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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泊枫桥边     我是东晋刘寄奴txt下载     我是东晋刘寄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章 战事起(十)

    日出的光芒再次照耀在大地之上。

    彭城至留城之间的一线天峡谷中段,不知何时立起了一个简陋的,临时用树木搭建起来的木寨。

    木寨前后的壕沟之中,栅栏之上全是尸体,有人的,有马的,壕沟再往前点,一地的黑土夹杂着献血,在这清晨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刺激气味。

    这里厮杀了好几天,从未停息。

    木寨里便是孙无终带领的北府军。

    一夜不算安稳的歇息,沐浴着阳光起来的人儿算是上天的眷顾,顾不得战友逝去的悲痛,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因为新的一天又意味着新的战事。

    才刚刚烧开早饭,还未顾得上吃上一口,木寨之中的北府军便又听闻外面杀声再起。

    “杀...”

    一个晋军小兵好不容易的放下碗筷,匆匆拔刀起身大吼着,话音才落,远方便飞来一箭直透过他的喉咙。

    脚下的粥水未凉,人已先凉。

    “杀...”

    另一人接着提刀大吼着,无所畏惧。

    “杀,清水粥有什么好吃的,咱们这就将那送上门来的秦国狼子给砍了做下酒菜。”

    “好,杀狼炖肉...”

    “杀狼炖肉...”

    这片峡谷,瞬间又成了一片炼狱。

    双方杀声震天动地,几里之内的森林之中,那些飞禽走兽早已仓惶逃窜至远方。

    这些畜生无法理解,为何这些看着还没有虎熊之猛的人类会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气息。

    一波连着一波,日出杀到了日落。

    双方人马都精疲力尽,手臂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八蛋。”彭超看着前方就是迈不过去,冲杀不开的防线破口大骂着:“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我要扒了你的皮...”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座临时搭建起来,破烂不堪的防线会如此的难以击破。

    孙无终一言不发的直视着在秦军阵前发疯大骂的彭超,再回首看了看后方赶来的俱难所部。

    他已经被这彭超与后续赶来的俱困军队前后围攻,进退不得了,情况看似危急,却依旧如同一个巨石一般,横在这峡谷中央。

    几日下来,硬生生的顶住了两边秦军的进攻,使秦军无法汇合至一起。

    孙无终低头看了看身旁的晋军,眼睛微润,待得弹尽粮绝之时,战死

    此处,或许就是他的宿命了吧。

    “彭将军,鸣金收兵吧。”徐褒拍马过来低声劝道。

    “鸣你娘的。”

    彭超口中怒骂,接着一马鞭抽向徐褒,徐褒不敢躲,他当然不敢躲。

    几日前,彭超才劝过他不要逞强,骨头不好啃就等他来了再说。

    他可倒好,一见晋军在前方,脑子一热,也不摆什么阵型了,直接一窝蜂的冲了过来,以往屡试不爽的收割人头的招式如今竟然不灵验了。

    而且,也因他指挥错误,一下子就中了晋军的埋伏,几条壕沟之中埋葬满了他的骑兵。

    一夜下来,损失过半,后续两天甚至还被团团围住,求援都发不出去,如果不是彭超及时赶到,或许他所部就被全歼了。

    但是,彭超虽然来救了他,自己的损失却也不小。

    晋军好似就是在等着彭超来救他们一般,待得彭超率军赶到,便大肆纵火,铺满干枝的峡谷瞬间温度急剧高升,为了救他这几百人马,却倒贴了更多的秦兵丧生火海。

    这股晋军瞧着也就三四千人,如今还未伤其根本,就已经收割了他三千余人,这是笔赔钱的买卖,而且是赔光了裤子的买卖。

    本想着大火过后,便冲杀此军,奈何,这伙晋军竟然不同以往的软脚虾,而且还准备充分,几轮下来,一点没占着便宜,骑兵的机动性能无法展开,一个个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反而成了一个个靶子,还不如步兵好用了。

    好在,俱困率部也赶来,正以为可以一鼓作气,旗开得胜之时。

    谁知,俱困带来的军队,那士气更是低迷,甚至还影响到了他们这边的士气。

    这怪不得俱困,俱困也是有苦难言。

    他所率的军队一路急急赶来,已经被何谦偷袭冲杀了好几次,几千人竟然奈何不得何谦那几百骑,还被冲杀了一半余人,以至于如今秦军瞧见何谦所部,就如同瞧见了收割性命的死神幽灵一般,见之则死。

    何谦的扰敌之术让俱困这步兵主将都感觉精神有点崩溃了,更别说其余人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一线天,瞧着留城在前方了,谁知,这里又遇得拦路之虎。

    本来情势就不大好,如今与彭超的几次合攻都给打了下来,令他无法与彭超的主力汇合。

    瞬间感觉到了崩溃的边缘,军中士气更是低迷了。

    俱困是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峡谷之中这伙晋军没败,他就要败了。

    军中若无勇,那就是群羊啊。

    秦军开始心虚,冲杀只想着后退,军中畏手畏脚,损失越发惨重。

    而反观晋军,却是越战越勇,越来越狠。

    己消彼长,一连的挫败,这叫彭超如何会不怒。

    或许,此战过后,彭超会受到指挥不利的谴责吧。

    好一点的话,可能会被贬为庶民。

    若是不好的话,就是锒铛入狱,更有甚者,可能会被杀头祭旗,以谢天下。

    徐褒遥望了一下晋军的军旗,北府二字自今日起,定是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了。

    这是真正难啃的骨头啊,徐褒瞧着都有点害怕了。

    这群人不管是单兵素质,还是嗜血的狠辣,甚至比他们这些老兵都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晋国究竟是去哪里寻来的这军队,之前怎么都没听说过,而且,这群人好似与他们秦军有着莫大的血海深仇一般,杀起来毫不手软。

    徐褒却是不知,北府军中的这些流民所受的磨难非常人所可想象。

    他们自北方一路颠沛流离南下,无依无靠无生计,背井离乡的落魄生活让他们越发仇视秦国,就是这秦国对他们这些汉人的剥削,滥杀,害得他们不得不如此狼狈逃命。

    如今,他们已经迁徙南下了,但是,秦国也要跟着南下,这就是不给他们活路啊。

    徐褒见己方攻势无力,士兵不肯再冲,暗叹了口气,咬牙受了一鞭之后,继续劝道:“将军,将士们已经疲惫不堪了,再杀下去不过是徒增损失,况且,俱困偏将那边已经退兵了,咱们再打,也难有成效啊。”

    “俱困这怂货。”彭超双眼血红血红的恨道:“待我灭了这伙晋军,我必杀他。”

    徐褒闻言,立即心下一惊,暗道此事过后,彭超是否也会杀我?

    瞬间,徐褒直感脖子后面冰凉冰凉的。

    “你他娘的还愣着干嘛?你不是说要收兵吗,收啊...”彭超又对着徐褒怒吼了起来。

    徐褒脖子一缩,满肚子委屈的退下安排。

    妈的,这人是你,鬼也是你啊,合着我干啥都是错咯。

    半夜时刻。

    一骑悄然从徐褒的营寨中奔出,趁着月光到了峡谷的一个陡峭的山壁之前,马匹的绳子扔掉,转身徒手攀登了上去。

    待得天蒙蒙亮,才下了山,灰头灰脸的奔入俱困的营寨之中。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战事起(十一)

    新一天的到来。

    俱困的心情却没有跟着美丽起来。

    瞧着眼前的来人,他的心情更糟了。

    “彭主将真的如此一说?他真的要杀我?”俱困阴沉着脸道。

    堂下跪着的报信人如实回道:“彭主将怎么说,属下不知,是徐偏将差我来通知于您的,徐偏将的话,属下可对天发誓,是一字不漏,原封不动的带到您这里来了。”

    俱困顿时脸黑得不行,还是耐着性子道:“可有手信?”

    报信人赶紧回道:“徐主将不敢写手信,怕被彭主将发觉,故而没有手信。”

    “大胆。”俱困突然暴怒道:“无凭无据的,我看你小子就是晋军派来离间我与彭主将的奸细,来人,拖出去砍了。”

    顿时报信人一愣,自己千辛万苦的跑来报信,没有捞到半点好处就算了,竟然还要被杀头?

    “俱将军,饶命啊,属下真的没有胡言乱语,徐偏将之话便是如此,您若不信,您大可差人去确认一下,属下绝无半句虚言啊。”

    “将军。”旁边的亲卫低语道:“如今战事失利,损失惨重,必会有人要承担此责,莫不是彭主将想将指挥错误的责任推给您,要来个死无对证?”

    俱困阴沉着脸,心里也多少也认可此原因。

    虽然他领队赶来,也损失惨重,但是,他内心还是认为,是彭超将所有的骑兵带走,才让他受了如此之大的损失。

    现在,彭超好似要先下手为强,恶人先告状了。

    这可怎么办?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徐褒乃是彭超的心腹爱将,徐褒为何会透露此消息给我?”俱困疑惑道:“按理说,徐褒不和彭超一起弄死我就算了,哪还会给我通风报信?”

    “会不会徐褒在留城的指挥也出了问题,彭超也在怪罪于他,他为求自保,不得不如此?”亲卫猜测道。

    “有理。”

    俱困点了点头认可道,如今彭超不在留城坐镇,还跑来此地攻击晋军,料想留城那边应该是无事。

    而若是无事,他们如此兴师动众而来,路

    上损失如此之大,那徐褒就是谎报军情,此乃重罪也,彭超必会弃车保帅。

    “你若没手信,可有其余的证物?证实你乃是徐褒之人。”俱困盯着堂下之人问道。

    “有。”报信者从胸口处拿出一小巧的令牌道:“我乃是徐偏将的亲卫,这是我的令牌,上面有我的名字。”

    俱困接过令牌看了看,思索了一会:“那便先收押起来。”说着,一摆手,亲卫便将此人拉了下去。

    捡回一条性命,报信人也大松了口气。

    “那将军,接下来该如何?”亲卫询问道:“若此事当真,咱们定不能再与彭超汇合了。”

    俱困点了点头,不用亲卫提示,他也知晓不可再前往留城,否则攻破晋军之后,那里就是他的断头台。

    “那今日还攻不攻晋军?”

    “暂时不攻了。”俱困沉声回道:“如今彭超不容我,咱们便只能保存实力,实在不行,咱们寻得机会便去淮阴投靠我兄弟俱难,他定会保我。”

    “那彭主将那边如何应付?”

    “就说我等长途跋涉,劳累不堪,需要休整一番,待得机会再出战,否则也是平白增添损失,如此合情合理他也无关迁怒于我等。”

    “诺...”

    ......

    日头高照。

    彭超发起新一轮的攻击后又被打退了下来。

    不过,这次他明显感觉到了北府军也有点力不从心了,相信再强攻几日,便可击破这条防线。

    但是,对面的俱困却迟迟不出兵合攻,以至于他才攻破一个缺口,立马又被堵上了。

    “俱困搞什么?为什么不发兵与我一同攻打?”彭超回到帐营后有点不悦道。

    “刚刚俱困派人来说,他们长途跋涉而来,这几日的强攻已经损失惨重,士气低落,要休整一段时间,故只围不攻。”徐褒靠近汇报道。

    “什么?”彭超立马勃然大怒,大声喝道:“眼瞧着这北府军就要被攻破了,他什么意思?半路掉链子了?是要半途而废吗?”

    徐褒不敢应话,他知道,俱困不再合攻,应

    该是他的杰作。

    如今他卖了一个人情给俱困,希望他将来可以与俱难将军一同保他一命吧。

    “给我下死命令过去,临战不战,乃是死罪,再不出兵便就地处决,下官接任,继续合攻这伙北府军。”

    “将军。”徐褒赶紧劝道:“不可啊,战场之上临时换将乃是大忌,会致军心不稳,且他在北府军的那一边,万一其为自保,又无将军压制于他,可能会导致那边出现兵变而自相残杀,那可如何是好?”

    彭超一愣,闭嘴不言。

    显然他也发觉自己最近是火气上头了,自彭城之后,他便开始易怒,以至于常常犯错。

    这全怪眼前这头猪的错啊,害他都乱了分寸了。

    “将军。”徐褒见彭超恶狠狠的瞪着自己,赶紧低头怯怯道:“俱困将军说只围而不攻,待得北府军中弹尽粮绝之时,这伙晋军自然会乖乖出来缴械投降,毕竟,如今的他们已经插翅难逃了,末将...末将认为此计可行。”

    “可行?”彭超冷笑了一下:“你不会想不通他们为何会在此处堵住咱们吧?”说着,又恨道:“他们如今将我等堵在此处,其余的北府主力定然是去了何处了,他们在为北府军的主力争取时间啊,我们等得起吗?若是不攻,那岂不是更趁了他们的心意了?”

    徐褒一下子无言以对。

    如今,俱困那边估计不会再合攻,如此,北府军便会将所有的精力来面对他们这一边。

    那这骨头岂不是更难啃了?

    “别管俱困那边了,咱们这边继续强攻,一定要拿下这个破防线,将这群北府军千刀万剐方可解我心头之恨。”

    彭超下令道:“杀,继续杀,不能退,绝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徐褒看着眼前有点疯狂的彭超,叹了口气,赶紧退下安排。

    如今彭超军队损失惨重,原本的两万余人,到现在就算加上俱困那边,也只剩不到八千了,再战下去,就算拿下这伙晋军,估计剩下的也是一个不成编制的军队了。

    彭超此人,看来是难逃被罪责了,他徐褒该何去何从?

    再当官是不可能的了,只求能活一命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战事起(十二)

    厮杀又是持续了一整天。

    不过因为没有俱困的介入,孙无终倒是缓了口气。

    他不知道俱困为什么一整天都没有动作,但是,这却是个好事,多少也算是有点时间让他们喘息了一下。

    距离一线天十里之地。

    何谦率部驻军于此。

    傍晚时分,前去一线天探查的斥候奔回通报道:“何将军,这几日下来,孙参将那边已经损失千余人,其余活着的也伤者过半,而彭超依旧在强攻,可能孙参将挺不过十五日了,咱们该怎么办?就这么远看着吗?”

    何谦也有点着急。

    但是,他这几百骑就算过去,也不过是如同以卵击石,他能怎么办?

