之后呢?你如何回报于他?天下熙熙,皆为利往。”
“回报?”刘裕却是没想过这事,以王家的权势,自己一介草民,能如何回报人家?
“往来之交未必因利,若是真的只为利往,那你为何要帮我?”
“我看你小子顺眼。”
“那人家王谧也看我顺眼不行吗?”刘裕不服道。
“这能一样吗?”孙无终急道:“这不一样的啊。”
“哪不一样?”
“王家势太大,将来皇家未必会留着他们,我怕到时会将你一家牵连进去,虽然如今度过了难关,但是,将来呢?将来可能会害了你一家。”
“我管不了将来了。”刘裕有点疯狂的叫到,他都过不了现在这关了,哪还有心思管那以后之事?若是没有了萧文寿,对于他刘裕一家来说,就如同灭顶之灾一般,无家可归,身如浮萍了。
“刘裕,你得想清楚。”孙无终道:“一步错步步错,你母亲不会愿意因为自己而导致你们三兄弟将来不得善终的啊,富贵之人不好攀关系,这话,你难道不清楚吗?”
“将来之事将来再说,变数很多,没理由因此而蹑手蹑脚的。”刘裕咬了咬牙,狠心道。
“刘裕是吗?藏侍郎有请。”这时,一士兵突然靠近刘裕请道,令刘裕两人一阵惊愕。
孙无终便笑道:“不是赶我们出来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又叫我们回去?突发善心,回心转意了?”
士兵却不回答,他只负责通告,其余的,他没有多话猜测的权利。
刘裕却是感觉这是个机会,赶紧推了推孙无终道:“孙老头,你先回去接我母亲过来,我进去看看。”
说完,便拍了拍衣袖的灰尘,随着士兵穿过大厅,见刚刚所见的几位官员也在,但是没人理会他。
随着士兵绕过众人,然后右转,推开了大厅旁边的垂帘入内,刘裕总算是看清楚了这藏府的结构,果然是大厅之后,内有乾坤。
这后院,应该是只有藏家人才能进入的吧。
进来后院,随着走廊直行不远,又到了一间房子之内,士兵轻敲了一下门,得到回应“进”一字,才轻推开门,然后让出一边,对着刘裕摆了个请势,不多二话,显然是职业军人。
刘裕步上前去,对着这位士兵点头致意了一下才进了房间,房内只有藏爱亲一人,刘裕还在犹豫要不要关门的时候,士兵已经帮忙把门给关上了,然后直立在门口站起了岗。
“藏侍郎,寻我何事?”刘裕开门见山道。
第四十八章 交易
“你是要人参救母对吗?我可以帮你。”藏爱亲也不二话,直入话题。
“如今我母亲病情加重,可能需要葛御医来医治。”
刘裕的话让藏爱亲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头答应:“也可以。”
这么爽快?藏爱亲仅仅两秒的思索,就答应了下来,让刘裕一阵惊愕。
“侍郎大人,有何事直说即可,需要我做些什么?”刘裕想到了孙无终的话,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藏爱亲将他们赶出去后又突然的回心转意,自然是也要他刘裕付出点什么的。
“聪明。”藏爱亲客气的称赞道:“确实有点小忙需要你来相帮。”
静待了一会,见刘裕面无表情,显然也是有心里准备的了。
“我也不瞒你,昨日因我妹妹爱阙救你一事,被李国舅识破,今日以此相要挟于我藏家,要爱阙嫁与他,我想,此事因你而起,我藏爱亲也料你是个君子,这责任你是推卸不得。”
刘裕沉思了一会:“要我怎么做?”
藏爱亲道:“与爱阙假婚即可。”
刘裕闻言愣住了,虽然他已有心里准备得要付出点什么换取,但是,藏爱亲的话还是着实令他大吃一惊。
又是要出卖肉体之事,刘裕苦笑了一下,现在他感觉自己还真的是个天生卖身的命,以前刘寄奴是如此,如今,他刘裕也是如此,来这里几天,都自己卖自己两次了,而且次次都是与自己性命攸关的。
如果答应藏爱亲,这下就是彻底得罪了李明浩那王八蛋,以他眦睚必报的性格,自己一家恐怕不能善了。
“可是有什么忧虑?”藏爱亲等了一会,没见刘裕点头,便问道。
但刘裕还是没有回答于她,以藏爱亲的智商,问出这话也不过是个明知故问罢了。
“我知道你的担忧,我可以接你一家入住我藏府,护你一家两年平安,如此如何?”藏爱亲道。
“后续呢?”刘裕抬眼直视着藏爱亲的眼睛问道。
“后续各安天命,我不可能因此而养你一家一辈子,你终究是要与爱阙各走一方,离开我藏府,如此爱阙也才能再觅良缘,我绝不允许你耽误我妹妹一生。”
藏爱亲的话可谓是强硬的不留情面,而刘裕却也是无法辩驳。
“你考虑一下。”藏爱亲说着就要离开,好让刘裕自己想清楚一点,这性命攸关之事,勉强不来,大家当做一场交易是最好的选择。
“不用考虑了,我答应。”刘裕淡淡道。
“你确定?”藏爱亲显然是没料到刘裕竟然如此的决绝,连考虑的时间都不需要。
“确定。”刘裕再次肯定道。
“好,那你等我一下。”说完,藏爱亲便独自一人离了开来,留刘裕一人呆于屋中。
看着藏爱亲的离去,刘裕百般无聊的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考虑?对于他来说,还有考虑的机会吗?刘裕无奈的摇了摇头。
如今对于他这种穷途末路之人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渡过目前的难关,留下缓冲的时间,再另寻出路。
如果不将母亲弟弟安置在这藏府之中,假如李明浩于建康城外埋伏,或者搞什么手脚,他一家也回不了京口,迟早还是饿死。
而且藏爱阙一事也确实因自己而起,就那么一走了之,良心也过不去。
再者,在这建康城中,他刘裕认识的人屈指可数,那王修容都不肯出个薄面去为他求药,更别说是要去介绍御医了,虽然,王谧有可能会相帮,但是,那也只是有可能,倒还是没有如今的藏爱亲的承诺来的踏实,万一王谧也拒绝了,到时候,错过了藏爱亲的这个机会,那更加的求医无门。
虽然得罪了李明浩,但是,也还好如今有两年的衣食无忧,目前来看,是最好的选择。
反正已经得罪过李明浩那王八蛋,料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一家,还不如先寻个庇护之所,在这两年之内,有时间好好想想,寻条活路。
想着,刘裕拳头不自觉的就握了起来。
活命,求活,就真的这么难吗?
“刘裕,过来签了这两张合约。”
不一会,藏爱亲就又步了出来,手上拿着两张纸对着刘裕招了招手。
刘裕走近接过来一看,一张为入赘婚约,一张为休书。
“以我藏府与你如今地位的区别,入赘之事合情合理,再者,也只有入赘,我藏府才能把握主动权,你可有异议?”
“理解,无异议。”刘裕答道,所谓主动权,不就是何时休了他这个入赘之人全由藏家说了算吗?
原本刘裕是十分理解藏爱亲的,毕竟,对于刘裕这种人来说,她还真的害怕刘裕一家就此赖上他们。
只是,现如今说这些有异议没异议的话多少还是让刘裕心有芥蒂,有无异议还重要吗?刘裕心里嘀咕了一句,所谓杀人又诛心就是如此吧,卖了尊严,还要点头答应没关系与理解。
“你可得想清楚了,我藏爱亲一向不喜逼人就范,我也明确告诉你,以如今大晋的明令,入赘之人不可求学,不可从政,更不可娶妾,还是入伍征兵首选。”说着,藏爱亲停顿了一下,观察了刘裕一番,见其面无他色,心如死灰一般,便又给了一个糖果般道:“不过,以我藏府如今的能力,还是可以暂时护你不用入伍上阵,只是,将来若是因此耽误了你的前程,可也是怪不得我。”
“现求活命,往后之事往后再说吧。”刘裕无奈道,然后象征性的感谢藏爱亲一番后就提笔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如今,她能承诺护他不用上前线拼命已是最好的恩惠,哪还敢有他求?
“好,既是如此,那我便派人去请来葛御医和接你一家过来,你下去更换喜衣,客人已经差不多要来了,时间紧迫,速度要快。”
说完,藏爱亲拍了拍手,门口矗立的士兵便开门进来,藏爱亲指着刘裕对着士兵吩咐了一番,士兵也不二话,便领着刘裕下去了。
看着刘裕离开的背影,藏爱亲眉头微皱,就刚刚的接触,怎么看,这刘裕也不像是能够说出舍我其谁那等狂妄之语的人,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瞧着他刚刚那副样子,不过是如大部分底层人民一样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罢了。
对于她藏爱亲的安排,也是十分的认命与温顺,大有一股走一步看一步的无奈,这种人,确定真的有大志向吗?
不过,这样子也好,藏爱亲感觉松了口气,棋子,还是安安分分的为好,否则,下棋之人还是很苦恼的。
第四十九章 假婚(一)
随着士兵出了藏爱亲的厅房,只需左拐一下,前行不到二十米处,便又到了一个客房门前。
刘裕推门入内,里头却是空荡的连张椅子都没有。
“稍等。”领路的士兵张三低语一句,便掉头离开。
刘裕立在空房之中顿感悲凉,便索性就地席坐了下来,按常理,藏爱亲安排人带他来此,那估计这间房就是他一家往后将要生活两年的地方了。
刘裕抬头环视了下四周,房间不算老旧,只是太过于空荡,给他一股坐牢的空虚感,但是,一想到母亲弟弟如今多少也算是有了立足之地,还是有了一点安慰,这里虽无豪华之物,却也是可以遮风避雨,只要一家人和和乐乐生活在一起,哪里都是一个家。
“姑爷,试试喜衣。”
不一会,张三就折了回来,手里托举着一套红红火火的喜衣,连称呼都变了,料想是得到了藏爱亲的吩咐。
“看来我这辈子和姑爷二字是分不开了,当真是天生软饭命,令人何其羡慕啊。”刘裕起身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笑道,张三一时无言以对,只是立在那里当着提衣架。
刘裕微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就利索的脱起了衣服,他里面还有一套破旧的衣裳,再加上面前是个男人,是故没有如在王府一般赤裸裸的扭捏。
这衣服不管新旧,终归都是遮羞布,有了这一身衣裳,便没有了多大的羞耻感。
“姑爷莫急,服饰更衣的丫鬟还未到。”张三见刘裕麻溜的样子,好似要自己着衣一般,便提醒了一句:“这喜衣麻烦一点,得寻人帮您一下才好着穿”
“我自己来就行,有经验的。”刘裕手脚不停,头也不抬的回道。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刘裕就着好了喜衣,让张三一阵傻眼,加之他刚刚所说之话,不由得怀疑自己眼前这个姑爷是不是专业入赘的,毕竟,这经验太老道了,要知道,喜衣的穿着可是远比寻常的衣着要麻烦的多。
刘裕却是不管张三在想什么,着好衣服之后,顿感百般无聊,又想到自己母亲还在受罪,便催促了张三一下。
“小哥,婚礼流程怎么走,我不是很懂,麻烦你帮忙探听一下,我刘裕一切随藏府礼仪即可。”
张三闻言,也不推辞,应好后便要退出房门。
“对了,还烦你帮我注意一下,我母亲和弟弟若到了藏府,便通知我一声,我于这藏府之中不好到处走动。”刘裕唤住了他,眼带祈求,让一贯木讷如同无感情一般的张三顿时感觉心里被触动了一下。
“好,我会帮忙注意的。”张三应道,声音也不再那么机械化。
原本他对于刘裕这种攀龙附凤的入赘野鸡,从内心之中就看不起他,只是碍于职责所在才与刘裕接触。
但是,刘裕对家人的牵挂却令他有种感同身受,无时不刻都挂念家人的人,必定不是个贩卖灵魂的小人,或许只是底层的无奈令其放弃了尊严罢了。
“刘裕可在里头?”
张三刚刚关上门,刘裕就听到门外传来了藏爱阙的声音。
“藏掌柜,我在。”刘裕赶紧步上前去开门迎接,顿时与藏爱阙来了个四目相对,瞬间一股尴尬扑面而来。
两个刚见面认识不久的人,今日就要完婚,虽是假戏,却是搁谁那都有种不自在,内心多少有点尴尬与不适应。
“请进。”刘裕最先反应过来,让开了一边,藏爱阙左右而视,缓解一下尴尬才步进房内。
刘裕便跟着转身过来,却没有关门,这时代,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若还关上房门,却是有很多的流言蜚语。
以往刘裕没那么多在意,但是现在,却是由不得他不谨慎,生怕触了霉头,导致母亲无法接受医治。
“藏掌柜寻我何事?”刘裕率先问道。
“额...”藏爱阙因刚刚之事一时竟忘了来寻刘裕的目的。
“藏掌柜有话直说即可,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不必客气的。”刘裕尽量令自己显得和蔼听话一点。
“也无甚事,只是...”藏爱阙扭捏了一下,道:“只是,今日因我之事将你牵扯进来,我,我顿感不安,便来寻个机会与你说声抱歉。”
“此事原本也是因我而起,藏掌柜莫说抱歉之话,如若不是你昨日出手相救,今日我刘裕就已经不能与你在此相谈,要说亏欠,倒是我对不起藏掌柜了。”刘裕十分诚恳道,这门婚姻的交易,他怎么看,都感觉是自己赚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得罪了李国舅,我怕...”藏爱阙欲言又止。
“怕什么?我刘裕都没带怕过的。”说到李明浩,刘裕冷哼了一句,那贱男,当真是可恶。
“当真?”藏爱阙看着刘裕那副强撑着的样子顿感好笑。
“还能骗你不成?当然是真的。”刘裕一拍胸膛,昂首挺胸道。
“你确定?”
