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章 摄政王
又过了几日,宁阳城被抄家的权贵官员已经有几百家,百姓看着一个个大箱子,从大户人家搬出来,都在猜里面装了多少好东西。
和皇家沾亲带故,位高权重的人,家眷还能在家里待着,等着定罪下来后,才看要如何处置她们。
到时就看是砍头还是被流放,或是收入贱籍为官奴。
那些官职小些的家眷也一起被抓走,家中的奴婢卖身的也没放过,没卖身来帮工的那些,只准带走身上的衣服就得立马滚蛋。
众臣发现事态不对,这已经远远超过整顿朝纲,清理党争的手段。
这完全就是一副不想干了,把人都杀光,大伙一拍两散,国也不要的样子。
鸿业帝虽然不是什么明君,那也是从小学**王术的皇子,当皇帝这么多年也没犯过这种蠢事。
现在怎么突然吃错药,疯了一般。
朝堂上的党争有三派,一派是支持庄家的,他们在这次清洗中全军覆没。
现在还剩下两派人,有一派比较中立,已经被牵涉进庄家案中不少人,大多都是冤枉的,只是平日有正常往来而已。
那些平时里与庄家水火不容,上朝就争个脸红脖子粗的官员,现在暂时没事。
可现在没事,不代表其它人被弄死后,不会轮到他们。
一个朝堂上的人,这国师又不是和他们一伙,还能希望他高抬贵手放过大家?
事成者从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别人手中,得出手压制这个疯子才行。
早朝时,太子带着一帮老臣和御史,开始控诉国师冤枉官员,乱杀无辜,民怨沸腾,请皇上对国师革职查办。
孟仲季站在百官最前面,根本没理会百官的告状,眼睛看着地上的汉白玉砖,好像上面有花似的。
他那漫不经心的态度,还有刺眼的火红色的头发,都激怒了满朝文武。
不止文官,他还抄了不少武官的家,要不是他得守在宁阳城办案,可能已经跑到各郡去抄家了。
“陛下,孟仲季祸国殃民,残害忠良,若是不阻止他,将毁我青梁国之根本啊!”朝上乌压压跪了一片大臣。
不管是哪派的人,约好还是没约,此时见大部分人都跪下,也跟着一起要逼鸿业帝约束孟仲季。
此人行事太过,而且神奇的是他在百官之中竟然没有同好,满朝的人没一个站在他那边。
似乎就是一个人凭着皇帝的宠爱,挑战整个朝廷文武百官。
除非鸿业帝不要皇位,不要这青梁国的江山,不然怎么会容忍一个人乱来。
但这不可能,就算他自己无心做皇帝,也能让太子继位,而不是毁掉自家的天下。
百官相信,只要所有人极力反对,鸿业帝怎么也得有所表态。
高高的龙椅上,鸿业帝面无表情的看着下跪的百官,只有国师孟仲季一人站在那,特别的显眼。
他开了口,“此事不议,国师这几日办差做的很好,众爱卿无本上奏便退朝吧。”
朝堂之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震惊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鸿业帝竟然还夸国师办的好?
“陛下!”完全不知道鸿业帝是中了什么邪,众老臣难于接受,悲愤地哭喊道。
这时,一个看起来不苟言笑,脸色冷如霜的老头,高声说道:“陛下,现民间流言四起,说国师乃陛下之子。谣言不止,天将大乱,请陛下彻查。”
他是皇后的父亲,必要保太子。就算国师是鸿业帝的儿子,名不正言不顺,他也不怕此人能抢太子位。
而是怕此人被其它皇子利用,借着锦龙宫的权势和皇帝的宠爱,对太子下毒手。
最好能在重棒之下,把国师打死再也不能翻身。
他便又说道:“现在蝗灾已过六郡,宁阳城外都可见蝗虫踪迹,至从青梁有了国师,瘟疫、决堤无数,灾祸不断。今年又出现蝗灾,就如天景帝的妖妃在世那时一样,青梁出了不祥之人,毁我国运。”
妖妃在鸿业帝面前是个禁忌话题,平日没人敢提起,现在被他拿了出来。
人一向很奇怪,人是自己送的,杀也是自己默认,失去之后又深情款款,成为心头的一根刺。
每次提起,总会想到当年做王爷时的伏小、不甘心和羞愤。
这些情绪化为对一个女人的爱意后,多了层伪装,发怒也变得理所当然。
鸿业帝觉得头有些痛,这让他的心情很烦躁,额头两边的太阳穴痛得跳动,他杀意顿起。
朕任命一个锦龙宫统领,你们也有意见!
他正要发怒,下方传来了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你们可真令人生厌。”
国师看了过去,抬手打了个响指。
“砰!”
堂堂国丈,青梁国三朝元老的脑袋,在朝堂之上炸开了花,红白相间的血污向四周喷洒,飞溅在周围的大臣身上。
身旁的太子更是被溅了一脸,当场就愣怔住。
国丈的头只剩下巴还在脖子上,血污之中有红色的东西在挣扎,探出血色触手。
尸体先是跪下,才砰的倒在了地上。
朝堂死一般的寂静。
“啊!有刺客。”
突然有人惊叫起来,音都破了,尖锐又刺耳,穿透了大殿。
顿时百官纷纷连滚带爬往四周逃窜,禁军侍卫也冲了进来。
国师对着他们勾勾手指,侍卫的头一个接一个像烟花般炸开,如国丈那般无二。
“啊!”
有胆小的大臣,叫得惨烈,吓得不轻。
国师看见几个离殿门最近的大臣,已经跨过侍卫的尸体,正要逃到殿外,便对着他们抬起手,微微笑道:“谁让你们退朝了?”
手指微动,那几名大臣顿时脑袋炸裂,摔在了大殿门口。
本欲冲到门口的大臣,又全退了回来,挤到了墙边。
不知是谁,还在没命的惊叫。
“嘘。”国师把手指放在嘴边,提醒道。
但就是有一人,依旧叫得最大声,完全不能冷静下来,感觉已经疯了。
国师对他勾了一下手指,那人便在砰的声音中安静了,眼珠弹到旁边的大臣身上,带着血污滚落在地。
终于,大殿中完全安静下来。
大臣们慌得像被猫堵住的老鼠,挤在一起。
而站在角落里的太监们却一动也没动,从头到尾保持着身体微弓,低头等候吩咐的样子。
鸿业帝坐在龙椅上,顿时脸色极为难看,却又觉得头痛无比,似乎要裂开又忍住的样子。
他发现自己说不了话,嘴好像被缝了起来,无力张开。
“陛下,老奴在身边伺候着呢。”站在一旁的老太监走上前,恭恭敬敬的对他说道。
鸿业帝镇静的坐在龙椅上,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淡定无比。其实他什么也做不了,动都没办法动,他对身体失去了控制。
看着在下方嚣张的孟仲季,他知道自己栽了。
大臣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离着这么远,也能爆掉别人的头,但此时皇帝也不出声,他们也稍微冷静下来。
“孟仲季,你想造反吗!”有人出声喝斥,砰的一声脑袋便炸了。
有武将从柱后冲出,从国师背后袭来,拳头还未碰到他,脑袋同样也炸掉。
离得太近,那红线虫还飞了出来,落在了国师的肩膀上。
他用手把红线虫抓住,若无其事的拿着,向众人说道:“这小东西可爱吧?”
“各位的脑子里都有它,只要我愿意,它们就会搅烂你们的脑子,然后钻出来。”
“但我最喜欢的就是让它们炸开,像放烟火一样,灿烂的同时也能吓到人。”
国师手中的红线虫此时软塌塌,已经死掉,被他甩落在地。
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侧身看着众大臣,笑道:“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摄政王,各位有意见吗?”
“这……这不合规矩,没有先例。”礼部竟然有人颤颤巍巍地说了话。
国师笑道:“那你能办吗?摄政王上位,应该有个大典才对。”
那大臣吓得一抖,赶快拱手道:“臣能办,参考例代王朝,必然有此礼法。”
“那便行了。”国师吩咐道,“本王总不能站着帮陛下处理朝务。”
立马有太监跑了下去,好像早就准备好似的,搬上来一把龙头椅,放在了鸿业帝边上。
国师走了上去,坐在了龙头椅上,朝大臣们说道:“各位爱卿,也不用惊慌,只是脑中有虫而已,大家都一样。只要你们用心为国为民,和寻常人也无区别。”
“明日照常上朝,若是有人不来,可以试试能不能走出宁阳城。”
这时,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批禁军来到了大殿门外,禁军统领走了进来,众人面露喜色。
却没想到他上前就单膝跪下,抱拳道:“见过陛下、摄政王。臣来迟一步,护驾不利,前来领罪。”
“乌统领何罪之有,事发突然,本王也没想到,今日竟然有人寻死。”国师和颜悦色地说道。
“今日朝上生变,恐有人出逃,禁军要好好守住城内百姓的安危,下去吧。”
乌统领抱拳道:“臣领命。”
便退了下去。
大臣们心都凉了,看着满朝堂的尸体,不知接下来要干嘛。
突然,便听到国师说道:“本王会在御律殿替陛下处理朝务,今日便退朝吧。”
他起身看也不看众臣,便扬长而去。
鸿业帝僵硬的被太监拉了起来,搬到龙头椅上,直接连人带椅子给抬走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充满了茫然,就这?就这样了?
要不是堂上的尸体在提醒着他们,都得以为今天发生的事是在做梦,如此的荒唐和莫名其妙。
国师就这么放弃他们离去,不怕他们去寻援军?
而太子此时衣裳湿透,吓得全身发软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第八百四十一章 忌日
“后来呢,太子现在怎么样了?”庄柔吃着楚夏那弄来的肉干,看着面前忧心忡忡的荣宝公主问道。
荣宝公主长长的叹了口气,“国师并没有寻太子的麻烦,可他自己害怕的不行,整天到处找人想办法。有人提议让太子让位,主动提出让国师当太子。”
“而且太安侯全家死在了城门口,吓坏了所有人,谁也不敢出城了。”
“本宫也怀疑脑中有虫子,想想便根本睡不着,那场面虽然我没看到,可说的也很吓人。”她眼睛下面全是黑的,从几天前国师自封为摄政王开始,她就没能睡好。
当天下朝,就有人想把家眷送出宁阳城。在出城时,有人守在城门那,吹着奇怪的笛子。
听到那声音,太安侯全家就七孔流血,从他们的口鼻中爬出了红色如线的虫子。
这可把想要出城的各府家眷吓坏了,又急急忙忙地逃回了家。
城里的大夫名医忙得不行,在各家各户跑来跑去,也无法把虫子驱除,还有几十人在治疗中因触动虫子而死。
知道没有办法出城,这几日百官都老实的上朝,假装在处理国事,而锦龙宫继续在抓人抄家。
庄柔不解的问道:“你们青梁都没兵吗?你爹一看就是被控制住了,就没有什么忠心耿耿的将军,从外面打回来救一下?”
荣宝公主看了她一眼,无奈的说:“其实本宫也觉得奇怪,国师虽然不让王公大臣离开宁阳,但并不是百姓也出不去,早已经有人出去送信求救。”
“国师应该能想到此事,却一点也不管,难道在外的将军都被他控制了不成?”
“如此的话,他还做什么摄政王,直接当皇帝不就行了。”
教主控制了青梁国多少将军庄柔不清楚,但雄关的统领王姚元确实是归顺了他,都这么多年了,再控制几个也正常。
庄柔回答道:“庄家人不也还没砍头,我都等好几天了,说不定是想找个什么好日子。”
“你也是庄家人,怎么就光想着看他们被砍头,对你有何好处?”荣宝公主气呼呼地说道。
她也有些怪庄家,国师这么危险的人物,锦龙宫竟然一点也不知道,就能欺负一下身家清清楚楚的大臣。
要是早点发现国师的阴谋,哪还能让父皇落入他的魔掌。
庄柔笑道:“他们不是祸害吗?总有砍头的一天。我寻思着别人不救,小石榴我总得弄出来。”
“但锦龙宫那大牢我一个人劫不了,就等着拉出来砍头时,趁人不备抢他一个还行。”
小石榴因为是庄家子弟,也一起被抓了,他外公自身难保,同样关在牢里面。
她觉得这小子还是满好玩的,死了怪可惜。
庄策这些就算了,没个好印象,倒是能把庄侍也送进去关着就完美了。
“唉……”荣宝公主有气无力地说,“还不知道本宫能活多久,那笛声飘到这里,本宫也得死的那么难看。”
“那到也不至于死。”庄柔今天可不是来闲谈的,而是莫左求她来给荣宝公主驱虫。
她本来想着荣宝公主在公主府不出门,政变也轮不到她一个待嫁公主,国师才不会特意盯着这里。
省得驱了虫走漏风声,想晚几天再过来。
但莫左比自己有虫还着急,天天吵得要死,硬生生把她逼来了。
突然,庄柔想起一事,问道:“公主,妖妃姑娜是什么时候死的?”
“立冬之前,那日突然提前飘了雪,好多庄稼还没收,地也没翻上,就下了半个多月的大雪。宁阳城这边的郡着了灾,当时所有人都骂她是不祥之人,祸国殃民。”荣宝公主回忆了一下说道。
她问道:“怎么了?”
庄柔笑道:“我猜国师可能要在妖妃死的那天,把所有人拖出去砍头。当时支持杀死妖妃的人,肯定都要死。”
“什么皇后皇子,肯定也不会放过。”
“……”荣宝公主脸色顿时变得苍白,“那可怎么办,所以现在他不管我们,就是要故意养到那天才杀吗?”
“本宫那时还没出生,这与我无关啊!”
庄柔拍拍她的肩劝道:“谁让你是皇帝的女儿,他算起来也是你皇兄了。”
荣宝公主被她活生生气哭了,“谁要这种皇兄,现在本宫出又出不了宁阳城,难道就只能在此等死?”
“还是宫家好,家眷在事变之前跑去了别院,没有在这宁阳城中等死。”
“本宫的命怎么这么苦,遇上了这种事。”她悲从中来,长袖掩面就哭了起来。
身为公主只能拿来联姻,好不容易有了意中人,却又要被虫子杀死,还不如城中的百姓,不会被人盯上下虫子。
庄柔瞧着她就笑,“哭什么,今天就是左将军叫我来帮你驱虫的。”
“啊?”荣宝公主顿时停住了哭,惊讶的看着她,“你行?”
“当然,先让你的人退避,就说你要小睡一下。”庄柔不满的咋舌道,这是瞧不起谁啊。
她是悄悄来见公主的,侍女都在外面守着,没人进来伺候。
现在侍女都怕公主府被抄,她们被卖成官奴,无心干活,不让进就真的不过来。
站在外面还方便她们三三两两的小声议论,看看有没有活路可寻。
荣宝公主想了想,便隔窗说自己要小睡一会,让侍女不要过来打扰自己,除非是被人抄家,不然天大的事都别吵她。
侍女们应下,退到墙角去聊城中哪家又怎么了。
外面没人了,荣宝公主端坐,手藏在袖中紧张的捏着,故作镇定地说:“现在没人了,你要如何做,扎银针还是服药?”
“都不是,公主请躺在垫子上,放心,一点也不会痛。”庄柔笑道,拍了拍两人坐着的毯子。
荣宝公主疑惑的躺下,她到不怕庄柔会做什么事,又不是男的。
“好了,你动手吧。”她抿着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带颤抖。
庄柔跪坐在她旁边,把手伸到了荣宝公主的额头上,内力瞬间就深入。
荣宝公主便全身再也动不了半分,惊悚中又带着点新奇,好好的盯着庄柔。
终于,在感到有东西从自己眼睛里钻出来的时候,她惊吓过度直接晕了过去。
庄柔觉得好笑,要是明堂先生知道了,肯定要羡慕一番,昏迷就不用看到虫子钻出来的场面了。
荣宝公主只是个享受富贵的寻常公主,她体内就一条红线虫,说不定还是在哪次国宴上中的招。
毫不费劲的除掉虫,庄柔点起蜡烛把虫子烧掉,让荣宝公主睡了会,才把她弄醒。
这一醒,她便眼泪哗哗得哭了起来。
最怕女人哭了,要是哭出声,外面的侍女跑过来怎么办?