    一路偷袭俱困军队,他的损失也已经不小,大部分的北府军也已经挂彩了。

    “何将军,抓到一名秦军的传令官,应该是从襄阳过来的。”

    这时,一名骑兵奔来通报道。

    襄阳?

    何谦思索了一下,心道估计刘牢之与谢帅已经到那里了吧,这传令官是来求援的?

    “审出什么没?”何谦问道。

    “还没。”

    “去,给我狠狠的审,一定要撬开他的嘴,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诺。”

    骑兵应声退下,到了半夜时刻,骑兵再次来到何谦身边汇报道:“将军,那传令官说是传令彭超带人前去盱眙助阵,不是回援襄阳。”

    何谦顿时一愣,怎么剧本不大对?

    不应该回援襄阳吗?

    “你们截道的时候,可有漏网之鱼?”

    “漏了一个。”骑兵不好意思道。

    何谦顿时有点泄气了。

    漏掉一个,看来他做不了什么手脚啊。

    突然,何谦灵光一现。

    “派人去探查一下俱困的军队,看看他们今晚有何异动。”

    “诺。”

    骑兵再次退下。

    一个时辰后,斥候再次回报:“将军,俱困所部今晚入夜时分便在收拾东西,料想是得令要南下盱眙了。”

    “孙参将这是有救了啊。”何谦呵呵一笑道:“立刻派人通知孙参将,今晚咱们玩把大的。”

    说着,吩咐了几句,便立刻起身招呼人马,直向俱困的营寨冲去。

    ......

    俱困的营寨之中。

    他已经一夜未睡了。

    接到毛当的命令之后,他便差人收拾好东西,待得天亮便立即离开。

    甩开这一线天之后,再打算差人告知另一边的彭超。

    真是想啥来啥,这毛当的命令真是及时,给了他一个好的借口撇开与彭超的见面。

    只要到了盱眙,那里有着毛总将的侄儿毛盛坐镇,相信彭超也不能怎么样给他。

    如果不是害怕天黑路滑的,他恨不得现在就立马

    飞过去。

    “报,晋军来偷营了。”

    帐外一声呼喊,俱困赶紧奔了出来,营寨之中枕戈待旦的秦军也飞速集合。

    还好他们收拾东西收拾了一整夜,还未入睡呢。

    这些晋军此时前来,那就是自投罗网。

    但是,黑夜之中却只见几百骑飞奔而来,见到他们整齐的军容之后,不敢对战,立马掉头就走。

    “又是那伙骑兵,阴魂不散。”俱困对何谦是恨得牙痒痒的。

    但是,这下却给了他一个提示。

    俱困沉思了一会。

    如今他们就要离开,万一一线天中的晋军也尾随而来可该如何是好?

    还不如赶紧趁着夜色偷偷离开,待得一夜过后,他们已经远离了一线天,这伙晋军就是想追,也追不上了吧?

    而那伙北府骑兵,如今对他们也没有多大的威胁了。

    几次的冲杀,虽然他俱困损失惨重,但是,这群北府骑兵的损失也不少,再加上这伙骑兵本来就人少,慢慢的已经不成阵型了,再来招惹他,那就是自取灭亡。

    “传令下去,即刻开拔,前往盱眙。”俱困不再犹豫,想走就走,免得夜长梦多,谁知道一个夜晚会再发生何事呢?

    ......

    “何将军,俱困部已经离开了。”斥候待得俱困领队离开后,立马回报道。

    “好,那咱们便去见见孙参将吧。”何谦呵呵笑着,一马当先奔向了木寨。

    俱困的离开,如今他们已经一路畅通无阻了。

    ......

    后半夜时分。

    还在熟睡中的彭超军队怎么也想不到,被他们围困在木寨之中几日的晋军竟然敢全军出动,向他们偷营而来了。

    “敌袭...”

    哨兵才叫一声,便被箭雨射成了刺猬。

    晋军强势攻入营寨,见人就杀,见马就抢,一路敲锣打鼓壮大声势,一路放火纵烧。

    顿时秦军惊醒之后,见到左右火光冲天,立即慌做一团,铠甲都来不及穿,就赶紧往留城方向奔去。

    “集队,列阵...”

    “不许跑,都给我列阵...”

    “列阵迎敌,逃跑者杀无赦...”

    彭超提刀奔出营寨,声嘶力竭的厮喊着。

    见到主将出来,秦军有了些许的主心骨,立马停下结阵,就要反抗。

    但是,晋军只一个冲杀而来,阵型立马又乱开了。

    “再结阵...”

    彭超又是一声大吼,奈何此时的嘈杂之音盖过了他的声音。

    就算他提刀砍翻了几个逃兵,依旧无法阻挡慌张秦军的逃跑。

    “将军,走,赶紧走。”徐褒奔了过来,拉住彭超喊道。

    “将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彭超的亲兵也附和道。

    彭超无奈,一咬牙上了马,回头一看,只见孙无终领兵杀

    来了,顿时心下一凛,赶紧拍马而走。

    “杀,莫给彭超跑了。”孙无终在后面大喊着。

    秦军纷纷抬头一看,只见彭超主将真被追杀着,也顾不得反抗,赶紧掉头尾随而去。

    兵败如山倒,彭超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后方一定是他秦军的炼狱......

    好不容易甩开了孙无终一路尾随而来的掩杀,回到留城的彭超还有点惊魂未定。

    “王八蛋,这伙晋军当真是生了豹子胆了,竟然敢暗夜偷袭于我,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这兔子急了还真是会咬人。”

    突然,他想到了俱困。

    “俱困那竖子呢?为何我们被偷营的时候,他不赶紧趁着这时机冲过木寨前来营救?如此可将这伙晋军一网打尽的好机会,他干嘛去了?难道就在对面直愣愣的看着我们被团灭吗?”

    “俱困将军昨晚已经退师南下盱眙了。”一个传令官奔来告知道。

    “什么?他没事退军南下盱眙干嘛?为何不提早通知于我?”

    “听说是毛总将的意思。”

    彭超一愣:“毛总将来人了?”

    传令官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应道。

    “那就算是毛总将的意思,他俱困跑那么快干嘛?为何不提前告知于我,等我军令再南下?如今倒好,让得晋军钻了这个空子,偷营成功,我彭超这是输得一塌糊涂了啊。”

    说罢,牙齿咬得吱吱作响。

    彭超真的窝火了。

    战到此时,俱困这是开始无视于他这位主将了吗?

    一败再败,他这是连自己的威信也一同输个精光了吗?

    彭超是越想越气,恨不得将俱困抓过来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对了,毛总将还说了,彭将军您也需即刻领兵南下盱眙助阵,不得有误。”

    俱困瞬间暴跳如雷:“不得有误?那那伙晋军怎么办?我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就这么走了?就这么夹着尾巴溜了不成?”

    “总将这是下了死命令了。”传令官低声回道。

    “将军。”旁边的徐褒赶紧劝道:“那伙晋军不过是强撸之末,奇袭我们之后,估计掉头就跑了,咱们应以大计为重,不要拘泥于一场战事的胜败啊。”

    彭超憋着气,不悦的“嗯”了一声,也算是有了一个台阶下。

    北府军,老子记住你们了。

    俱困竖子,你如此害我,不杀你,我彭超难平心头之忿啊。

    ......

    一路南下奔走的俱困突然感觉一阵凶气袭来,冷汗直流。

    “报,昨夜北府军奇袭彭主将的营寨,彭主将大败而逃回留城了。”

    “什么?”俱困脸色瞬间苍白。

    果然是心有所感,大事不好啊。

    彭超吃了如此大亏,肯定恨死他俱困了。

    “快快通知前锋领军,咱们去淮阴投靠俱难将军,不可在盱眙与彭超相见。”

    “诺...”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战事起(十三)

    四月的天已经开始转热。

    但是,对于建康的人来说,却感觉比腊月还要寒冷。

    秦军才南下一个月不到,淮阴就失守了。

    秦军在留城的粮草辎重沿长江乘船南下,转到了淮阴前线,如今秦军是兵强马壮,而淮阴空出手后,下一步定然是会分兵前往盱眙助阵。

    只有盱眙再次失守,广陵危矣,建康危矣,晋国危矣。

    晋国朝野上下震动不已。

    这和王邵,谢安叔侄所设想的两地开花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不说两地,就是一地都没开花。

    不知是秦军得到了晋军的派兵布阵图,还是秦军本就如此安排,毛盛率领的部队到了盱眙之后,便开始修筑工事,完全没有进攻的意思。

    反而好似在监视着盱眙的动向一般。

    只围城,不攻城。

    搞得前线的桓冲也不知其虚实,试探了几次,均是无功而返。

    晋国七成的部队驻守在盱眙,竟然被毛盛军压制得毫无作为。

    围攻襄阳的谢玄也因急行军,无多少攻城辎重,竟然久攻不下,与毛当对峙到了一块,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是,这对晋国来说,却是个坏事儿。

    晋国如今淮阴失守,估计盱眙也坚持不了多久。

    时间拖得越长,对晋国越是不利了。

    长干里好似也受到了前线的影响,不复以往的繁华,反而有点萧条。

    藏爱阙的客栈也慢慢没有了生意,便索性关掉了客栈,专心回藏府服侍萧文寿,到点就去厨房忙活,然后给刘裕送饭。

    或许,如今给她快乐的事,就是每天去监狱里看着刘裕将她所做的饭菜给吃完吧。

    不管她做的份量多大,刘裕都将光盘行动进行到底。

    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搞不清,刘裕那饭量的底线究竟在哪里,是吃饱了,还是吃撑了,亦或是还没吃饱?

    自己做的饭菜真的那么可口吗?

    藏爱阙提勺轻泯了一口,发觉也没什么特别美味啊。

    突然,藏爱阙看了看眼前的勺子,心下一阵狭蹴,放到了饭盒之中。

    这算不算与刘裕间接亲密了一下?

    一想到此,藏爱阙脸色微红,赶紧又拿起勺子去清洗了一番。

    怎搞出如此龌龊之事啊?藏爱阙啊,藏爱阙。

    一如往常一般,端起饭盒,藏爱阙便小步轻跺的出了藏府。

    步出乌衣巷,穿过长干里,就要拐入地牢的巷子时。

    藏爱阙突然瞧见杜竹林自一酒家之中被扔了出来。

    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跟着步了过来,指着杜竹林喝道:“没钱还敢来,想吃白食,我看你是不知死活啊,给我打,将他前几天吃的都给我打出来,敢要我赔钱,我也要你赔点本。”

    瞬间几个大汉对着杜竹林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杜竹林如今倒也硬气,蜷缩到了一块,双手护住帅脸,吱声不出。

    “妈的,瞧着细皮嫩肉的,但这皮是真的厚实。”一个狗腿啐了一口道:“打得我手都累了,也不哼一声啊。”

    “住手吧。”藏爱阙看不下去了,推开人群,大喝一声。

    都是一条街上的掌柜,这中年人自然也是认得藏爱阙。

    “哟,藏掌柜。”中年人立刻笑道:“您终于来了,我等您可是等了好久了。”

    藏爱阙不解:“我和你不熟,你等我作甚?”

    “我和您不熟,但是,我和您这小情郎熟啊。”中年人哈哈笑道:“我之前看在您的面子上,给他在我这里白吃白喝了好几天,还以为您会过来买单呢,谁知道,您天天从这条街过,却好似不知道一般,这不,我便找这小子要钱,他却大言不惭的说没有,我便只能当着您的面教训他一顿,看看您还在不在乎了。”说罢,伸手笑道:“若您在乎,便将钱给我,若不在乎,我今日便将这死狗打残了,也算是了结了。”

    藏爱阙瞧了一眼窝在地上的杜竹林,心里一股说不出的厌恶,但还是开口问道:“多少?”

    “十两。”

    “几天吃了十两?”藏爱阙一阵惊呼:“你别乱叫价,我也不是好糊弄的。”

    “我真没骗您。”中年人伸手入怀,拿出一沓账单笑道:“我都是好吃好喝的待着你这情郎儿,您自己瞧瞧,这菜单之中可是不值这个价?”

    “我可没乱收费哦,酒家之中的食客均可作证,这几日,您这情郎儿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喝的都是陈年好酒,我这都已经是给您抹零的了,不赚您钱,就想和您交个朋友。”

    “你明明说过,我写一首诗词便可换得一顿好饭好菜的。”杜竹林站了起来吼道。

    “我看你是喝糊涂了。”中年人哈哈大笑了起来:“你问问大家,你那点诗词值个屁的钱,还一诗换一顿呢。”说着,又从口袋之中拿出一沓纸笑道:“来来来,我给大家念念。”

    “晓得寒月催愁状,翻滚千重浪。

    辗转反侧不得眠,

    唯恨夜长天色总难明。

    旧时哝语相思鬓,恐负美人情。

    而今只剩离人影,

    却是不胜往事残人心。”

    “还有这首...”

    “长夜不敢忆相逢,任他离殇苦。

    唯恐佳影入梦来,

    惊起层层相思浪叠浪。

    一片冰心百炼钢,却化绕指柔。

    何故遣得相思卒,

    长叹往事如梦回首空。”

    ......

    “写得什么嘛,狗屁不通。”

    “够了。”藏爱阙心中有点颤抖,大喝了一声:“十两是吗?我给你。”说罢,藏爱阙掏出一锭银子,扔到了中年人手上。

    中年人立马见钱眼开,眉开眼笑了起来:“杜公子,看来是我误会您了,下次您若还想吃好喝好的,您常来啊,我现在是知晓藏掌柜有的是钱赎您了,刚刚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哈。”

    “站住。”藏爱阙突然大喝一声,叫住中年人。

    中年人一阵不解,才刚刚回头看向藏爱阙,脸上立马受了一巴掌。

    “你...”

    狗腿就要奔过来出头。

    中年人赶紧抬手制止。

    这可是藏家的二小姐,他还惹不起。

    “这巴掌是给你个教训的。”藏爱阙狠道:“我藏爱阙乃是有夫之妇,你一口一个情郎儿的,可是要坏我藏府名声?”

    说着,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是给你长记性的,记住,下次再胡言乱语,我藏府饶不了你。”

    中年人顿时一阵委屈。

    这女人之前不是挺喜欢别人将这杜竹林称作她的情郎儿的吗?怎么?这怎么和传言的不一样啊?