“额,好吧,还是有点怕。”藏爱阙的再次强调,令好不容易提起勇气的刘裕顿时感觉瘪了气一般。
“不过,我怕虽怕,但是,我不会对这种恶势力退缩的。”刘裕强调了一下,如此感觉自己也是个敢于面对现实之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李明浩给他的无助感还是十分的强烈,这世道,豪强就是如此的漠视人命吗?
“也是为难你了。”藏爱阙歉意道:“今日藏爱亲已差人过去客栈接你一家入我藏府,好歹也能护你一家两年周全,两年过后,我们再想办法,你我虽相识不久,我却将你当了朋友,怎么说,也不会不管你一家的。”
“如此,刘裕谢过藏掌柜了。”刘裕感激道,有藏爱阙这句话,却也是令他心安不少,虽然打算以后的事以后再打算,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太过于被动和无奈了。
“藏掌柜叫的就过于生疏了,你我两人虽然是演着假戏,却也不能令他人看的太清了。”藏爱阙道:“看样子,我应该虚长于你,往后便唤我阙姐即可,今日过后,你我便作那姐弟相称,可否?”
“阙姐待我如此,却是刘裕我沾了光了。”刘裕感激不尽道,虽然他也瞧出了藏爱阙此话中的意思,不过就是为了杜绝他其他嘈杂的念想,或者是邪念罢了。
姐弟相称,不就是表明了,他刘裕虽为她台面上的丈夫,实际上来说,也不过是个朋友,莫要有其他的杂念,否则只会令两人各自尴尬罢了。
“你我今日假婚之事,平价客栈中的杜竹林可知道?”刘裕沉默了一会,问道:“如此之事,你若需要我出面与他相谈解释,待我母亲病情稳定之后,我可与你一同过去当面解释清楚的。”
提到杜竹林,藏爱阙原本有点笑脸的面容顿时暗淡了下来。
刘裕虽不喜欢与那伪君子相交,但是,如今这种情况,却是不得不面对,自己这个新郎官不过是个假货或者是替代货品而已,也许,藏爱阙是害怕杜竹林受到李明浩那贱人的迫害,才会寻了自己来替代罢了。
就如同前世帮女神打水的备胎一般,为何有了男朋友,还要寻个备胎去打水?那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男朋友累着了啊。
要说藏爱阙最想嫁之人,刘裕都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那杜竹林无疑了。
第五十章 假婚(二)
相谈不过几句话,藏爱阙来此认亲,结拜成姐弟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不再多呆,寻了个借口退出了房门。
送走了藏爱阙,虽然她说不用刘裕去解释,她可以解决,但是,那眼中含泪的样子,还是让刘裕感觉出了她的委屈。
难道我就这么差劲吗?刘裕看着藏爱阙的背影自嘲了一番,虽然知道自己好似第三者,或者说,连第三者都算不上,但是,不自觉中,心里还是不服气让他将自己对比了一下杜竹林,顿时感觉自己好像还真的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啊。
论出生,人家出生贵族,虽然半道没落了,但是,相比于自己这底层人民的出生,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论样貌,那伪君子唇红齿白的,风度翩翩,貌比潘安,而自己这身皮囊因常年在市井之中乱混,充满了一身的痞子气和粗糙感,模样虽也伟岸,却是比不得人家那禁欲一般对女子的诱惑。
论才华,昨日听那伪君子的母亲叫嚣着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样样精通,在这建康城中也是有名的仕子,而自己,对这时代一窍不通,社会历史都陌生的不行,更别说与人拼那所谓的才气了。
论相识相知,听着刚刚藏爱阙的话语,杜竹林那伪君子与藏家姐妹自小相识,青梅竹马,当年他当少爷,藏家姐妹做奴仆的时候,杜竹林还维护过她们姐妹二人,不让他人欺负她们,有此等英雄救美的故事在,刘裕自问自己如果是女人,也一样会沦落在这种翩翩公子的风度里面。
论名气,不用想,自己都完败。
论人品,刘裕一念至此,只想大笑一番,虽然杜竹林为那伪君子,但是,自己也是那有名的赌徒啊,京口的名声扫地,与他相比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或者是,更烂。
出生,样貌,才华,名气,人品,刘裕自感自己差的都不是一点半点,越想越觉得无奈,就自己这身条件,还谈什么和人家抢媳妇?能娶到女人就不错了。
如此或许也好吧,刘裕想通之后,竟然感觉松了一口气,果然,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刘裕顺着开着的门看向外面的天空,如今已经日上三竿,心里估算了一下孙无终的脚程,母亲应该也快接到藏府这里了。
为儿担忧,为儿奔波,为儿苦,可怜天下父母心。
想着,刘裕又回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如今自己也算是结婚了,虽然是假婚,但是,不知二老是否还是会开心呢?
“姑爷。”这时,张三再次折回来了:“侍郎大人吩咐我来带你与二小姐去门口迎客,您收拾一下。”
“没什么好收拾的,走吧。”刘裕闻言,拍拍屁股,两手空空的,哪需要收拾什么?
人就长的这样,丑媳妇早晚得要见公婆,注定了的事情,没什么好退缩的了。
随着张三再次回到前堂大厅之中,只见藏爱阙已经身着红衣,蒙着薄纱的红盖头在那里等候。
厅堂之中也已经人声鼎沸,刘裕显然也是没见过如此庞大的场面,而且今天的主角还是自己,便上前几步靠近了下藏爱阙。
“来啦。”藏爱阙低着头颅轻语道,小手在不自然的纠缠着红裙,显然也是有点紧张。
“嗯,来了。”刘裕不知说什么好,随口轻应道,而后两人就都不再言语,只是愣愣的立在那里。
“新郎新娘门口迎客,别傻站在这里呀。”
这时,一个媒婆模样的中年妇女靠近藏爱阙,对着她旁边的一个侍女摆手吩咐道。
侍女才赶忙扶住藏爱阙往门口走去,刘裕便也只好于后面跟上。
到了门口,只见一行人在排着队献礼祝贺,有了老有少,好不热闹。
“你家亲戚这么多啊?这府门口都跟赶集一样了。”刘裕稍稍弯腰靠近藏爱阙问道。
“我一个都不认识。”藏爱阙道。
“你都不认识,那他们咋还来参加咱们的婚礼?”
“估计是冲着藏爱亲的名头而来,藏侍郎可是个响当当的大官员了。”藏爱阙冷笑了一下,解释道。
“那等等若有人来向我们打招呼,我该怎么回应?”
“你微笑着点头就是,别管那么多,反正以后你与他们也没什么交集,这些估计都是建康城中的官员,你莫要得罪了就行。”藏爱阙警告了刘裕一句。
顿时,刘裕只好立在那里傻笑不已,一见有人的眼神看来,就点头称好,直让来人心疑,这藏府所招之婿莫不是个傻子不成?
不过,如果不是傻子,那应该也差不多,否则,怎么敢和国舅爷抢媳妇?
“刘裕?”
这时,人群之中有一人惊疑叫道,刘裕闻声望去,只见人群之中有人在奋力钻出。
“是我,王谧啊。”来人叫道,声音刚落,人就到了刘裕面前。
“大哥。”刘裕愣了一会后,低声打了个招呼。
对于王谧的到来,刘裕感到五味杂陈,昨日才差点成了他的妹夫,今日就又与她人结婚,才隔一日不到,速度之快可谓是前无古人啊,而且,所入赘的家门离王府还很近,所谓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更是尴尬了。
不过还好,王修容没有来。
刘裕才刚刚庆幸一下,都还没喘过气,王修容的声音就从耳边响起:“可以呀,想不到,你还是个香饽饽,才出王家门,就入藏府处。”
“王将军好。”刘裕抬头偷瞄了王修容一眼,只见她依旧是一副仕子装扮,手持纸扇犹如一个翩翩公子。
“刚才远远瞧见你,我还不敢认呢,你不是回京口了吗?怎么?你这是?”王谧疑惑道。
“大哥,还看不出来吗?人家这又攀上高枝了。”刘裕还未回答,王修容便应了一句,令刘裕有点无地自容。
自己一介男人,竟然有股不守贞洁的自愧感。
刘裕暗自嘲讽了一下自己,这时代,三妻四妾者众多,怎么轮到自己这里,却好似要为媳妇守贞操一般?
“王将军,大哥,今日小弟新婚大喜,您们若是来相贺于我的,还请里面就座。”刘裕声音变的有点冷淡。
自己从没做错过什么,没必要羞愧到看人脸色。
“刘裕,你糊涂啊,你可知,你今日之所为会得罪谁?”王谧狠瞪了一眼王修容后,靠近刘裕,低声细语道,竟带着一丝的苦口婆心之语气,令刘裕心中一软。
看来,自己这个认识不久的大哥还是挺在乎自己的。
“刘裕知道,不就是李明浩国舅爷吗?”刘裕冷笑一声,低声应道。
“你竟然已知,为何还要如此作为?”王谧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大哥勿忧,小弟自有考虑。”刘裕回道,却是显然不想说与他太多,帮不帮的上另外一说,刘裕却是不想再欠人情债。
“可是?”王谧欲言又止,思量了一番,还是打算坦荡说出:“可是因为容儿?若是如此,你大可不必,你今日之所为可是会要了你的命的。”
刘裕一听,知道王谧会错了意,还道刘裕是为了报复他们王家,打他王家的脸,才会寻了藏府来入赘。
不过,也怪不得王谧会作如此之想,毕竟,他才刚刚被休不到一天而已。
而且,如果不是气急导致头脑发昏不清醒,谁人会如此傻笨,明知得罪了李国舅乃是死路一条,还依旧来入此要命的赘,更何况,刘裕并不是傻人啊。
第五十一章 假婚(三)
“大哥多虑了,不是你之所想,我有我不得不为的理由,往后若是有了机会,我自会与你细说。”刘裕道:“今日此时,我却是没的空闲,大哥还请里面就座。”
说着,刘裕摆了个请势,王谧的忧虑与紧张,却是让刘裕心里一暖和。
“可是...”王谧还想说服一下刘裕,过了今日,这婚一结,那可就晚了,已经是将李明浩那国舅爷得罪死了。
李明浩是什么人?那可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报复人的手段从来不会光明磊落到哪里去,这整个建康城中谁人不知?
“大哥,人家不领情,你还追问个什么劲儿?进去好好吃个饭就行。”王修容拉住了王谧,不让他继续纠缠下去,刘裕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个过客而已,或者,是个蝼蚁罢了,要寻死,也不关他们的事,但是,如果王家想要救他,那就是平白无故增加了一个仇人,不值当。
“容儿,你怎可以如此冷血?”王谧听到王修容之话顿时就不乐意了。“怎么说,刘裕也是差点成为你夫君之人,那也算是相识一场,不说相帮,那劝阻之话你也应该提提,怎么?我还听出你有点幸灾乐祸之意呢?”
“我冷血?”王修容一听,哈哈笑了起来,然后丝毫不给王谧面子道:“今日你带走了刘裕,那谁又出来解救站在这旁边的藏二小姐呢?你这不是救了兔子饿死鹰吗?”
“这...”王修容一句话让王谧无可反驳,若是劝说刘裕离去,那藏家二小姐咋办?顿时,王谧有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感觉。
王谧关心则乱,竟是没有自己妹妹考虑的周全了。
若是刘裕当真因为自己一句话离去,那藏家也有可能因此而怨上王府,这其中的关系当真是复杂多样。
“况且,人各有志,你之所想不能强加于人。”王修容见王谧已经哑口无言,便继续道:“今日你以为你是为了他好,你又何尝知道,人家是不是为了攀上枝头变凤凰可是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呢?你劝阻的了吗?一开始,我还道他是个英雄豪杰,如今看来,不过是个赌徒罢了,为了荣华富贵,连命都可以拿来赌的疯狗,入赘我们王家是如此,如今对于藏府,那也是如此。”
王修容之话一开始听着还算顺耳,但是,听着听着,却是变了味道。
刘裕顿时被气的拳头紧握,眼睛有所通红的盯住王修容。
奈何,王修容却好似无视于他一般。
在战场上,死人她见多了,什么诅咒啊,威胁啊,对于王修容来说,都完全没有了感觉,更别说是刘裕的愤怒了。
贱民,是不配拥有脾气的。
“王将军。”一直立于旁边的藏爱阙终于再也沉默不下去了,一开始,她还道王修容所言有理,奈何说着说着,竟到了人格贬低的地步,便厉声喝道:“我夫君乃是个坦荡荡的男儿,岂能让你如此随意羞辱?就算你是帝国虎姬,那也不行。”
“哟呵。”王修容听到藏爱阙的话,也不发怒,反而邪魅一笑,一打纸扇,如同谦谦君子般轻摇了起来。
“大哥,你看,这堂还没拜呢,藏家二小姐就对自己夫君护上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有藏家作为后盾,料想李国舅也是不能随意寻个借口就来祸害了你这小弟,这下可是放心了?”