想到这,庄柔便要告辞离开,回去给那蠢莫左交差。
这刚一起身,荣宝公主便拉住了她的衣摆,哭兮兮地说道:“顺王府的世子一直把我当妹妹,是个很好的人,我不忍看着他出事,能不能帮他也驱一下虫?”
顺王府的世子算下来也是她的堂兄,从小就特别照顾她,有好吃好玩的东西都往这里送。
她实在不忍心看着顺王府就这么没了,只要能留下世子,也能有香火。
庄柔不解地问道:“公主怎么不给你亲哥求情,各位皇子肯定好不了。”
“……”荣宝公主眼神恍惚了一下,才低声说道,“我自然是不忍,但皇兄们肯定被严防死守,你过去太危险。”
“国师怎么会留下皇子,现在不杀也许是为了诱敌,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想在姑娜的忌日再杀。”
庄柔便说:“那你还有谁想救,把名字都写下来,我要是能办,就帮你救一把。”
“但你要知道,若是消息传出去,国师知道有人能驱逐虫子,必会追杀我,然后给所有人再加几份虫量。”
“虽然有名单,我也不会全部救下,你应该知道,真正解除危机并不是驱除掉虫子,而是怎么除掉国师。”
荣宝公主没有无理取闹,她点头应道:“我明白,其它人我便不写了,只有这位世子哥哥请你救一救。”
“还好这位世子是你堂兄,要是表兄,还不知道左将军会怎么想。”庄柔说道。
“想什么本宫知道,他若要是对表妹好,本宫一样容不下。”荣宝公主突然犀利地说道,恢复了公主的气势。
又不是什么柔软的小家壁玉,这位也是堂堂正正的公主。
她又说道:“你放心,虽然我身上已经没虫,但暂时也不会离开宁阳城,不会打草惊蛇。”
“反正就算逃,也无路可去。”
庄柔笑了笑,哪里没地方去,莫左家可不小,以前将会更大,让她滚一天都滚不完。
荣宝公主先出去,把侍女叫上一起离开,她哭红肿的眼睛也没引起怀疑。现在这满城的贵女,哪个不哭,在家不哭转眼可能就在牢里哭了。
庄柔悄悄离开公主府,等到了晚上便悄悄去了顺王府。
顺王府的仆人害怕被牵连,逃跑了很多,她翻进去就如出入无人之地,抓了个守夜的小丫环,问出了世子所住之处,便把人打晕藏在屋中。
她找到书房时,世子还没睡,正在唉声叹气的喝闷酒。
根本就没打算告诉他此事,庄柔从窗口翻进去,在世子回头时就把他打晕,驱虫后立马闪人,只是把虫尸摆在桌子上留个证据。
做好事不留名,也算是行功德。
等庄柔乐呵呵的回到客栈,一开门就见屋内坐了个大美人,见她回来,便挑着媚眼问道:“又死哪鬼混去了,让人家等了这么久。”
“大人,你怎么又穿女装,让登徒子看到可就太危险了。”庄柔吸了口凉气,这家伙今天扮的如此妖媚,又不过年过节的,特意来找自己,肯定没好事。
楚夏嘟着小嘴不满地说:“人家也不愿这样穿,谁让人家长的国色天香,出门容易被人认出来。只能扮成这样,才能低调一些。”
庄柔咧了一下嘴,“呵呵。”
“其实人家来是有事,你瞧瞧这个。”楚夏纤纤玉指推来一张折好的纸,笑盈盈地说道。
“不想看,我看你就够了。”庄柔立马移开目光,那东西绝对是陷阱,坑死人不偿命那种。
楚夏一顿,便傲骄的别开脸,气呼呼地说:“你心里只有庄学文,没有人家。太过分了,我要出去放纵,去做个纨绔登徒子,天天喝酒夜不归家。”
“怕你了,我看还不行吗?”庄柔无语,伸手把纸拿了起来,说得他之前不是纨绔一样。
第八百四十二章 大昊有人才
庄柔手上的纸,写着一个个人名和官职,人数还不少。
一看到这个,她不用猜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让自己把这些人都给驱了虫。
她便问道:“大人,这动静太大了吧,把国师惊动的话,不会影响哥哥的计划吗?”
“而且,国师不可能坐以待毙,消息传出去,他铁定会来找我麻烦。”
“再说这样收买这些大臣,对哥哥来说也不适合,打进宁阳之后,再救他们才好。大人做这种事,太欠妥了吧。”
楚夏露出一脸诧异之色,“我什么时候说这和庄学文有关了?”
“嗯?”庄柔不解,那能和谁有关?
楚夏慢悠悠地说:“这是大昊看青梁国乱成一锅粥,所以才想趁机捞点好处,拉拢些官员而已。”
“以后大昊不管是打过来,还是与青梁和平相处,这些人都用得上。”
“现在不出手,那不是太傻了。”
庄柔瞪大眼睛,半晌才问道:“那我哥那边呢?”
楚夏莫名其妙地喊道:“他关我什么事,本王是来迎亲的,随手帮自家皇帝做点好事而已。”
“你和我哥不是一起的?”庄柔根本不相信,两人怎么可能一点关系也没有。
明明信息相通,只是分成两路,一方打入宁阳城打探消息,另一方在外拉拢民心。
楚夏身子歪靠着椅背,露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不是,本王除了吃喝玩乐,能有什么用啊。”
“不过要是能趁此机会,救下几个青梁重官,以后用得上,本王就立了大功。不说别的,要是本王在大昊惹怒了皇帝,还能跑到青梁继续过富贵日子。”
他狡黠地一笑,“聪明人就是要两手抓,小妖怪你就帮我吧。”
庄柔盯着他,信了才有鬼。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对,利用大昊来插一脚,是投靠大昊还是旧太子,一目了然。
哥哥怎么说也是太子,鸿业帝要是死了,换哥哥上也是名正言顺,世家和老臣都接受得了。
她便说道:“好啊,不过我想先给一个人驱虫,他没在名单上。”
楚夏眼睛一亮,问道:“谁?”
庄柔笑道:“太子。”
“……”楚夏愣住,随即嫌弃地说道,“你心眼可真坏。”
庄柔轻哼一声,“彼此彼此,我俩可谁也别说谁,给太子驱虫的事,就拜托大人去办了。”
楚夏把头摇得飞快,“本王才不去,这么凶险的事,那孟仲季找上我怎么办?”
“那你想让谁主办此事,总不可能是我吧?”庄柔决定了,他要敢说是,那就狠狠的抽他一顿。
楚夏得意一笑,“当然要找个狠人,让他们看到此人比看到孟仲季还要害怕。”
“这人你也认识,冯惊水,京城第一高手。那边还把木氏也派来了,本来他驱虫也行,但就是不肯,把虫子挑拨得动起来,他倒是很乐意。”
这两人?
庄柔吓了一跳,这是哪个坏蛋出的主意,竟然把这两人给派了出来。
她咂咂嘴,青梁国的权贵真可怜。
“他俩那就没问题了,这宁阳城的权贵会哭着投入哥哥的怀抱,求他赶快登基做皇帝,把大昊的人给赶出去。”庄柔说道。
有这两人做对比,青梁国的人一定会感觉到,旧太子简直就是天生的仁君。
楚夏问道:“为太子驱虫你有什么计划吗?”
这还是个问题,本来太子就没算在那些大臣中,还因为放野兽的事势力被削弱了不少,得力的谋士都没了。
剩下稍微能看的那几位,早被锦龙卫抓到牢里,连国师都看不上他。
庄柔向来直来直往,这种事懒得动脑子,便一拍桌子决定了,“让冯惊水自己办好了,他那么阴险的一个太监,处理皇子这些事应该特别熟,知道怎么和这些人打交道。”
两人又商议定后继的事,楚夏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去,他还想在这里多鬼混一会。
而冯凉水和木氏他们一伙,庄柔一直没有见到,更没人来找她给太子驱虫,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木氏出手了。
宫中也传出旨意,与庄家为首的一批大臣,贪赃枉法,残害百姓,将于九月二十六那日,在午门外专门搭台问斩。
那天砍头的人多达几百,得专门搭个台子,多派几个刽子手不停的砍才能在一天内杀光。
离那天还有一个来月,已经有不少聪明人,在问斩日出来的瞬间,就想到其中的原因了。
孟仲季果然是姑娜的儿子。
他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来为母复仇了。
今天是中秋,宁阳城中没有任何节味,只有百姓在门口挂了几盏花灯,大户人家全是死气沉沉。
他们没有心思过中秋,往年的花灯会,猜迷和街市都没人去办,整个城里冷冷清清。
再过一个月,那时候挂白灯笼的可就多了。
去年中秋庄柔是出城半路被抓上山,看小郡王跳舞。
今年她是在公主府,看荣宝公主喝得酩酊大醉,又哭又笑的发酒疯。
而小郡则进宫参加国宴,摄政王下的旨意,让家里还没被抄的王公大臣入宫赏月,听说有后妃才艺助兴。
仔细品品,真让人浮想联翩啊。
荣宝公主说想一个人静静,把侍女都赶出了桃花林,自己则在阁中喝的大醉。
庄柔看着外面的桃林,林子还是那个林子,只是花没了,长了不少的桃子。
彩灯就算是中秋,也没挂几盏,不像她第一次来时,华丽又美好,现在则像个破落户。
她瞧着树上还没拳头大的桃子说道:“公主,你这林子里的桃子长的不行呀,这么小,肯定没施农肥。都没被馋嘴的侍女摘走,一定无味如嚼蜡。”
荣宝公主从地上翻身坐起,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庄柔,突然呵呵笑了两声,又扑通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盯着天花板。
半晌才自言自语地说道:“今天其它公主都自请进宫了,说是去尽孝看父皇。其实是怕死,此时一定拿出浑身解数,在讨孟仲季开心。”
“说不定还要给大臣们端茶倒水,吹拉弹唱再献舞一曲,而本宫没去。”
庄柔掏出自带的酒壶,打开喝了两口,“那不是好事吗?”
“就算你嫁不了小郡王,名义上还是他的未婚妻,去做这种事不就是让小郡王蒙羞,会让我很不爽快的。”
“好事?”荣宝公主嘿嘿地笑道,“本宫不去并不是身怀骄傲,不愿低头,只是本宫身上的虫子没了,才敢不去。”
庄柔问道:“苟且偷生就让你这么伤心欲绝了?”
荣宝公主突然沉默下来,就在庄柔以为她是被自己说中,无脸再絮絮叨叨时,她就像条落岸鱼似的弹跳起来,扑到了庄柔面前。
她靠的太近,表情有些疯狂和狰狞,死盯着庄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今天太子入宫,跪在孟仲季的脚下,哭着向他告密。说有人帮他驱逐了虫子,而那些人是大昊来的。”
“你能相信吗?”
“他是堂堂青梁太子,就算去死,也不能就这么跪了下去。都有人给他驱了虫,不想办法除掉孟仲季,却还出卖你。”
“青梁怎么有这种太子,太让人失望了。”
庄柔赶快否认道:“太子的虫不是我干的,再说我的身份是庄家人,再了不起也是旧太子的妹妹,并不算是大昊来的人。”
“我想他应该是真的遇上了大昊的人,你们青梁乱成这样,大昊的皇帝没点想法都不正常了吧。”
荣宝公主一愣,随即又恨铁不成钢的骂起自己皇兄来,“那他为何要去告密,借助大昊的手,铲除孟仲季之后,他就是皇帝啊!”
庄柔沉默了片刻,才幽幽地说:“大概,大昊出手救太子的人,比孟仲季还让他害怕,所以他才吓得转求孟促季吧。”
“这可能吗?”荣宝公主惊骇地问,“大昊有比国师还要可怕的人?”
庄柔瞅了她一眼,“不知道,也许有也不一定。”
荣宝公主哑然,坐在地上半晌才嘀咕道:“旧太子……”
庄柔一声不吭的瞅着她,只是默默的喝了几口手中的酒。
第八百四十三章 大驱之时
中秋过后,受了太子那贪生怕死的影响,大臣们好像对青梁失望了,各自去找生路,庄柔一下有活干了。
冯惊水那边传来消息,有三人连带着几位家眷要驱虫。
而宫家这边虽然给了名单,但庄柔根本没用。
反而是宫家早早把家眷都送走,不少好友上门诉苦时,难免要说他们运气好。
次数多了,宫家便对一些人说出了驱虫的事,自然就被缠上要请宫家从中周旋,帮他们也驱一下虫。
庄柔同意了。
她先去了宫家那边,帮几人驱了虫,看着那些她根本不认识的官员,对自己千恩万谢,又对旧太子表忠心的样子,她突然感到有些疲倦。
尔虞我诈太不适合自己了。
她对明堂先生说道:“明堂先生不怕死吗?主动帮这些人,让摄政王知道,宫家第一个就得完蛋。”
明堂先生长叹一声,“公主,总得给青梁留下点可用之人,都是多年好友,能帮一个算一个吧。”
“朝上国事基本停滞不动,人人都在自保,摄政王根本不管国事,陛下他……”他说不下去了。
要不是鸿业帝没腐烂,众人都以为朝堂上龙椅坐着的不是活人,可活着有什么用,像木头一样还是当死了更好。
太子无能只想活命,皇帝像木头人,摄政王无心治国,就一心想给老娘报仇。
其它皇子有点血性的全被杀死了,剩下的不是学太子苟且偷生,就是整日惶惶不安,醉生梦死能活一天算一天,没一个看得过去。
青梁国会变成这样,谁也没想到,来的是如此的突然。
所有能想到,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情况的手段,都没有用上。
无孔不入的锦龙卫,守卫宁阳城的禁军,如同烧过的香灰,被风一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整个青梁脆弱的像块薄玉,掉落就会摔得粉碎。
明堂先生起身,对庄柔行了个大礼,“公主,这些都是青梁的栋梁之才,请救他们一命。”
“这不止是为了他们,也是为了青梁国的生死存亡。”
庄柔很想回他一句,青梁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但总觉得他这个态度,似乎在说皇室没什么能担当大任的人,他们愿意接受哥哥做皇帝。
“明堂先生,你有什么宁阳城外的消息吗?”她问道。
一定是有什么事,才能让宫家这些老狐狸做出这样的决定,凭他们在文人之中的地位,说不定平时都没把皇帝放在眼中。
现在这谦卑的态度,难得一见。
明堂先生看向庄柔,有些不解的说道:“公主还没得到消息?”
“什么消息?我一个人在宁阳城,又没个帮手,哪知道外面怎么了。”庄柔挑眉问道,这是有什么好事了?
看她的神色不似假,明堂先生有些难以置信,她难不成真是一个人待在这里?
庄柔催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明堂先生这才说道:“公主有所不知,青梁在边境镇守的有四只军队,由范奇、姜帜、宁劲秋、齐拓四位将军掌管。”
“刚刚得到消息,范奇和宁劲秋将军调动军队,正往宁阳城来,他们接到的是摄政王的调令。”
“主要是为了防止驻军被人带领攻打宁阳城,逃出城的将领很多,他们已经发现武功越高越不会中虫卵。”
“这些将领都逃往自己的驻军处,已经被摄政王下令命两军前去铲除。”
庄柔虽然不懂青梁国是怎么处理军队的,这些人她也根本不认识。但也能听得懂,这两位将军不管是被虫子控制,还是心甘情愿,都已经是国师的人了。
她问道:“还有两只军队呢?”
明堂先生意味不明的看了庄柔一眼,才说道:“齐拓将军拥护序王自立门户了。”
“序王又是谁?”庄柔不懂就问。
明堂便解释道,序王只是位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早在几十年前就因为调戏宫女,被外放出去了。
现在已经六十多岁,儿孙都没有,只生了一堆女儿,不知道为什么就被齐拓将军拥立在平临郡。
打的旗号便是国君被囚,所以要解青梁之忧,拥立有唐氏血脉的序王为新帝。
庄柔听了之后,半晌说出了一句,“跳梁小丑而已。”
六十多岁的序王,又无儿孙,这齐拓是从国师这里得到了摄政王的启迪,打算自己也来这么干?