    “还有,谁吃饭,谁给钱,今日这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否则你下次就是打死他,也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一文钱,我话已撂此,你好自为之。”

    中年人赶紧一阵点头哈腰表示记住了。

    “诗词给我。”藏爱阙抬手要到。

    中年人赶紧恭恭敬敬的呈上。

    藏爱亲冷哼一声:“滚吧。”

    中年人不敢耽搁,赶紧招呼狗腿进了自家酒家。

    待得众人离去之后,藏爱阙才步近杜竹林,暗叹了口气,将诗词一把甩到了他身上。

    “以后,你自己寻点有意义的事儿干,别总想着不劳而获,没人再会救你,包括我,你我以后最好别再见面了。”

    杜竹林顿感一阵羞愧,目光却是柔和的盯着藏爱阙,嘴唇稍稍颤抖,一咬牙,带着哭音说了出来:“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藏爱阙一愣,心中一抖,又是一酸。

    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杜竹林强忍着鼻酸,不让自己哭出,自嘲一般苦笑了一下。

    看着藏爱阙手中的饭盒,突然想起了曾经,曾几何时,他也有过如此的待遇,但是,那时候的他却没有好好珍惜。

    “这饭盒,这顿可以给我吃了吗?”杜竹林眼神凄凄然道:“我还没吃饭,也有点饿了。”

    藏爱阙想都不想,再次摇了摇头。

    “就当做最后一次,也不行吗?”杜竹林眼中带着几分祈求。

    “这里有十两,你拿去外面可以吃很多次这种家常菜了。”说罢,藏爱阙立马再掏出一锭银子交到杜竹林手上,转身便要离开。

    她还是打算最后再资助一下他。

    “等等。”

    杜竹林拉住藏爱阙的手,藏爱阙一个颤抖,立马甩了开来。

    “我不要钱,我只想最后再吃一顿你做的饭菜,这也不行吗?”

    “不行。”藏爱阙突然恶狠狠的喝道:“你不配。”

    杜竹林一阵无力,泪水忍不住留下。

    “我在这里观察你许久了,你每天一日三餐,均提着这饭盒来此处,是给刘裕送吃的吧?他关在这地牢之中是吗?”

    藏爱阙没有回答,或许是不想刺激杜竹林,又或者是不想与他多言语吧。

    “我很羡慕他,但是,他出不来的了,你还有未来,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杜竹林突然说道。

    “滚蛋。”藏爱阙突然喝道:“他出的来。”

    “出不来的。”杜竹林坚持到。

    “出的来。”藏爱阙再次喝道:“藏爱亲与我说过,他无罪,过阵子便能出来,你再诅咒他,我便对你不客气了。”说罢,不再与之纠缠,转身离开。

    他出不来的。

    杜竹林看着藏爱阙的背影,眼神渐渐恶毒了起来。

    我说他出不来,他就出不来,你是我的,谁也不能将你抢走。

    他出不来了,藏爱亲的话也不好使。

第一百八十四章 黑化(一)

    长干里的街头。

    杜竹林顿感一股悲凉。

    夕阳的余晖,将他那消瘦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他是孤独的。

    这个世界,唯一欣赏他,没有嫌弃他贫困落魄,还依旧深爱着他的女子,最后终究还是离开他了。

    悔之晚矣。

    这是他的错吗?

    或许吧。

    杜竹林怨恨自己的懦弱,怨恨李明浩的恶毒,却又无能为力。

    就这么放她离开,或许对她也好吧?

    毕竟,自己也耽误了她这么多年。

    但是,不管杜竹林如何想说服自己放下,内心深处对爱的渴望让他愈加的反抗。

    他不能,他做不到,他放不下。

    但这又有何用?如今,他又能怎么办?又该怎么办?

    藏爱阙还会回心转意吗?

    会吗?

    杜竹林千百次询问自己,会吗?

    谁能给他答案?

    恍然之中,杜竹林最后还是自己给出了答案。

    会,一定会,她会回来的。

    只要他做得够好,她会回来的。

    但是,这中间有一个阻碍。

    刘裕,对,就是刘裕那贱民。

    那贱民如今趁虚而入,夺他所爱。

    若是没有他,藏爱阙定然会回心转意。

    是那个贱民,一直压他一头,一直让他在爱阙面前丢脸,一直在他背后从中作梗。

    否则,爱阙不会这么快就移情别恋的。

    虽然他做错了事,但是,爱阙不是那种薄情人,她会原谅他的,他是了解她的。

    所以,一定是这样。

    那该死的贱民,坏他前途不说,还敢与他争女人。

    李明浩该死,但是,现在刘裕那贱民更该死。

    他一定要死。

    他死了,爱阙自然就会回心转意了。

    新仇旧恨一起算,非弄死他不可。

    藏爱亲说他无罪,会放出来,想都别想。

    就算藏爱亲要保他,我杜竹林也一样要弄死他。

    他死了,一切都好了。

    转身步入刚刚才被扔出的酒家,杜竹林寻了角落坐下就是一声大吼道:“小二小三小四,不管谁都好,来个活人,好酒好菜给公子我端上来。”

    小二一见杜竹林这厮又来了,语气还不小,看来是打轻了,二话不说,就奔到后院将刚刚那掌柜寻来。

    中年男人的两边脸上还挂着藏爱阙的手指印,一见杜竹林,便讥笑道:“杜公子,你可是又想来吃白食?现在藏掌柜已经明说不再赎你了,你可是觉得我等刚刚打你打轻了?”

    说着,瞧着杜竹林那白净的脸儿,而自己脸疼得火辣火辣的,恨不得也给他的脸儿来上两巴掌。

    “废话少说。”杜竹林将银子狠狠的往桌面一拍,眼神狠辣道:“本公子现在有的是钱,不给招待好了,本公子就去城北的破庙里买点流民来搞死你这破饭店。”

    还公子呢,不过是一个吃不上饭的破落户,还以为你杜家还在啊?这么多年都沦为笑话了。

    中年人立即阴森森的威胁道:“你敢。”

    杜竹林丝毫不惧的回视着这掌柜,嘴角一扯,阴阴一笑:“你看我敢不敢,反正我现在也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那眼中布满血丝,竟然带着一丝的阴毒。

    顿时中年人心中一虚。

    他想不明白,不过才一会不见而已,杜竹林这白脸公子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的阴狠了?

    这是受刺激了?情绪变得极端了?

    这种人正气头上,还真有可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而他开门做生意,求的只是一个财字。

    “来者都是客嘛。”中年人立马变了一个笑脸,呵呵笑道:“只要杜公子有钱,咱便好好招待着,莫让人以为咱们酒家不识礼数,怠慢了贵客。”

    “掌柜的,这小子是明摆着是来寻事的啊。”旁边的小二赶紧扯了扯中年人的衣袖低语道:“这么嚣张,不再揍他一顿?”

    “胡说八道什么,有钱就是大爷。”

    中年人低声斥喝了伙计一句后,转头继续笑脸颜开的与杜竹林打了几个哈哈,而后才又对着旁边的小二吩咐了几句:“杜公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看着银两上,莫超了就好。”

    说罢,暗地里使了个眼神儿。

    小二立刻心领神会,退下拿了一个菜牌上来。

    杜竹林接过一看,突然乐道:“早听闻你这店里不老实,专门搞了一个阴阳菜单来坑蒙拐骗,只不过我想不到啊,我这菜还没点,你倒就给我上了这么一个冤大头的菜单,你这是在给我下马威,不想做我这单生意了是吗?”

    中年人赶紧凑过脖子一瞧,脸色立刻黑了。

    狠狠的瞪了小二一眼。

    老子的意思是叫你结账的时候再搞这么一套,你可倒好,这小白脸还没点菜,你就暴露咱们的目的了。

    不得不说,这小二的眼见力还真不咋滴。

    他还是没能瞧出中年人眼下的意思,以为掌柜的是要他出头说话,便想都不想,直接讥笑道:“咱家就这价,你爱吃不吃,没钱就别来充大爷,这十两吃完了,我看你再怎么嚣张。”

    “海掌柜这是养了一条好狗啊。”杜竹林阴阴一笑道。

    小二立刻一拍桌子,喝道:“我看你是打轻了。”

    “闭嘴。”中年人低沉着声音训斥了伙计一句,沉声道:“去,拿个寻常的菜单过来,杜公子也算是咱们这里的老顾客了,岂是你能随意忽悠得了的?”

    “不必。”杜竹林却是突然哈哈大笑道:“老子就喜欢这菜单,就爱拿这个菜单点菜。”

    中年人一阵错愕,看着眼前有点癫狂的杜竹林直感一阵寒意袭来。

    真疯了?

    明知道自己被坑了,还非要跳进去?

    这是钱多得没地方花了?

    “这...”小二不解的看着中年人,杜竹林这一出,可将他给整不会了啊。

    “杜公子爱咋样便咋样吧。”中年人嘴角一抽,嘿嘿笑道:“就按杜公子说的做,给我好生招待着。”

    这送上门的钱都不要的话,那简直是与傻子无异。

    不,应该说是比傻子还要傻。

    一顿酒足饭饱后。

    “掌柜的。”杜竹林只一声叫唤。

    中年人便再次笑脸相迎了上来:“杜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的?”

    “买单吧。”杜竹林剔着牙道。

    “您还剩...”

    “慢着。”杜竹林突然抬手阻止道:“去,拿两瓶最便宜,最劣质的酒给我,我要带走。”

    “啊?”中年人稍稍一愣,这一桌都是好酒好肉的,怎么临走了却反而要带走一些劣酒了?

    “啊什么?去。”

    中年人虽不解,却还是应话退下,未久,便提了两罐劣质酒上来。

    “这酒不值什么钱,就当我送您的,大家化干戈为玉帛,您还剩...”

    “我差你这点钱吗?”杜竹林却没领情,极其不悦的打断道。

    “不是...”

    “剩下的钱算公子我赏你的了,不用找了。”杜竹林连听都懒得再听这中年人后续的话,直接提起两罐劣酒摇摇晃晃的步出了酒家。

    中年人看着杜竹林那离去的背影,突然感觉内心的寒意更甚。

    这小子今日的表现非比寻常,按理说,贫穷之人最是重钱财,但是,他却反其道而行之,还故意的钱财散尽。

    这世道,无钱是寸步难行。

    这小子不是疯了,就是在逼自己走向绝路,要耍狠了啊。

    中年人绝不相信杜竹林此人是疯了,或许,他如今可能比疯了还要可怕。

    “掌柜的,这小子才不过一会不见而已,这就发达了?白花花的几两银子说不要就不要了?”店小二靠近中年人询问道。

    “我怕咱们是要大祸临头啊。”中年人突然叹道。

    小二不解,困惑道:“他如今一无所有的,现在钱也花完了,还能怎样给咱们?”

    “嗯,希望吧。”中年人忧心忡忡道。

    希望他是看错了。

    这小白脸向来文质彬彬的,如今又无权无势,一无所有的,应该是斗不过他。

    但是,不知为何,中年人内心深处却依旧的惴惴不安。

第一百八十五章 黑化(二)

    出了酒家,算着时间。

    杜竹林知晓在他吃饭的那段时间里,藏爱阙定然是已经离开地牢了,这是他这么多天暗中观察的心得。

    突然的,他想去见见刘裕那贱民。

    虽然他们一直都不怎么对付,两人看着就相互厌恶,但是,他却突然想了解了解此人。

    想见就见,杜竹林也想让自己率性而为一次。

    摇摇晃晃,悠哉悠哉的提着两瓶酒到了地牢门口。

    狱卒立即拔刀拦下了他:“地牢重地,闲人不可靠近,否则休怪我刀剑无眼。”

    杜竹林也无惧,嘿嘿一笑道:“麻烦帮我通告一下,我想见见刘裕。”

    刘裕,狱卒是认得,这是藏府的姑爷,藏家二小姐一日三趟的来此看望,他就是不想认得都不行。

    “你是何人?”狱卒警惕道:“可有藏侍郎的手信?藏侍郎说了,除了二小姐,其余人等没她与陛下的批准,谁都不能来此见他。”

    这算是变相的保护吗?这就护上他了?

    杜竹林心酸了一把,自己好似还没享受过藏爱亲如此的恩宠呢。

    “没有手信。”杜竹林倒也坦荡的回道。

    “没有,那你就不能进去见。”

    杜竹林依旧厚着脸皮笑道:“麻烦你进去给刘裕通报一声嘛,就说杜竹林来此探监,他若知晓我来,应该会同意见我的。”

    狱卒没理会他,推了他一把到外面的安全距离后,继续回来站岗。

    杜竹林也不泄气,就那么直愣愣的站着,与狱卒大眼瞪小眼,大有一股不帮他通报一声就不走的模样。

    “帮帮忙嘛。”杜竹林嘿嘿笑道:“他若不愿意见我,我即刻就走。”

    狱卒恍若未闻,依旧不愿意理会于他。

    爱等就等着吧,老子还嫌没人陪咱哥几个站岗呢。

    天慢慢的黑了下来。

    四下宁静,仅杜竹林一人依旧立在那地牢门口。

    如今的他,非常的有耐心。

    狱卒却是瞧着有点不耐烦,这小子还真是死皮赖脸啊。

    “你小子等着,老子进去给姑爷说一声,看看他见不见你,若是不见,你即刻就走,别再赖着这里,烦人。”狱卒终于不耐烦的回了一句,而后往里头步去。

    杜竹林闻言,突然感觉心跳加快了起来。

    他竟然有点儿虚了,也又有点儿激动。

    手脚忍不住颤抖了起来,赶紧强自按压了下来。

    这时的他才发觉自己竟然有点害怕见那贱民。

    但是,他要克服这一切。

    一个贱民而已,何必惧他?我还道他不敢见我呢?

    未久,狱卒再次奔了回来:“姑爷同意见你了,你在此登记一下。”

    杜竹林稍稍一愣,又有点打退堂鼓了。

    狱卒进去都没一阵子就出来了,那贱民就没犹豫一下吗?他就真的不怕见他杜竹林

    ?不怕自己讥笑他吗?

    “愣着干嘛呢?过来登记一下。”狱卒再次不耐烦的哼道:“你就一炷香的时间,再发愣,你就别进去了。”

    杜竹林无法,毕竟是自己提的要求,不进去,岂不是让这狱卒以为自己是在耍他,最主要的是,还会让刘裕那贱民以为自己真怕了他不成。

    强制按压住内心的怯意,杜竹林登记完后便随着狱卒步了进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了,上一次是进去是看他父亲,而这一次,是过来瞧他的情敌。

    左转右拐。

    见到刘裕之时,杜竹林发觉他竟然没有自己父亲那般的失魂落魄,反而看着比外面还要壮实了许多。

    之前瞧着还满身的痞子气,现在看着却带着一股豪情与淡然。

    这是监狱难道还是天堂啊?这么养人的吗?不过一个月而已,变化如此之大的?