“嗯。”王谧哼了一声,抬手拍了拍刘裕的肩膀,然后看了一眼藏爱阙:“藏二小姐,别人或许会看错,但是我王谧却是坚信,我这位裕哥儿乃是位人杰,你且好生待他。”
“承蒙王大哥夸奖,今日过后,刘裕便是我藏爱阙的夫君,我藏府自会护我夫君一家,不劳二位费心。”藏爱阙冷淡的应道,虽然知道王谧没有他意,但是,他这位妹妹却是刻薄了一点,故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所谓夫妻同心,其利可断金,藏爱阙都已经冷冷淡淡了,刘裕当然也不能再热情下去,毕竟,藏爱阙可是在为他出头。
“王将军,如果你是来为我们贺喜的,我们十分欢迎,如果不是,还请自便。”刘裕也冷淡道,接着,又恭敬的对王谧相请了起来:“大哥里面就坐,小弟等等若是得了空闲,再好好招待您。”
王谧见此,深叹了口气,应好之后便拉着自己的妹子王修容往藏府里面走去,虽然刘裕夫妇对王修容的态度已然冷淡,但是,王谧却是不想让自己这妹子与刘裕夫妇结恶,否则,他立于中间却是很难做人,于是紧紧拉住王修容,不让她甩脸走人,也不让她再语出伤人。
其实,王谧却是多虑了,刘裕两人的态度完全没有影响到王修容的心情,否则,就王谧这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与她这等在战场厮杀十年之久的猛将相比,王谧那点力气都抬不起她的胳膊,更别说是拉她离开。
沙场生与死的考验都没能令她有多大的心情波动,刘裕两人的态度,也不过尔尔,幼稚。
“哦,对了。”刚刚跨过藏府大门门槛的王修容突然转身,一把就挣脱了王谧的拉扯,道:“藏二小姐,不知杜大帅哥今日可会来此?我曾听说,其乃是你的情郎儿,不知其若是知你嫁与他人,可是会有何作想?”
王修容的话让藏爱阙身体一抖擞,幅度之大让立于旁边的刘裕都感觉的到了。
刘裕抬手想扶住,却到半路给停了下来。
扶吧,万一藏爱阙闪了开来,自己更是丢脸,好似自己在跪舔一般。
不扶吧,男人的绅士风度却在告诉他不可以如此看着个弱女子自己一人在风中瑟瑟发抖,更何况,这是自己台面上的媳妇儿。
最是寒心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啊,藏爱阙内心的悲苦,刘裕也是感觉的出来了,但是,抬起来的手还是偷偷给放了下来,他退缩了。
刘裕有百分之九十的感觉,自己一靠近,藏爱阙就会闪开,如此却是丢人的多,而且,藏爱阙在他看来,是不需要他的扶持与安慰,这是一个坚强到倔强的女人,否则也不会与他假婚演戏,而是去寻死觅活了,毕竟,有时候,死是个简单的事儿,而只有活着,才是考验人心的坚强。
见到刘裕两人低头沉默,没有接话,王修容却是更加的得寸进尺了。
“藏二小姐,我可得提醒你一句,嫁了他人,就莫要再恋其他的情郎儿,否则,丢的可是你藏家的脸面啊。”王修容好似苦口婆心的劝诫一般,此话一出,却是令在场众人脸色大变,毕竟,其言语好似故意说的大声一般。
“哦,对了,是娶汉子,不过,娶汉子,那也一样得要守妇道的。”
“王修容。”刘裕隐忍的怒火终于还是爆发出来了,大声的直呼其名道:“我夫妇二人何尝得罪过你,为何要如此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于我二人?这里不欢迎你,你滚。”
说着,刘裕便一指门外,下了逐客令。
第五十二章 假婚(四)
刘裕不知王修容为何今日如此反常,他自问自己没有得罪过她,若是说今日见他结婚如此之快,心生怨言,或者吃醋什么的,这些,刘裕自认为是无稽之谈,毕竟,自己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面之交,谈不上有感情基础,再加上自己的身份,一介草民,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个蝼蚁而已。
究竟为何要如此羞辱自己二人,刘裕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道这不过是这些士家大族的恶趣味罢了,毕竟,与刁逵,李明浩二人相类似的变态贵族在这旧社会之中不在少数,将他们的快乐建立在刘裕这等平民的痛苦之上。
“好大的威风。”王修容听到刘裕的怒斥不怒反笑道,内心完全不因刘裕的以下犯上而感到有丝毫的波动。
“我这尊大神却不是你刘裕请得来,撵得走的。”
王修容的话一下让刘裕无言以对,身份上的天差地别,纵使他是今日的主角,却也没能让其他人感到有一丝的敬意,反而因为王修容的一番话,令在场众人哄然大笑,他们来此,给的,可不是你刘裕夫妇的面子,而是侍郎大人藏爱亲啊,你一介藏府赘婿的发怒,不过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刘裕看着旁边众人的白眼与耻笑,顿时脸上无光,双眼无神,直感觉气得天旋地转,奈何却是没得办法。
这就是权利的好处,现在,自己不过是个蝼蚁在对着一头大象嗷嗷直叫罢了。
看到刘裕呆愣了的眼神,憋的通红的脸色,王修容嘴角再次邪魅一笑,心里好似十分欢喜一般。
“有力气对着我吼叫,倒不如先顾好你自己吧,若是我料想的不错的话,等等杜大帅哥的那位母亲就要到此了。”
“你...你...”刘裕显然是被王修容的落井下石气的不轻,话都不知如何回应。
“王修容。”突然,一声大吼令众人均是一愣,寻声望去,只见王谧脸色通红,青筋暴起,显然也是怒气冲冲。
顿时,在场的众人原本笑意嫣然的脸色里面僵硬了起来,然后慢慢消失。
王府大公子都发怒了,他们这些吃瓜群众却是不能再随意耻笑,万一得罪了这位王大公子,导致无妄之灾,那就得不偿失了。
“刘裕,藏二小姐,是我王府管教失职,在此向你们道歉一句,舍妹长年呆于军中,说话却是不经脑子了。”说着,王谧对着刘裕二人拱手道歉,而后又转头对着王修容怒斥道:“是我与父亲太过放纵于你,让你心里扭曲了不成?为何要如此刻薄的耻笑一个当初对你我王府有恩之人?”说着,王谧顿然喝道:“你还闲不够乱吗?”
“我乐意,怎么?你管得着吗?”王修容却是寸步不让,毫不理会王谧的话,转头就进了藏府大厅,见了熟人,就笑吟吟的点头应好,丝毫不受影响。
“你...”王谧想怒斥一下自己这个妹妹,奈何话才到嘴边,王修容就已经走远。
王谧只得回头歉意的看来刘裕二人一眼,然后追了上去。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此话一直在刘裕耳中响起。
是啊,自己现在对于这些贵族来说,简直就如同个小丑与笑话一般,人家一句乐意,他又能如何?这就是地位的无奈。
刘裕有点好奇,也不知王修容长年呆于边境,为何连建康城中这等鸡毛蒜皮的市井小事都知道,按理说,藏爱阙不比藏爱亲乃是这大晋王朝鼎鼎大名的侍郎大人,一般的生活琐事应该无人理会才对。
刘裕却是不知道,对于王修容来说,连去关注都不需要,只需一句查明之话,自会有人为她奔波,不出两个时辰,估计连刘裕穿什么颜色的亵衣都会程到她的面前了。
昨夜刘裕回去要钱之后,王修容只是随口一说,其手下侍女就已经去为她奔波了。
“对不起,又一次因我之事伤了你。”王家兄妹离开之后,刘裕低声对藏爱阙道起了歉,如果不是他与王家兄妹认识,或许,今日就不会有这副令人羞辱的事儿。
“你何错之有?”藏爱阙收拾了一下情绪,竟自笑道:“是非黑白,我藏爱阙还是分的清楚的,此事并不怪你,反而,因我之事,令你更是难堪了。”
刘裕知道藏爱阙所指的就是杜竹林之事。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所有的尊严,都比不过一句妻贤而贞洁。
刘裕抬眼偷瞄了一下府外众人,见均是欢声笑语,笑意嫣然,这群人中,或许早已在心里耻笑了刘裕千百遍了,王修容的话不过是直接的反馈了他们的意思罢了。
“得罪李明浩那贱人我都不怕,何尝怕过这些路人甲的耻笑?没什么难不难堪的。”刘裕安慰了藏爱阙一句,然后又抬头挺胸了起来,低声细语的在藏爱阙耳旁说道:“老子我吃的就是软饭,笑与不笑,又能耐我何?什么叫软饭?没点心里素质的支撑,可是吃不得这口饭的。”说着,刘裕脸上又带笑意。
虽然,心里多少是不爽,却是不想让藏爱阙看出,免得传播负能量。
“对对对,瞧你嘚瑟的,厉害了咯。”藏爱阙也跟着哼了一句,盖头下面的眉头却依然是皱的。
“对了,听王谧的意思,好似你还差点成了他妹夫,这是怎么一回事?”藏爱阙好奇道,按理说,刘裕一家应该和王府一辈子都打不着交道的才对呀。
“没事,就是王修容见我帅气不已,非要逼我入赘他家,我不肯,来入赘了你家,于是她心生怨恨吧。”刘裕随意胡扯道,然后还自我肯定的自问自答了一句:“嗯,对,就这样子。”
“你当真是没个正经,天下俊杰无数,那帝国虎姬可是会看得起你?。”藏爱阙终于差点扑哧一笑。
“我之前听闻,王府要寻人殉葬,莫不是那来寻死之人就是你不成?”藏爱阙问道。
“你既已知,又何必问我。”刘裕忍不住给了藏爱阙一副白眼。
“那你还当真是不怕死啊。”藏爱阙一听,不由得对刘裕赞叹了一句。
“一般一般,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生死之事,我早已看的透彻。”说着,刘裕背负双手,眼神迷离,好似一个高手风范一样。
刘裕或许都不知道,他如此的装模作样,竟真的骗过了藏爱阙。
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藏爱阙忍不住沉吟片刻。
“想不到,你竟是如此的高士。”藏爱阙感觉自己要重新认识一下自己这个便宜夫君了,当就这对于生与死轻描淡写的一点,都已经胜过众人许多。
没有了王修容的胡搅蛮缠,藏府喜庆的氛围又好似再起。
刘裕那傻笑不已的脸上再次显得痴呆一般。
不过,对于藏府门口的喧嚣和吵闹自然是也传到了居于府内的藏爱亲耳中,门外的小兵见与自家的小姐姑爷争执的乃是大晋王朝的帝国虎姬王修容,自然是不敢上前阻止,这两头大爷,都不好得罪啊,故赶紧奔回内院,一五一十的将双方的冲突禀告与藏爱亲,希望她能出面阻挡一番。
奈何,藏爱亲听完竟是一笑,而后不再言语,依旧自我的在书写着什么,毫不理会。
无奈,小兵的只好再次催促,却得到慢悠悠的一句:“由他们去吧,无伤大雅。”
这还无伤大雅?姑爷小姐都快要寻个地缝钻进去了。
小兵满肚子疑惑的退了出去,再次回到藏府大门口,热闹已散尽,不见王家兄妹的身影,顿时,小兵心里直松了口气。
哎呀妈呀,他人结婚,为何搞得自己如此紧张?最好还是别再出乱子了为好。
小兵心里才刚刚放下,突然,人情之中又是一声大吼。
“藏爱阙,你个骚蹄子,我儿竹林今日才刚刚出去不到片刻,你就在此偷偷与他人结婚,还道什么代姐而嫁,贱人,你还想骗我儿多久?”