平临郡她知道,位置靠海,要是能趁乱分出去,也能自立为国。
不过这种事,能不能成功,现在看的又不是鸿业帝那个木头人。
她好奇的问道:“那姜帜就是唯一愿意保护鸿业帝,要铲除国师的人了?”
明堂先生有些尴尬地说:“姜帜将军带着二十万大军,投了旧太子唐溯。”
庄柔愣了一下,怪不得哥哥身边只带了几千人,并没有向大昊借兵。
他用不着找人借,只要就地取材便可。
想到这,她便点点头,“原来如此,姜帜将军肯定是位文武全才,眼光相当的好,能看出谁才能救青梁。”
明堂先生说道:“令兄并没有直接往京城而来,而是去了平临郡,和序王的人马对上了。”
“……”庄柔淡定地说道,“这当然,序王身为皇室,此时不安抚人心,还自立为皇,不是扰乱民心吗?”
“若是不把他拿下来,人人都学他这样,那不是要战火四起,国将不国,最后苦的只是百姓。”
她嘴上虽然这样说,其实根本不是这样想,甚至猜测哥哥不直接去阻挡范奇和宁劲秋的那两只军队,只是想让他们围了宁阳城。
光是虫子侵入的苦头,可不能让所有的权贵害怕,得让他们有危在旦夕,让所有青梁百姓都有国将灭亡的感觉才行。
庄柔很少去琢磨猜测哥哥做的事,因为不敢猜,怕猜得太深太准。
不过对于明堂先生担忧哥哥还没打过来,城里的大臣就被杀光,请她驱虫的事,她没有异意的同意了。
大概算了算,她让明堂先生只管约便是,一天二十人没有问题。
明堂先生吃了一惊,这么多人的话动静会不会太大了。
“明堂先生只管做吧,总不能让摄政王只手遮天。”庄柔扔下这话,便离开了。
白天约了宫家,晚上约的是冯惊水他们。
按照事先约好,庄柔把自己打扮的分不出男女,还把脸也包了起来,只露出眼睛在外面。
还好是晚上,摸着墙角去约好的地方也没人发现,白天的话她早被当可疑人给抓了。
在一间很寻常的杂货铺子后面,庄柔终于看到了冯惊水。
就在那堆了大半间货物的仓库里,冯惊水穿着他的紫红色蟒服,妖气十足的坐在椅子上,摆弄着他尾指上的华丽指套。
那么的不屑一顾,狂妄又嚣张,好像正坐在宫里,脚边跪满了小太监似的。
庄柔无语的看着他,还以为他来青梁干坏事,会穿得低调些,没想到他把袍子都原样的穿来了。
她往旁边一看,就见木氏蹲在一个货架上,像只悠闲晒太阳的毒蛇,其实一直在蓄势待发等着扑向猎物。
除了他俩,屋里再没有其它人。
两人也看向她,目光毒辣的好像能穿透脸上的布,看到她的脸。
“看到你,咱家就想起送你的小刀。”冯惊水笑眯眯地说道,“不知刀沾了多少人的血,舔舔便知了。”
庄柔接口道:“这要能舔得出来,公公去破案肯定是手到擒来。”
冯惊水笑道:“少和咱家贫嘴,一会别暴露了身份,对那些青梁的官员不用客气,下手可以重些。”
“最好让他们感到痛不欲生,越痛苦越好。这人不行,给太子办的时候,咱家看那太子根本就没感觉。”他在说木氏,对他之前的表现很不满。
木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和他废话,而是盯着庄柔说道:“我想试试你的内力,一甲子有多强。”
庄柔摆摆手,“不好吧,打起来动静太大,再说我怕把你的腰打折了,耽误了正事。”
“……”木氏眼瞳瞬间放大,从架子上闪现到了庄柔面前,手便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硬如铁。
庄柔也伸手抓住了他的手,两人悄无声息的开始了对抗。
也就几息,两人同时放开,庄柔的脖子上只有淡淡的痕迹。木氏的手腕上却有条粉色痕迹,看起来似乎庄柔占了上风。
“皮很结实,让我来转一下你的脖子。”木氏伸出双手,要抱住庄柔的头。
庄柔立马退后一步,拒绝道:“欺负不会武功的人可不算什么男人,更何况你还是高手,那摄政王还不够你玩的吗?那家伙有些棘手。”
她可不敢和木氏拼这个,乌龟皮再厚也只是龟而已。
木氏皱了皱眉,“你还是不会武功?”
“当然,一般高手又伤不了我,还学什么。我都几岁了,早过了学武的年龄,再说我心性温和,从来不招惹事非,学武也没有用处。”庄柔理直气壮地说道。
仓库里的两人都没接她的话,气氛顿时变得格外尴尬。
庄柔在心里默默地骂了几句。
“走吧,咱家并不是来叙旧的。”冯惊水站了起来,扫了眼两人。
木氏动了动手指,很手痒地说道:“回京门府后我们比一场。”
“要是不死的话,我能排到神捕第几名?”庄柔问道。
木氏有些意外,神隼门已经成了天武卫,她还在想着排名的事。
不过只是名字成了天武卫,内部变化不大,排行依旧还在。
他露出个带邪气的笑道:“那你就从第一百名一位位挑战上来,不然就不够格让我出手。”
“你要能赢过我,就可以挑战第一。”
庄柔都不想说他,明明刚才已经急不可耐的想和自己打一架,现在说到排名,马上就傲娇起来了。
不过做个除暴安良的神捕,本来就是她的心愿,要不是哥哥的原因,她这两年也不会一直在外面漂泊。
等一切都安稳下来,这神捕靠前的位置,她是肯定要拿下。
“那个比你还要厉害的人是谁?”庄柔好奇地问道。
木氏表情怪异地笑道:“又不是武林盟主,看谁武功高排名就高,我们可是捕快,做的是破案抓人的差事。那人是谁,你打赢我之后,就能知道了。”
庄柔还想再问几句,冯惊水站在门口面沉似水地说:“怎么,还要咱家亲自来请你们俩才走?”
“来了来了。”庄柔应道,跟着木氏走了出来。
跟闹鬼似的,明明刚才外面一个人也没有,现在不知从哪钻出人来,黑压压站了十来个穿黑色劲装的人。
冯惊水才开口,这十几人便在前面开路,把小马厩的草料扒开,露出个暗门,推开后里面出现条暗道。
他们在前方开路,大家鱼贯而入下了暗道。
走了一会,有人回来禀报,“回禀公公,人已经带到。”
冯惊水微微仰首,“嗯。”
一行人继续往前,庄柔看这地道不像是刚挖出来的,有些年头了,便问道:“冯公公,你们这么早就在宁阳城布置了?这地道怕有个十几年了。”
“心机真深啊,怕是早就有对青梁国下手的心思,真坏。”
冯惊水用眼角瞅了她一眼,“这是你哥给的地道。”
“……”庄柔抓了抓脸,恍然大悟地说,“哥哥可真是爱民如子,早就想到青梁皇帝不是好人,百姓会有大难,提前做了准备。”
“要不是有哥哥的未雨绸缪,现在青梁可怎么办,最后还不是百姓遭殃。”
她用力点了点头,“青梁有哥哥在,真是太好了。”
人不要脸起来,就是这么的强大,众人算是领教到了,不然人家能厚着脸皮混成了一国公主。
又走了段地道,前面突然出现一道门,黑衣人推开门,里面灯火通明,站了好些人,黑压压的一片。
庄柔全身除了眼睛,都包裹得好好的,眼睛在屋内人身上扫过,从这近二十人里看到了几个面熟的人。
名字不知道,干什么的也想不起来,就是当公主时见过几回。
冯惊水推开挡道的她,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些坐在椅子上的人,一下便站了起来。
他的气场太大,那毫无顾忌的衣裳,特别的刺眼,让人立马能感觉出这太监不简单。
不知怎么的,青梁官员那焦虑又绝望的情绪变好了些,透出种同病相怜的气息。
庄柔不用问都知道,他们是在想大昊竟然有这么权势熏天的太监,那肯定比青梁也好不到哪去。
这么一想,心里就舒服多了,大家也是半斤的八两,全是奸臣当道啊。
现在你们趁我们病,来占便宜,等你们病的时候,就别怪我们到时插一手了。
冯惊水能感觉出他们在想什么,但他一点也不在意。黑衣人搬了椅子放在屋子中间,他坐上去轻飘飘地说:“开始吧。”
这是青梁官员要求着他,所以不可一世的态度要摆足,让他们觉得羞愤。从心底感到难过和悲愤,把恨意都放在大昊和青梁皇室的无能上。
庄柔愣了一下,才发现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就见黑衣人搬来了一个炉子和草席,还有洗手的水和帕子。
小郡王提前把要用的东西告知了冯惊水,洗手盆则是怕她嫌碰到别人,用来擦拭手的。
“嗯,嗯。”庄柔用内力压住声音,清了清嗓子,搞的让人听不出男女。
“排好队,一个个躺在草席上,不要发出惊叫。”她说道。
来驱虫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本来就是三位权贵和家眷,在这么阴森森的地下室,女眷都露出警惕和惊慌的神情。
庄柔站在了草席边,冯惊水和他的手下沉默不语,木氏抱着手靠墙显得很无聊。
而那些来驱虫的人,你看我,我看着你,谁也不敢先上前。
他们不是没听说那些试图驱虫,却反而死掉的事。
等了好一会,庄柔烦了,虽然这地下室似乎藏有透气孔,可这么多人挤在这里,空气并不清爽啊!
她没好气的骂道:“不想驱虫就滚。”
“我来。”终于,人群后面钻出了个女人来,取下盖在头上的披风帽兜,露出张英气爽朗的脸来。
庄柔一看,顿时就愣住了,唐无敌竟然在这里?
她觉得非常奇怪,在宫家时,和明堂先生约好的下批驱虫人里,就有汕王府一家。
现在瞧见身为汕王府郡主的唐无敌出现在这,令她非常不解。
怎么,这汕王一家还要分两个地方驱虫,怕肉烂在同个锅里?
不对!
庄柔又想了一下,这恐怕是给自己家寻两条路子,汕王可真狡猾,而唐无敌却老实好骗。
汕王家权力很小,府上的公子也不成器,上朝也就是挂点闲职,所以庄柔没第一时间去她家。
估摸着全宁阳城的权贵都死光,才能轮到汕王府。
不过唐无敌勇气可佳,主动出来做第一个驱虫人,很符合她的性格。
庄柔继续压着声音,让唐无敌先躺到席子上。
她有些忐忑,往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那看了看,才躺了下来。
所有人都憋住气,大气也不敢出的看着她。
庄柔开始给唐无敌驱虫,当虫子钻出来的瞬间,人群中有两名女人,忍不住惊呼起来,被众人狠狠地瞪了一大眼。
女子全捂住了嘴,带小孩来的更是紧紧抱住小孩,腿都要吓软了。
还以为这个很难,没想到庄柔很快就弄出虫子烧掉,就让唐无敌起来,众人眼睛都闪亮起来。
看来除了恶心点之外,没什么生命危险,就怕排在后面,轮到自己的时候此人说累了等明天,众人顿时踊跃报名,争先恐后的想先来。
庄柔本来就提前说好人数,白天那几个全是小虫子,没什么压力。
晚上的也没超出她的能力,让他们别抢,排好队一个个来。
她驱虫再轻松,等到第13个的时候,还是有些疲备了。
这时,排到了个瘦小脚步发虚,看起来不被虫子弄死,早晚也得死在女人上的男子。
他二十来岁,嬉皮笑脸的坐在席子上,对近在咫尺的庄柔说道:“神医,我觉是身上有虫子后,一夜能御八女,你帮我瞧瞧是怎么回事?”
庄柔冷漠的看着他,想趁着驱虫的时候,直接弄死他算了。
那人拉着袖子,把手伸了出来,露出手腕一副要让她好好把脉的样子。
庄柔怎么可能去给他把脉,伸手就想一巴掌把他拍翻。
突然,那人的手一抖,从袖口中弹出把泛着蓝光的匕首,抓住就向庄柔的喉咙割来。
“哈?”庄柔愣怔住,就看着面前这男子的头被一双手扶住,瞬间整个转了过去,只留了个后脑勺对着她。
那匕首的刀刃也被庄柔用手指捏住,上面涂了毒药,见血封喉。
木氏放开手中的人头,抓住尸体的头发,就给拖到了一边。
那些来驱虫的人,惊尖都没能喊出口,就被这一幕给压了下去。
第八百四十四章 请君入瓮
庄柔看向冯惊水,他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继续。”
好吧。
他都不想追究这事,庄柔也不是主事人,只要按他的意思,继续给这些人驱虫就行了。
“下一个。”她平静地说道。
但来驱虫的人都不敢动,哪有被人刺杀,却当没发生过,还要淡定的帮剩下的人驱虫的道理。
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庄柔不耐烦地说道:“若要杀你们,谁能逃得了?既然已经站在这里,不想驱虫也得驱。”
“能从这里出去的人,不是尸体就是驱了虫,只能二选一。”
驱了虫的人心中安稳下来,没驱的听了这话,心中慌得不行。
他们的主心骨是三位大臣,他们低头交头接耳好一会,这才点头示意剩下的人上前。
当然挑出来的,自然是在场没驱虫的人中,死了也是损失最小的那位。
那是个七八岁的女孩,长得粉嘟嘟极为可爱,脖挂金锁身穿锦衣,一看在家应该极为受宠。
她被推到了庄柔面前,怯生生地看着她,抿着嘴想哭不敢哭。
“……”庄柔歪头看向了那些人,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呵。”
她伸手放在女孩头上,女孩吓得抖了一下,缩着脖子紧闭双眼,小手紧紧地捏成拳头。
就算是蒙着面,只露出眼睛,但众人都能从庄柔眯起来的眼睛看到,这个给大家驱虫的人,笑了。
庄柔揉了揉女孩的头,让她躺下,帮她把身体内的两条虫驱了出来。
看来她平时在家里极为受宠,总去大人那蹭吃蹭喝,虫子都要比别的女眷多了一条。
可就算这样,在利益相关之时,她也是最容易被放弃的存在。
驱完虫,女孩能活动后,马上扑进了一名女子怀中,死死抓住不放。
庄柔继续喊道:“下一个。”
走又走不掉,都是死活一条,说不定大昊为了拉拢他们,不追究刚才刺客的事。
已经走投无路,在小女孩平安驱了虫之后,剩下的人硬着头皮一个个上前,总算是顺利的驱完了虫。
剩下的交给冯惊水,庄柔走到了门外,靠墙坐在地上,取下水袋喝了几口。
过了一会,冯惊水走了出来,瞧着她说道:“你要是撑不住,下次咱家就少叫几个人。”
“白天我在外面又救了几个,只是有点累,他们都走了?”庄柔问道。
冯惊水说道:“里面应该有摄政王的人,刺杀你的是死士,下次试探的人会更多。”
庄柔好奇地问道:“你们是故意放走人,让他们回去通风报信吧?我完全看不懂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并不需要你看懂,你只要做些没有危险的事便可。”冯惊水没回答这事,一副没必要的样子。
“没危险的事?”庄柔朝他翻了个白眼,刚才自己差点就让人给弄死了。
就算没木氏帮忙,她也不会有危险,但一码归一码。
等教主确定这边真有能力驱虫后,他一会派人过来杀自己。
说不定,他会亲自过来,看看是哪个混蛋坏了他的好事。
庄柔想到这,突然愣了一下,教主亲自前来?