    “听说你要见我,我倒有几分惊讶的。”刘裕呵呵笑道,见杜竹林一副不可思议样,便继续道:“怎么?我这幅样子让你有点失望了是吗?”

    杜竹林也不扭捏,“嗯”了一声后应道:“是有点失望的。”

    刘裕哈哈笑道:“你若早些时日来,或许就没这么失望了。”

    杜竹林不解,莫不是早些时日来,就可以看到这贱民的笑话了?现在是有了藏爱亲的保证,所以又活过来了?

    杜竹林顿时有点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来了。

    “这位是?”檀凭之疑惑道。

    “不是朋友,也谈不上是敌人,却是个见不得我好的人。”刘裕淡然回道。

    却是让杜竹林有点不舒服了。

    他可是将刘裕当了首要敌人,要置他于死地不可,而如今,自己在他眼里,却好似不配与之为敌一般。

    “我不配做你敌人吗?”杜竹林不悦道。

    刘裕稍稍惊讶,还有人喜欢让别人敌视的?

    凝视了杜竹林好一会,刘裕才回道:“你我谈不上什么交集,不过是有些许的摩擦罢了,对你,如今还恨不上,何谈什么敌人不敌人的。”

    杜竹林不依不孬道:“那我抢了你媳妇,你也不恨我吗?”

    刘裕有点恼怒了,这贱人是拉仇恨来的啊。

    但是不能生气,否则就趁了这贱人的心思了。

    刘裕尽量让自己淡漠道:“感情一事向来讲究的都是两情相悦,强求不得,你我公平竞争,各凭本事,况且,爱阙是人不是物,她有自己的抉择,何来你我之间的抢不抢之说。”

    杜竹林一愣,他想不到刘裕的想法竟然如此的惊世骇俗。

    不应该所有窥视自己媳妇的人都要去死吗?

    怎么还谈起了两情相悦?

    “真的不恨我?但我非要你恨我不可。”杜竹林不愿放弃,红着眼盯着刘裕咬牙切齿道:“本公子就看不惯你这幅德行,自己媳妇红杏出墙,还寻个如此自欺欺人的理由,活该你倒霉,等你死了,我会与爱阙一起去你坟头那里祭拜的。”

    这是欠收拾了啊。

    刘裕顿时了然了,打嘴炮老子可从来不怕过谁。

    一声奸笑过后,刘裕贱兮兮道:“你这贱人看来是欠骂了啊,好,那我便随你意,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你这么贱的人呢。”

    说着,刘裕立刻喝道:“垃圾,你这垃圾,谁会对垃圾有恨意?我对垃圾向来都是厌恶,你将爱阙给卖了,你辜负了她,你就是个名副其实的人渣,垃圾。”

    杜竹林瞬间羞得面红耳赤。

    “这下爽了没?”刘裕啐了一口,继续道:“你说你,来此所求什么啊?来找骂?这不是贱吗?我真是服了你了。”

    杜竹林瞬间恼羞成怒,冷哼了一声,阴狠道:“你也就现在能嚣张一下,过些时日,我看你还能不能笑的出来,我非弄死你不可。”

    刘裕却是淡然一笑:“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你还不配弄死我。”

    “你...你这厮...”

    看着刘裕不愠不火的样子,杜竹林再次感觉一阵失败。

    连一个贱民都敢如此轻视于他。

    “别以为藏爱亲能护得住你,我告诉你,那不可能,有我在,你必死无疑。”杜竹林喝道。

    刘裕没回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杜竹林以为自己说中了刘裕的底牌,瞬间洋洋自得了起来。

    他无言以对了,他怕了,他这是怕了。

    心情总算是愉悦了一点,杜竹林阴阴一笑道,继续刺激道:“人头落地算是好,说不得得要来个千刀万剐,那滋味,我看你是要生不如死啊。”

    “说完了吗?”刘裕却依旧淡淡道:“说完了就滚吧。”

    刘裕的淡然令杜竹林一阵气败坏的喝道:“你不怕?”

    “怕。”刘裕老实回道。

    杜竹林一听,瞬间又起劲了,怕了就好,老子就要摧毁你的希望。

    见杜竹林和个斗胜的公鸡一般,刘裕嘴角一咧,呵呵一笑,回道:“但是,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难不成给你哭两下就可以活命了?若是如此,你赶紧躺下,老子给你哭几声,绝对哭得比笑得还好听。”

    杜竹林终于感觉自己被耍了一道:“你...哼...伶牙利嘴。”

    “可是又让你失望了?”刘裕嘿嘿笑道:“你老子我的骨头就是这么贱,说不了好听的话,滚蛋吧你,老子现在没空搭理你了。”

    “我一定要弄死你。”杜竹林红着眼威胁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开心就好。”

    “咱俩走着瞧。”说完,再留也无意义,杜竹林转身就走。

    刘裕却在他背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杜公子,你现在还不够资格弄死我啊,得加把劲,老子看好你哟。”

    “我看你嚣张到几时,等着瞧吧,我还会再来的。”

    “好好努力,一定要加油啊叼毛。”

    杜竹林一个踉跄......

    哼,不知死活,安敢与我这贱圣比贱?

第一百八十六章 黑化(三)

    杜竹林的话,刘裕其实也已早有心里准备。

    藏爱亲救不了他,否则早已将他放出去了,如今关着他,不过是等下一次的审判罢了。

    所谓的死不了,只是现在死不了而已,晋国迟早还是会将他交出去给秦国一个交代的。

    藏爱阙看不透而已,他又怎么可能看不透。

    藏爱亲到现在都不敢来见他呢。

    不过,不管如何,他还是想体面的走下去。

    来这时代,也一直怂了这么久,到死还怂的话,岂不是白来一趟了?

    人生一世走一遭,

    奈何桥上又何妨。

    若为人杰纵身死,

    无常未敢勾吾魂。

    一身英雄豪杰气,

    浑身好胆镇鬼雄。

    懦弱,求不来活命,得到的唯有仇人的快意,世人的笑话罢了。

    千百年来,这是亘古不变的事实。

    ......

    步出地牢的杜竹林深呼吸了口气,他想不到刘裕那贱民死到临头了,竟然还如此的放肆。

    提起两壶劣酒,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地牢二字,上面朱漆点缀,如鲜血染红一般,就算是在此黑夜,也显得刺眼无比。

    这红通通的二字,便已暗示了,要出这地牢者,不放点血可不行。

    刘裕那贱民入得此处,他也例外不得。

    杜竹林冷笑一声,转身径直往国舅府走去。

    他求官多年,一无所得,也算的上是求官无门。

    但是,在李明浩那里,他却看到了不一样的机遇。

    虽然他也恨李明浩,但是,此时只要可以弄死刘裕这首要之敌,他也愿意去寻他合作一番。

    那丑男好似对他天生就有种莫名的厌恶,总喜欢捉弄折磨于他,看到他痛苦就有一种别样的满足与快乐。

    那贱人的心思扭曲不已。

    但是,也正因如此,杜竹林有十成的把握相信,李明浩定会欣然接受他的投靠。

    毕竟,只有将他杜竹林纳入麾下,才会时时刻刻有

    机会折磨他。

    那该死的贱人,杜竹林恨道,不过是依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罢了。

    他何德何能立于那个位置?

    弄死刘裕后,定要寻得机会也要弄死他,就算他是皇亲国戚,也非死不可。

    不过,现在得要卧薪尝胆,忍气吞声。

    来到国舅府,府门已关闭。

    杜竹林上前就是一阵大力的砸门,府门哐哐直响。

    “哪个孙子敢在我国舅府门前如此放肆,不要命啦?”

    应声之下,一个狗腿气呼呼的一开府门,见是杜竹林,他认得他,这小白脸二次进宫,二次被撵出去,现在还敢过来?

    便瞬间冷笑道:“你小子是又皮痒痒了?找死不成?”

    杜竹林嘿嘿一笑,恭敬道:“这位大哥,麻烦您帮忙通报一声与国舅爷,就说杜竹林前来投靠。”

    “你算哪根葱?”狗腿继续冷笑道:“滚,再敢砸门,老子就打死你。”

    说着,便一推杜竹林,就要关上大门。

    “好胆。”杜竹林突然大喝一声,上前顶住大门不给他关上,也跟着冷笑了起来:“我好言相说你还不听了是不?我告诉你,我是有要事相告,若是耽误了国舅爷的大事,我看你小子有几条命可活?”

    狗腿顿时一虚,不知真假,但是,他对李明浩却是有着一股天然的恐惧之感,真坏了大事,他吃不了兜着走。

    细思了一会,狗腿只好咬牙哼道:“你等着,我进去通告一声与国舅爷,若是敢骗我,老子饶不了你。”

    说罢,一关大门奔了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飞逝。

    夜晚的风带着些许的凉意。

    杜竹林站累了,又兴致盎然的寻了个台阶坐下,屁股都快要坐麻了。

    但是,他不能离开,他已经决定了,今日便来个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

    终于,“哐当”一声,府门再次打开。

    “进去吧。”狗腿恶狠狠的说道。

    杜竹林立马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跟着步了进去。

    这是他三进宫了,若是再被

    撵出去,估计他就真的复仇无门了。

    李明浩此人向来小肚鸡肠,若是没个令他满意的答案,定然少不了一顿毒打。

    杜竹林一路思索着对策,一路强令自己镇定下来。

    步入大厅,李明浩早已坐高台等着了。

    杜竹林赶紧上前恭敬道:“草民杜竹林见过国舅爷。”

    “听说你有何要事通告于我?”李明浩泯了口茶水,开门见山道:“说吧,我倒要瞧瞧你能给我说出个什么花样来,若是不能令我满意,你可知晓后果?”

    杜竹林立即正色道:“敢问国舅爷,那贱民刘裕至今还在地牢之中还活蹦乱跳着,可是藏爱亲在朝堂之上护住了他?他死不了了?”

    你在我这里,你也是个贱民。

    见杜竹林重提此事,李明浩十分不爽,还是哼了一声以回应。

    “嗯,死不死的了还未知,但是,陛下好似有意要偏袒他们。”

    “那国舅爷想不想杀了那贱民,而又可以让藏爱亲无可奈何与咱们?”

    李明浩稍稍有点惊讶,来了些许兴趣道:“你有法子?说说。”

    末了,又警告道:“若是说派人去暗杀他,那你就不必说了,虽然暗杀他对我也无多大影响,但是,如今情势不同以往,若是此时因这小事而惹得藏爱亲与我朝堂相争,以陛下如今烦躁得很的心情,他定会恼我同室抄戈,到时,我落不得好果子吃,你也就没好果子吃。”

    杜竹林却是不慌不忙道:“国舅爷所言极是,但是,国舅爷多虑了,在下这一计策既可助国舅爷达成此愿望,又不会令陛下恼怒于您的,说不得,可能还会夸奖于您都未必,只是...”

    杜竹林话说一半,卖起了关子。

    李明浩有点急道:“只是什么?婆婆妈妈的干嘛?”

    “只是在下如今无依无靠,想入国舅府服侍您,不知可否?”说着,杜竹林突然跪下高呼道:“还请国舅爷收容在下,让在下服侍于你您,在下定当鞍前马后,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啊。”

    李明浩闻言,先是一愣,接着眉头微皱,稍稍有点恼怒了,这小白脸话还没说几句,就敢向他要赏来了?

    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当我国舅府的狗啊。

第一百八十七章 黑化(四)

    久未得到李明浩的回复,杜竹林有点焦虑了。

    “还请国舅爷高抬贵手,赏口饭吃。”

    杜竹林继续祈求道:“草民乃是一届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且无田又无粮,如今实难于存活于世,好在草民自认尚有些许才华,愿为国舅爷尽出己才,以笔为锋决胜千里之外。”

    “好大的口气。”李明浩冷哼一声:“就凭你?还决胜千里之外,也不怕话大闪了舌头。”说罢,又打击道:“你没忘记我给过你两次机会,而你都输给那刘裕了吧?”

    “草民不敢忘切。”杜竹林眼露决绝道:“但是,草民斗胆敢求国舅爷再给最后一次机会,让我最后一次证明自己。”

    “也算有点志气。”李明浩哈哈笑道:“好,那你先说说你有何计策,若是让我满意了,我可以考虑将你留在我身边,赏你口饭吃。”

    杜竹林赶紧叩头谢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高喊了几句再生父母后,才起身侃侃而谈道:“草民于市井之中听说,如今淮阴已经失守,而盱眙也危在旦夕,不知此消息可否属实?”

    李明浩心下顿时一沉,脸色不大好的回道:“属实。”

    “既然属实,盱眙是否需要重兵把守?”

    “废话。”李明浩不耐烦道。

    杜竹林嘴边瞬间邪魅一笑,一字一顿道:“那竟然如此,为何不将囚犯作先锋,作那头阵先死人?如此,刘裕那贱民如今也算是戴罪之身,他还跑得了吗?”

    李明浩一愣,好一会儿后,才反应回来,顿时大喜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此事若成,既可支援前线,又可打击报复藏爱亲与那贱民,实乃一石二鸟之计,好你小子,想不到还有如此谋略,之前却是小看你了。”

    杜竹林赶紧谦虚了几句,继续道:“若国舅爷同意,些许细节,草民愿与您相商。”

    “慢慢说来。”李明浩笑道:“若能因此退了秦兵,此乃大功一件,你往后好好跟着我干,少不了你好处。”

    “诺。”杜竹林赶紧再次跪下谢恩道:“草民敢不尽言也。”

    一夜相商。

    两人的促膝长谈,竟然有股伯乐遇着千里马之感,当真是相见恨晚。

    李明浩直道是自己之前疏忽了,差点错过杜公子如此才华之人,又引得杜竹林一阵谦虚不已......