第五十三章 假婚(五)
怒吼声下,一贵妇模样的肥胖女人怒气冲冲的直奔而来,犹如泰山压顶一般,挡路的人员顿时赶紧往旁边一闪,害怕被这突如其来的坦克所撞飞。
刘裕不用看都知道,来人定是那个杜竹林的母亲段美容是也。
刘裕一直有点好奇,就这坦克模样的人儿怎生得出杜竹林那等美男?难道是随其父亲模样不成?否则,当真是难以理解这歪竹竟然生的出如此好笋了。
不过,如今情势却是容不得他有些许的八卦之心。
段美容不到刹那时间就冲到了刘裕二人的面前,直接向藏爱阙推来,刘裕一看,暗道不好,赶紧上前挡住,奈何来人力气盛大,将他推后了两步撞到了藏爱阙身上才刚刚稳住身子。
还真给王修容那女人说中了,段美容当真是会来搅局。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结个假婚而已,咋就这么难呢?刘裕心里忍不住想要吐槽一番。
“伯母。”藏爱阙看到段美容,顿时低头低声唤道。
“我可做不了你藏家的伯母,你一家都是贱人,言而无信,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段美容恶毒的诅咒道。
旁边的吃瓜群众一见如此,立马又围了过来,瞬间又是里三层外三层,刚刚到甜瓜没吃完,现在就又上了一个更甜的,这藏府今日当真是招待热情啊。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更不嫌人多,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杜夫人,气愤归气愤,嘴上也得留点德行啊。”刘裕稳住身子之后,不悦道。
他当然是不悦了,现在成了什么事儿嘛?谁都来骑到他头上拉屎拉尿了。
“哟,我还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小贱种。”段美容这下才看清楚眼前的新郎是哪位。
“怪不得昨日那么护你,原来是早有奸情。”段美容恶狠狠道,如果不是刘裕,或许还好点,现在看到是刘裕,顿时更是气炸了,昨日就是这伙人联合起来教训了她一顿。
“奸夫淫妇,大家快来看看这对奸夫淫妇,认清楚这两人,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说着,段美容却好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撒泼打滚了起来。
刘裕冷眼旁观,看着段美容在那里表演着,实在是看不过眼了,才冷声道:“你若早点答应藏府,又何必闹得如今这个样子?从一开始,你一家就看不起爱阙,非要人家那高官姐姐嫁与你儿子,才将婚事一拖再拖,现在,又来此闹事,安的是什么心思啊?”
“你管我什么心思。”段美容吼道:“纵使我儿不娶她,以我杜家对他们藏家的恩情,没有我的点头,她就不能嫁人,她一家人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来报答我杜家。”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刘裕想不到,这天下竟有如此恶心之人,当自己是曹操了不成?宁我负天下人,也莫叫天下人负我?
刘裕不由得有点同情藏爱阙,这是何等的眼瞎,才会对这一家人如此的死心塌地,自己这个便宜老婆,料想也差不多是脑残一般的伤残人士了。
要知道,嫁人不止是嫁汉,将来一家子若是生活在一起,怎么也是绕不过去婆媳关系的,如果天天吵闹,那强制组合在一起的还有必要吗?
刘裕偷瞄了一眼藏爱阙,只见其已经拳头紧握,薄纱盖头下的嘴唇紧咬,胸脯因呼吸急速而上下浮动不已。
不知是藏爱阙突然想清楚了,还是今日丢人已经丢了太多,又或许是她受了段美容的气太久了,终于,她爆发了。
“段美容,别给脸不要脸了。”藏爱阙盖头一拔,双眼通红的盯着她,声音因气愤而有点颤抖和带着哭音,但是,倔强的她还是忍住不让眼泪掉下。
“你不提我藏家还好,如今,我倒要问问你,你杜家对我藏家有何恩情?我父亲早年为你杜家走南闯北,奔波劳累,以命相博得一口饭食来养活我姐妹二人,以至于如今伤病缠身,那是应该得到的报酬,我们一家吃的是我父亲以血汗所换置的粮食。
而你呢?你一家吃我的,住我的几年时光,偶尔还从我这里提取银两去跑关,我何尝要过你们回报什么?你让天下苍生评评理,究竟是谁欠了谁的债?谁该给谁做牛做马?”
藏爱阙好似将这么多年的怨气全部化成了悲愤一般噼里啪啦的对着段美容就喷了过去,一下子惊得她连站都站不稳了。
段美容显然是没料到,一直被她拿捏在手中玩弄的藏爱阙今日竟然如此的反抗,见争执不过,段美容就想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之法来胡搅蛮缠。
但是,藏爱阙太了解她了,在其还未开始之前,就预判到了她的手段,顿时一招手找来两个士兵,指着段美容就是一句,拉着出去。
顿时两个士兵也不二话,立马拖着段美容就往外走。
见藏爱阙如此决绝,段美容有点害怕了,或许是担忧她母子俩就此将要被赶出平价客栈沦落街头,又或者是害怕藏家毫不留存脸面,直接与她杜家断绝关系,到时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如今,若是藏爱阙与她杜家还有联系,虽然不如藏爱亲那般的官居高位,但是,苍蝇腿也是肉啊,有终究好过没有,最起码,不用沦落街头看人脸色过生活。
但是,一贯强势了的她可没有低声下气求人的习惯,故强撑着叫道:“藏爱阙,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现在跪下求我,撕毁今日的婚约,将来,我儿说不得还会不计前嫌,娶你做妾,否则,今后你想都别想入我杜家之门。”
“滚。”藏爱阙顿时声嘶力竭的吼道:“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吼叫出来之后,藏爱阙虽然心里顿感更加难受,但是,却有了一股扬眉吐气的感觉。
做妾?这话都好意思说的出来。
她藏爱阙纵使是终身不嫁,也绝不会去与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就算是杜竹林,那也不行,这一点,是她藏爱阙的底线。
也就是如此的坚持,杜竹林或许也知道这藏家两女的刚烈,才一直不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二选其一,他衡量一二之后,内心里面对振兴杜家的渴望战胜了藏爱阙对他爱意的融化,终究还是坚定的选择了藏爱亲,以至于将藏爱阙拖到了现在这个时候。
否则,但凡杜竹林坚持要娶藏爱阙一下,他母亲段美容都无法阻挡。
藏爱阙应该也是发觉了这一点,杜竹林对她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两两相比之下,她输了,输给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
但是,藏爱亲对于杜竹林的冷淡态度,却又燃起了她内心的火焰,她总觉得,只要再过几年,杜竹林终究是会对藏爱亲没有回应的冷漠感到失望,如此,在那之后,就是她藏爱阙的机会。
三人,各自都有自己的追求。
原本就心累的坚持,再加上旁边还有个段美容在吵闹,如今她藏爱阙却感觉自己首先坚持不下去了。
今日,王修容等人的耻笑,却是令她幡然醒悟,吃力不讨好的日子太过于憋屈了,今日,她倒还要看看,谁敢对她说三道四。
拖走了段美容,藏爱阙双眼通红,恶狠狠的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顿时喧嚣的府门静若寒蝉。
“婚礼继续。”藏爱阙冷哼了一句,然后自顾的盖好了红盖头,立在那里,却犹如个刺猬一般,刘裕感觉空气都冰冷了不少。
围观的吃瓜群众也赶紧散去,排队送礼的排队,进门的进门,连说话都不再喧嚣,而是低声细语的,显然是都怕触了藏爱阙的霉头,若是在此被抓住将气撒在了自己身上,那就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刚刚的表现十分震撼。”刘裕静呆了一会后,估计了下藏爱阙的情绪应该稳当了一点,才嬉皮笑脸的想要夸张一番。
但是,藏爱阙并不理会于他。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人生在世几十年,谁没遇到过几个人渣,不必气坏了自己。”刘裕继续安慰道。
“弱水三千,我却是只想取一瓢饮。”藏爱阙转头看了刘裕一眼说道,那一瓢,就是杜竹林了。
刘裕自然也是知道其意思,心里却还是不服气,哼了一声,然后一低头,却是见其在红盖头下已经哭的稀里哗啦了,心里顿时就是一软。
“那你取的那一瓢也要取点精华的,捞什么残渣啊。”
“天下之大,何处有那精华啊?”藏爱阙无助的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精华就在这里。”刘裕将胸口拍的砰砰作响,毛遂自荐道。
“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藏爱阙看着他那搞怪的样子,知道其是为了安抚自己的情绪,便假装白了他一眼,不再看他。
“今日,因我之事已然令你丢人不已,你不生气吗?反而还在逗我开心。”藏爱阙迟疑了一下,轻声问道,虽然,自己丢了感情,但是,对于刘裕来说,丢的却是男人的尊严,在这个士可杀不可辱的年代,应该更加气闷才对。
若是换了其他男人,早就掉头而走了,而如今,刘裕却还安慰起了自己,说是不感激,那绝对是个无情人,而她藏爱阙,却是做不了如此的无情无义。
“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况且有胯下之辱,这点小事,又能耐我何?”刘裕有点没心没肺道,但是,落在藏爱阙的眼里,却是强颜欢笑。
“你是个好人。”藏爱阙突然来了一句。
好人?这就发上好人卡了?藏爱阙的话令刘裕一阵无语。
第五十四章 假婚(六)
“如今这个境况可是你愿意看到的?”
藏府里面,王谧拉住王修容立于院中向门口眺望而来,自然也是看到了段美容来相闹一事。
见刘裕夫妇被逼得卑微如尘土,丢人丢的十分彻底。
估计今日过后,整个建康城都会流传着藏府窝囊废,或者是二手货这类的谣言了,顿时心里也跟着难受不已。
虽与刘裕相交不是很久,但是,他却也是将刘裕当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兄弟,对于兄弟之交,王谧始终坚持的就是义字当头。
然而,自己妹妹刚刚却是丝毫不留情面,反而带头羞辱于刘裕夫妇,一想到此,心里更是羞愧,便对着王修容埋怨道。
“我不知你出于何种目的,为何要如此羞辱于他们夫妇二人,杜竹林的母亲可是你去通知她而来?”
“这事还真不是我做的哦。”王修容依然在笑吟吟道,见王谧的脸色更加的阴沉,才不再逗他。
“如果我所料不错,段美容来此应当是藏家的那位侍郎大人所通知的。”
“藏爱亲?”王谧不解:“这是为何?难道之前的谣言是真的?”
“什么谣言?”这下轮到王修容好奇了。
“你常年在外却是不知,早前,建康城中人人均说,这藏家姐妹二人因抢男人而闹得不和,这男人就是杜竹林了。”
“竟还有这事?”王修容闻言哈哈笑道:“那大哥,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如果你所料不错,段美容是藏爱亲所通知而来的话,这事的真实性就是八九不离十了。”王谧沉吟片刻,又道:“只是,我当真想不明白,就为这么一个男人,就可以将血浓于水的亲情抛弃,做得如此决绝,将自己妹妹如同打入地狱一般的羞辱,值得吗?
当真是坏了我一直对她的好印象,有才无德之人不配官居高位。”说着,王谧还冷哼了一声,打算明日上朝之时就参她一本。
看着王谧愤愤不平的样子,王修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怎么?大哥我哪里说的不对吗?你什么表情?”王谧伸手拉住她,不让她离开,大有一股不说清楚不准走的意思。
“大哥,你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王修容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王谧的额头。“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都不知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我没空理你。”
说着,王修容便甩开了王谧的手,直接离开,王谧思虑了一会,又跟了上来。
“说清楚点。”
“你个猪脑袋,自己想。”王修容毫不留情的鄙视道,然后一指指向他:“站住,别跟着我,烦。”
“容儿,你去哪里?我为何不能跟随?”
“找咱侍郎大人聊聊,别跟着,否则别怪我不给你面子,扔你出藏府。”说着,王修容还扬了杨拳头,顿时惊得王谧不敢靠近,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子是说得出做不到的。
王谧虽停了下来,却还是高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和她那么熟了吗?”
“要你管。”王修容风风火火的离开后,头也不回道。
看着自己的妹妹神神秘秘的样子,王谧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在门口接客的刘裕二人后,便自己寻了个地儿坐下。
以王谧的家族威望,所到之台面,当真是阿谀奉承之徒数不胜数。
奈何,王谧的心思却不在那里,有来招呼之人也只是随意点头淡笑一下罢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吗?什么意思?王谧一直在思虑着自己妹妹的提点。
难道,是为了刘裕两人好不成?
思虑至此,王谧眼中突然一亮。
是了,应该是如此了,自己妹子与刘裕毫无恩怨可说,几十年来,更无那盛气凌人之态,至于今日的反常,所为之事定不是只为了羞辱一下与自己毫无瓜葛的刘裕。
看来自己是关心则乱,连这深沉的意思都推敲不出来。
王谧思虑清楚之后,整个人又开始了精神,只是,不知刘裕二人是否看出了其中之意?
不过,看不看得清,大不了后续有机会再解释一番即可。
甩脱了王谧之后,王修容一路潇洒而行,路上遇到认识的人,就稍稍点头,手执帅气逼人四字的纸扇一路轻摇,俊俏的五官,偶尔邪魅一笑的妩媚,说不出的翩翩公子风度。
入了厅堂,王修容轻车熟路的绕过厅堂,然后转入内院,垂帘处的把守小兵一看是王修容来的,顿时就不敢拦下,还帮忙伸手拨开提起垂帘。
“你们的侍郎大人是在她那个房间吗?”