她总算明白,冯惊水在打什么主意了。
直接闯进皇宫杀教主太难,现在皇宫里必定守卫森严,宫中的禁军已经落入教主的手,此时闯皇宫太不明智。
可要是教主伪装成驱虫的人过来,最多也就能带十来名手下。
要是冯惊水以这次遇到刺客为由,减少驱虫的人数,那教主可带的人就更少了,最少出面的官员得跟来,这样又少掉几人。
明知道这里是龙潭虎穴,教主会这么蠢的过来?
庄柔突然想到一件事,这宁阳城会驱虫的可不止这里,还有一处就是宫家府上。
相比此处又是地道又是守卫,宫家那什么也没有,只有个傻乎乎给人驱虫的公主。
二选一,谁都会选宫家那边先动手才对。
她看向冯惊水,呵呵一笑,“冯公公,把木氏哥哥借我用用,我在宫家驱虫好像有点危险。”
木氏朝她瞅了过去,用得着的时候,连哥哥都叫上了。
“那你也叫咱家一声哥哥,咱家就让他陪你去。”冯惊水冷不丁地说道。
这回轮到木氏和庄柔对他侧目了,这家伙简直就是恶趣味。
不就是叫声哥,反正他本来就比自己老。庄柔二话不说,笑容可掬地喊道:“惊水哥哥,要不你也陪我去,人家有点怕怕。”
冯惊水则问道:“你一点身为公主的自尊都没有吗?”
“没有,鸿业帝没正经帮我办封赏,那些求着我的官员唤我一声公主,大概是看在哥哥的面上,也是为自己寻条生路。”庄柔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道。
她眨眨眼,“听闻惊水哥哥是大昊第一高手,当年惊水哥哥让了我,都没动什么手,这次就让我见识一回吧。”
冯惊水终于同意了,“你都这么请求了,咱家就与木氏同去瞧瞧。”
“那就太好了。”庄柔站起来就笑道。
木氏冷眼看着,并没有兴趣告诉庄柔,她去宫家的时候,他俩都悄悄带人跟着的。
只不过为了不惊动人,真正进入宫家的只有他俩。
有人能驱虫,自然会被国师盯上,怎么可能放任她在外面瞎搞。
木氏仔细想想,这庄柔好像整天做小郡王的诱饵,特别好用的那种。
这些男男女女的纠葛,完全看不懂,还是杀人的乐趣大。
有了两位高手做后盾,庄柔轻松了许多。
教主真要找上门来,她觉得自己拼着一条命,也能重伤教主。只是就怕他带着手下,等自己和教主两败俱伤时,给自己来一下那可就完了。
和两人约好,庄柔便回了客栈,好好养足精神等着教主送上门来。
本以为教主会很快出现,但接下来的三次去宫家驱虫,庄柔都没发生意外。
而木氏和冯惊水虽说答应她一起来,但根本就没见到人影,只留下暗号,示意他们在暗中保护。
庄柔猜测冯惊水八成不想让人看见他穿常服,霸气消散的样子,所以才不愿意现身。
想等的人没来,她倒是看到了汕王府的人,汕王和王妃带着家眷通过宫家的关系,来寻她驱虫。
大家虽然没直接说过话,但都见过面,庄柔便贴心的问了一下唐无敌怎么没来,不会是已经被虫子弄死了吧?
汕王妃很尴尬地说她有武功,当时又离家出走几个月,所以没有中虫子,正带侍卫守在家里看门。
因为唐无敌的关系,汕王妃和庄柔聊的不错,话语里提了好几次旧太子唐溯,一副向着他的样子。
甚至把辈份都抬了出来,口口声声说是一家人,把汕王当年给旧太子送过风筝,抱着他喂过糖的事都说了出来。
庄柔也不知道汕王妃说的事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哥哥也不会在意此等小事。
只要支持他当皇帝,小时候有没有给过糖,根本就不重要,看的是现在的选择。
庄柔没提他们家还在大昊那边驱虫的事,只是提了会把这些话告诉哥哥,驱完虫就把人打发走了。
就这么混着日子,到了第四次驱虫,她如约到了宫家,才进内院,就瞅见教主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她。
两边站了禁军侍卫和几名裹在斗篷中鬼鬼祟祟的人,宫家的人也在,只是脸色非常难看。
见庄柔入了内院,他们齐刷刷的看了过来,明堂先生的眼中充满了焦急,只想让她赶快夺路而逃。
庄柔没有意外,她都等得不耐烦了,便皱眉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等急了。”
“本王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做我的部下。”孟仲季霸气逼人地说道。
当了摄政王之后,他的气势也越发的强了。
以前还要伪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现在想杀谁就杀谁,天下他最大,自然是把本性都暴露了出来。
庄柔觉得教主对自己真的相当看重,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要收了自己。
她便有些委屈地说:“摄政王也太小气了,我要是投靠了你,最多也就是当一个好用的手下。”
“而我现在就是青梁国的公主,以后富贵会更大,到时肆无忌惮的纵马长街,强抢俊男也没人管得了我。”
“这样一想,就觉得我吃了亏。”
庄柔狡黠得一笑,“不过摄政王要是愿意给我这个富贵,做个皇宠无边,能为所欲为的公主,那我也可以考虑一下,是不是投靠摄政王。”
她一本正经地问道:“摄政王付出这么多,难道不想当皇帝?不可能吧,谁会拒绝这种好事。”
孟仲季没说话,反而微微皱了下眉头。
大概是想劝他当皇帝,然后给自己封个什么护国大公主之类的,庄柔美滋滋地说道:“当皇帝可好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能把看中的女人都收入宫中,大臣还得舔着脸把女儿送给你。不管长成什么样,你都可以轮着日子的宠幸。”
“想要对她爹好点,就多宠幸几回,要是讨厌她家,就让她住冷宫。”
她兴奋地说:“只要控制晚上去哪个妃嫔处过夜,就能控制整个朝纲,想想就觉得好厉害。”
“每日天不亮就能起床处理朝事,小到大臣家的不孝子孙欺男霸女,大到天灾人祸发动战争,都要经过皇帝的手。”
“可谓是大权在手,天下我有,一定快乐极了。”
庄柔越说越兴奋,“花银子也有国库出,自己不用去赚一个子。只要对大臣说,朕要修宫殿,户部马上给爷拨银。”
“要是有大臣不同意,出来说你乱花钱,就拉下去砍了。”
她说得很开心,好像已经当上皇帝似的。
当皇帝明明是件让人变得丧心病狂,去全力追求的美事,但从她的嘴里一说出来,就让人觉得不是那么好了。
为了牵制大臣,得把他们府上好看或是不好看的女子收入宫中,还不能扔在一旁不理,得硬着头皮去伺候。
就连生不生孩子,都有大臣盯着。
吃饭得让太监先试毒,轮到自己吃的时候,菜早就没刚出锅时的好滋味了。
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还得陪那些长的没自己好看的女人。
虽说当皇帝可以杀人,但没当皇帝,现在不也是想杀谁就杀谁,还能亲自动手,不会被人盯着骂。
孟仲季的脑海中,全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现在虽然是摄政王,鸿业帝也让他毒成了呆子,他就是青梁国名副其实的皇帝。
但他除了下命令杀人之外,一件正经的国事也没管过。
什么夺得皇权,做个爱民的好皇帝,百姓的死活与他何关?
只是那些大臣这几天好像习惯了,竟然不顾性命,开始催促国事。一天到晚就是来请示,烦不胜烦。
现在被庄柔一说,孟仲季又觉得头大起来,他可没说过想当一国之君,相比当皇帝,毁灭一切才更有意思。
他看向庄柔的目光中,透出股你俗不可耐的神情,冷声说道:“杀了她。”
顿时,孟仲季身后的四名斗篷人冲了出来,禁军反而站在原地没动。
孟仲季和庄柔交过几次手,知道她实力不弱,禁军对上她并没有什么用,得派强手上阵才行。
四名斗篷人冲出来的瞬间,衣袍之下就飞出大量的虫子,有些掉落在地上时翻倒了,便扭动身躯翻正,如潮水般就爬过来。
“啊!”
宫家一名年青的男子,整个人跳了起来,口中发出变了调的惊叫声,不停的在跺脚,害怕虫子爬到自己身上来。
突然,他两眼一翻,扑通倒地晕了过去,宫家的其它人也被虫子吓得四散乱逃。
虽说在逃,但他们却不敢逃出这个院子,只是挤在角落,或是爬上假山树木,希望离满地的虫子远点。
庄柔则一掀裙摆,露出里面穿的裤子和绑在腿上的刀,哗得抽出刀,顺势就把裙子削掉了一圈。
几道黑影嗖得就破空而来,被她用刀挡落,哐当的掉在地上,是五只手指粗长,乌黑的棱形暗器。
暗器掉到地上,流出了些黑色的不明液体,还发出咝得声音冒起泡来,一看就有剧毒。
只瞧了这么一眼,便有腥臭味扑面而来,庄柔就见面前跳出个人,用散发着臭气的手掌就向她打了过来。
她迎着掌攻而上,刀刃就往对方的手腕上砍去。
这么脏臭的人,怎么能让他碰到,如此不讲究的话,手就别要了!
只有半截的刀被她挥出了劈空之声,迅猛无比的砍向那只手掌。
“哐!”
庄柔的刀被一只从旁边钻出的刺形武器挡住,让那脏兮兮的手掌逃脱。
正要看是哪个混蛋挡住自己,另一边跳出来的斗篷人,袍子一抖,便朝她甩出了漫天的虫子。
找死!
庄柔没张嘴,只是怒不可遏的在心中狠狠骂道,她可不想现在张嘴吃几只虫子。
虫子噼里啪啦的落在身上,她一点也不为所动,忍着心中的暴躁,往腰上的铁筒中一抓,朝那扔虫子的人就扔了过去。
“砰!”
那东西在空中爆开,一大片石灰粉劈头盖脸的扑向了扔虫的斗篷人,瞬间就迷了他的眼睛。
石灰中还加了料,让人感到又辣又痛,但还能撑住,等之后用油洗掉就没事,只要不碰到水,眼睛就可保住。
这时,庄柔却拿起水袋,仰头喝起来。不顾毒掌绕到她的身后,往后心上就是一掌。
也不管持刺的斗篷人正拿着刺往自己喉咙扎,远处还有十几枚带毒暗器,嗖得朝自己要害打来。
她含着一大口水,噗得就喷在了放毒虫的斗篷人脸上,石灰遇水立马就烧了起来。
斗篷人捂住脸大声惨叫,却连着他的手也一起被烧灼。
庄柔趁机一刀砍飞了他的脑袋,其它三人也同时击中她。带着重重杀气的力道,却如同打在铜墙铁壁之上,攻击如泥牛入海般消失殆尽。
她目光盯住手持毒刺扎在自己喉咙上的斗篷人,开了口,“下一个就是你。”
第八百四十五章 埋伏
长刺顶喉,尖端在喉咙的皮肤上压下去一个小坑,却扎不穿,也没击伤下面的骨头。
庄柔一把抓住长刺,用大拇指从中间直接把它给按弯了。
这力量从她身上展现出来,让人觉得惊悚。
身后那人见状,立马施展出一套拳法,对着庄柔的后背就噼里啪啦的打起来,掌击化影,眨眼之间他就打出几十掌。
庄柔根本不理会他,抓着手中折弯的长刺,往面前的人眼睛上就是一送。
对方另一只手上的长刺,也是往她的眼睛而来。
这种以命换命的攻击,不是抱着坚定意志的人,都会下意识的闪开。
然而两人都没闪避,只是不约而同的头往边上偏,避开眼睛这个要害。
“噗!”
斗篷男子手持的尖刺扎在了庄柔的眉心,刺尖顶在了骨头上,不能进入半分。
而庄柔手中那折弯的尖刺,却是扎穿了他的头骨,直接深深的没入其中。
她还拿着刺往脑子里就是一阵乱搅,那斗篷男子身体不住的颤抖,白眼大翻倒在了地上断了气。
孟仲季的四名亲信,眨眼的工夫,便只剩下了两人。
使毒掌那人,好似给庄柔捶背按摩一样,劈头盖脸打了几十掌,只是帮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不停扔暗器那人早已退开,堂堂一个百发百中的暗器高手,现在却显得非常的废物。
孟仲季见手下依旧对庄柔没有办法,也没有太意外,而是一声令下,身后的禁军便拿出令旗挥舞了起来。
顿时,墙头和房顶上出现了无数弓箭手,随着令旗的挥动,对着下方的庄柔便万箭齐发。
羽箭如同下雨般不断落在庄柔的身上,虽然不能扎穿她的皮肉,但也给她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外衫都要被扎成鱼网了,她还要用手挡住脸,不然箭全得往脸上招呼,就连发髻上已经插了好几只箭。
那些弓箭手一息也不停,羽箭一支接一支,把庄柔当成了活把子,她脚下掉落的箭支,已经堆起厚厚一层。
孟仲季在一旁说道:“本王知道你内力深厚,修炼的功法应该是以防守为主,可算是刀枪不入。”
“想要杀你不简单,但你能敌过千军万马?本王倒想看看,你的内力能撑到处哪种地步。”
箭势更加猛烈起来,甚至还有三人合力才能拉动的破城弓,那箭比一指还粗,箭头上带有密密麻麻的小勾子。
这种箭一般还会在粪水中泡过,只要扎伤人,就算当时不死,过后也很难救治。
看到他们在架起了五张这样的弓,庄柔皱起了眉头,这东西威力不小,自己当活靶子要是被擦破皮,不就是被屎沾上了!
现在拼命博一场,她是跑得掉的。
但冯惊水他们就藏在暗处,她不想放过这个能杀了孟仲季的机会溜走。
只是这两人心怎么这么黑,如此的沉得住气,连个人影都没有。
援手没出现,弓箭又不停,庄柔感到自己已经受伤了,受了一点皮外伤。
盾牌没带在身上,轻功也不好,又不能直接走人。她发现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弓箭手攻破了防御。
于是,她双手护住脸就喊道:“行了,我投降还不行吗?国师,你快让他们把弓箭停下,再射下去要出人命的!”
孟仲季没喊停,只是冷眼看着她,一直等到庄柔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喊个不停,“我说的是真话,国师,我以后就和你混了。要是骗你,我就是小狗。”
这种听起来就像是骗人的假话,孟仲季却示意众人住手了。
旗官一挥旗,弓箭手们便停了下来,只是依旧拉满弓对着庄柔,只要令旗一挥,就继续向她射出利箭。
孟仲季一步步走向庄柔,这个女人异于常人,就像他从小被虫毒渗泡,身体早已经变成万虫体,血对毒虫有不可抵抗的吸引力,能让它们变得更狂暴更强大。
他有爱才之心,总想把这种异人收集在身边,庄柔是他的目标。
她长的和自己一样,像个人,却又异于常人。
庄柔捧着脸蹲在地上,瞧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孟仲季,觉得他真是可怕,骗人是小狗这种话也能信。
却听到孟仲季开口说道:“曾经有人说这辈子会像狗一样听我的话,所以我把他变成了一条狗。”
“人还能变成狗?”庄柔嘴贱的问道。
孟仲季边走边笑道:“我打断他的四肢,再为他缝上狗皮,只有学狗叫,才能有水食。”
“就这么简单,我便有了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庄柔呵呵笑了两声,心里狠狠的骂了句疯子。
要是落入他的手中,不吃虫子,就要给自己缝上狗皮?
孟仲季走到了那昏厥的宫家青年身边,此人昏过去之后,大家都忙着逃命,没人顾得上拉他一把。
现在昏迷不醒,身上还有几只毒蝎站立着,嚣张的举着钳子在耀武扬威吓唬人。
就在孟仲季跨过青年的瞬间,这青年突然从地上跃起,筋骨分明的修长双手缠上了他的右臂。
刹那间,孟仲季的右臂连带着肩膀,被那青年不知用什么切断,高高飞起后砸落在地。
鲜血喷洒出来,引来了虫群的骚动,它们疯狂的向孟仲季和地上的残肢奔来。
那青年一击得手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纵身就冲进了院中的屋子中,几十根羽箭紧跟着他的身影,钉在了地面和门墙上。
庄柔愣怔的看着那人跳起、伤人、进屋,脑海中只出现了一个人,木氏。
她认识的人当中,只有木氏能把手当兵器使用,还有足够的理由杀孟仲季。
“啊!”