    第二日。

    李明浩稍作整理,便匆匆上朝去了。

    临行前,还招来李闲吩咐道:“好生照顾着杜公子。”

    这让杜竹林瞬间感到高人一等,威风了不少。

    李明浩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李闲一阵错愕,但是,主子的话,却是不得不遵循。

    “来,李闲兄弟,这两壶酒水拿去喝了。”杜竹林对着李闲微微一笑道。

    这让李闲再次一愣,之前他可是得罪过这杜竹林,现在却是这么好说话了?是想与他化干戈为玉帛不成?

    如此也好,反正以后都是在国舅爷手下办事,抬头不见低头见,况且,如今这情形,杜竹林俨然一副成了国舅爷的座上宾的样子,也是得罪不得。

    赶紧面露微笑的接过,就要离开。

    “等等。”杜竹林继续笑道:“李闲兄弟可是看不起我不成?”

    李闲不解,杜竹林的话锋着实是转得太快,他都反应不过来了,赶紧困惑道:“杜公子何来如此之说?”

    杜竹林假装不悦道:“若不是看不起我,为何不当着我之面将这酒喝了?咱们哥俩可以叙叙旧,聊聊天。”

    李闲顿时有点恍然大悟,赶紧笑道:“诶,我还道是什么呢,杜公子这是误会了,这样,我现在立刻自罚一壶。”

    说着,一拍酒封,提壶就饮。

    顿时,一股又苦又涩还带着些许臭味的酒水直往李闲肚子里灌去。

    李闲猝不及防之下,一阵反胃袭来,呕吐不止。

    这是酒水还是泔水啊?这么恶心的?

    呕吐完后,李闲暗道不好。

    抬头一看,果真,杜竹林脸色极其难看。

    李闲顿时一虚,心里知晓了,莫不是这杜竹林如今在报复于他?拿这么一壶劣酒来调戏他不成?

    心里虽然带着些许恼火,但是,一想到杜竹林如今的身份不同以往,李闲只得打碎牙齿肚里咽。

    “怎么?我这酒水就这么难以让你下肚吗?”杜竹林冷哼道:“李闲兄弟,这是真的瞧不上我杜竹林啊,以后你我确定要结下梁子,老死不相往来是吗?”

    李闲脸色苍白,还是赶紧应道:“杜公子又误会了,我如此这般,实乃是一大早就空腹豪饮酒水,胃里难受而已,不是您的酒水问题,是我的问题。”

    杜竹林不再言语,直愣愣的盯着李闲。

    李闲无法,一狠心,一咬牙,强忍着反胃再次提壶大饮。

    未久,一壶酒水便见底了。

    李闲打了个嗝,赶紧以手掩嘴,不让自己呕吐出来。

    “还有一壶呢?”

    “这壶我拿回去再慢慢喝可以不?”

    李闲实在是喝不下了,他现在难受得很,再来一壶,估计胃都得给吐出来。

    这酒拿回去,得要寻个地方扔了啊。

    “那我喝吧。”杜竹林却一把接过,也学着李闲一般,提壶就饮。

    李闲一阵诧异的看着杜竹林,这人这么狠的?连自己都折磨上了?

    “呕...”

    果不其然,杜竹林也如李闲一般将昨夜的隔夜饭都呕了出来。

    “什么破玩意?”杜竹林气得将酒水往地上一砸,酒壶破碎,酒水四溅。

    “怎么会有如此难喝的酒水?”杜竹林愤愤不平道。

    李闲心中不悦,直感自己被耍了一道。

    这酒可是你自己带来的,你都喝不下,却是逼着我饮了一壶,现在又这般是什么意思?

    杜竹林好似才反应过来一般。

    “李闲兄弟,着实不好意思啊。”杜竹林带着歉意道:“兄弟我也是不知,这酒水竟然如此难以下咽,刚刚...刚刚...唉...我也是不知情啊,着实是委屈你了。”

    杜竹林话才刚落,李闲终于忍不住了,往旁边一靠,大口大口的呕吐了起来。

    杜竹林赶紧步过去轻拍着其后背,口中直呼歉意不已之话。

    “无碍,无碍。”李闲强颜欢笑道。

    “如

    何会无碍?”杜竹林却是大喝一声,眉头一皱,好似十分气愤道:“好个海林酒家,好你个张海林啊,竟敢如此坑害于我,害我李闲兄弟如此难受,差点误会于我......”

    “你这酒是海林酒家出来的?”

    “对呀。”杜竹林憨厚道:“我可是拿了我全部家当十两银子去那里买酒来孝敬您,谁知道,竟然是如此之物...”

    “多少银两?”

    “十两。”杜竹林苦涩道:“兄弟我被骗了吗?”

    “何止是被骗了啊。”李闲有点恨铁不成钢道:“这酒白送都不要,还敢收你十两?当真是欺人太甚”

    “谁说不是啊。”杜竹林愁眉苦脸道:“估计那张海林欺我一届书生,无可奈何与他,况且,我也已经与他们说了,是要买酒孝敬李闲兄弟的,那张海林却依旧道,这酒与您绝对般配,我一时不察,还以为是什么好酒,毕竟价高出精品嘛,所以...唉...果真是无商不奸,兄弟我被骗了啊。”

    “骗不了的。”李闲眼神一狠,道:“杜公子且在府中歇息着,兄弟我替你出头去,定要那张海林将吃下去的十倍给我吐出来。”

    杜竹林闻言一喜,赶紧恭敬道:“那有劳李闲兄弟了。”

    看着李闲离去的背影,杜竹林心情大好。

    暗道现在先从你们这两条狗的身上拔点毛,收点利息,事情才刚刚开始,后面有的是法子弄你们。

    ......

    长干里。

    海林酒家门口。

    李闲纠结了一帮狗腿子奔了进去。

    小二一看,暗感来者不善,赶紧通知海掌柜相迎。

    “李公子。”张海林呵呵上前笑脸迎道:“李公子来此是想吃些什么吗?”

    一个国舅府的狗腿而已,但是,到了张海林这里,却是成了公子了。

    宰相门前三品官,他认识李闲,仗着国舅府的狗腿身份,也算是这一带的恶霸了,故而不敢轻视。

    “听说,杜竹林在你这里花了十两银子是吗?”

    张海林虽不解为何会提到杜竹林,但是,还是老实回道:“是的,怎么?”

    “是就好。”李闲立即喝道:“给我砸,狠狠的砸。”

    顿时手下轻车熟路,桌子凳子,窗户,一起能看到的东西,均糟了殃。

    食客匆匆出门离去,都来不及付账就跑了。

    张海林惊呆了。

    李闲却是一阵舒爽,叫你拿那垃圾酒水与我相配,胆生毛,欠收拾,搞得老子到现在都恨不得将肠子给吐出来。

    “住手,都住手。”张海林赶紧叫唤道:“李公子,求求你住手吧。”

    “住个屁的手,继续砸,都别停。”

    “我哪里得罪您了?”张海林不解道:“可是杜竹林那厮在我背后说了什么坏话?”

    “杜竹林是你叫的吗?”李闲立即给了张海林一巴掌,大喝道:“叫杜公子,现在杜公子乃是我国舅府的座上之宾,你胆生毛啦?”

    张海林顿时一阵错愕,两眼无神的站在那里。

    果真是大难临头啊。

    只是想不到,来的竟然如此之快。

第一百八十八章 囚犯从军(一)

    皇城之中。

    李明浩虽然一夜未睡,精神却是异常的兴奋。

    待得例行之语说完。

    司马昱忧心忡忡道:“众位爱卿,前线战事吃紧,最近几天,可有想到何破局之法了?”

    总算到正事儿了。

    李明浩一阵欣喜,他今早上朝就是为了等这句话而来啊。

    台下群臣噤若寒蝉,司马昱顿时失望不已。

    “陛下。”李明浩恰到好处的步了出来,时机把握得是不早也不晚。

    “臣有一策可支援前线,说不得,可能还会反败为胜,只是...”

    “只是什么?”司马昱心急道。

    “只是,若微臣说得不对,还请陛下恕罪。”

    “国舅但说无妨。”司马昱大手一挥道,现在他了无思绪,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要有机会,那就抓住,死马当活马医吧。

    得到司马昱的圣言,杜竹林立即抬头挺胸,假装深意道:“如今盱眙危在旦夕之间,不可不增兵前线支援。”

    说着,顿了一下,扫视了一下群臣,包括谢安与藏爱亲等人后,才又缓缓道:“只是,如今我等难从他处调兵而来,值此国难之际,臣不敢丝毫懈怠,终于,在昨夜的苦思冥想之下,发觉了一个法子十分可行,那就是征狱中之囚奔赴前线。”

    顿时朝中之人震惊不已,均满眼不可思议的看向李明浩。

    李明浩见此,十分受用,便继续侃侃而谈道:“如今狱中之囚何止万人,若可废物利用,则有诸多好处,一则可令这群罪人戴罪立功,以安天下。”

    “二则可减轻我前线将士之压力,抵消秦国之兵力,这群罪囚若得杀一个,咱们便是赚一个,若得杀一群,我等便是赚一群。”

    “三则可减轻国库负担,毕竟不过是群罪人,粮草之供也不必精致,就算战死,抚恤金这块也可节省颇多。”

    “至于四利,则可以以此震慑天下宵小,令负有歹心之徒犯事之前可衡量一二,不敢踏此红线,如此,于国于民,百利而无一害也。”

    李明浩话音落下,

    大殿之内立即有人附和此策。

    “我不同意。”藏爱亲却在此时反对道:“陛下,该流放戍守边疆的囚犯早已流放,而如今狱中剩下的,或冤假错案,或罪轻可改过,或已叛下死刑之人,此三类人若不管不顾的发配边疆,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民情激奋的。”

    “冤假错案?那就是你之失职。”李明浩立即抓住机会攻击藏爱亲道:“狱中无冤魂,若有,便是你渎职,你若不解职,天下不容也。”

    “暂且收押,你不懂吗?”藏爱亲喝道:“天下案件何止千百件,我如何审得了那么快?”

    “那是你的事,忙不过来,也是你失职。”

    藏爱亲差点气爆了:“你智商低下,与你多说也是废话。”说罢,再次对着司马昱躬身道:“陛下,罪轻而可改过之人若是不管不顾,一律发配边疆,其家人定会不服,而已叛死刑,秋后立斩之人若是因此得以活命,受害者的家人也一样不服,如此,会给朝廷埋下祸根的,而令国之不稳也。”

    “乱世之下用重典。”李明浩冷笑道:“若不想发配边疆,便不要犯法,而若是犯了事,能怨朝廷之惩罚吗?至于死罪之人,我自有法子令其十有八九活命不成,何来不服?”

    藏爱亲一阵语塞,扫视了一下群臣,见大部分人对这些囚犯之命并无多大理会。

    心知独她一个,估计难以说服陛下与众人了,却还是想争取一下,毕竟,此策于国事,乃是后患无穷啊,故反问道:“若这些囚犯知晓左右是死,故而战前叛国,乱我军心,可如何是好?”

    李明浩依旧胸有成竹道:“那便给他们些许希望,令他们不想叛国。”说罢,看着藏爱亲冷笑不已。

    这些事儿,他昨晚已经与杜竹林细商了许久,当然有所对策。

    “陛下。”杜竹林继续道:“咱们可为这些囚犯定下律法,分罪轻,罪不至死与罪重当死三等。”

    “罪轻者,杀一秦兵可赎罪,之后或走或留,任他作选。”

    “罪不至死者,杀十敌也可赎罪,之后也可自选离去。”

    “而死罪之人,杀三十敌方之后还需留军守城一年,方可真正赎罪,才有选择去留的机会

    “如此,也算公平,给他们些许希望,而且,料想无人可杀三十敌,再于前线冲杀一年之后,还可活命吧?”

    司马昱点了点头,有点认同了。

    “众位大臣,除了藏侍郎外,可还有其他异议?”

    “臣附议国舅之策。”

    “臣也附议。”

    “臣认为可行。”

    ......

    “陛下...”藏爱亲看着司马昱缓缓摇着头。

    司马昱却抬手制止了她的话。

    “那便依国舅之言施策下去吧。”司马昱金口圣言道。

    如今他觉得现在都未必过得去了,哪还管将来如何。

    “陛下,臣还有一事。”李明浩再次出列道

    “国舅请说。”司马昱客气道,毕竟现在李明浩献策,也算是立了一大功。

    “启禀陛下。”李明浩荣光满面道:“臣对于刘裕之案有些许建议。”

    藏爱亲顿时心下一沉,这李国舅还死命咬住刘裕,估计此事难以善了了。

    李明浩见藏爱亲脸色难看,心里顿然一阵爽快道:“刘裕此人本来当叛死罪,只是之前藏侍郎极力辩护,也算有点道理,臣认为,其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应该难逃,不如判其为那死罪之人,流放前线杀三十敌,而后从军一年,若可守得盱眙,再议其有罪无罪。”

    “这样一来,其若战死,也算是为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赎罪,其若命大而活下,也可以显示陛下之仁义,算得上是两全其美,给天下子民一个交代了。”

    “言之有理。”殷仲文立马附议道:“如此废物利用,国舅爷当真是思虑周道,如此,对秦国那边,也无令其二话可言,不落其把柄也。”

    “那便如此安排吧。”司马昱点了点头。

    反正,他也是将刘裕作了弃子,左右也是死,现在李国舅又有献策之功,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刘裕交给命运安排。

    若是其真能在如此残酷的刑罚之中活下,不得不说,他还真是个人才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囚犯从军(二)

    早朝散去,步出皇宫。

    藏爱亲满心沉重。

    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刘裕,她本想靠着前线大胜之时,再舌战群雄以保下他。

    但是,谁料得如今前线却是失利,陛下也有点慌张,急病乱投医了。

    如此情况之下,没有将刘裕当场杀了送往秦国谢罪,已经算的上是格外开恩了。

    如今圣言已下,刘裕之事已无转机可言。

    他去得前线,在如此之重的刑罚之下,会活得下来吗?

    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藏爱亲苦笑了一声,她就算没上过战场,也知晓刘裕如今活命的机会着实渺茫。

    不说他,就是这天下的囚犯,在如此情况之下又有几人真正能活?

    这些囚犯一无有效训练,二无绝好兵器,三还各自离心离德,四还需冲杀在最前线,再加上,必然无人会怜悯他们的性命。

    胜了,估计会被驱使在前,一路掩杀,中不中埋伏,也无人会理会。

    而若是败了,估计也无人会鸣金收兵。

    在如此高强压的情况之下,活命二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他们都是弃子了。

    “藏女娃。”谢安在宫城门口等着她。

    “谢相。”藏爱亲暗叹了口气,脸色不大好的点了点头。

    谢安见此,开门见山道:“是否怨我刚刚没在朝堂之上与你共执一词?”