“回王将军,是。”守门小兵恭敬的回道:“我带您过去。”
“不用,这里我熟悉。”王修容摆手拒绝道,然后自顾自的入了内院,
“这里还是一点都没变啊。”王修容不由得感慨一句,乌衣巷中所有的府邸她都去过,往常的人家都是,换一个主人换一个模样,而这藏爱亲接手了侍郎位置之后,搬到这里,除了换个藏府的门匾外,其他的却丝毫没有改变,依旧是前任主人的装饰,看来,这大晋的侍郎还真是两袖清风啊。
“王将军光临蔽府,当真是令我这里蓬荜生辉啊。”
王修容才刚刚靠近藏爱亲的房间,藏爱亲就出门迎接道。
看来,还是有人提前进来告诉她了。
“今日,藏侍郎的妹妹兼情敌结婚了,府内忙成一团,而你却在这里倒是悠闲的很啊。”王修容一见藏爱亲就打趣道。
藏爱亲从王修容口中听到情敌二字,一开始还愣了一会,却也只是一会就明白过来了。
“王将军说笑了。”藏爱亲掩嘴轻笑道:“我倒是想去前头帮忙,奈何,这民间风俗,我这当姐姐的还没结婚,却是不能看着自己的妹妹出嫁啊,否则风水煞人,可是会影响到我将来嫁不出去啊。”
“哦?”王修容上前一步靠近藏爱亲:“依着藏侍郎的个性,可是很难理解你还会忌讳这个东西啊。”
“我倒是没什么担心的,只是,我那老父亲却是担忧的很,我这做女儿的,却是不得不从了。”藏爱亲道。
“藏伯父可是忧虑过多了。”王修容与藏爱亲相视一眼,哈哈大笑道:“若是真的嫁不出去,你通知我一声,我差人去请个媒人来给你下聘,我做新郎,你做新娘,也无不可的啊。”
第五十五章 假婚(七)
瞧着王修容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藏爱亲心中却是松了口气,看来她已经从前线溃败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深呼出口气之后,藏爱亲又觉得自己有点担忧过头了,对于王修容这等身经百战的将军来说,一场败退,还不至于令其崩溃堕落,从此一蹶不振。
“你还真是没个正经。”藏爱亲白了王修容一眼后,在庭院之中寻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而王修容也不客气,跟上去坐于对面,然后招手唤来一个侍女就是一句,贵客来临,还不快快去上茶。
当真是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一样了。
藏爱亲看着王修容古灵精怪的样子,一阵无奈,哪有人到他人之家做客却是自称贵客的?还对着别人的侍女指手画脚起来了。
“去吧。”藏爱亲顿感好笑一般,对着惊愕而冷住了的侍女点头应允,侍女才赶紧下去备茶待客。
“王将军,你不去前台吃吃喝喝的,来此寻我作甚?我这里可没什么好饭菜招待你啊。”藏爱亲开门见山道,言下之意竟是有点要驱客的意思,显然也是与王修容十分的熟悉,却是不怕得罪于她。
但是,王修容是什么人?刘裕叫她滚都没有丝毫生气的人,哪会理会藏爱亲的言下之意。
“前方好戏已看完,却是无甚兴趣在那待着,倒不如来这院内私会美人来得好。”王修容说到,然后一翘二郎腿,啪的一声收起纸扇后点了点藏爱亲,一副美人,爷看上你了的模样。
“你再这样调戏于我,本侍郎可是要去告诉你家老爷子王老将军了哦。”藏爱亲推开她的纸扇,半威胁半开玩笑道。
听到藏爱亲的话,王修容直愣了一会,赶紧正襟危坐了起来。
“说正事,说正事。”王修容呵呵一笑掩饰道,想这天下之大,她王修容那是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自家的老爷子,倒不是因为什么,而是如果王修容有那么一个令其不顺眼的事,就是一阵寻死觅活的耍赖,直让她头疼不已。
谁能想到,这大晋王朝的王老爷子竟是这么一个为老不尊的人?
“你也有正事的时候吗?”藏爱亲讽刺了一句。
来呀,你再嚣张一下看看。
“有,当然有。”王修容道:“我这里还真有两件事要与你相商。”
“哦?”藏爱亲一副绝不相信的哦了一声。
王修容顿时一阵尴尬,这女人当真是将她当成了个登徒子。
“先说第一件事吧,你如实告诉我,刘裕此人,你是何处寻来的?”王修容笑问道。
“只能说是因缘际会吧。”藏爱亲淡淡道,显然是对王修容的话早有心里准备,并没有因她突然提起自己这个便宜妹夫而有任何一点的波澜。
“刘裕一家昨日入住于爱阙的平价客栈,后又出走,却是不知为何与李国舅相冲撞,是爱阙救了他一家。”
“就这?”王修容明显有点不信。
“嗯,就这。”
“不是为了打我王修容的脸?”王修容笑道:“你藏家都不隔多几天,他前脚刚走出王府,你就招他入赘你藏府,不知道的人,还道你是为了羞辱于我呢。”
“我没那么无聊。”藏爱亲回道:“是不是如此,相信在建康城中还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过你王大将军的法眼,自行去查探一番不就行了?”
“说这些,你与你妹妹争男人的事我就不晓得了呀。”王修容心直口快的打趣道,这话直令藏爱亲一阵无语。
看到藏爱亲吃瘪而无奈的样子,王修容却是更加的欢喜,能够令这天下唯一的女状元吃瘪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藏才女,你别怪我多嘴,刘裕这人先入我王府不成,后又入你藏家,这事相信你也知道,难道你就没有一丝怀疑?”
“刚刚下人有来禀告此事,我也派人去你王府之中落实了,只是,该怀疑什么?”藏爱亲啖了口茶水回道。
“当然是奸细呀。”王修容哼道:“你若派人去过我王府,就应该知道,他乃是京口刁家人带来的,刁家是什么人?那可是二皇子那边的,我王府虽中立,而你藏家却是支持大皇子的,难免不是他们派来藏于你我身边的棋子。”
“你想多了。”藏爱亲毫不犹疑的回道:“这刘裕虽是刁家人带来建康,却是将他绑来送死的,你王家一开始要的就是一个殉葬之人,哪有死人当奸细的?情报都没探到,就被咔嚓一刀了。”
“好像是这个理。”王修容闻言哈哈笑了起来。
“对了,杜竹林的母亲是你去招呼而来的吧?”
王修容的话让藏爱阙沉默了一会,抬眼看了一下她,见其似笑非笑的紧盯着自己,才点头认道:“是我。”
“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对。”藏爱亲有点于心不忍道:“不搞臭爱阙的声明,李皇后那里不好交代,唯有如此下策,才能断了李氏姑侄的念头。”
“果然与我的设想不差分毫。”王修容道,显然是因为自己猜中了藏爱亲的心思而有点飘飘然。
“那你得感激一下我了,我刚刚可是也在府门口那里推波助澜了一顿啊。”
如此既讥讽刘裕一顿,又能落个被感激的名头,果然是天下好事自己都占尽了。
看着王修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藏爱亲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说第二件事吧,刘裕这点小事,还不劳你王大将军牵挂。”
明明就不在乎此事,还非要拿出来嘴啐一下,显然这王大将军真是闲得慌。
第二件事,王修容闻言立马收起了笑容。
“这第二件事有点儿复杂。”王修容道:“你帮我猜猜,陛下何时可以集结三十万大军于我北上?这时间不等人,襄阳城失陷,秦国狼子不日便可能南下,此事非同小可啊。”
“三十万。”藏爱亲沉吟了一句,突然苦笑一声:“如今可能十万都未必能集结的了。”
“什么?”王修容一听,顿时脸色大变,不再是一开始的嬉笑模样。
“藏侍郎,国之存亡,岂能儿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国库失窃,粮草亏空,如此,你说陛下如何给你集结三十万大军北上?”藏爱亲缓缓道:“如今的大晋早已内忧外患,襄阳城怕是短时间内收复不回来了。”
“只是收复不回来吗?”王修容闻言,脸色突变,大吼了起来,双眼通红犹如个恶魔一般,竟让一向淡然的藏爱亲一阵心惊,果然,帝国虎姬之气势不是开玩笑的,暴怒起来就可令旁人胆颤三分。
“我大晋的英雄儿为国戍守边疆,此番全军覆没,难道就白死了不成?”王修容吼道,却见藏爱亲还是安静的待在那里,顿时更是怒不可遏:“如今,襄阳失陷,秦国狼子便可一路长驱直下,若是不能组织起强有力的对抗,不日便可兵临这建康城下,我们大晋王朝离亡国不久矣。
这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国库失窃,这建康城可是归你藏侍郎管辖,你这侍郎大人是如何担当的?”
说到最后,王修容反而将怒火和埋怨全部撒到了藏爱亲身上。
一向稳重如她这般,从不计较个人得失之人,在国家危急存亡的关头还是变了脸色和失了分寸,暴怒不已。
而藏爱亲此时依旧静静的在听着王修容对自己的一顿痛批,等其气散了片刻之后,才淡淡的回道:“说完了吗?”
第五十六章 假婚(八)
藏爱亲平淡的语气令王修容直感一阵气结,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再次暴怒:“没说完。”王修容吼道:“你说国库失窃,现在我问问你,我那些埋葬在襄阳城中的军士兄弟的家人,是否连抚恤金都没有得拿了?”
说着,王修容眼含血丝,怒目而视着藏爱亲。
藏爱亲沉思了一下,也不急于回答,招手唤来手下侍女,摆上茶水。
亲自给王修容倒上一杯,让其消消气后,才缓缓道:“如今国库空虚,外敌虎视眈眈,国内势力也蠢蠢欲动,首要之事是集结军队以防万一,如此,抚恤金却是难以下发。”
藏爱亲实话实说,但此话却是让王修容拳头紧握,青筋暴起,握着茶杯的手一用力,竟将茶杯给碾烂。
“王大将军,我这府中可不富裕,这茶杯烂一只就少一只了,你悠着点。”藏爱亲拿起一手帕抹干桌上的茶水,收拾起碎片后说到,但是,愤怒的王修容显然是听不进去她的趣话。
“我与兄弟们在前线以命相搏,护住你们这些高官贵族,却是想不到,你这些人竟然在背后不思进取,中饱私囊。”王修容恶狠狠道:“如今,连我那些兄弟的后事都无法安排,如此,若是传出去,如何可以集结起强有力的军队抗战?又如何可以令天下人为我们大晋王朝卖命?死在战场上,无人埋尸就算了,如今连家里都没有得到照顾,谁还想去当兵?”
“那如今事已至此,你要如何?”藏爱亲也有点火气了。
“现在国库中财银就那么一点,无法两全其美的情况下,只能取其一,你要如何安排?”
藏爱亲将这皮球踢给王修容,却也是一下子将她给难住了。
一分钱难死英雄汉,更何况,现在是国贫民穷。
看着藏爱亲也是一副头疼不已的样子,王修容的语气终于还是缓和了一点:“什么时候的事?陛下可是知道?”
“国库失窃之事在我上任之前,陛下那里知不知道,我不好说,但是太子与谢相这边,我已告知。”
“国库一直是太子与李明浩一起掌控,听你这意思,失窃之事还是你告知于太子,那如此,就只能是李明浩与上任侍郎相互勾结,贪污所致?”王修容不是傻人,自然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对于藏爱亲的人品,她王修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然是深信了国库失窃之事乃是李明浩所为。
刚刚她的发怒,针对的也不是藏爱亲,而是那些藏于后方的国家蛀虫。
“对,不过后面肯定有二皇子的身影,否则,借李明浩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做这事,他一个人吞不下这么多。”藏爱亲肯定道:“国库之钱料想已经被二皇子拿去养兵了,你要北上收复襄阳,唯一的方法就是去寻他给你发兵。”
“你觉得有可能吗?”王修容冷笑道:“他为养兵自重,都已经将国之存亡抛于脑后,眼中唯一只有那帝位,怎么可能会将家底兜给我北上?”
“你若对外宣称与他共同进退,以你帝国虎姬这响当当的名头,料想他还真有可能发兵与你,毕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有了你王府的支持,堪比百万大军。”说着,藏爱亲抬了抬眼,直盯着王修容。
如果,王修容真的如她所说这般去做了,那就意味着,很大的可能与她藏爱亲是对立面了。
太子仁义,而二皇子却是骄横霸道,这天下若是落到司马道子的手里,迟早也要亡国,如此,虽然目前来看,太子势弱,但是,为了大晋的将来,却是不得不迎难而上。
王修容同样回视这藏爱亲,自然也是看出了她的意思。
在这大晋王朝,她们一文一武立于朝中,均是闻名天下的奇女子,再加上相交多年,不说是有知心的好友,却也是生生相惜之人,如果真的走到了对立面,那绝非她们所愿,藏爱亲此话,说不得不过是为了试探她罢了。
“此乃下策,不是吗?”王修容无奈笑道。
她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了下策,意思就是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为了国之存亡,她也是身不由己,虽然司马道子确实不是个可以安定天下的君王,但是,下策就下策吧,苟延残喘的王朝依旧可以将子民护在一方,延续汉人的正统,总比被那些狼子奴役的好。
“二皇相争竟到了如此自毁根基的地步,这大晋还有救赎的希望吗?”王修容瞬间感觉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无力道:“将来我恐怕是要与大晋一同埋葬在这历史之中了。”
“大晋虽然风雨飘摇,但是,有些话还是不能乱说的,王将军慎言。”藏爱亲茗了一口茶水提醒道:“如今有谢相在前撑着引路旗,陛下尚且还能平衡各方势力,还轮不到你我过于操心,或许势态未必会太烂呢?”