这时,墙头上突然传来惨叫声,几名弓箭手背后中箭,从墙头上掉了下来。
援手来了!
庄柔没去看墙头上发生了什么,手中握着兔齿短刀,就扑向了孟仲季。
孟仲季愣愣的看着自己掉落的手臂,似乎这是件让他难以相信的事,双眼变得发红,一扫往常的样子,突然咆哮起来。
“你们竟然敢伤我,我要把你们碎尸万段!”
他放出一股逼人的内力,在他身上正往伤口处爬的虫子,全被震了个粉碎。
右肩处那比海碗还大的伤口,随着内力紧缩在一起,封闭了血管,止住了出血。
而孟仲季的左手按在了扑来的庄柔头上,用力一甩,就把她打飞出去。
庄柔在地上一滚,停住身形,脚往地上借力,整个人又向他扑过去,刀身往他的膝盖砍去。
她手上一震,刀身被一条鞭子的乌铁长柄挡住,而那带着倒刺的鞭子还顺势缠到了手臂上。
长鞭像条巨型蜈蚣,上面的倒刺仿佛活了过来,随着鞭体收缩而移动,想要死死扣住她手臂上的皮肉。
庄柔哪这么容易让一件死物伤到自己,她伸手一把抓住鞭子,狞笑道:“抓住你了!”
与此同时,一道紫色人影出现,手上拿着一把指长的小巧匕首,刺向孟仲季。
他快如闪电,匕首灵巧得像活了起来,只能看到残影在空中飞舞。
孟仲季一抖鞭子,庄柔被股强力甩开,退后几步看到身穿紫色华丽锦袍的冯惊水,已经和孟仲季打得不可开交。
庄柔正要上前去帮忙,木氏从屋中冲出,加入了战局。
他的脸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衣服还是刚才那身,出手狠毒招招致命,不断攻向孟仲季的要害。
三人顿时打成一片,庄柔发现自己好像有些插不进手,弓箭手的攻击都没了。
她抬头一看,墙头屋顶上的弓箭手正在被人从背后放冷箭,他们此时顾不上庄柔,全转身往外射箭还击。
但他们站的太高太显目,成为了最好的靶子,不断有人中箭,惨叫着从墙掉跌落。
庄柔也不知道冯惊水带了多少人来,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太多,怎么外面如此热闹,好像来了成百上千人似的。
她正打量着四周,寻思自己接下来要做点什么,就听到明堂先生朝她喊道:“公主,救命啊!”
顺着声音瞧过去,庄柔看到宫家那堆男人,还躲在角落里,一个也没逃出院子。
好几人被虫子咬到,伤口处又黑又肿。
还有运气更差的人,被流箭射中,痛苦得脸色发白扭曲,还不敢大声叫出来,只能咬牙忍着。
文弱书生们此时看起来惨不忍睹。
见庄柔看过来,明堂先生赶快求助道:“公主,我们全是手无寸铁之人,请公主搭把手,救我们出去啊!”
院子里的禁军和黑袍人,全去援助孟仲季,没空来搭理庄柔,她现在很闲,便走了过去。
“现在又没人杀你们,扶着受伤的人,顺着墙角逃出院子不就行了,还用得着我救吗?”
“不过我早就想说了,你们宫家的人胆子好大,打起来的时候也不趁乱逃出去,反而缩在墙角观看。”
她想了想说:“难道是被身份所困,要显出宫家人临危不乱,遇上此等事也要稳如老狗?”
明堂先生急忙打断了她的话,“公主,宫家上下已经埋伏下了孟仲季的无数人手,院外也全是禁军,对逃出院子的人格杀勿论。”
“不是我们不逃,是真的无能为力啊。”
“那我进宫家时,你都不派人提醒我一声,哼。”庄柔白了他一大眼,然后看向了打得不可开交的那群人。
嘴上说布满了人手,木氏不也早早的就混进了宫家,一直到出手后才暴露。
虽然木氏和冯惊水现在被多人围攻,但那些人根本不是他俩的对手,在攻击孟仲季的间隙,还能抽空打死冲上来的援手。
失去了一只手臂的孟仲季,虽有如困兽,却还能接下两人的攻势,但这必然撑不了太久。
庄柔弹了一下舌,教主果然有两把刷子,和他单打独斗的话,绝对要吃不小的亏。
正看得开心,两人的视线突然交汇在了一起,危机感瞬间从庄柔的心头升起。
孟仲季猛得震开众人,就向她扑过来。
来不及想他为什么对自己死缠不放,这副想要抓她来当人质的嘴脸,却是十分的丑陋。
庄柔双手持刀,马步稳站摆好架势,内力疯狂注入刀身。
眨眼之间,孟仲季已经冲到了她的身前,不知何时变得漆黑无比的手,向她的头猛伸过来。
庄柔大吼一声,内力不要钱的往刀中注入,双手握刀狠狠的横劈过去。
刀刃劈在了孟仲季的身侧,庄柔感到手中的刀遇到了强大的阻力,好像在用没开刃的刀,割晒干的牛筋似的,阻滞不前。
“呀!”她咬紧牙齿,内力持续往刀身注入,她感到了刀刃处的松动。
与此同时,孟仲季的手按在了她的头上,顿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压迫过来。
庄柔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沸腾,鲜血从七窍之中流出,让她面目变得格外可怕。
她硬顶住强如惊涛骇浪的内力,一心往兔齿的刀身上注入内力。
终于,刀刃破开了孟仲季的身体,横砍了进去。
“哐当!”兔齿在两道内力的夹压下,断成了三段,中间那截留在了孟仲季的腹腔之中,只露出一指来宽。
庄柔头往后一扬,挣脱开他的控制,伸手从腰间掏出匕首九星红,往孟仲季的心脏狠狠捅了上去。
一刀又一刀。
第八百四十六章 殿下有一事相求
孟仲季的血红得不正常,艳丽又鲜亮,随着匕首的挥动,洒落四下。
每一刀,庄柔都要消耗掉大量的内力,这让她觉得虚弱和疲惫。
没有内力,只有铁甲功就不能刀枪不入,见木氏和冯惊水干掉了剩下的杂鱼,庄柔抽刀往后就是一退。
孟仲季站在原地,脸上满是诧异和不可置信,被破了防让他完全不能接受。
这时,他的后心被猛的一撞,冯惊水的匕首刀刃整个没入皮肉,还在里面飞快的搅动了几下。
孟仲季伤势不轻,却没有将死之态,胸口鲜血直流,还转身又和冯惊水两人战在了一起。
而庄柔内力消耗太大,往后退时腿还软了,差点摔在了地上,晃了晃身形好不容易站稳,只觉得整个人精疲力竭。
突然,外面传来了短兵相接的吵杂声,各种喧哗不断,似乎有大量的人闯进了宫家,和孟仲季埋伏在外面的人打了起来。
片刻之间,一大群人冲了进来,正中间护着一名头戴紫金冠,身穿华服的十五六岁少年。
他被重重叠叠的兵士护住,厉声喝道:“我乃十四皇子唐元钰,今日清君侧,缉拿乱国的妖人孟仲季,违抗者杀无赦!”
顿时,十几人哗得一下就向孟仲季扑了过去,冯惊水和木氏则功成身退,飞身跃上墙头便不见了,走的相当干脆。
孟仲季早被打得只剩一口气,这唐元钰的人想杀他却也是不容易。
实力弱得不堪入目,一窝蜂的扑上去又被打飞,但为了抢下头功,剩下的人像群饥饿的野狼,又不顾一切的冲上去。
大势已去。
庄柔退到了一旁,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喘着大气看着这乱成一锅粥的场面。
十四皇子身前有八人护卫,他脸上充满了兴奋和志在必得。
皇帝已经废了,太子失德,其它有能耐的皇子早被杀死,剩下的全是酒囊饭袋。
他整个人都燃烧起来,青梁国第一个少年君主,就要在他身上实现了。
庄柔根本不知道这个十四皇子是哪位,但看这状况就猜测,冯惊水恐怕和他联手了。
让大昊的人来杀孟仲季反而不好,但要是给青梁的皇子杀,那可就是夺权的重要一环。
杀掉了祸国的摄政王,再帮众臣驱掉虫,他不当皇帝还有谁能当?
这位皇子年龄也不大,根基必然薄弱,以后哥哥想拉他下台也容易的多。
看着力竭倒在血泊中,还在继续被侍卫乱刀砍杀的孟仲季,庄柔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转眼的工夫,猎人就变成了猎物。
这个陷阱不止是用来杀他,还能用来抢夺皇位,玩权的人都一个比一个阴。
不过庄柔有些无语,冯惊水他们走时没带上她,不会轻功的她只能坐在这,看着十四皇子在面前耀武扬威。
快乐得像个抢回被狗叼走了玩具的孩子。
她就这么看着十四皇子损失了三十多条人命,叫嚷着给世袭的职位,后代家族有人能终身吃皇粮,抚慰金达到五百两白银的重赏之下,终于乱刀砍死了孟仲季。
那艳红的头发被人抓在手中,提着他那沾满了血污的头颅,做为战利品献给了唐元钰。
他死的那么不够体面,不会有英勇的传说流传大江南北,就算落入说书人的口中,也只会是被乱刀砍死的一只臭虫。
故事里没有华丽的大昊第一太监,也没有顶级刺客与他大战了三百回合,只有蝼蚁般的苦苦挣扎。
成王败寇,空有一腔抱负,却烟消云散的如此之快,真是个可怜虫。
人头固然可怕,但在皇权面前,便不再是个死人头,而是件大宝贝。
唐元钰喜气洋洋的让手下,把孟仲季的头挂在长枪上,要举着这人头游街炫耀,从东大街一直走到皇宫去。
有这样的战绩,无能的太子根本没有翻身的机会。
他可不会忘了自己这大哥,为了活命,那日在朝堂之上,当着百官的面求饶的丑态,根本不配为一国储君。
挂好人头,唐元钰美滋滋的一指庄柔,吩咐道:“把荣归公主带回去,好生伺候起来。”
“咦,我?”庄柔愣了一下,他要干什么?
本着看热闹不嫌大的想法,庄柔没有反抗,反而是欣然同意了。
不过看那些要带她走的侍卫,如临大敌的样子,似乎她不同意也得同意。
明明和大昊的人联手了,却还一副怕自己跑了的样子。
庄柔很好奇的跟着他们走了,想瞧瞧这青梁国还能乱成什么样。
唐元钰之前一直不受宠,十五六岁的年龄,没封王分府也是正常,就在宫里住着。
要不是排在他前头的哥哥,有能耐的都死光,也轮不到他来出人头地。
所以庄柔没被带去不存在的王府,而是直接送去了寿长司,让人感觉有些寒酸可怜。
寿长司里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孟仲季养在这里的虫子,被唐无钰的人全放火烧死。
鸿业帝赏赐下来的好东西,一件不剩搬走了,就连满园子的花花草草也被暴力毁坏,好好的一个地方就这么砸完。
好在唐元钰的人还算老实,真给庄柔配了两个宫女和一个小太监,好吃好喝的把她给供了起来。
等住到第三天,寿长司冲来了一群人,领头的人庄柔认识,青梁那丢了脸面和国体的废物太子。
她有些惊讶,这十四皇子也太没用了吧?
有冯惊水他们帮忙,手上又有护国大功,竟然还没搞定声名狼藉的太子。
果然,孟仲季没杀掉的皇子,全是些扶不上墙的烂泥。
太子唐元广让众人回避,退到七八丈之后,便走到庄柔面前坐下。
庄柔此时正坐在院子石桌前吃茶点,一脸茫然的看着太子。
不管当初他是为了迂回活命,改日再杀回来,还是真的在求饶,她都瞧不上这种人,表露的也太过分了。
“十日之后,孤便要登基为帝,那时孤会重新重用庄家,锦龙宫统领之职,依旧是庄家的东西。”
“孤已经派人去天牢,把庄家人都放了出来,你不用担心。等登基之时,孤也会正式赐封你的爵位,公主的食邑也会一并定下。”
“啊,这个……”庄柔愣怔地说,“那真是恭喜太子了,那日十四皇子带着孟仲季的人头赶往皇宫,我还以为他是去抢皇位呢。”
唐元广神情之中有压不住的得意,偏又得摆出一副叹惜的样子,“你猜的没错,十四弟确实是去逼宫了。”
“父皇虽被奸臣妖人所害,但还有一丝生机,没想到十四弟却不顾骨肉亲情,视孝道为无物,对父皇下了毒手。”
“他想要害孤的性命,想要这江山都可以。但怎能做出戮父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就算孤是他的亲兄长,也不能饶过他!”
庄柔赶快打断他的话,说道:“殿下,这种家事先放到一旁,不知找我有何事,你就直说吧。”
“庄家放不放出来,都与我无关,我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好。倒是太子亲自请来,又如此客气,让人有些惶恐。”
唐元广呵呵一笑,道:“那孤便直说了,听闻你会驱除孟仲季那妖人下的毒虫,孤马上便要为帝,眼见众臣为这事惶恐不安,想要请你出手一助。”
自认自己就这么个用处,十四皇子带走自己,和太子打的应该是同一个主意。
庄柔便说道:“没问题,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唐元广强忍着心中的不满,问道。
明明已经给了真正的公主爵位,竟然还有其它条件,真是个无比贪婪的女人。
庄柔一副无赖的样子说道:“我看上大昊来和亲的那个荫德郡王了,殿下要是驳回荣宝公主的下嫁,换成我荣归公主嫁过去的话,我就为殿下把文武百官的虫子全驱除了。”
“如何?”
第八百四十七章 阿猫阿狗
唐元广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看中别人的男人就要直接抢,也不问问对方愿不愿意。
不过他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故作为难状地说:“此事非同儿戏,孤只能让此婚事作罢,再议亲得等孤登基之后商议。”
“好,不过殿下可别和荫德郡王说起此事,随便找个借口把婚事打发掉就行了,什么他有失男德之类的,想来更加的体面。”庄柔点头道。
唐元广一阵无语,有失男德这种是什么借口,从来就没听说过,真的能更加体面?明明就是故意羞辱啊!
想了想,庄柔又慎重其事地嘱咐道:“殿下可千万记住了,不然荫德郡王本来就讨厌我哥哥,我怕他知道是我的意思,到时候闹起来,那可就没意思了。”
她也不清楚小郡王和太子的关系是怎么样,反正太子肯定不会喜欢哥哥,这样说小郡王一点危险也不会有。
唐元广答应下来,这事并不难,正好有现成的借口可用,十四弟得到了大昊暗中的帮助想要夺位。
事情商定,唐元广正好之后要让庄柔为大臣驱虫子,他觉得哪都没这里好,便决定继续让庄柔住在寿长司中。
只不过被唐元钰派人搬走的东西,又给送了回来。
宫女和太监也多了不少,方方面面都被照顾到,就连被毁得一团糟的园子,也在花匠和一群太监的努力下,又重新种满了花草。
庄柔派了两个小太监,去客栈把自己的行李带了回来,就当是告诉楚夏,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虽然觉得他肯定知道,只是没露面而已,但这事也说不一定,万一他正好瞎了呢?