    藏爱亲不应话。

    谢安继续道:“如今前线失利,事情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这...唉...也是出乎我之意料了,陛下对我等已经不抱期望了,你可知晓?”

    “略有感觉。”藏爱亲点头回道。

    如今留下在御书房议事的不是谢相与王老将军他们,而是李明浩那贱人了,这失宠之感,多少还是可以感觉得到的。

    “那既已感觉到了,相信你也能理解,就算我出面劝解陛下,陛下也必不会采用的,如此,却是影响我之威信,如今正值战事吃紧之时,若是传出我与陛下不和之谣言,于国中可谓是雪上加霜,有可能会导致臣民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如此,所以...”说着,谢安深叹了口气。

    藏爱亲只好无奈的“嗯”了一声:“谢相不必多言,爱亲晓得了,不怪您。”

    “那边走边说吧。”

    “嗯。”

    藏爱亲点头应了一声,才行几步,又突然看向谢安道:“谢相,我有一疑虑,我这几日一直在想,我们是否都错了?”

    说罢,见谢安有所不解,便补充道:“我说的是谢帅带兵北上襄阳,而不是退守盱眙一事。”

    “不算错吧。”谢安苦笑道:“只是我等也料不到,桓冲叔

    侄名声在外,但其以两倍于敌人的兵力,竟然还被秦兵压制龟缩在盱眙城中,白白浪费了如此杀破盱眙秦军,回援淮阴的良机,落得现在这个地步,这士家兵将着实是差劲得离谱了。”

    “谢帅那边呢?”藏爱亲低沉道:“谢帅那边也无进展,可该如何是好?”

    “玄儿定然可以拿下襄阳城,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罢了。”谢安十分自信道:“我们如今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只要玄儿拿下襄阳城,断了秦军的后勤补给线,秦军之强也不过瓮中之鳖,翻不起巨浪的。”

    “但是,如今盱眙城的情况好似更加危急,说不得,襄阳还未拿下,盱眙已经失守了呢?谢相可有破局之法?”

    谢安闻言沉默了一会,欲言又止。

    藏爱亲一阵好奇,便开口问道:“谢相,怎么?”

    谢安依旧没有答话。

    过了好一会,好似做了重大决定一般,终于一咬牙,对着藏爱亲沉声道:“还记得我与你们提过的要征用道子殿下私兵北上防御一事吗?”

    “记得。”藏爱亲顿时心下一沉,脸色稍稍不自然了。

    “这就是破局之法。”说罢,谢安紧盯着藏爱亲许久,才又缓缓道:“我知你与太子殿下感情甚深,老夫今日于此拦住你,便是想你前去与太子殿下相商一番,希望他可以替我等出面劝说一下陛下即刻下旨到琅琊王府,命道子殿下带其私兵北上防御。”

    藏爱亲顿时一愣,脸色更加难堪了起来。

    “谢相,实在抱歉,恕难从命。”

    藏爱亲叹了口气,道:“您应该知晓,道子殿下若是受旨北上防御,护住了这片江山,其名声与威望必然高于太子,如此,太子殿下估计就得退位让贤了。”

    “而太子殿下若失去了太子之位,其下场可能会凄凉无比,我实在是无法...唉...无法言语啊。”

    “我知晓你与太子的难处。”谢安苦涩道:“只是如今天下不稳,这片大好江山即将为秦军所马踏,战事之紧急,我等也实在是没辙了。”

    说着,又继续劝道:“藏女娃,你应该也晓得了,如今唯有道子殿下的私兵才可救得了这天下了,那些所谓的囚徒戍守边疆,给秦兵的伤害不过是如同蚊子咬痒痒一般罢了,伤不了其筋骨,起不了多大波澜的。”

    藏爱亲自然也是认同此话。

    但是,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去劝说司马曜。

    要是牺牲她可以救得这天下,她自然是义不容辞。

    只是,现在是太子,国之储君,去叫一个位高权重之人自愿去死,这事儿是个人能做得出来的吗?

    只是,现在的她却也是无计可施。

    “陛下不是两次推迟此计策了吗?”藏爱亲低沉道:“再提,还有意义吗?”

    “有意义。”谢安肯定道

    :“若是太子亲自提出,与我等提出的分量是完全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谢安回道:“太子殿下若是亲自与陛下提出此策,就意味着太子殿下自愿放弃角逐皇位了,若是其可以以死相逼于陛下,给陛下施压,陛下必会迫不得已,同意征召道子殿下的私兵北上防御。”

    说罢,见藏爱亲还在犹豫,便继续道:“藏女娃,你不是个分不清轻重缓急之人,若想保住这片江山,我等不得不如此作为,实在是难有第二条道路可选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如此古之圣言,岂能忘却?”

    “可是道子殿下并非良君啊。”藏爱亲终于说出心里所想,苦涩道:“如今就算一时保住了这片江山,将来在道子殿下手里,也定会破烂不堪,战乱是迟早之事,我却是说服不了自己在那种人手下为官,而与之相比,太子仁义,才是最佳的圣君人选啊。”

    “但道子殿下无论怎么说,也是皇家之人,天下在其手中,总比落在秦国那里要好吧?”

    藏爱亲没接话,她依旧心有芥蒂。

    谢相之言也未必全对。

    若是司马道子登基,这天下岂能安生?

    那不过是帝国末日的垂死挣扎罢了。

    “这样吧。”谢安叹道:“我可以与你们承诺,若是将来有了转机,我定会与太子同坐一船,尽力扶他登基上位,如此可否?”

    得到谢安的承诺,藏爱亲稍感惊讶,心里却是舒坦了一点。

    有谢安这句话,将来多少或许还有点变数。

    “我尽量与太子说说吧。”藏爱亲深叹了口气,有点不满道:“只可惜陛下早几年前犹犹豫豫,太过于爱子心切,导致如今这般无法挽回的地步。”

    “谁说不是呢?”谢安也低声叹道:“只是你我作为臣子,也当理解一下陛下,陛下一生波折,老年才得此二子,皇家之中本就丁火不盛,陛下实在是不愿见这膝下二子兄弟相残啊,在陛下看来,天下之事,还没有他的家事重要,这话,我也就敢私下与你实说。”

    藏爱亲冷笑道:“最是无情帝王家,那座位只能坐得下一个屁股,这相残之事,避免得了吗?”

    “避免不了也要避免。”谢安苦涩道:“最起码,陛下是如此认为,也是如此作为的。”

    “这么多年以来,陛下一直努力的平衡双方的势力,令两人谁也奈何不得谁,本意是好的。奈何陛下却是忽略了人性的贪婪,一直对道子殿下的放纵,令其野心越来越盛,逐渐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本想令两兄弟相安无事的陛下,到头来却是弄巧成拙,导致两兄弟如今势同水火,落得如此两难境地,着实是不该。”

    藏爱亲当然也知晓其中之缘由,默认的点了点头。

    “罢了。”谢安叹道:“如今说这些也无意义,回去吧。”

    “嗯。”

第一百九十章 囚犯从军(三)

    与谢安分别之后,藏爱亲立即马不停蹄的奔向太子府。

    当她向司马曜转达谢安之话的时候,司马曜的脸色也是一僵,但最后还是应承了下来。

    这个决定是艰难的。

    不说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就是将这片大好河山拱手让人,还是仇人李皇后的儿子,他都难以接受。

    以他如今与司马道子那势同水火的关系,他若夺嫡失败,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母后大仇还未得报,如今他却落了绝境,这可该如何是好?

    但是,也正如谢安所言一般,如今,他们都没得选择了,倒不如趁现在还有机会,主动出击总好过将来父皇被动做出抉择。

    如此,还算是给父皇留下个舍己为国的好印象,说不得,将来可能还有变数。

    这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父皇应该不会放弃他吧?

    司马曜哀叹了口气。

    这世道谁人不是身不由己?

    就算是如他,如父皇这般身居高位之人,也不得不接受这现实的残酷。

    “殿下,国若不存,这一切叹之又能奈何?”藏爱亲劝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未到最后时刻,还是不要轻言放弃。”

    “知晓了。”司马曜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谢相那边,我会派人前去传达,你也不用担心我,我知道现在还不能倒下,除非亲眼看到司马道子亲登帝位,否则我就是死,都不会瞑目的。”

    “好。”藏爱亲关切的看了司马曜一眼,最后再次安慰道:“如今谢相已经做下承诺,若是可胜了秦国,谢帅之兵料想也能为殿下所驱使,如此兵权在手,也未必会输。”

    “嗯。”司马道子依旧无力的点了点头。

    他不是个傻子,自然知晓兵权在手的重要之处。

    但是,若是失了人心,就算兵权在手,那位置坐得也不牢固。

    古来多少权臣纂位不成,不都是输在了道义这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那里吗?

    见司马曜兴致盎然,无心多言。

    藏爱亲只得摇了摇头,退了下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藏府,天色已经是傍晚时分。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藏爱亲顿感自己还真的是个奔波劳累的命。

    “爱阙,等等。”

    一入藏府,藏爱亲便见得妹妹提着饭盒打算出门。

    她知道她是给刘裕送饭去的,这一个月来,藏爱阙送饭送得十分勤快,她一开始只道她是对刘裕一家心有亏欠,故而如此作为。

    但是,现在却是发觉,好似爱阙这饭送得越勤,这脸上的笑容就越深。

    这是迷途知返,移情别恋了?

    “何事?”藏爱阙停下脚步道:“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等我送饭给寄奴后回来再说。”

    不叫刘裕,叫寄奴了?

    藏爱亲更是感觉两人之间有着一股说不明,道不尽的情绪了。

    “这饭给我,我去送吧。”

    藏爱亲的话让藏爱阙一愣。

    藏爱亲解释道:“这么久没去见他,我有些话想与他说说。”

    “那你与我一同前去不就行了?”

    藏爱亲却是犹豫了一下。

    “算了,你去吧,待得机会,我再去瞧瞧他。”说着,就要匆匆离开。

    藏爱阙再傻,也听出来了,藏爱亲这是有话要瞒她啊。

    想到刘裕如今这副模样,她知道他更想见的人应该是藏爱亲而不是她藏爱阙。

    毕竟,刘裕如今也是满肚子的疑惑,他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放出来,朝廷也没个说法,难不成就这么一直关着?

    如此,也并非不能让藏爱亲去送一次饭。

    只是,她却有点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事非要瞒着她?

    “等等。”藏爱阙唤住了她,开口明言问道:“可是有何事瞒着我?”

    “没有。”藏爱亲强颜欢笑道。

    藏爱阙却是不信,依旧紧盯着她,银牙之中蹦出一字道:“说。”

    藏爱亲不敢与之对视,眼神有点闪烁,这令藏爱阙暗感不好,心里更是焦急了。

    “有什么事不能与我说的吗?将来我迟早也是会知道的吧?”

    藏爱亲闻言,暗叹了一句,只好回道:“刘裕要被发配前线从军了。”

    说从军好听点,实则是去做炮灰必死队啊。

    “什么?”藏爱阙却是已经花容失色:“你不是与我说过他会无罪释放的吗?为何又要发配前线?现在前线不是正打着仗吗?你这样子不是将他置于险境之中吗?”说着,眼泪刷刷流下:“你承诺过的,你说过会保他无碍的,你怎么可以如此说尔反尔,言而无信?”

    藏爱阙一连串的反问,令藏爱亲心里也是一酸。

    “这是陛下与朝臣们的安排,我无法阻止的。”藏爱亲只好无奈道。

    “为什么会这样?”藏爱阙囔囔问道。

    藏爱亲无法解释,心情也沉重不已,叹了口气,靠近藏爱阙道:“你还去送饭吗?不去的话,让我替你去吧。”说着,便接过她手中的饭盒。

    “你回去休息一下吧,刘裕那里,我自会去告知于他的。”说罢,见藏爱阙依旧愣愣的待在原地,只好摇了摇头,憋出一句“我尽力了”后,便提着饭盒步出藏府,径直往地牢而去。

    ......

    见到是藏爱亲来,而不是藏爱阙,刘裕一开始还有点不可思议,但是,接下来却是紧张了起来。

    藏爱亲许久没来此地,而现在来此,料想是有话要对他说,不是好消息就是坏消息。

    刘裕心里明了,估计是坏消息的几率大点。

    但是,人就是这么可笑的动物,纵使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是坏事,但是,依旧心存侥幸与期望。

    刘裕也一样,虽然心情沉重,眼中却一样闪过一丝的期盼。

    “先吃饭吧。”藏爱亲见刘裕就要开口问话,便率先说道。

    刘裕的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先吃饭吧,这话虽然听得风轻云淡的,但是其中却是暗示了一句,等等若是知晓了情况,我怕你吃不下去。

    这一顿,算是最后的断头饭吗?

    “其实这些天来,我也已经料得了结果会是如何,你实话实说即可,我等等依旧吃得下的。”说着,刘裕爽朗一笑,继续道:“做个饱死鬼总比做个饿死鬼要好,反正迟早也是要面对,不过是一刀子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但说无妨,不必在意我之心情。”

    见到刘裕这般模样,藏爱亲突然发觉,自己从没真正的看透过他。

    每一次令她感觉自己真能把握住他的时候,却又冷不丁的好似换了个人似的。

    说他怕死吧,还真的怕死。

    但是,如今到了需要面对的时候,却又是这般的坦然。

    一个人,竟然有如此诸多的面孔,而且是矛盾的面孔聚到了一起,却没有令人感觉丝毫的不适之感。

    乱世英豪,舍我其谁敢定乾坤。

    如此豪情万丈之言,莫不是便是他隐藏于内心深处的真实?

    他的懦弱是真的?他的豪气也是真的?

    “愣着干嘛呢?说吧。”刘裕催促了一声。

第一百九十一章 囚犯从军(四)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藏爱亲回道,见刘裕不解,便继续解释道:“你将与这天下囚徒一同发配边疆镇守前线。”

    “天下囚徒?”刘裕不可思议道:“不管罪重罪轻?包括这狱中所有人?”