“如今就算是谢相,怕也是难以回天了吧?”王修容不以为然,谢安虽然号称天下第一谋士,但是,他也是人,不是神,变不出钱和军队来。
“如今外敌环视,国内士族林立,五斗米教横行,各种势力各自为政,底层平民百姓已经食不果腹,稍一点火,就会民变,如今,皇家尚且不能一心。
只要秦国狼子集结军队南下,到时候,我们大晋的平衡就会被打破,怕是连神仙来了都难救这天下了。”
王修容的话让藏爱亲仅有的一点希望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谢相的淡然虽然给了他们一个主心骨,但是,如今这情况,明眼人都知道,除非有奇迹,否则,这大晋怕是过不了这关了。
“既然你已告知太子,不知你们商议如何?”王修容哀叹完后,紧盯着藏爱亲问道,这是她对大晋最后一点的希望了,希望藏爱亲与司马曜如今能想出一个法子来,毕竟提前部署总比毫无作为好,虽然,效果可能不太好。
只是可惜,藏爱亲还是摇头苦笑了一声,话未出,王修容已经知道结果。
“谢相怎么说?”
“谢相正在四处协商各方势力,共同出兵北上。”
“估计结果不会很好吧?”王修容叹息道。
瞬间,两人安静的沉默了下来。
这时,藏府门口响起了奏乐声。
拜堂的时刻到了。
王修容看了一眼藏爱亲,然后又朝门口的方向望了望,如今外面的人儿,估计大多数都不知道如今的天下已经岌岌可危了吧?
“就如今这个情势,你还好意思说护住刘裕一家两年,估计,可能没两年,你我均要殉国而死了。”王修容鄙视的讽刺了藏爱亲一句。
“将来大晋能不能度过难关,我不清楚,但眼前爱阙这关,该过还是得过,不是吗?”藏爱亲反问道:“虽然,有点对不起刘裕,但是,今日,我依旧是他母亲的救命恩人。”
“他母亲当真是病了?”王修容惊讶了一声,昨日他们才好好的,真是事情多变啊。
“我已派人前去接其母亲和去请葛御医前来。”
“如此,我倒是误会了刘裕了。”王修容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还道他是个攀龙附凤之人,如今看来,还是个大孝子啊。
“误会什么?”
“没什么。”王修容也不解释:“不去前堂看看?”说着,王修容便站了起来,见藏爱亲还在喝着茶水,便又道:“你若真担心礼俗煞得你将来嫁不出去,我现在可以去找藏伯父说一声,我明日就来娶你,咱们开创历史先河?”
“瞧你这副样子,是怕和我嫁不出去还是你自己怕你嫁不出去?非要拉上我陪你一起啊?”藏爱亲道。
“本将军脱下军装也是美人一个,岂能由你如此污蔑。”王修容哼了一声:“我这不是怕你我将来殉国之时,孤身一人吗?大家做个伴也好啊。”
看着王修容将自己身死一事满不在乎的说出,藏爱亲心里也平静了不少。
对于她们来说,自己身死,不过件小事,只是,山河无恙才是大事了吧。
“现在不着急过去,等等李明浩若来了,你再给我撑撑场面。”藏爱亲白了王修容一眼。
“竟然还有好戏?”王修容有点不可思议:“你觉得李明浩会好意思来?”
“必定会来。”藏爱亲肯定道:“不来,怎么衬托他的大度?如今爱阙名声已毁,估计这事立马传到他耳中了,今日肯定会来此给我顺道送个人情。”
“报,侍郎大人,李国舅来访。”
藏爱亲的话才刚落下,一士兵就奔了过来跪下汇报道。
第五十七章 假婚(九)
“李明浩既然已到,那刘裕母亲与葛御医那边呢?”藏爱亲随口问道。
“还未见人影,不过估计也快到了。”士兵恭敬应到。
“好,若是到了,你安排其从后门进府,然后入住刘裕旁边的那间客房,里头已经有床,你去找管家要张床铺铺好待客。
我去前堂见见国舅爷,有何要事,随时来向我禀告。”
“诺。”士兵领命,藏爱亲才施施然的起身,拉直了一下衣裳,朝着前堂小步轻挪过去。
“不走快点?”王修容看着她慢吞吞的样子,一阵心急。
大小姐,前方有好戏呢,你走这么慢干嘛?
“让情势发展一下,等等咱们过去收场就行。”藏爱亲也瞧出了王修容的心急模样,慢条斯理的说道。
“这...”王修容显然有点不乐意了,如果好戏都演完了,还有什么热闹可凑的?
“我先前去观望观望。”说完,王修容也不和藏爱亲招呼一声,就心急火燎的奔了出去,好似超级喜欢看乐子一般。
但是,当王修容到达前堂时,却是令她失望了,这前堂之中竟然诡异的十分和气。
李明浩正与她哥哥王谧立在一起有说有笑,而刘裕两人也刚刚拜完堂起来,正对着在场之人点头示意,口中说着蹩脚的客套话,尴尬之余却又好似十分的融洽一般。
“什么情况?”
王修容疑惑归疑惑,脚下却是不停,直接步近王谧,向李明浩高傲的点头示意了一下。
“李国舅也来啦。”
“藏侍郎家的喜事,怎么可以少的了我。”李明浩笑眯眯的,但是眼中却是充满了阴翳。
王修容一看,心里冷笑了一下:“竟然来啦,那咱们等等坐一桌,本将军已然好久没有回来建康,没能与国舅爷把酒言欢却是可惜了,现在正好,咱们等等聊聊,本将军也正好有些事得要与国舅你相商一下。”
王修容客客气气的话犹如人畜无害一般,但是那直盯着他的双眼却是让李明浩心惊肉跳了起来。
古人有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看着王修容那似笑非笑的容颜,李明浩却是紧张不已,十分害怕她突然询问国库是否够集结三十万士兵之事,便左右心虚的看了看。
“王将军客气了,我等等还有要事需去解决,却是不能留下吃饭了,本次前来,一则是来此祝贺,二嘛,是我府中一人刚好也是藏府旧识,也想过来瞧瞧和祝贺一番,我便带他来了。”李明浩笑道,见王修容脸色依旧冷淡,便又补充道:“将军若是不嫌弃,改日可到我国舅府中寻我,正好姑姑昨日赏赐了一盒好茶,等你来了,再与你尝尝。”
说完,后侧了一步,将旁边一人推了上前:“竹林,与王将军打个招呼。”
顿时,杜竹林赶紧双手一拱就是一句:“草民见过王将军。”
对于王修容,杜竹林以前也是见过的,虽然两家地位悬殊,但是,都是这建康城中的士族,自然也是有点明面上的客套交情。
王修容闻言深深的看了杜竹林一样,点头就算是回应了一下,令杜竹林心有惶恐,愈发恭敬。
对于王修容这鼎鼎大名的帝国虎姬,却是没几人可以在其面前放肆的,战场上那些调戏过她的,都成了其枪下亡魂了,以前他杜家还未没落之时,他都不敢有丝毫不敬,如今,家道中落的他更是懦弱了不少。
王修容却是不理会自己对于杜竹林内心的震撼,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这杜竹林还真别说,这幅谦谦君子的样子倒是个俊男儿,难怪迷倒了藏家姐妹,只是,这幅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样子却不是她的审美。
常年混迹于军队之中的王修容当然是觉得男儿当阳刚为上品,毕竟战场厮杀讲究的就是一股豪情,而这杜竹林长年待于建康这温柔乡之中却是欠缺了一点男性的魅力。
想着,王修容内心忍不住将刘裕与杜竹林对比了一下,顺便斜瞟了一眼正在尴尬待客的刘裕,对于她来说,竟然反而觉得刘裕那副痞子气比这杜竹林耐看多了。
左右对比了刘裕和杜竹林二人之后,王修容突然心中一动,脸带微笑的对着杜竹林道:“听说,今天这藏家妹妹与你乃是青梅竹马,怎么?需不需要我帮你抢婚一下?”
王修容的话令杜竹林心中一跳,顿时紧张不已,眼睛偷瞄了李明浩一眼,见其脸色不美,赶紧回道:“外界传言不可信,我与爱阙妹...不...藏爱阙以前只是主仆关系,家道中落之后,承蒙她念旧情的关照,我一家不至于沦落街头,今日,国舅爷已经招我为门客,我等等便回去搬走。”
“哦?真的是这样吗?”王修容玩味的看着李明浩笑道,这杜竹林还真是没得担当,可惜了藏爱阙的一片痴情,谁知人家却是为攀高枝,估计早把她给卖了。
“李国舅,藏家妹妹国色天香,如此下嫁给一平民,不觉得可惜?”王修容继续转脸对着李明浩调侃道:“依我看,国舅爷与其门当户对,你们才是最般配的啊。”
不知是王修容故意的还是咋样,话中语气越说却是越大声,顿时直令厅堂之中鸦雀无声,旁人不敢看向他们几人,但是,那耳朵却是伸的老长了。
李明浩顿时有点恼羞成怒,奈何眼前这人却是他也得罪不起的,虽然他依附着姑姑的裙带关系做了国舅爷,但是,连皇家都不敢轻易得罪的王府,他更加不敢怒斥了。
见厅堂之中众人正在等着他的回应,却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打起了哈哈道:“王将军说笑了,今日乃是藏府大喜之日,就不要说这些笑话了,让藏侍郎听着了,也必定不会开心的,再说,新郎官也是一表人才,不当以出生论英雄啊,与之相比,我却是差强人意了。”
现在,整个建康城中都知道了藏爱阙的不洁,他堂堂一个国舅爷,难道要娶这么一个女人给世人笑话不成?况且,那奸夫现在还是自己的部下,传了出去,他李府的颜面何存?姑姑作为母仪天下之人,颜面岂不是更加难堪?
受限于此,李明浩却是不敢再提什么要娶藏爱阙之事,等等还得要趁着懿旨未到,赶紧进宫去取消了才行。
虽然,他也知道此事估计乃是藏家背后那女人藏爱亲所搞的计谋,但是他却是不得不受着,谁知道其这么狠,竟然忍心坏掉自己妹妹的名声也不愿其嫁与他国舅府。
阳谋啊,自己打碎牙齿也得往下咽。
见众人那八卦之心还未放下的样子,李明浩尴尬不已,好在这时候,藏爱亲终于姗姗来迟了。
“国舅来此,下官未能及时迎接,却是唐突了。”藏爱亲道。
第五十八章 假婚(十)
“藏侍郎日理万机,再加上今日府中喜事,那更是忙上加忙,理解的,理解的。”虽然李明浩内心之中忿忿不平,奈何如今事已至此,该露的笑脸还是得露出来,但是那双鼠目后面却尽是阴狠。
好你个藏爱亲,明知姑姑为我做媒,竟还敢如此的阳奉阴违。
如今竟然趁懿旨未到之时将藏爱阙嫁作他人之妇,以道德之义将姑姑的懿旨挡在门外,如此就算是一平民之家,他们也不得强抢民女,更何况,还是同为官宦之家。
虽说天下都是他们皇族的,但是,如今他们就算是皇家之人,也一样是做不得强抢民妇之举,否则必定会引起民愤,天下士族群起而攻之,到时候,别说是李皇后,就是陛下,都保他不得。
再加上如今,这藏爱亲为了堵住姑姑的怒火,不让其有怪罪的理由,竟然硬生生毁掉自己妹妹的名声,不用多久,建康城中定会流言蜚语四起。
如此,就算他李明浩再不甘心,姑姑于情于理都不会再为自己站台,那别说要他下聘来娶藏爱阙,就是倒贴给他,他都要不得,也不敢要。
李家,丢不起这个人啊。
如此,一环扣上一环的阳谋,他李明浩也只能打碎牙齿肚里咽。
千算万算,以为软禁招安了杜竹林就行,只要他不捣乱,就没谁会来捣乱,毕竟杜家虽然落败了,但是,建康城中知道他的人还是挺多的,与藏爱阙一直都是才子佳人相称,若是闹大了,被有心人借此参他一本强抢民女,棒打鸳鸯,那也是不好收场的。
只是,谁知昨日那该死的乞丐,今日竟然再次坏他好事。
不过,杜竹林却也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刘裕只是藏爱亲的一个棋子,就算没有刘裕这小子,那也会有其他人,不过,其他人或许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们知难而退,但是刘裕,昨日却已经与其结下了死仇,相信对于他的手段,那肯定是软硬不吃。
不过,也好,虽然心有不甘,这小子被杜竹林那母亲段氏一闹,定然也是脸上无光,全建康城都知道,这小子就是个龟孙儿。
这么一想,李明浩也算是舒爽了一点,暗叹了口气之后,竟然又有了一点儿庆幸,若是今日之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定然是被全天下耻笑不已,如此看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刘裕这龟孙倒是帮他挡住了一个未知的祸事儿,不过,他定然是不会感激刘裕的。
藏爱亲与李明浩打完招呼之后,就一直静静的立在那里看着李明浩脸色的阴晴不定,直到其反应回来,然后回笑示意了一下,才向刘裕招手唤道:“刘裕,过来面见一下国舅爷,你可得好好感激一下李国舅,他可是你的恩人啊,没有他,你可是入不了我藏府的。”
藏爱亲一语双关,隐晦讽刺之话直让李明浩耳朵微红。
听到藏爱亲的叫唤,刘裕立马停下招呼着的那些不认识的亲戚贵人,靠上前来。
其实,李明浩一踏入藏府,刘裕就已经注意到他了,但是故意不靠近李明浩,不是因为怕他,而是因为不爽他,不想因这贱人坏了今日的好事儿,虽然是假婚,但是怎么说,也算是人生的第一次结婚。
如今,大姨子叫唤了,无奈只好硬着头皮靠了过来。
“刘裕见过李国舅。”刘裕还算恭敬,今日众多人看着,不能失了礼数,落人口食。
但是,刘裕的恭敬没有换来李明浩的任何反应,好像当刘裕是个空气一般。
这让刘裕稍稍不爽,王八蛋,今日你就算是天王老子,现在我结婚,那也是我最大。
李明浩高傲自大的狂妄模样,旁边追随他久远的狗腿子自然是立马反应过来了。
“新郎官,你可是白身?”狗腿子替主讥笑道。
刘裕沉默不语,他自然知道,所谓白身,在这时代就是无功名之人。
“你可知,无功名伴身之人见官得跪拜?”狗腿子再次叫唤道,然后突然怒吼一声:“瞎了你的狗眼,眼前乃是高高在上的国舅爷,还不快快跪下。”
刘裕被这狗腿子一唬,心意汹涌,也不理会,而是直接看向藏爱亲,直愣愣的盯着她,他不相信藏爱亲会自扫脸面要他下跪,如此,只要自己这大姨子不叫自己跪,那谁来都不好使。
藏爱亲听到狗腿子的话,眉头也是轻皱,这耍威风,还耍到她藏府里来了。
“掌嘴。”藏爱亲不多二话,一甩手狠道。
立于她旁边的士兵便要上前一步执行。
“啪...”在士兵还未下手之前,李明浩自己动手了,一巴掌呼得狗腿子嘴角见血。
自己的狗,被别人打,还不如被自己打。
“藏侍郎见笑了,下人分不清场合,乱叫唤,我自会带他回府教训一番,就不劳烦藏侍郎了。”
“乱叫唤的狗,确实是该打。”藏爱亲顺话回道:“若是将我这妹夫给唬得跪下了,我藏府颜面何存?到时,唯有杀狗焞肉才能找回一些颜面了。”
藏爱亲阴森森的话着实是将狗腿子吓的不轻,本想替主出头,没想到自己却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不止是李明浩一方,就是王修容兄妹二人,也想不到藏爱亲竟然是如此的强势。
“今日贺礼已送到,本国舅便先行告退,藏侍郎好好招呼一下其他客人即可。”李明浩见自己这方已经落了下风,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对他有着千言万语而虎视眈眈的王修容,再赖在这里,不过是徒增笑料和危机罢了,便要告辞离去。
“太子估计也将要到了,国舅不留下一起同桌吃个便饭?”藏爱亲假装挽留了一下:“藏府,庙虽小,但是今日的菜单还是可以上的了台面的。”
听到太子也要来,李明浩却是着实吓一大跳,他是琅琊王司马道子的人,与这太子司马曜一直不对付,那死胖子每次一见着他,都将对琅琊王的怒火撒到自己身上,不挖苦讽刺他一下都是不行的。奈何,人家地位比自己高,有苦难言啊。
这死胖子不来还好,来了,那我岂不是得逃的更快一点?一虑至此,李明浩便赶紧道:“府中还有要事要处理,吃不得,吃不得,真的是实在没得办法,下次有空我做东,到时再请上各位一聚。”说完,也不等藏爱亲回话,就率先快步离开,那心急火燎的样子和火烧身一样。
下次?还有下次吗?