唐元广要拿驱除虫子做为杀手锏,把文武百官控制在手中,自然不会马上就把人送到寿长司来治疗。
百无聊赖的庄柔每日就是吃吃喝喝,把玩一下宫中送来给她的珠宝,小日子过的平淡又无奇。
不知是不是想讨好她,还是确实无聊,庄柔发现有两个宫女和一个小太监,会分别避开其它人,给自己透露外面的消息。
神奇的是三人说的事很少重合,就像是自己特意安排他们出去打听似的,还相互不知道其它人也在打探消息。
民间有什么流言,都是一位年长的宫女当笑话说,现在城中人心惶惶,没有人真心觉得太子唐元广能当个好皇帝。
而在三江郡那边的旧太子,做的又不错,百姓都觉得反正他们是一家人,人家小时候也是太子,只要能是个明君,回来当皇帝也行啊。
百姓嘛,当然想要个对他们好的皇帝,来历无所谓,天下又不是他们的。
这种话也就敢私下说说,抱怨一下,但耐不住说的人多,传得是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唐元广肯定知道此事,只是他现在忙着登基,就算是要收拾旧太子,也得当上了皇帝再动手。
这位宫女接触外界多,讲起城中的事特别有趣,把庄柔逗的很开心。
而另一个宫女年龄不大,名字很喜庆,叫吉红。只有十六七岁,非常的机灵,整日一瞅没人就跑来眉飞色舞的对庄柔说宫里的事。
这宫里的事那可就更精彩了。
唐元广想拉拢大臣,打算在登基后,让所有五品以上大臣,每家送一名女子入宫做秀女。
为此他还让礼部新设了一个九品的美人,不限人数,这样就可以让所有秀女全部留在宫中,成为他的妃嫔。
并不是所有的官员家都有女儿,有些别说嫡女,连庶女都没有,要不就是女儿已经出嫁或是太小。
但是唐元广可不管,不管有没有,就算是去认养或是过继都行,每家都得送一个女儿入宫,嫡庶都行,没有就自己去想办法。
至于五品以下的官员,要是想主动送女儿入宫也可以,并不禁止他们来,多多益善。
这可是和新皇成为亲家,搭上关系的好机会,说不定你家送入宫的女子,正好入了皇帝的眼,一举生了位皇子。
真要有这个运气,那可就要飞黄腾达了。
这么荒唐的事,吓坏了众位大臣,家中有适龄女儿的赶快安排出嫁,然后再寻些远房穷亲戚的女孩过继来交差。
实在没有,就把家中听话长得好看的丫环认做女儿,这也能充个数。
整个宁阳城一扫之前挂满的白灯笼,到处张灯结彩办喜事,连租花轿都要排队。
喜娘一天得跑好几场,忙得脚后跟不能着地,也便宜了不少往常入不了对方眼的公子。
但凡能看得过眼,不是恶名远扬的公子,都成了香饽饽,全是几家争抢,都快打起来了。
庄柔听得直咧嘴,这都什么事,唐元广的脑子里不会还养着几十条虫子,已经成了浆糊吧?
说起来,他堂堂一个太子,马上就要登基当皇帝,身边难道半个有用的人都没有吗?
瞧瞧干的这些事,亡国之君才会做。
而这个事情,就是那个小太监来为她解疑了。
别看他只是个寿长司的小太监,干爹却是宫里有头有脸的老公公,就算得了鸿业帝的皇恩出宫养老,宫里几十年的人脉也不可小视。
据他所说,唐元广身边现在有个很得宠的太监,早年是位饱读诗书的寒门才子,叫江子仓。
几年前因被宁阳城一名二品大员的女儿看中,被同窗纨绔子弟嫉妒,找了几个心狠手辣的泼皮,狠狠的打了他一顿。
为了毁掉江子仓的前程,那纨绔还让人下毒手阉了他,手段极为残忍。
还怕他自尽之后没有戏看,便威胁他敢死的话,就要对付他全家,这才让江子仓忍辱偷生到现在。
江子仓从唐元广这里得到宠信才没几日,他便把那纨绔杀了。
只不过随便弄了个投靠孟仲季,做他爪牙的罪名,便轻易的给那纨绔抄家流放了。
谁也没出面劝阻,对于只是嫉妒就能毁人一生的狗东西,也不值得替他家抛头露面。
正是这位江子仓江公公,现在是唐元广的谋士,其它人在太子面前都没有他有份量。
听传话的小太监讲,太子之前不久被所有人咒骂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只有江子仓陪着他。
似乎是同病相怜,都是体面过又堕落的人,两人相处的意外好,结下了难得的共苦之缘。
唐元广近来的举动,不少都有江子仓的功劳,全是讲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但做起来让人生怨,只对太子有好处的事。
小太监告诉庄柔,表面上看起来都是江子仓从中搞事,其实跟在唐元广身边,想要飞黄腾达的有好几十人,只是都不如江子仓受宠。
现在能不要名节去拍太子马屁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围在唐元广身边,他喜欢听什么,大家就说什么,只要他当上皇帝,大家都能跟着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当时唐元广在朝堂上抱腿求饶的事太过丢人,他的脸面全失,名声臭不可闻。
他现在需要更多的赞美和信心,来掩盖和忘记那场天大的羞辱。
唐元广做的事,庄柔只在意一件,他利用驱虫来控制文武百官,这让她很不爽。
什么阿猫阿狗的东西,也配来利用自己?
今天那叫吉红的小宫女,又叽叽喳喳地跑来说着宫里的事,“公主,后天太子就要登基了,有人跑到太子妃那嚼舌。说太子让您住在这里,是想封您为贵妃,用来拉拢庄家为他做事。”
“太子妃气坏了,还想来这里瞧瞧您,半路让人禀报给了太子,半路就让太子亲自挡下,把人给赶了回去。”
她红通通的小嘴吧唧说个不停,“听说太子妃回去后把东西都给砸了,还大哭了一场。直嚷着说自家没有庄家这么有用,还不如把太子妃位让给您算了。”
庄柔冷哼一声,不屑地说:“她这是想屁吃,想得美呢。”
“奴婢也是这样觉得,公主这么厉害的人,多看她们一眼都是浪费公主的光阴。”吉红就像这辈子是来做牛马报恩似的,忠心耿耿地说道。
庄柔瞅了她一眼,问道:“你觉得太子此人如何?”
吉红睁大眼睛,连忙摆手说道:“说实话,奴婢感觉不怎么样。”
“但太子现在不能死,青梁现在这么乱,太子要是死了,被人说是圣太子下的手怎么办?”
“你也知道圣太子,听口气似乎还偏袒他。”庄柔笑道。
胆子这么大,不说唐元广两天后就要当上皇帝,就算现在只是太子,一般宫女怎么敢提他的生死。
提到圣太子,吉红的眼睛充满了光,“当然知道,圣太子为了救灾,不顾自身安危回到青梁,只为了这里的黎民百姓。”
“青梁的皇帝如果是圣太子,那就是百姓之福,他绝对会把国家治理的很好。不像现在这位,谁知道还会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来。”
庄柔呵呵地笑道:“你胆子不小,皇位的事也敢胡说八道,可不要在外面瞎说,不是人人都向我这般好心。”
吉红不在意地说:“奴婢就是知道公主好,这才说的真心话。”
“行了,你先下去吧,待久了容易让人生疑。”庄柔摆了摆手。
吉红扮了个害怕的鬼脸,然后乐呵呵的退下去了。
等她退下,屋里没了其它人,庄柔这才起身拿出自己的行李,摸着那黑红的盾牌,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没了我,太子拿什么来要挟大臣,两日后他这皇位能不能坐稳,可真是很让人值得期待啊。”
她换上全套装束,提上盾牌就开门走了出去。
正在寿长司忙着的宫女和太监,看着庄柔这身打扮出来,全都愣住了。
一直到她旁若无人的往大门处走,众人才反应过来,顿时惊恐万分。
“不好了,荣归公主要跑了!”
“快去禀报太子殿下。”
“禁军,把禁军先叫来,不能让荣归公主跑了!”
寿长司乱成了一锅粥,找人的找人,堵到庄柔前方,扑通跪下拦人的拦人,瞬间就鸡飞狗跳起来。
第八百四十八章 铁打的庄家
宫女太监跪在庄柔前面,大声哭喊道:“公主,您不要走啊,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您就说,奴婢们会改。”
还有人劝道:“公主,就算您要走,也请等殿下来之后再走。殿下吩咐过没有他的许可,公主不能离开寿长司,小的们不敢让您走啊!”
庄柔冷哼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管我的去留?一个没用的废物而已。”
四下顿时寂静一片,就算心里瞧不上太子的品行,但谁也不敢这么大胆的直接嘲讽出来。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恨不得现在耳朵是聋的,根本没听见这些话。
“让他给我抢个男人,都几天了,一点动静也没有。还敢挡着别人来找我驱虫,他以为自己是谁,要是让哥哥知道,我对百姓见死不救,铁定会对我勃然大怒。”
庄柔骂道:“一个没什么德行的太子,不说当个明君,做个无过的笨蛋也行。竟然学孟仲季那样,用不给驱除虫子来威胁百官,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她冷哼一声,“孟仲季的头已经挂在了城头上,与他行事无二的太子,脑袋也应该挂上去。”
“今日我就要出去,想给谁驱虫就给谁驱。从来听没说过,有那个皇帝是靠威胁大臣的性命坐稳皇位的。”
庄柔嘲谑道:“没本事就别学着别人当皇帝,省得临到死还要丢人现眼,下了地府被列代先祖追着打。”
“挡得住我的话,就来试试,刀剑无眼,伤了谁我可不管。”她说得非常难听,讲完就往前走。
遇上挡路不肯让开的人,一脚就踢上去。
对付这些寻常人,要使出多少力道,庄柔心里是有谱的,最多就是被她踢青一块。
挡道的大多也只是做个样子,他们不敢让庄柔就这么离开,可真送了命也太傻了。
这被踢一脚,立马哎呀一声扑通摔在旁边,半天也站不起来。
没人能挡得住庄柔,她一路顺畅的走出寿长司大门,才被门口的守卫给挡住。
唐元广有些怕庄柔跑了,所以精心从能用的人里,挑出了十二名武艺高又忠心耿耿的人守在此。
他能用的人手非常少,谁也没想到孟仲季会死的这么快,而十四皇子也胆大包天,把鸿业帝也给杀了。
太子渔翁得利太快,很多人还舍不下脸皮投靠他,还在各怀鬼胎的张望。
这种在唐元广手上已经算是好的手下,在庄柔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简单的打翻了这些守卫,她叹了口气,什么乌合之众,是哪个蠢货拥立他当皇帝的,一点眼力都没有。
出了寿长司,庄柔就上了街,身后远远的跟了一群人,挡不住她还不能盯着她?
路过一个贴着封条的大宅子时,她停了下来,歪头瞅着这座明显是被抄了家的宅子。
突然,庄柔直接冲了上去,一脚踢开大门闯进去,反手就把门给关上,还从里面把门插了起来。
跟踪她的人一看不好,急忙扑过来对着门猛撞。等他们把门撞开,冲进这占地不小的宅子,绿头苍蝇一样的到处乱找时,庄柔已经跑得没影了。
就算没能找到庄柔,但登基还是如期举行,唐元广坐上了本就属于他,甚至还提早了几年的龙椅,号孝列帝。
意为他是个孝敬列祖列宗的好皇帝,用来对比做出弑父之举的唐元钰。
也只有孝,是唐元广唯一能拿得出手说的东西,也想用它来堵众人之口,说他德不配位。
他才坐上龙椅,就立马颁布了几十条旨意,大到给鸿业帝的陵墓扩修,小到有官府许可才能杀羊。
庄柔觉得他就是个脑子有病的,就因为他属羊,就不让人杀羊。那要是属鸡,是不是连鸡蛋都不让人吃了?
这可不止百姓有意见,连权贵们都受不了。他们吃羊肉最多,这要官府许可才能杀羊,菜场上的羊肉必会上涨。
他的老子鸿业帝是属猪的,也没见不让百姓杀猪,轮到他就这么乱来了。
旨意有很多条,只有一条庄柔觉得还算是个人干的事。
因十四皇子唐元钰和大昊叛党勾结,犯下弑君大罪,此事虽然大昊朝堂不知,却也与他们缉拿叛党不利有关。
为了表示对大昊的不满,荣宝公主与大昊荫德郡王的婚事就此作罢。
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夹在众旨意中,一点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自己国家都乱成一锅粥了,谁还在意这么个小小的郡王联姻。
不过新登基的孝列帝,非常的宽宏大量,没有下令把荫德郡王赶出青梁国,依旧许可他住在御所之中,按之前的礼仪品级来接待。
看到这种结果,那种八成有楚夏在里面捣鬼的感觉,在庄柔脑海中挥之不去。
很想找他去问问,又觉得不太妥当。
想了想,庄柔放弃去御所找楚夏,唐元广说不定就在那等着自己,来个瓮中捉鳖,实在不划算。
那些被抄没的宅子,让孝列帝分给了新得到重用的大臣,他们是宁阳城的新贵。大多是往日没机会,现在丢掉脸面,只为换到荣华富贵的一群人。
庄柔这几天借住的是一座极为华丽的大宅子,她也不知道这原来是谁家,反正不是王公就是一品大臣才有资格住。
今天她正坐在府中佛堂边的七层小塔顶上,边吃瓜子边晒太阳,把大半个宅子收在眼中。
突然,她瞧见一大队车马,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这座府宅外,打开大门就开始往里搬东西。
“切,又来了一家。”庄柔很不满的咂了咂嘴,得再找个没人的宅子了。
这几日随着李元广的登基,大量的空宅子被赏赐下去,庄柔都换了两次住所,这已经是第三处。
还想着这么大的宅子,一时半会没有官员配得上,可以多住几日,不想这么快就又没了。
她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嘀咕道:“哪有人这样赏赐,还没立功就给这么好的宅子,很快就会没东西可赏了,到时候看他怎么办,皇帝可不是这么当的。”
大白天背着被子出去找无人宅子太显眼,庄柔还得躲到晚上再走。
像这种大宅子一般会先让奴仆来打扫,什么都打理清楚了,主人家才会带着贴身之物和财宝入住。
就这宅子的大小,三天打扫干净已经是人手众多,快到不行了。
佛堂和佛塔不是急住之处,肯定最后才会打扫。
庄柔觉得自己还能再住两天,除非这家有什么作恶多端,老年怕报应才开始吃斋念佛的老婆子,一来就要住在这。
她正这么想,就看到七八个下人扛着扫帚提着水桶,跟在两名华服男子身后,往这边而来。
她在房檐上一翻,就跳进了塔中,靠在窗边瞧着那群人。
高处看着近,走起来却也远,等了好一会他们才进了佛堂院落,其中一名中年男子发号施令道:“你们把这佛堂清扫干净,佛塔也要清扫,老夫人说了要上塔一观。要是让我发现一点灰尘,你们就等着好果子吃吧。”
“是,小的一定不敢偷懒。”奴仆们急忙齐声应道,然后四下散开,开始打扫起来。
这时,中年男子恭恭敬敬地对身边的年青人说道:“四少爷,您看还有什么吩咐?”
“没事了,吕管家,你先去忙吧,我自己逛一逛。”年青男子摆摆手道。
吕管家退了下去,他如今负责打扫这宅子,要忙的事情很多,实在没空陪着少爷闲逛。
庄柔在塔上瞧着下方的男子,想了想,掏出一块碎银,在手里掂了掂,朝他扔了下去。
“啪!”飞落的碎银被一把扇子挡落,掉在了地上。
男子抬头往上一看,顿时愣住了,随即露出了笑容,“原来你躲在这。”
庄柔把手指放嘴边朝他嘘了一声,这可不是能张扬的事,这么大声干嘛。
捡起地上的碎银,男子走入佛塔一路而上,等来到第六层,就看到庄柔靠在七层的楼梯口,笑咪咪地喊了一声,“四哥,这宅子归你了?”
来的正是庄家四少爷庄策,他走上七楼,上下打量了一下庄柔,又看了眼地上的被褥,啼笑皆非地说:“你好好的待在寿长司,不比在这里打地铺强的多?”
“那蠢人也配安排我?四哥也太瞧得起他了,因为他把这宅子给了你,就能为他说话?此等低劣的拉拢手段,你也瞧得上?”庄柔不屑地说道。
她对什么孝列帝一点尊重的意思都没有,跩得不行。
“没想到庄家这么一折腾,又得了新帝的重用,铁打的庄家,流水的皇帝,你们很有一套啊。”庄柔咂咂嘴,有些佩服这家人,真是官场一霸。
庄策摇摇扇子,带起一股冷风,冷笑道:“什么重用,好用的狗罢了,祖父他人没了,祖母在牢里吃了苦头,身子骨也不行了。”
“祖父过世,王家又背叛,庄家现在实力大减,恐怕有不少人要蠢蠢欲动了。”
咦?