    “嗯。”藏爱亲点头应道:“秦国军队已南下至盱眙之地,如今北方大部分土地均已沦陷,晋国危在旦夕之间,故李明浩建议陛下将你等囚犯发配前线镇守盱眙,以戴罪立功。”

    顿时狱中一片哗然。

    “凭什么?”狱中一下子就有人哭诉了起来:“上了前线还有活命的机会吗?凭什么要我等前去镇守?”

    “军队呢?军队哪去了?我只是小偷小摸而已,不是什么重罪,现在也要去送死吗?”

    “你冤吗?我还冤呢,我不过是与人打架而已,难道我也要去?而且我过几天就要出狱了啊。”

    “哈哈哈,天不亡我,老子还以为这次死定了,待老子立功回来,非要跺了那一家人不可竟敢举报我。”

    “冤枉啊,侍郎大人,学生是冤枉的,学生只是想进草丛方便一下,谁知那小娘子也进来方便?学生一生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绝无窥视之意,冤枉啊......”

    ......

    藏爱亲暗叹不已。

    要说冤枉,在她心中,刘裕才是最冤枉的那个,是她,是她亲手葬送了他。

    如今她就是想挽救,也无力回天。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已经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她尽力了。

    “怨我吗?”藏爱亲不敢直视刘裕,眼神闪烁道。

    “怎么可能怨你?”刘裕却微微一笑,回道:“这是我的选择,不管是对阙姐的恩情,还是在夫妻的道义上,我都必须要救她,况且,事情之突然也在你意料之外,这又如何能怨你?你作为一个姐姐,也不想阙姐落得如此险境的吧?”

    刘裕的话让藏爱亲的愧疚之感更深。

    “有什么事,若是我帮得上忙的话,你尽管说。”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帮我照顾好我母亲和弟弟们。”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

    “若是可

    以,给我两个弟弟请个夫子,好好教他们识文断字。”

    “好,还有吗?”藏爱亲感觉如此,心里或许好受一些。

    “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刘裕说着,看了看檀凭之,指着他道:“这位檀大哥有几个侄子侄女,如今在外头的日子估计不好过,若是...若是你觉得可以的话,也帮忙照顾个一二。”说罢,刘裕又有点不好意思道:“若是你觉得麻烦,就...就算了。”

    藏爱亲抬头,顺着刘裕的手指指向看去,只见一孔武有力的大汉正眼露祈求的看着她。

    她认识这个大汉,本打算过几天就审理他的案件的,如今倒好,不用审理了,陛下已经一棒子都打死了。

    可谓是贴心的减轻她的工作量了啊。

    但是,她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感。

    “不麻烦。”藏爱亲温柔道:“檀凭之是吗?我认识的。”

    檀凭之一愣,如此大人物竟然还认识自己,顿时有点受宠若惊了。

    “过来一下。”

    藏爱亲只一招手,檀凭之便赶紧靠了过来:“多谢大人。”

    “先别急着谢我。”藏爱亲思虑了一下,回道:“这样,我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檀凭之赶紧恭敬道:“大人的大恩大德,草民自当舍命相报也在所不惜,不敢言与大人交易,您直说即可。”

    藏爱亲便道:“我知你气力过人,且尚有几分武力,我可以答应你,将你那几个侄子侄女接入我藏府照顾,但是,你与刘裕到了前线,我希望你可护他一命。”

    “自当遵循。”檀凭之赶紧回道:“草民定会死在刘兄弟之前,请大人放心。”

    “有你这句话便可。”

    刘裕顿时感动不已:“大姐,我如今方知,你对我是真的好啊,之前却是误会你了。”

    好吗?真的好吗?

    藏爱亲脸色一红,羞愧让她无地自容。

    她只想弥补一下自己的愧疚罢了,但是,现在却好似越来越愧疚了。

    “你好生歇息着,有什么事儿,随时差狱卒通知我便可,估计过几日,圣令便下过来了,你们,都好好准备一下吧。”

    说罢,藏爱亲不好意思再留下,一句告辞之

    后便匆匆离去。

    顿时狱中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再次沸腾了起来。

    “大人,冤枉啊,学生真的是冤枉的啊,若是因一泡屎而嘣进鬼门关,学生这便是千古奇冤啊......”

    “大人,我不过芝麻小罪而已,何至于如此罪罚,不公啊。”

    ......

    但是,藏爱亲却脚步不停,罔若未闻。

    “都给我闭嘴。”沈田子大喝一声,狱中顿时一阵哑言。

    但是,未过多久,却又再次沸腾了起来。

    值此性命攸关之际,已经无人理会于他的恐吓了......

    刘裕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他想不到,在牢里这个把月而已,外面竟然变天了。

    不过,如今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就是他可以多活几天,但坏事却是,他知道,他活下的几率定然不大。

    李明浩那贱人还真是够狠的,将这么一堆人送去当炮灰,果然是个大贱人,他没看错此人啊,竟然想出如此昏招也是前无古人了。

    倒不如给老子一刀算了,如此这般的给人希望却又是一条绝路,还真是够狠的啊。

    暗叹了口气,刘裕转身回到桌前,将里面的饭菜一一拿出,安安静静的吃了起来。

    檀凭之见此,呵呵一笑道:“刘兄弟,这狱中就数你最是淡然了。”

    如今藏爱亲答应护住他那些侄子侄女,也是让他大松了口气。

    他知道藏爱亲如此帮他,不过是看在刘裕的面子上罢了。

    若是刘裕没帮他说情提议,以他如此算根葱的身份,不可能请得动藏爱亲去帮他照顾他那些侄子侄女。

    现在,也算的上是无后顾之忧了吧。

    这份情,他是不得不报了。

    杯酒饮下,刘裕才抬头幽幽看着檀凭之,相视未到几秒,突然哈哈笑道:“淡然只是表象,其实兄弟我的心里早已慌成狗了啊,只不过,笑终归比哭要好看点罢了。”

    檀凭之见此,也跟着爽朗大笑了起来。

    顿时,两人的笑声在这怨声载道的狱中显得格格不入。

第一百九十二章 囚犯从军(五)

    或许是受到了刘裕两人大笑的感染,又或许是知晓了无人再会听他们哭诉。

    狱中的埋怨与叫骂声渐渐消失,每个人都脸上都带着一丝的愁意,乌云在每个人的眉间久久不能散去。

    狱中恢复了宁静,刘裕二人的大笑之音也随之而止。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地牢之中的狱囚都在思索着逃生之路,一些家底厚实的,就赶紧差人通知家里想办法,而大部分无所依靠的人,就唯有仰天长叹了。

    “来一杯吧。”刘裕给檀凭之倒了杯酒水。

    檀凭之也不客气,接过之后便一饮而尽。

    “上了前线,刘兄弟可有什么打算?”

    刘裕知晓,他这是在隐晦的询问他的保命手段。

    毕竟他若是一无所用,就算他拼死相护,也难有善终。

    “我师从王修容,擅使一把刀枪,如今应该算是有些许能力自保。”

    “王修容?”檀凭之一愣,再次不确定的询问道:“可是帝国虎姬王修容?”

    “嗯。”

    得到刘裕的肯定,檀凭之有了些许的惊喜:“我擅使一把大刀,当年护我家人南下之时,于途中与流民缠斗,斩杀过几人,而且这些年来,为了求生计,从事的均是劈柴砍树,码头搬运的力气活,武艺也没有落下,反而增长了许多,料想上了战场,应该也能自保,如此,你我背后相对的话,活下的希望还是比较大的。”

    “或许吧。”

    刘裕却没那么乐观,他绝不相信李明浩此人会给他们这些人活路。

    吃过饭,刘裕便开始了自我的训练。

    虽然明知道那是一条绝路,但是,他还是想拼一下,万一老天开眼了呢?

    拼是九死一生,不拼便是十死无生。

    这一个月来,刘裕吃饱就睡,睡饱就吃,无所事事,却是给藏爱阙喂胖了不少。

    他要尽快恢复以前的体质,战场之上,最讲究的就是气力,不管杀敌,还是逃跑,都得要靠这口气与力撑着。

    “刘兄弟,我想与你对战一下,可否?”檀凭之看着有点手痒痒道。

    刘裕一思索,也觉得当该如此,毕竟王修容曾与他说过,一切的武艺,唯有建立在实战之上才是王道。

    “沈兄弟。”刘裕招呼了一声。

    沈田子便赶紧靠了过来。

    “将檀大哥调过来我这边吧。”刘裕一句吩咐,沈田子也无二话,招来几个提刀狱卒防备其中的囚犯,以防其中奔出拼命,才开门放出檀凭之。

    不过沈田子显然是想多了。

    檀凭之的狱友虽想出去,却还是不敢越狱。

    毕竟如今,死的只是他们一个,而若是越狱,不说能不能跑得出去,就是跑出去了,也定然会连累其家人。

    株连之罪,在这个时代起到了非同一般的震慑。

    看到檀凭之调了过来,刘裕突然想到了一个阵法,三人成阵,一人挡,二人杀。

    只要他们配合好了,将来上了战场,不管来者何人,都会双拳难敌四手,被他们瞬间抹杀。

    或许,这阵法才是真正的立功活命之道。

    只不过,现在的他还差一人。

    稍一沉思,刘裕便笑道:“沈兄弟,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沈田子依旧十分恭敬道:“姑爷请说。”

    “那日日叫冤之人是怎么一回事?他是真的冤吗?”

    刘裕话才刚下,沈田子便瞬间明了其所指为何人。

    “姑爷说的可是那个叫着一泡屎嘣进鬼门关的胖子?”

    “是他,怎么一回事?”

    “他进来还没几天,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也不好多言什么,要不让他自己来说吧?”沈田子说罢,看到刘裕点头,便步了过去,一敲狱门,便道:“那个胖子,诶,看哪去呢?就是你,这狱中就数你最胖,叫刘穆之是吗?过来一下,姑爷有话问你。”

    刘穆之原本两眼茫然,见牢头如此一说,便也只好靠了过来。

    “刘穆之是吗?”刘裕隔着通道笑道:“我瞧你身宽体庞的,应该有几分力气,就想问问你,你本事如何?上了战场可有活命的手段?”

    刘穆之脸色苍白,不敢答话。

    刘裕心里明了,便继续道:“我问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刘穆之想都不想,便回道:“自然是想活。”

    “想活就好。”刘裕大笑道:“说说,因何入狱?”

    刘穆之不解,疑惑的看着刘裕,奈何暗夜之中,只隐约瞧得到一个身影。

    “愣着干嘛呢?姑爷问你话呢,老实回答。”沈田子恐吓了一声。

    刘穆之只好老实回道:“学生几日前来京赶考,但是,快入建康城之时,实在是屎意难忍,便寻了个草丛入内解决,谁知...谁知完事之时才刚起身,便瞧见一世家车队远道而归,他们的小姐也在其中方便,这...这不是顿时就误会了吗?”

    “可是实话?”

    “绝无半点虚言。”刘穆之指天发誓道。

    刘裕顿时发觉,若是如此,这刘胖子真的是蒙受千古奇冤了。

    “若是按你如此说法,衙门之上说清楚不就行了?何至于要落狱啊?”檀凭之不解道。

    刘穆之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了:“原本是说清楚的了,只是那小姐非要纳我入赘

    ,我不肯,府衙便只能叛我偷窥之刑,以此惩罚我坏人姑娘清白,你说我冤不冤?如今,更令我想不到的是,变数竟然还如此之大,小小一个罪名,却是要了我的命,这何其无辜啊。”

    “就这?”檀凭之不信道:“你也不瞧瞧你是哪根葱,有世家闺女投怀送抱,你还不乐意了?你说假话也要寻个真实的理由啊,我看你就是心怀不轨,被抓现行。”

    “学生绝无虚言。”刘穆之急道:“我真的只是被判几日轻罪即可出狱,若真有重罪,早已要承受那宫刑之苦了,哪还能在此与你们说冤?”

    檀凭之一想,还真是如此。

    对于淫贼之罪,绝对是比杀人还要令人深恶痛绝,是要切掉下面,死后投胎都不能成为一个完整之人。

    但是,现在瞧这胖子这幅模样,还生龙活虎的,看来的确是没什么事儿。

    “那你为何不从了那姑娘?”刘裕笑道:“从了她,你不就可以立即出狱了?”

    刘穆之沉默许久,没有答话,显然也是很挣扎。

    “可是觉得无人帮你前去通告那姑娘?”刘裕继续道:“若是需要帮助,我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派人前去通告一声,你之冤枉,不当因此而去前线送死。”

    “多谢姑爷,不过不需要了。”刘穆之突然苦涩道:“我曾答应一女子,待我金榜题名归来之时便娶她,又如何能失信于她,半道转入他人之府门?”

    还是个痴情种啊?

    刘裕倍感惊讶,这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吗?

    “若是不抓住机会出去,前线可是刀枪无眼啊。”

    刘穆之再次陷入了沉默。

    刘裕暗叹了口气,这事儿还有什么好考虑的?不应该保命要紧吗?

    “穆之兄,时间不等人,你好好想想,最迟天亮之前得要给个答复,否则,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不用考虑了。”刘穆之决绝道:“若是失信于江儿姑娘,我倒不如一死了之。”

    这是恋爱中的冲动吗?

    若为爱情故,一切皆可抛?

    “你思虑清楚了?”

    “嗯。”

    刘裕顿感佩服,这一根筋的脑袋,有些时候,还真是不得不令人感动啊。

    “沈兄弟,也将他转来我这边吧,多少也是个缘分。”

    “诺。”

    “上了前线,你便随我两人一组,或许,能活久一点也。”

    刘穆之顿时感动不已,竟然还有人接纳他这种拖油瓶。

    “姑爷之恩,穆之永生难忘。”

    “先活下去再说这些吧。”

    “嗯。”

第一百九十三章 囚犯从军(六)

    时间在众人的沉默中流逝。

    天还是亮了。

    地牢作为京城的监狱,最先收到了圣令。

    或许是昨日已经知晓自己的命运,牢头沈田子公布通告后,竟然没有一人再次喧哗,只有面如土色,沉默寡言的回应。

    刘穆之听闻自己杀一敌便可脱身后,心里起了纠结,昨夜对于刘裕的感激之情瞬间转成了羊入虎口之感。

    毕竟他发觉刘裕与檀凭之二人乃是重罪,一人杀敌三十,两人就得要六十,这谈何容易?以一敌十已经算是勇士,而如今却是三倍之多,一人一刀,都得将他们剁成肉酱了。

    但是,如今已经答应入伙,多少有点难以开口拒绝。

    刘裕或许是瞧出了刘穆之的尴尬,便自先点明道:“你之罪较轻,我等三人合杀首敌之功,便由你去领了吧,我们三人之中,唯有你最有可能活下,能活一个算一个。”

    刘穆之顿时感动不已,暗道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姑爷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嗯。”刘裕笑道:“你也算是有一膀子力气,到时帮忙举盾护住我等,杀敌一事交由我二人便可。”

    “好。”

    刘穆之话音才下,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嘈杂之音。

    “刘郎,事起突然,我已听说,你还是宁死也不愿答应于我吗?”一女子带着哭音应声而至。

    刘裕瞧着来人,一阵不可思议的看着刘穆之。

    这女子生得虽不算惊艳,但配这刘胖子乃是绰绰有余啊。

    怎么就眼瞎了?偏就喜欢这大胖子?