藏爱亲自然是知道这不过是李明浩的客套话罢了,两人分处不同阵营,能坐下来好好吃饭那就是见鬼了。
看到李明浩灰溜溜的走了,藏爱亲便招呼一下客人入座。
“太子到。”
没多久,门口叫名的仆人高叫一声,众人一愣,屁股才刚坐下,便又赶紧起身相迎。
刘裕无奈,也只好随藏爱亲步到府门,与藏爱阙并立于藏爱亲的身后。
才刚站好,一身着紫色蟒袍的胖子便快步行了进来,一见到藏爱亲,便笑道:“藏侍郎,藏小妹,恭喜恭喜啊。”
“太子到我藏府,真是令下官这里蓬荜生辉。”
“哪里哪里,客套了,客套了。”司马曜豪爽笑道,然后用那双小眼睛扫视了一下众人:“哦,王将军也在啊。”
“藏府喜事,不来蹭吃蹭喝一顿怎么行?一份礼,两人才能吃回本啊。”王修容好似也不见外,打趣了起来。
“刚刚我来的路上,见到一小子好似李明浩,可是他来的?”
“是。”藏爱亲微笑着点头回道。
“我就说嘛,那小子和个耗子一样,不是他,能是谁?收收藏藏的,越叫跑越快,对吧。”
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再场众人也只好一起陪笑,却是不敢放肆大笑,对于这些官场之中的老油条来说,那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两边都是不好得罪,那就只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如今李明浩不在,而太子在,那自然是对着太子陪笑了。
听着这位爷的话,令刘裕心里舒爽了片刻,还真是说出了他的心声,李明浩就是个老鼠来的,为人像,长的也像,心肠更像。
如此,刘裕不由得感觉眼前这胖子十分对自己的胃口,那一坨不见脖子的肥肉也瞬间顺眼了许多。
“哟,这位就是新郎官呀,不错不错,一表人才。”司马曜看了刘裕一眼,客套的称赞道。
一表人才?刘裕偷偷打量了一下自己,长年混迹于市井之中的小人物,一身的痞子气,就算穿着这一身的喜服也一样掩盖不了,哪里可以称的上是一表人才了?
不过,刘裕也知道,这乃是人家的客气话,没有如李明浩那般的耗子评价,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刘裕,太子赞你一声,不懂答谢的吗?”藏爱亲提醒了刘裕一下。
刘裕赶紧双手一拱,只回一句:“谢太子。”
虽然司马曜给刘裕的印象不错,但是毕竟不熟,对方又身居高位,与自己那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别,与之打交道,顿时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的别扭,只想赶紧完事儿。
这时,一个士兵小跑了过来,耳附藏爱亲轻语了几句。
“刘裕,你与爱阙回去后房休息即可,这里由我招呼就行。”听完小兵的汇报,藏爱亲对刘裕吩咐道,然后顺带提了一句:“你母亲到了。”
“何事吗?”司马曜好奇问道。
“刘裕母亲于后房之中卧病在床,此间堂已拜,事已了,叫他回去照顾一下他母亲也好。”藏爱亲解释道。
“如此,那下次有空再一起喝个酒。”司马曜十分和气道,丝毫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令人如沐春风一般有了好感。
这胖子不简单,笼络人心简直就是随手拈来。
刘裕被司马曜如此和气的手段折得心服口服,假如可以投票竞选皇帝的话,刘裕一定投他一票。
辞别司马曜众人,刘裕便随着藏爱阙到了后院之中,刘裕一眼就看到了孙无终与自己的二位弟弟,便赶紧靠了过去。
孙无终见刘裕带着藏爱阙穿着喜衣而来,立马打趣道:“我就说你俩有夫妻相吧,你看,才认识两天而已,就给你小子抱得美人归了。”
孙无终的话让刘裕稍稍脸红:“阙姐,今日之事已办妥,我母亲在此,便不送你去那新房了,往后我一家呆于这藏府之中,还请你多多关照。”
藏爱阙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萧文寿的房间,如今自己乃是刘家名义上的媳妇,婆婆卧病在床,是该衣不解带的照顾还是该离去?
照顾吧,自己也觉得别扭,内心之中还是不承认自己乃是刘家媳妇,毕竟她与刘裕本是演戏,认识也不过是区区两天,没有多大的感情。
“阙姐今日也劳累不已,回去歇着就行,这里我自会照顾好的。”刘裕看着藏爱阙犹犹豫豫的样子,也猜出了她的难处,如此,倒不如自己承担下来,毕竟,原本就是自己的责任。
“也好。”藏爱阙闻言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走。
刘裕知道,这倒不是藏爱阙绝情,而是两人都是一时的不适应,谁能想到,原本毫无交集的两人,竟然如此之快的就结婚成家。
“唉。”刘裕无奈深叹了口气。
“娶媳妇还不开心?”孙无终笑道。
“你懂个屁。”刘裕毫不客气的应道。
“你...”
“哪位是病人家属?”
孙无终话还未出,萧文寿的客房之中就响起了一声,刘裕便不理会孙无,快步跑了进去。
藏爱阙闻言,回头望了刘裕小跑的背影一眼,暗叹了口气,还是离了开来。
她也一样觉得别扭。
第五十九章 上门女婿不好当(一)
出了母亲的房间,已是深夜。
刘裕抬头仰望了一下星空,如今月轮高照,四处蛙叫虫鸣,好一副闲情逸致的景色,令那沉重的心一下子开朗了不少。
今日萧文寿见他身着大红喜衣来见她,再加上现在自己身在豪宅治病,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又去卖身了,而医好她,估计就是卖身的报酬,是故,一见到刘裕,眼泪嗽嗽就往下掉。
第一句话就是:“对方活的死的?还是快要死的?”
萧文寿的话直让刘裕一愣,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今日去接她的人,应该都没告诉她刘裕入赘的人家是何人,否则也不会如此一问。
结合以前刘寄奴所做的一切,妥妥的入赘专业户,只要有钱,哪管什么死的活的,尊严什么的都是浮云。
入赘会被人轻视,入赘专业户,更加的被人唾弃,连逃难之人就算饿死也不会走的这条路,自己这个儿子却是走的轻车熟路,毫无心里负担。
萧文寿对此十分的反对,在京口之时就已经是一听到有人告知,你家寄奴又去入赘了之类的话,她都没有一次不痛哭流涕,抱着刘裕那死鬼老爹的牌位直说自己无能,没能管好儿子,令刘家蒙羞。
刘寄奴也是因为如此,更加不喜回家。
现在,她能够感觉的出来自己这个儿子真的已经变了,不会再如以前那般的混日子,只是,如今却是因自己拖累,又走起了老路。
看到萧文寿的眼泪不停,刘裕很怕她因情绪波动太大而加重病情,赶紧回道:“活蹦乱跳,建康的很。”
说完,内心之中还补了一句,你也认识,但是,这话却不能说与萧文寿听,最起码,现在不行。
在客栈之时,孙无终对自己与藏爱阙的调侃都已经令她大怒不已,说什么我儿子绝不会做出那种棒打鸳鸯之事,可如今,才不过一天,他就做了,虽然是被逼无奈,但也一样打了自己母亲的脸。
如果现在被母亲知道,他们竟然真的结婚了的话,那也说不准她是个什么心情,还是先别告诉她为好。
“活的?”萧文寿有点惊讶,毕竟以往,刘寄奴入赘的都是死的,都是那种有名无实的一夜夫妻。
“这次是真的入赘婚姻吗?”萧文寿问道,刘裕嗯了一声,也不敢多说。
看到刘裕如此反应,萧文寿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自己这个儿子确实也是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而自己家这种情况,不说住的屋子没几间,就是吃的都是有上顿,没下顿,外面还有一大堆的债务,估计是难讨的了媳妇了,如今有一个倒贴上门的,的确也不差为一个好的结果,或者可以说,是老天开眼,祖坟冒烟了。
只是,入赘的男人,哪有几个的活的自在的?
“对方多大?”萧文寿有点害怕刘裕入赘之人比自己年纪都要大。
“与我相差无几,应该虚长一点。”刘裕含糊其辞道。
“如此,甚好啊。”听到刘裕的话,萧文寿提起来的心才刚放下,又忧虑道:“只是那姑娘如何瞧的上咱们家?是不是有其他的隐患?比如,手脚伤残或是没得出...生孩子。”
“母亲,忧虑过啦,没这些呢,长得如花似玉,黄花大闺女来的。”刘裕直接对母亲无语了,不过,也怪不得她有如此担忧,毕竟每个人,对于天上掉馅饼一事都是谨之又谨,慎之又慎的。
“那你说说,人家看上你哪里了?”
“您儿子我帅气呀。”刘裕假装满嘴跑火车,拍着胸脯道:“您儿子我以向来才华令人折服,要对自己儿子有信心。”
“那你带来与我看看?”萧文寿看着刘裕笑道,看到刘裕还可以如此搞怪,提起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她有事,就不过来了。”刘裕诧诧一笑,见萧文寿刚刚才笑的脸色又沉了下来,赶紧道:“等您好了,我自会带她过来,包您满意,只是现在,您最需要的是休息好,养好身子。”
看着刘裕那副假装泰然自若的样子,萧文寿只道是大户人家脸皮薄,或者是,可能压根看不起自己一家,能收留已是不错了,何谈敢要求人家侍奉公婆?
不过,如此也好吧,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最起码藏在这大户人家的府邸里,也算是个着落,一家子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与脾性,若是委屈了就告诉母亲,咱们最多回京口去。”
“知道了,母亲安心养病即可。”
“真的看上了你的身子与才华?”
“啊?真的...”
.......
“唉。”
好说歹说,总算是稳住了母亲,刘裕立于院中,回头看了一眼母亲那已经熄了火的房间。
明日,又该找些什么借口来蒙混过关?