庄柔仔细打量了他的装扮,又朝窗外看去,瞧着满院子到处干活的下人,很质疑的问道:“我瞧着你们一点也不像家里有人过世的样子,穿的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总得披个麻戴个孝吧。”
庄策一脸淡定地说:“庄家祖训,不办丧事,不挂白灯,不许披麻戴孝,只在半夜下葬。”
这世上竟然有这么不讲常理的家族,还能在朝为官,没被骂死可真是难得。
连穷困潦倒的百姓,人死了也要撕条脏兮兮的白布束在头上,跪在那烧几张黄纸,哭几声。
庄柔被吓到了,这庄家可真惊世骇俗,全部给省掉了,连下葬还得挑半夜,怕被人看到似的。
这也太异于常人了吧。
“为什么要这样做,很不正常啊?”她觉得有必要问一问,不止是好奇,要是以后有人问她此事,讲不出来哪得多没面子。
庄策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庄家是什么,那是整个青梁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再大的官,见到我们都要吓得抖三抖,大气也不敢出。”
“办丧事出殡,那是寻常人家所为,庄家要的就是让人感到神秘和畏惧,除了皇上知道庄家死了什么人,其它人都不用知道。”
“……”庄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别看庄策说得这么好听,她已经听懂意思了。
不就是庄家太讨人厌,要是有庄家的人死了,满城百姓会把这当节来过。
就算明着不敢敲锣打鼓,但暗地里晚上加几个好菜,全家坐一起好好的喝一杯,拍着腿骂几句老天有眼,也是可以的。
想想庄家只要办葬礼,就是全城乃至整个青梁国所有人的喜庆之日,果然不吭声才是最好的。
反正名声本来就臭,再加一条不孝也无所谓了。
想到这,庄柔双手抱怀,赞同的点头道:“说的也没错,恶人就要有恶人的样子,会死会哭多没面子。”
“还好你们要被砍头的时候,我完全没有去收尸让你们入土为安的想法,不然就得让整个庄家被人看笑话了。”
她挑眉有些得意地说:“你们可得好好谢谢我,不然以我往日的善良,在不知的情况下,就给你们收尸下葬烧纸钱了。”
庄策终于失去了淡定,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可真是谢谢了。”
“好说好说,都是应该的。”庄柔笑喜喜地说道,“这宅子归了你,那我就不用搬了,让我暂住几日。”
“老太太应该要住佛堂,我就不和她抢这里了,我瞧中了个不错的小院子,一会指给你看。”
庄策看着厚颜无耻的她,嘲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孝孙。”
“那倒也没有,只是觉得老太太手拿佛珠,眼睛半闭,面对着一桌子精美素斋,超脱凡俗的讲些杀人取命的话,会教坏我这个善良女孩子。”庄柔赶快摆手道,什么孝孙,这种夸奖她可担当不起。
庄策不想再和她胡说八道,扇子在掌心一拍,沉声说道:“住在此只是小事,我有件事要麻烦你,帮我替一群人驱虫。”
“庄家这么警惕,应该没几个人中了虫子吧?不过这种小事,你开了口我就帮一把好了,就当付房费和饭钱。”庄柔满口答应下来,有个稳定的地方吃住满好的。
庄策却是一愣,随即笑道:“家中人并不重要,我说的是外人,朝中的大臣们。”
他会这么好心?
庄柔很怀疑的打量着他,一口就回绝了,“那不行,凭什么我出力,便宜都让你占了。”
“而且能让庄家出手救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也是百姓之福,我才不帮忙。”
她满脸的嫌弃,连暂住都不愿意了。
庄策冷不丁地说道:“庄家现在替庄学文做事,能不能夺下这皇位,现在就看你的了。”
“你在骗我?”庄柔往后跳出一步,质疑的瞪着他。
庄策用扇子朝她招了招,“你过来,我与你好好说说,听完你自会明白。”
庄柔想了想,走了过来,要听听这家伙能编出什么话来骗自己,一套套的。
第八百四十九章 危险之人
这事太复杂,庄策只能挑着庄柔那小脑瓜子听得明白地讲,还有一些事早已经过掉,讲出来也没必要。
此事要先从他们利用孟仲季的野心,让本就有异心的王家出卖了庄家,使得他动手掌握了锦龙宫的势力开始说起。
而孟仲季本来就痛恨唐氏皇族,手上有了权力,自然就展开了报复。
他做得甚至比预期的还要好,不止杀光了有点能耐的皇子,连大臣也被废了很多,闹得所有人怨声载道。
这却是如了庄策他们的意,青梁国越乱,对他们越有利。
别看他全家都关在天牢里,他却一点也不心慌,还时刻关心着朝堂的动静,就连孟仲季要砍了庄家所有人的脑袋,庄策都没慌过。
唐元钰出手杀孟促季,也是他们从中煽动,总不能真让庄家上下全被砍了头。
这种身边没什么谋士,不懂事的小孩,随便哄骗一下,给点人手就做上当皇帝的大梦。
而太子能抓住先机,拿下唐元钰是因为有楚夏在通风报信,早就埋伏好收拾他。
就连鸿业帝,其实也是太子唐元广杀的,嫁祸在了唐元钰的身上。
他那胆子可不敢亲自动手,是让亲信江子仓缢死了鸿业帝。
当时他就在一旁,用长袖挡住脸低泣,请求父皇原谅,他会振兴青梁国,重回盛世,不让历祖历宗失望。
庄柔听得呵呵笑了一声,脸皮稍微薄些,都做不出这种事,比他亲手杀还要恶心。
这么搞了一圈,庄家不止平安无事,还又得到了新帝的宠信。
最少在孝列帝的心中,庄家被他赦免了罪行,还重新得到了重用,肯定会对他感激涕零。
正好他手头上没有可用之人,有庄家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在手上,看谁还敢有异心。
庄柔斜瞅着庄策说:“你们可真会折腾,绕了一圈,青梁国依旧离不开庄家,现在地位更加的牢固了。”
“只不过是借别人的手除掉碍事得人,唐元广枉为人子,不是个好皇帝,他这皇位坐得长不了。”庄策对唐元广的评价并不好,直接称呼对方的名字,很是大逆不道。
庄柔好奇地问道:“你们这么看好我哥哥?对于庄家来说,皇帝越没用才越有利吧。”
“要是遇上个明君,哪还有庄家存在的必要?”
庄策看了她一眼,“锦龙宫本来就是处理贪官污吏的官吏,庄家做的事也只为了国泰民安。”
“只不过得罪的官员多,又用得是雷霆手段,才让人觉得可怕。若是明君,我们便是对付奸臣的刀,若是昏君我们便是狗。”
“鸿业帝又想用庄家,又不放心我们,其实只是因为他不是个明君。”
庄柔咂咂嘴,笑道:“瞧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大义凛然的样子,不会用这话把自己也骗了吧。”
“如果鸿业帝不是个好皇帝,你们当年帮着他谋朝串位干什么?还害得哥哥差点死掉,让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现在又说这种话,你们到底是想找个什么样的皇帝,还不如庄家自己坐龙椅算了。”
她觉得可笑,当年要是没有庄家在里面搅事,鸿业帝怎么可能当上皇帝,在锦龙宫的监视下,他根本就坐不上龙椅,在事发前就会被查出来。
真当庄家管着的锦龙宫是吃干饭的不成。
庄策深吸一口气,不顾形象地低声骂道:“你知道个屁,就算鸿业帝当年没有夺位,现在的太子之位,也不是庄学文,他连个王爷都当不了。”
“你说什么?”庄柔皱眉盯着他问道。
庄策沉默地盯着她,半晌才说道:“太子的名字叫唐溯。”
“我知道呀,怎么了,哥哥就叫这个名字。”庄柔死盯着他,心中莫名有些忐忑。
庄策轻声说道:“庄学文本名叫唐涑,他是个影子。”
“真正的太子是他的双生子哥哥,而他如果没有那场突变,现在就只是太子的影子,一辈子见不得光,死后入不了陵庙。”
庄柔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他。
青梁的皇帝在做太子之时,就会在民间找年龄相似,长相相同的人做影子,用来给自己当替身。
就算是找不到一模一样的,找个六七成相似,细心打扮后在关键时候也用得上。
而影子只要入了宫,那一辈子就毁了,不死在刺客的手上,在没用的时候,也要被皇家处理掉。
双生子中的弟弟成为影子,在青梁国历史上也有过,只是数量极为少。
唐溯是双生子,并不是没有风声传出来,庄柔在宁阳城做公主时,也有听到些类似的闲话。
只是她一直以为哥哥就是太子唐溯,只是当年还没纹上龙图,便出了事,所以才要把龙图找回来。
当然,和青梁皇族没有半文钱关系,纯粹就是想当皇帝,她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反正哥哥世间最强,想当皇帝也没什么。
这时,庄策似笑非笑地说:“你现在应该能明白,为什么要把龙图弄到手。因为唐溯背上的是龙图,而唐涑身上只有云图,得加上龙才行。”
“不然,那些死脑筋的老臣,是不会接受让影子当皇帝的,那代表着逆反。”
“影子只是替身,不被承认是皇室的人,就算是皇后所生,在众人的眼中也只是个奴。”
庄柔瞪着他,没有说话。
庄学文背上的龙纹,她当然见过。当时只觉得少了点什么,甚至觉得有条龙在云中才对。
不过那又怎么样!
“这和庄家帮鸿业帝夺位有什么关系,少给我拐到其它事上去。”庄柔才不上他的当,没好气的说道。
真是个棘手的家伙,不好忽悠啊。
庄策这才幽幽地说:“庄家当时是为了自保,天景帝很信任文官,太过仁慈,觉得锦龙宫的存在会影响君臣之间的关系,受大臣的鼓动,想要废除锦龙宫。”
“众人就等着锦龙宫被废除后,好对庄家进行清算,家里束手待毙只能自保。”
庄柔问道:“就算哥哥当了皇帝,庄家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看那宫家,受人尊重又不怕皇权更替,不管哪任皇帝都会以礼相待,还能随便参与朝事。”
“庄家整天与皇帝和大臣斗智斗勇,又不能参与朝事,整天就是到处抄家抓人,好处没有黑锅背尽,不累吗?”
她觉得庄家在青梁国都好几代人了,都过这样的日子,想要摆脱走狗的身份,恐怕只有灭族到剩一个少年,从绝境里靠读书翻身,才能走上另一条道。
庄策淡淡地道:“当然累,不过快结束了。”
“……”庄柔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惊愕地问道,“庄家知道你干的这些事吗?”
终于,庄策用扇子掩面咯咯地笑了起来,好像这是什么特别有意的事。
等他笑够之后,才轻描淡写地说道:“只有祖父察觉了,其它人不知。父亲有朝事缠身,锦龙宫又因为孟仲季的清洗,没有像之前那般,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耳目了。”
庄柔惊骇地看着他,这个人恐怕才是庄家有史以来最坏的家伙。
第八百五十章 朕身处危地
“所以你把祖父杀了?”庄柔充满警惕地看着他,只要有任何不对劲,她就把庄策从楼上撞出去,抱着他砸到底。
到时他不死,也得摔个半残,轻功都别想使出来。
看着她剑拔弩张的样子,庄策不屑地说道:“你当我是什么,还没丧心病狂到这一步,祖父是在天牢中被仇家害死的。”
“过几天,我便找个由头,把他们满门抄斩,把仇家都弄死,以后就可以轻松些了。”
这是下了多大的一盘棋,真是不敢想象。
听着就觉得头痛,庄柔不想再说庄家的事,反正与她无关。
使劲折腾吧,全家弄成流民的时候,讨饭到她门口时就大方地赏一口好了。
于是,她把话头给引开来,“你到底想让我帮什么忙,说清楚些,别抠抠搜搜地不说清楚。
庄策手拿折扇虚空画了个圈,微微笑道:“我要救下唐元广下令杀的人,除了驱虫,还要你从中帮忙。”
“像你这样的强者,一时半会我可找不到,有你在的话,我们的死伤会特别的小。”
庄柔挑眉道:“就是给唐元广找麻烦?这个我喜欢,整天光驱虫实在太无聊了,我又不是大夫。”
她早就对驱虫腻了,整天要面对那些颤抖还特别不信任你的人,瞧着他们的眼睛里爬出恶心的虫子,根本就不是她愿意做的事。
现在多了搞事,那驱虫也开心多了。
她用手肘撞了一下庄策,笑嘻嘻地问道:“今天有行动吗?有你们在搞事,孝列帝要是有一天不干点坏事,都对不起你们。”
庄策无语地看着她,从刚才的拒绝到现在的主动,只不过是多了个要搞事,早知道就不和她说什么谋划了,她根本就不在意。
不过有她出手的话,很多救人的行动可以提前了,这人又死不了。
庄柔一脸快给我找点事的眼神,兴奋地盯着他,就等着他开口了。
“有个将军,人被我们找死囚替下,但他的家眷已经被关了起来。”庄策想了想说道。
“男的充军发配时我们可以在路上抢人,女眷全部要罚入教坊,分散后救起来太麻烦,今晚我派人接应你,把人全部抢出来。”
庄柔说道:“听你这口气,关的地方就不是天牢。”
“怎么,你只想做难度大的事,这种瞧不上?”庄策打算激她一下,省得她嫌事小不愿意动手。
庄柔摇摇手,解释道:“怎么会瞧不上,做是没问题。但我劫了人,锦龙宫总得去查是谁干的,你们要是查不出来,不是显得很废物。”
“然而你们并不是这种无能的人,那不就会被怀疑,是不是故意瞒报,连唐元广那种笨蛋都会怀疑了。”
庄策是有应对此事的办法,替死鬼多得是,但他也想听听庄柔的意思,这人鬼点子多,容易说出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来。
他说道:“说出你的想法来听听,要是好就用你的。”
“你直接上报说是我做的不就行了,最好弄得全城都知道此事,反正你们都打不过我,就算查到我也捉不到人,这很合理。”
庄柔兴致勃勃地说道:“这样不止可以洗掉你们的嫌疑,你还能把对我们不利的人派过来送死,一石一窝鸟。”
“这么想出风头,你为何不去唱戏?”庄策越发得肯定,她和庄猛是同类鲁莽的人,只不过她比庄猛更狡诈。
庄柔不满地切了声,“我只是讨厌唐元广罢了,对你这么有利的事,你还有意见?”