    刘穆之脸色有点尴尬。

    女子看着他继续道:“可是嫌我乃是寡妇之身?”

    “没有,绝无此意。”刘穆之赶紧摇头道:“于姑娘,你之情义,我已知晓,只是我早已心有所属,不敢辜负家中佳人,故而唯有与你就此别过了。”

    听得刘穆之拒绝之话,女子脸露悲容,掩面痛哭。

    “你这话可是让我好想扁你了。”檀凭之低语道:“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一段好姻缘,你就这么的放弃了?”

    “我若娶她,家中之人又该如何?那你岂不是更想扁我?”刘穆之低语反问道。

    这让檀凭之一愣,的确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刘裕见此,便打趣般笑道:“于姑娘是吗?我倒是好奇,你看上这胖子什么地方了?怎么想,都觉得你是一朵鲜花,不应插在这坨牛粪上啊。”

    女子稍稍一愣,回道

    :“刘郎一片赤诚之心,于此世间难得,岂能因形貌而诋毁于他?我就是喜欢他的这片世间难有之痴情。”说着,又继续道:“我前夫容貌虽好,却是一个花心之人,最后落于一女子之手,身死他乡,若他有刘郎半分情义,也不至于落此地步...”

    这是受了情伤,而又遇着一个痴情汉的诱惑吗?

    刘裕突然想到了自己。

    藏爱阙对自己的转变,也是如此吗?

    她对自己其实也不是爱意,而是一种爱的精神寄托罢了?

    以己度人,刘裕顿时有点理解刘穆之了。

    “你不答应于我,便罢了。”女子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现在便去衙门求情,他们应该会放你出去的,你我就此别过吧。”

    “要放谁出去啊?”

    突然之间,李明浩的的声音传来。

    刘裕应声望去,只见其背后还跟着杜竹林与几个狗腿子。

    “哪家的小娘子?这么大的口气,也不怕引祸到自家府中吗?”李明浩恶狠狠道:“还不快滚。”

    女子一愣,知道此人来头不小,心下颤然。

    刘穆之见此,赶紧说道:“你先回去吧。”

    女子闻声,不敢逗留,赶紧领着侍女匆匆离去。

    刘裕看着李明浩作威作福之样,心中冷笑一声,盯着他笑道:“李国舅,你这等大人物来此作甚?”

    李明浩却是没应话,狗腿端了个凳子奔了过来,才悠哉悠哉的坐了下来。

    “我说过,我还会再来的。”杜竹林靠近刘裕阴森森道。

    “来就来呗,你想表达什么?”刘裕也转身寻了个凳子坐下,檀凭之与刘穆之二人分立其身后。

    刘裕这幅德行,顿时又让杜竹林感觉自己低了他一等。

    原本他就是想过来对着刘裕威风一下的,但现在刘裕却学着李明浩悠哉悠哉的坐着,一副要与李国舅平起平坐的样子。

    而他杜竹林却只是李明浩的一条狗,自然是没得坐,如此,自己岂不是自取其辱,成一个笑话了。

    “你给我起来。”杜竹林喝道。

    “站得有点累了,坐坐不行吗?”刘裕依然笑道,然后不再管他,转眼看向李明浩道:“李国舅,说说吧,难不成是来给我送别来了?若是的话,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以我与你的交情,还真是没当你是朋友,你这送行,我可不领情啊。”

    既然来者不善,刘裕也不打算给他什么面子了。

    毕竟他差不多是个将死之人,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这待

    遇,更何况是李明浩这仇人。

    “现在长点本事了啊。”李明浩嘿嘿一笑道:“当时你可是跪下向我求饶来的,现在要不要再求饶一下?说不得本国舅可以考虑再饶你一命。”

    檀凭之与刘穆之一愣,看了看刘裕。

    刘裕却是立马站了起来,高声呼道:“这样啊,跪下求饶就能活命吗?李国舅此言可是实话?”

    李明浩脸露奸笑,点头应道:“正是。”

    刘裕立即大喊了起来:“大家伙都听到了吧,眼前这位可是晋国大名鼎鼎的国舅爷,料想应该不会骗咱们,谁若不想上前线送死,便赶紧跪下叩几个响头,机会难得,先叩先活啊。”

    顿时狱中齐刷刷的跪倒一片囚犯,边叩头边口呼饶命二字。

    “万岁。”刘裕突然又大喝道:“李国舅万岁”。

    狱中囚犯不知情,还以为李明浩应下了,便也跟着大喊了起来,唯恐谁喊得小声了,让国舅爷没听到。

    或许是气氛的活跃,每个人都脸上愁容不再,而是有一股劫后重生的喜悦之感。

    李明浩脸色难看至极。

    这些囚犯若是放出去,说不得他就要亲自上前线去了。

    看着李明浩那吃屎一般的脸色,刘裕心中一阵爽快。

    “李国舅,这下爽没?这么多人给你跪下磕头,高呼万岁了,您还不赶紧吩咐狱卒开门放行。”

    狱卒也是一阵左右为难,纷纷看向李明浩,只待他一声令下。

    但是,众望之下,却是没见李明浩有所动作。

    他依旧沉默着。

    “李国舅,你这般可是想言而无信,耍我们寻乐活不成?”刘裕顿时阴森森道:“你当我等囚犯好欺负是吗?大小不过是个死字,你就当真不怕得罪我等和你拼命?”

    顿时囚徒也感觉到自己被耍了一道,纷纷站起,目露凶光的盯着他。

    “各位好汉。”刘裕继续煽动道:“眼前这人便是陷害我等,将我等推到前线送死之人,如今其不说有半分的愧疚之心,竟然还来此耍咱们一道,看咱们笑话,作威作福,着实可恶,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如今李国舅若是没个说法,咱们岂能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

    “好你小子,原来是你在陷害我们,你不给个说法,我等与你不共戴天。”

    “别以为自己身居高位便能将我等视若虫蚁,兔子急了会咬人,老子若急了,就算弄不死你,也要咬你块肉。”

第一百九十四章 囚犯从军(七)

    狱中群情激奋,叫嚣不止。

    李明浩依旧沉默着,俨然一副虫子的叫嚣撼动不了高山的根基一般。

    他倒想看看这些垃圾能奈何给他。

    看着李明浩这幅装模作样的样子,刘裕冷笑了一下,也不着急,静静的与之对视着,丝毫不惧。

    老子看你能稳到几时,这狱中皆是高素质的人才,总有一句戳中你的痛点,到时看你跳不跳脚。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竟然还围追堵截到了狱中,老子就是那么的好欺负不成?

    纵使你身居高位,如今我挟众怒而来,也不落你半分威风。

    李明浩心里明了刘裕的手段,暗道自己一不小心着了这贱民的道了,顿时有点懊恼,但却不能发作。

    他知晓自己若是发作,就更趁了这小子的意了,自己堂堂一个国舅爷,岂能被一贱民牵着鼻子走?

    本想来此奚落刘裕的杜竹林脸色更加难看了,刘裕故意无视他,绕过他去针对李明浩,这明摆着是瞧不起他啊。

    真当自己是条狗了,不配与之为敌?

    李明浩本是为了给自己撑腰出头而来,现在却落了众口讨伐的地步,回去之后,估计又没他好果子吃了。

    狱中众囚见自己的愤愤不平的怒火没有得到李明浩的回应,感觉自己在这些大人物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顿时更是气急败坏了起来。

    左右是个死字,当然也要讨回点利息,弄不死拿你,也要骂两句,多少也能让自己舒心一下。

    于是,风向慢慢就变了,由讨要说法变成了谩骂,芬芳之语不绝于耳。

    正如刘裕所料,这些人都是高素质的人才,说话多少是比较好听,简直将李明浩一家全问候了个遍。

    李明浩一开始还能泰然自若,但是,越来越好听的话语还是令他的脸色也跟着越来越铁青。

    “闭嘴。”李明浩实在忍不下去了,大声喝道:“再敢骂一句,本国舅诛你们九族。”

    狱中众囚顿时如冷水浇头,霎时间内噤若寒蝉。

    见镇住了众囚犯,李明浩松了口气。

    但刘裕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李国舅好大的威风,开口闭口就是诛人九族,孰不知,唯有当今圣上才有如此权利,叫你一声万岁而已,真当自己是皇上了不成?”说罢,刘裕便指着他大喝道:“你如此大逆不道,是想造反不成?”

    如此大的帽子

    扣下,纵使是李明浩也大吃一惊,脸色因惧怕而骤然大变。

    刘裕心中爽快,大笑了起来:“大家伙都可作证你这大逆不道之人心怀不轨,看来,李国舅得要好好查办查办一番,说不得得要和我等一起上阵杀敌,戴罪立功了啊。”

    顿时众囚犯心里也舒畅,纷纷高呼着配合刘裕。

    “你们这些垃圾安敢如此污蔑于我。”李明浩气得手指都有点发抖了。

    刘裕却是丝毫不惧,继续道:“我们若是垃圾,你就是一坨屎,长得也是一坨狗屎,别以为穿上锦衣玉服,便能人模人样了,我告诉你,你那是人模狗样,还想谋朝纂位,就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哪根葱。”

    刘裕的话直戳李明浩的痛点,他最恨别人议论他的容貌,这是他多年的心结。

    如今竟然给刘裕如此肆无忌惮的辱骂,这简直比诬陷他造反还要让他气急败坏。

    “好胆你个贱民,敢如此污我,来人,给本国舅将他拉出来,本国舅要亲自给他脸上刺个罪字。”说罢,李明浩双眼通红,盯着刘裕恨道:“刺了这罪字之后,我看你还敢不敢如此嚣张,看是你像狗屎多点还是我像狗屎多点。”

    “刺不刺罪字,都是你像狗屎多点,这是毋庸置疑的。”刘裕哈哈大笑了起来,胜利让他倍感爽快。

    “好你个贱民。”

    刘裕立即喝道:“贱你个狗屎,老子左右不过一条命,怕你不成?好胆你就开门,看你老子我不打死你。”

    刘裕与李明浩的针锋相对,让众囚高看不少。

    如今还在京城之中,李国舅有的是手段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刘裕却还敢如此的刚硬,若不是傻,那就是愣,但是,就是这股愣却令他们佩服不已。

    “都愣着干嘛呢?开门,给本国舅将他拉出来。”李明浩大怒,一巴掌拍向旁边的狗腿。

    狗腿才反应回来,赶紧找狱卒要钥匙。

    但是,狱卒均言钥匙在牢头那里。

    狗腿逛了一圈,却是没找到沈田子。

    “砸,给我将这门砸开。”李明浩怒道:“老子今天就要弄死他,找家伙,赶紧的。”

    狗腿立马寻来一个铁锤,对着狱门上的铁锁就是一阵狠砸。

    “檀大哥,可敢陪我疯一回?”刘裕呵呵笑道:“老子今天就是死,也要揍那贱人一顿。”

    檀凭之毫不犹豫道:“刘兄弟于我有大恩,左右我也是个死,何不陪

    你疯一把。”

    “好,有檀兄如此豪杰陪伴,我此行不孤独也。”说罢,刘裕转头对着刘穆之道:“穆之兄,你待会离远点,你就莫要参与进来了。”

    一句话,顿时又令刘穆之感动不已。

    “砰...”

    狱门之锁应声之下终于被砸了开来。

    刘裕与檀凭之二人未等狗腿冲入进来,便先发制人,冲出狱门直往李明浩奔去,所过之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拳拳到肉,绝不手软。

    李明浩没料到刘裕二人竟然如此生猛,前方的狗腿之多,竟然未能拦下,赶紧一阵后退。

    “国舅莫慌,待我兄弟几个去将他们擒来。”

    李明浩旁边几个大汉上前回了一句,便立刻往刘裕二人奔去。

    几个大汉的加入,刘裕与檀凭之二人立即感受到了压力。

    若是一对一,或许不惧他们任何一人。

    但是,现在在这狭小的空间之中,几名大汉加上众多狗腿,刘裕二人又手无寸铁,却是进退不得,慢慢落了下风。

    看来还是自己小看这些高官贵族了。

    刘裕才发觉,这些人多少还是有些资本请一些有本事的人替其卖命的。

    这几个大汉,说不得就是军中好手,浑身肌肉坚硬不已,硬挨了刘裕二人几拳,却只是倒退几步,又继续发狠的上前拼命。

    一炷香后,刘裕二人还是未能突破几名大汉的防线,反而双拳难敌四手,硬挨了狗腿子们多拳,鼻青脸肿了起来。

    力有所竭,刘裕急了,谁知心越急,越容易失误,一个大汉抓住时机,一脚将他踢倒在地,顿时几个狗腿立马扑了上去。

    刘裕暗感不好,却是为时已晚,几个狗腿已经压制住他,将他的双手反缚于身后,他被擒住了。

    檀凭之见此,想要上前救助,却是未能靠近,也被一闷棍从背后甩来,受痛之下,重心不稳,也被擒了下来。

    见刘裕二人终于被拿下,李明浩大松了口气。

    他如今毫不怀疑若是掉在刘裕手里,这贱民定然不会害怕弄他一顿。

    这就是狗急跳墙,匹夫之怒,血溅五步吗?

    李明浩一阵后怕,还好今天将这几个大汉带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来人,上碳炉,热铁字,本国舅要亲自给这贱民刻上一个让他永生难忘的罪字,让他好好学学怎么夹着尾巴做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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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就欠债卖身,成长之路虽心酸,终究创下帝王业,终结乱世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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