明日事明日再说吧。刘裕索性逃避了一下,静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慢慢感受着四下的静谧与院中桂花香,真是沁人心脾啊。
平静下来的刘裕突然感觉一阵饥饿来袭,才想起今日自己忙活了一天,却是粒米未进,滴水未饮。
白天之时,孙无终带着刘道规与刘道怜去了前堂蹭吃蹭喝,吃饱喝足之后就回去了,那两小子倒是还心疼他这个大哥,偷偷拿了两只鸡腿回来给他,不过刘裕没吃,待到晚上时分,估计是藏府中人太忙,都忘了他们一家,以至于没人送饭过来,那两小子又饿的嗷嗷直叫,两双扑闪扑闪的眼睛看着刘裕,得到刘裕硬忍着饿意说“吃吧”二字的时候,便也不推辞,毫不客气的大口剁颐了起来。
两小子年纪尚小,再加上是自己的弟弟,刘裕倒是不好责备,反而想到了孙无终,忍不住笑啐了一声:”“那老头儿,也不会打包多一点带回来。”
不过,这倒是怪不得孙无终,估计他还以为刘裕入赘藏府之后,从此是衣食无忧,猪牛鱼羊,那是不会断绝的了。
“坑啊...”刘裕无力的呻吟道。
这时候自己该去哪里找点吃的喝的?刘裕环望了一下四周苦笑连连,新婚之日竟是如此磨人。
好像今夜是自己的新婚之夜吧?卧槽,老婆在哪个房间?刘裕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婚房在哪,结婚结成这样子,应该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本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却搞得和个闹剧一般。
不过,就算知道了婚房在哪里又如何?自己难道可以进洞房不成?一念如此,刘裕也不理会这些什么洞房花烛夜了,直接转身就要回自己那个空了了的客房,饿就饿吧,一天而已,还死不了。
才刚刚推开房门,刘裕发觉竟有一人提着灯笼靠了过来,近了一些之后,才看清楚是这藏府的侍女。
“姑爷,二小姐有请。”侍女恭敬道。
刘裕微微惊讶:“二小姐?”
“是。”
得到侍女的再次确认,刘裕眉头微皱,三更半夜的,不知这藏爱阙葫芦中卖的什么药,按理说,两人没那个感情基础,不过是逢场作戏,应该尽量少见,如此可以让彼此没那么尴尬。
再加上今日乃是洞房花烛夜,新婚夫妇,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没有事,那也要有事啊。
但是,既然派人来请了,那还是过去瞧上一眼为好,毕竟自己一家将来可是要靠人家吃饭,还是听话点为好。
虽然刘裕十分肯定不会有那好事落在自己头上,但是,却也依旧有点小激动。
万一那便宜老婆饥渴难忍,对自己见色起意了呢?如此,我是该被迫接受呢?还是该主动接受呢?
“烦请前面带路,我不知婚房何处。”刘裕微笑的点头致意道,一片和和气气的样子,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姑爷就感觉高仆人一等。
内心之中的小九九也不露出分毫,竟是令侍女高看了一眼。
随着侍女提着灯笼绕过自己的客房,进入一两米来宽的小道,前行几米,左转进入一个大院之中,这大院竟然就是在自己客房的后面而已,里头有着四间大屋,正对着大门的有两间,其余两间分各一旁。
在正对着圆弧院门口的两间房中,右边那座房子高挂喜字与红灯笼,刘裕不用猜就知道,那就是藏爱阙的房间了,也就是他们所谓的婚房。
跨入大院,突然一声咳嗽:“咳...嗯...”
刘裕转头一看,只见一大汉正眼睁睁看着自己。
这不正是自己那白捡的岳父佬吗?
“额...嗯...您...您好。”刘裕憋了半天,不知道如何称呼,只好憋出一句您好。
这倒是怪不得刘裕别扭,毕竟白天之时才第一次见面,而且一句话都没对上,现在却是成了明面上的一家人了,情势发展太快,换谁都一下子转不过来。
“嗯...好...很好。”藏俊也是一阵胡言乱语,显然他也是倍感怪异。
“那个...额...若是....嗯,还是叫我叔就行。”
刘裕一听,赶紧恭敬道:“藏叔。”
如今这情况,叫叔总比叫父亲为好,毕竟都知道是假戏而已,又是不熟,莫让双方都尴尬了为好。
两人于空气之中沉默了片刻,还是藏俊首先开口了,只见他手指刘裕,然后又向藏爱阙的婚房虚指了一下,欲言又止道:“你这....是...哈,是来此作甚。”
作?我也不知道啊。
刘裕在心里嘀咕道,你女儿叫我来的,人还没见到就遇着您老了,你这么问我,我哪知道来此作甚?
刘裕稍稍尴尬,反正肯定不是来洞房的就是了。
好在这个时候,带刘裕来此的侍女回了一句:“二小姐寻姑爷来的。”
“哦。”藏俊点头应了一声。
“那...那就过去吧。”说着,藏俊让开来一下身子,然后转身回屋,在门口的时候,还顺手将背后一两尺长棍子模样的东西向旁边扔了开来。
刘裕看着自己这个便宜岳父佬的背影,顿时一阵无语,刚刚没发觉这老头还藏着如此危险品呢
怪不得这三更半夜的,还在这门口溜达不回屋睡觉,感情是在这守门来的,如果不是藏爱阙派人来寻自己,而自己抖胆敢私自进来这个院子的话,估计是少不了一顿胖揍。
随着侍女步近藏爱阙的婚房,刘裕心里顿时有点小激动,背负于后方的双手竟然有点紧张的颤抖。
“扣...扣...”两声,侍女轻敲了一下房门,里头响起了藏爱阙的声音:“请进。”
刘裕闻言深吸了口气,随着侍女推开的房门一步跨了进去,一抬头,往里头一瞧,顿时吓了一跳。
“侍...侍郎大人也在啊。”刘裕心虚了一下,顿时一腔热血犹如冷水淋头,一切的小九九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一湖静水,便赶紧尴尬一笑化解道:“好巧啊。”
第六十章 上门女婿不好当(二)
原本还以为藏爱阙深夜寂寞,孤枕难眠,如今可好,姐妹花都在这里等他。
藏爱亲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是闹洞房?这三更半夜的,闹洞房也不是这么闹的吧?
刘裕左右环视了一下这个婚房,只见房子正中有一大桌饭菜,一筷未动,而藏爱亲两姐妹已经换了便服左右各坐一边,有点针锋相对的样子。
在窗边的梳妆台上,两根大红蜡烛已经燃烧过半。
在梳妆台旁边的一大红木床,上挑四角,下以床屉做足支撑,两旁的床帘已经拉下,上锈着鸳鸯戏水图。
寓意这么明显,奈何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咳...嗯...”
藏爱亲假装咳嗽了一下,刘裕心中一跳,赶紧收回目光,不敢再次打量。
不管在何年代,肆无忌惮的打量一个女子的闺房应该都是一个十分唐突的事情。
见着刘裕好似被自己吓了一跳的样子,顿时藏爱亲心里明亮着,这小子还是挺有贼心的,便似笑非笑道:“好巧?巧什么巧,就是我叫人寻你来的。”
“这样子的吗?”刘裕偷偷抬眼看了藏家姐妹一眼,见与藏爱亲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不同,藏爱阙显然是有点儿不自在的。
看来还真是藏爱亲差人去叫他过来的,心里顿时有点打鼓,他一家的去留全在这女人的一念之间,便赶紧强压住心虚的心脏跳动,恭敬道:“那...侍郎大人寻我何事?”
“也无甚事,寻你来聊聊,放轻松些,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了。”
“是。”刘裕应道,听到一家人这话倒是放松了一点。
“既然是一家人了,那不用叫的那么生分,以后叫我亲姐即可,从今天开始,我需要你摆正你的位置,纵使大家都知道是假的,你也得给我把他演真了。”
“是。”刘裕点头应道,十分恭敬。
见刘裕如同个受训的学生一般,藏爱亲顿感有些好笑,她有这么可怕吗?
“你母亲如何?”
“承蒙亲姐请来葛御医医治,病情好了许多,如今已经睡下。”
“嗯,那就好。”藏爱亲笑道:“坐,别傻站着。”
听着藏爱亲和和气气的话,刘裕有点受宠若惊,但也不推辞,步上前去寻了个凳子就坐在两人中间。
屁股才刚贴凳子,桌上饭菜的清香直往鼻子里钻,本来饥饿的肚子在此时更是在剧烈的挣扎。
“饿了?”
“没有。”刘裕口是心非道,但是那嘴角还是不自然的动了动,视线也移不开来,便掩饰般笑道:“只是这饭菜不吃,可就浪费了。”
虽然刘裕很想扫荡一番,但是,藏爱亲姐妹没说开动,也就只能忍着,尽量让自己显得知规矩一些,毕竟母亲千叮万嘱着大户人家规矩多,也不知他们介意什么。
不过,还真的是有可能今天如果得罪了他们,明天就会因为左脚先进门而被扫地出门,毕竟这时代的贵族看他这种平民就如同看个蝼蚁一般。
藏爱亲自然知道刘裕是口是心非,不过她并不理会,而是转头看向自己妹妹藏爱阙说道:“吃吧。”
这桌饭菜原本是要给这对新人喝交杯酒和吃个吉祥意头的,不过如今这情况,这些形式上的礼俗也就不必要了。
藏爱阙依旧没有动筷,但刘裕听着“吃吧”这二字却是犹如天籁之音,双眼睁得大大的看了看藏爱阙,又看看藏爱亲。
都说吃吧了,怎么还不动筷?
刘裕拿起筷子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之中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那个,两位姐姐,吃饭?”刘裕询问了一句,但是无人应答。
呆了一会,刘裕实在饿的不行,便再次试探了一下:“你们不吃?那我吃了哦?别浪费了。”说着,就假装伸筷去夹菜,突然,刘裕感觉空气好似有点冰冷,赶紧抬头一看,立马发觉藏爱亲那双眼睛正冷冰冰的盯着自己,只好赶紧将筷子慢慢的缩了回来,诧诧一笑:“那个...额...其实我也不饿。”
刘裕这下明白了,这藏爱亲叫自己来此,不是为了吃饭,也不是为了闲聊,而是为了作调解员来的。
刘裕不知道这两姐妹发生了什么闹起了别扭,不过这种家务事最是繁琐,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不小心,两边都得罪,那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啊。
要不怎么会有清官难断家务事之说。
一想清楚来这的原因,刘裕就感觉如坐针毡了,还以为有饭吃,谁知吃了个火药桶啊,不知道啥时候会爆炸。
三人同桌,却是各有各的心事,一时间婚房之内安静不已。
“那个,若是没什么事儿,要不我先回去?”刘裕两头瞧了瞧,这么呆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倒不如全身而退,一念至此,便微微抬了下屁股。
“坐下。”
“回去吧。”
两个不同的意思的声音几乎同时从两个人的口中说了出来。
一时间刘裕左右为难,刚刚抬起一点点的屁股立马定在了那里,思索了一下,还是继续坐了下去。
在这个藏府,主话人是藏爱亲,而藏爱阙只是二小姐而已,如此,虽说男人应该听媳妇话,但是,衣食领导的话还是得首先考虑的。
看到刘裕再次乖乖坐好,藏爱亲十分满意,而藏爱阙却好似生气了。
“那个,可以说说,发生啥事了吗?”刘裕懦懦的问道:“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哪里得罪你们了,告诉我一声啊,这样子,我有点儿虚。”
看着刘裕里外不是人的样子,一直没说话的藏爱阙心软了:“本不关你事。”
“那这...”刘裕更无辜了,不关我事,现在怎么我就成了受气包了?
“你劝劝你媳妇,她一天没吃东西了,我怎么劝都不听,你来试试,再这么任性不下去,身子怕是吃不消。”
“就这?”刘裕顿时无语了,老子也一天没吃东西了,我找谁说理去?谁来劝劝我吃饭啊?人比人,要将心比心啊。
“什么叫就这?给她开了这个头,明日,后日还是不吃怎么办?”藏爱亲眉头一皱,哼道:“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她吃下去。”
刘裕一听,汗毛竖起,这大姨子的控制欲也太强了吧?怪不得藏爱阙如此反抗。
她反抗的不只是今日,也许,她反抗的是一直以来的憋屈,今日此刻不过是借着所嫁非自己期盼之人的事端来爆发罢了。
自从知道了自己这个大姨子的控制欲超强之后,刘裕便不敢说话了。
本是身外人,莫要惹尘埃啊。
“刘裕,不劝劝?”
刘裕本想抽身而出,但是藏爱亲却是显然不打算放过他。
“劝...额...必须劝。”刘裕硬着头皮道,但是一对上藏爱阙那双委屈的含泪眼,话到喉咙却是卡住了。
“那个,亲姐,要不今天就算了,也许今天阙姐胃口不好,明天,明天我一定劝阙姐好好吃饭。”刘裕眼带询问的看着藏爱亲道。
“不行,必须今日。”
果不其然,藏爱亲拒绝得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阙姐,要不你让一步?多少好歹吃点?”
见藏爱亲那边走不通,刘裕只好劝藏爱阙了,人嘛,都是挑软柿子捏的,再加上,继续这么纠缠下去也的确不是个办法。
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