“不敢。就这么定了,我带你去商议一下晚上的事。”庄策在窗口看了看,意示她看不远处的一道角门,“看到那道门了吗?我会让马车停在那,你看到就下来。”
“记住,别让人看到你,不然我又得被祖母盘问了。”
庄柔呵了一声,“她应该活不到我哥哥登基那天。”
庄策斜眼瞧着她说:“我说过了,我没这么丧心病狂。”
“哦,那你还不赶快去叫马车?”庄柔心里呵呵两声,鬼信你。
庄策是做大事的人,遇到庄柔这么讨厌的人,他也忍得住,甚至因为谋划的事可以进行得更顺利,心情变得很愉悦。
当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角门处,庄策出现把下人支走,庄柔便闪出佛塔,一路冲到角门麻利地钻进了马车。
打扫的下人都不知道,佛塔里还藏了这么个人,那些扔在塔顶的被褥,也只当作是抄家后这家无处可去的下人,暂时落脚用的。
下人把被褥收起来一扔,便再没人知道这里有过什么人。
庄策那边早已经准备好,现在加上庄柔这个好的变数,只要把时间提前便可。
当晚,城西一处临时被征用,拿来当牢房的宅子,被人袭击了。
闯入的人没有蒙面,手持红黑色大盾,半截断刀,在宅子里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
只不过是看守家眷,一群老弱妇孺哪用得着多少兵,也没人想到,有人胆敢在天子脚下劫狱。
临时抓来当看守的士兵,哪挡得住这个闯入者,没过一会就全被扫翻在地。
等到支援来时,整个宅子里关着的三家家眷,足足三十多人,全被劫走了。
看着自家地道里那三十多个惊恐的妇孺,庄策深吸一口气,就怕自己忍不住骂出口。
他就只准备好安置十几人,没想到庄柔把其它两家的人也给带了出来,虽然也是被迫害的官员家眷,可那两家没有这么大的价值。
但人已经救了回来,庄策也不能把人杀掉或是放了。
而庄柔此时还叉着腰,对那些已经认出庄策而瑟瑟发抖的妇孺说道:“大家不要害怕,这人已经不做坏事了,现在正在救被蠢皇帝迫害的官员和家眷。”
“这堆皇帝想弄死庄家,所以他们要给皇帝点脸色看看,不然还真是反了天,不知道青梁是谁说了算。”
“……”众妇孺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太大逆不道了,让人怀疑这是不是锦龙宫给她们下套。
庄策快被她气死了,吩咐手下把官员家眷先带走。
他们修了密道,布置了很多藏身点,足可以藏下这么多人。
送出城的话,也得等风声过掉,分批往外送。
人全部被带走后,庄策说道:“下次带回我们要的人就行,其它的不要带回来,我们救不了这么多人。”
庄柔不服气地说:“她们也是官员家眷,救回来就算官员掉了脑袋,也还有同窗好友和亲戚,他们会记得我们的好,依旧会感谢你。”
“虽然嘴上不说你的好话,心里多少也会记着这份人情。”
庄策冷哼一声,“没这个必要。”
“好心没好报,知道了,下次我少捡几个回来。”庄柔随口答应道,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人救回来可就由不得他了。
接下来的日子,庄柔过上了充实的生活,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唐元广整个人疯了一样,总做匪夷所思的事。
任命的官员时常不过一个月,新屋子都还没住熟,就被他给打发回家种地。这还是好的了,有时候直接就下了大牢。
宫里的太监宫女也是,犯点小错就会被拖下去活活打死,就算没犯错,也会被唐元广怀疑是别人安排过来的刺客,杀之而后快。
宫里宫外,满朝上下,被唐元广折腾得够呛。
人人如履薄冰,就怕他一时不高兴,就发疯杀人。
唐元广比大臣还要颤颤巍巍,庄柔在城中肆意妄为的劫狱,闯法场抢人,有一次他就在现场,一只弩箭直接就插在了他的金冠上。
要不是当时他吓愣了,绝对得当场尿裤子。
唐元广很害怕,虽然他的兄弟都死得差不多了,但他还是感到很害怕,有一个强大的对手,正在对他虎视眈眈。
那就是忽悠欺骗了百姓的圣太子唐溯,他用卑鄙的手段,夺得了那些愚蠢百姓的心。
“皇上。”
一句轻声,把唐元广从呆滞中唤醒,他回过神来,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向了说话的人,身穿玫红色宫服的江子仓。
江子仓关切地劝道:“皇上,饮酒伤身,还请保重龙体。”
唐元广看了眼手中的酒杯,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有些恍惚地把酒杯放在桌上,却因为颤抖打翻了酒,洒在了龙袍上。
江子仓赶快掏出手帕,擦拭着龙袍上的酒渍。
“算了,就这么由着它去吧。”唐元广摆手道。
江子仓说道:“皇上,让人进来换件衣裳吧,这天寒可不能着了凉。”
“不!”唐元广一把抓住江子仓的手腕,满脸惊恐地说,“那些宫女太监全想害朕,他们都是唐溯派来的。”
“刚才刘美人竟然敢在身上用毒,想谋害朕。她一靠近朕,就有香味扑面而来,如果不是想杀朕,怎么会用如此浓郁的香粉。”
“朕就知道,她送参汤过来就没安好心,知道在吃食里下不了毒,就在身上用毒,好狠的心,死士都跑到宫里来了!”
江子仓轻声安慰道:“皇上,没事了,刘美人已经死了。”
在御律殿的地板上,躺着一名心口插着匕首的宫装女子,旁边有打翻的参汤,大门处有挣扎着想逃出去的宫女尸首。
地上的血迹已经半干,守在殿外的太监和侍卫,却都不敢入内把尸体拖出去。
江子仓轻拍着唐元广的手,轻声说道:“皇上,没事了,奴才唤人过来把尸体拖出去,防止她们身上带着死后便散开的毒。”
唐元广顿时惊慌地说:“对,朕怎么没想到,人死了香粉还在。快,把尸体拖下去,烧了!把她住的宫殿也给朕烧了!”
“皇上,奴才马上去办。”江子仓安抚着唐元广,终于叫人进来收尸擦洗地板。
太监们低头不敢言语,轻手轻脚地收拾,不敢做多余的事,恐被皇帝怀疑是想刺杀他。
大家都知道,孝列帝已经疯了。
等太监们把御律殿收拾干净,全部退下后,唐元广拿出了一份密函,交到了唐元广的手中。
“皇上,密探又查出了一批与三江郡有来往的官员,他们暗中与假太子密谋,企图谋反。”
唐元广打开密函,越看越心惊,能站在朝廷上的人,一半以上都在名单中,有不少还是才效忠他不久的人。
他气得浑身发抖,这些人明明一副贪婪无耻的走狗样来投靠自己,除了自己谁还能给他们富贵,竟然也转头投了敌。
这些人送进宫的女子,还封了嫔妃,如此恩典还喂不饱这些狗东西!
“他们就这么想让朕死吗!”唐元广愤怒地把密函砸了出去,正好砸在了江子仓的身上。
江子仓深吸一口气,便控制不住激烈地咳了起来,捂住嘴的手指缝中,流出了一丝血迹。
“子仓!朕不是故意伤到你的,明知朕在气头上,为何还要站在正前方。”唐元广急得站了起来。
江子仓继续咳了好一会,才缓解了许多,开口说道:“皇上,奴才无事。只是扯到了前些日子受的伤,并无大碍。”
听他这么一说,唐元广这才松了口气坐下,愤然地说:“那可恶的唐溯,还在民间放出谣言说不争抢皇位,却不断派人来刺杀朕。”
“子仓已为朕挡住刺杀八次,这唐溯不杀死朕必不会罢休,朕总不能继续束手待毙,一定要把投靠他的人全部铲除干净才行。”
唐元广露出狰狞的神情,他已经忍无可忍,从他登基后就没过一天安宁的日子,几乎每天都有刺客。
全靠江子仓的机警,几乎全被他挡了下来,但还是有八次,要不是他舍身救驾,唐元广觉得自己早就驾崩了。
光下毒江子仓就挡下过两次,饭菜中有毒被试出来,就改放在了蜡烛中,洒在盆栽里,简直无所不在。
其它六次是直接挡的刀子,尤其是上次江子仓伤得最重,现在还时常咳嗽不止。
这不,刚才只是被密函砸到一下,便咳出血来。
唐元广现在最信任的人,就只有江子仓了,这是对他最忠心随时可以付出性命的人。
想到无孔不入的刺客,还有密函上那密密麻麻的名字,他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心不在朕,那还要他们做什么,此事交给你去查办,凡是对朕有二心之人,全部杀掉。”唐元广咬牙切齿地说道。
“朕倒要看看,他们有多不怕死!”
江子仓领命后,捂嘴轻咳着退了出去,御律殿外布满了守卫,除非是一支军队打过来,不然连苍蝇都飞不进去。
防守如此严密,看起来刺客几乎不可能出现,但他们就是接二连三的来了。
深夜。
宁阳城中依旧有人在纵马疾驰,那是奉旨出宫办案的江子仓和他的手下。
这群比锦龙宫更让人憎恨的太监,停在了御所门口。
江子仓翻身下马,握着马鞭吩咐道:“这里也要查,但客气点,不要让大昊借机寻事。”
“是!”众太监便涌进了御所,门口的守卫完全不敢阻挡,眼睁睁看着他们闯了进去。
第八百五十一章 一层层
江子仓大步走进御所,来到了大昊使者所住的院子,便直接带人闯了进去。
虽说宁阳城中人心惶惶,大户人家也早早熄灭灯火做乖巧状,但总有人放荡不羁,不把这满城的混乱当一回事。
大昊第一纨绔,宁阳城百姓闲谈的草包郡王楚夏,便是这样的人。
不知他从哪找来两个涂抹得小脸雪白的男子,正扮成女子在依呀呀地唱着小调,听口音似乎是大昊那边的人。
江子仓停步抬手,吩咐手下守在院子里,不准闲杂人等靠近,还把那两个唱小调的男子拖到了院子外。
被打扰了雅性的楚夏往地上摔了个酒杯,虚张声势地站起来嚷道:“你敢驱走本王的人,我可是大昊的郡王,就算婚事没了,那也是使臣!”
“敢对我无礼,就是对大昊无礼,来人呀,把他们给我赶出去。这青梁就是如此对待他国使臣,实在是一群无礼野蛮的家伙。”
江子仓的手下现在天天见血,抄家杀人早已习惯,嚷得再大声,哭得再惨的人,他们都见过。
见这个草包郡王拿大昊出来吓唬人,不少人脸上露出了不屑之色,只要江公公一声令下,就算是外国使臣,也一样拿下。
“荫德郡王,咱家只是来问你几个问题,问完自然会放他们进来继续唱小调,绝对不会耽误了郡王享乐。”江子仓一步步往屋里走,语气阴冷地说道。
楚夏露出惊慌得神情,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抓住椅子扶手抬头强撑着面子说道:“你想问什么,不要靠本王这么近!”
这时江子仓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院子里的众人看着他背着手的背影,瞧起来相当的强势。
而那位被他背影挡住脸的荫德郡王,有些瑟瑟发抖,外强中干很废物的样子。
外面的人听不到说话的声音,但能看出这大昊的郡王被他们的江公公吓得不轻,气势全无,弱不禁风的样子显得很可笑。
背对着众人的江子仓,架势看起来咄咄逼人,脸上却带着恭敬,对着此时被惊吓到,像只小兔子的楚夏。
“郡王,他已经全信了,命我捉拿所有人。不出所料,郡王这里也会波及到,还请早些离开。”他轻声说道。
楚夏依旧可怜巴巴地说道:“继续派人对他刺杀,必要把他逼到绝境。而江兄也不用担心,我已经选好人在城破之时,保护你离开。”
江子仓低声道:“多谢郡王。”
“江公子,你我那可是最亲密的同僚,何必如此见外,以后好日子还多着呢。”楚夏说道。
江子仓往后退了一步,注视着楚夏,突然阴阳怪气地大声说道:“近日城中不安宁,郡王最好不要外出,不然有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郡王,这可会让我们无法向皇上交差。”
“你什么意思,宁阳城不安宁也是你们这些人弄出来的,关我何事,难不成本王出门都不行了!”楚夏虽然露出惊慌的神情,嘴里依旧倔强地嚷道。
似乎不愿意再多说,江子仓一甩披风转身便走,但跨出两步后又停下来,偏头冷笑道:“郡王要是不怕死,只管试试。”
楚夏顿时涨红了脸,气愤地喊道:“混蛋!你们青梁丧失国德,竟敢羞辱外使,全部给本王滚出去!”
“来人!关门,从今天开始不准青梁国的狗入内。”
这里又不是大昊,更不是他家,还敢如此狂妄。
院中的太监们看着他无能的咆哮,眼中闪过不加掩饰的不屑。
要不是这个草包郡王前几个月,和还是太子时的孝列帝玩得好,早就被他们寻借口杀掉了。
必要时杀掉外使来转移朝内的矛盾,也不失是个好手段。
江子仓带着众人嚣张地离去,寻找一个倒霉鬼去了。
送走这群瘟神,御所的官员赶快把大门关了起来,而荫德郡王所住的那几个院子也关了起来,就连他们也不得入内。
大昊这位荫德郡王怕了。
他在这住久了,御所的官员也知他的性子,一个没用的纨绔而已,平时能靠脸和身份撑撑场面,真遇上事根本派不上用场。
现在能老实的待在院子里不出去乱跑,还能让人心安些,就算是御所这种无权势的官员,也怕被不正常的皇上给盯上找事。
楚夏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吩咐道:“萧然,准备一下,我们差不多也要离开了。”
“唐元广快疯了,我们再待在这里也没意思,回大昊等着看热闹吧。省得总有青梁的软骨头,找到本王这里想搞些一本万利的事。”
他微微一笑,“本王最讨厌吃里扒外的人了。”
萧然抱拳道:“是。”
夜幕下的宁阳城,灯火昏暗,仿佛要被黑暗吞没。
这几日,庄柔发现城中更乱了。
本来她就事多,而近来她没有一天闲过,有时候一晚便要去三四个地方救人。甚至还有背着人翻城墙,或是直接强闯城门,被守军追出去几十里的事。
而城中也在传,孝列帝因为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受了天罚失心疯了。
整日乱杀大臣不说,就连投靠他的人,他也不信任,杀的比有骨气总想和他对着干的大臣还要多。
搞得那些本想乘风而上的投利者,也不敢轻易自荐了。
面对好坏不分随意杀人的孝列帝,众人有些心照不宣的猜测,却又不太敢相信,他是不是也被人控制。
但毕竟亲口下令杀人的就是他,看起来比之前的鸿业帝清醒多了。
庄柔也顾不上去猜孝列帝到底为什么如此疯狂,今天她又从庄策那接到一件护送的任务,要帮一群人出城。
她的任务就是在城门口闹事,制造混乱吸引守军的注意,好让对方的车队趁乱出城。
听到车队这两个字,庄柔就知道不是逃犯了,肯定是什么权贵提前收到了风声,想要先逃出宁阳城。
这拖儿带女还要带行李,自然就组成了车队,累赘得不行。
这种任务庄柔相当讨厌,逃出去也不过是躲到外地去避风头,又不是心向着哥哥,要去三江郡投靠他。
冒着生命危险,却要送这种人出城,真没劲。
宁阳城的城门处因为被庄柔多次搞事,现在时刻处在紧张中。
今天也是严查死守,不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出城的人。
可容两辆马车同时出入的城门,被尖木所制的鹿砦一层层拦得只容一辆车勉强通过。就算车上拉的是棺材,也要开棺查验,有时尸首都要抬出,看棺材里是不是有夹层。
行人也不能结伴而行,得一个个搜身查验过才能通过,若有神情慌乱不对者,立马就会被抓走。
想要出城不止难,还慢如蜗牛,出城队伍排得老长,只能慢慢地往前蠕动。
庄柔扮成个要出城的大小姐,嫌队伍排得太久,带着男扮女装的强壮婆子,到酒楼里等着排到她时再出来。
这里离城门很近,坐在二楼雅间就能看到不远处的城门,而楼下就是出城的队伍,一眼看不到尾。
要了几个好菜,打扮得浓妆艳抹梳着华丽发髻的庄柔,悠闲地坐在窗前,边吃东西边等着目标出现。
官府为了防着她又来搞事,不止城门口布置了上百名人手,就连沿街也有人来回巡查。
好在拉货的车是从西门走,这边不用拿竹杆扎货来查验是否藏人,不然堵得更厉害。
庄柔菜都添了一回,才看到自己的马车终于随着队伍,排到了酒楼下。
她放下筷子,从窗口探头往城门口瞧了瞧,就见一队华丽的马车,很不讲规矩地从另一条路出来,直接插在了排队的众人前面。
这可把排了几个时辰,眼看就要轮到自己的百姓气坏了,在心中狠狠地诅咒起来。
要不是瞧着这车队有护卫,一看就是权贵惹不起,各种难听的话就要向他们喷过去了。
车队里有人向守军出示了身份牌子,却被对方无情地拒绝,反而被推到一旁,让守军上前去查验车辆,只留下最华丽那辆马车没动。
这时,陪着庄柔的那假婆子低声说道:“小姐,时辰到了,该动身了。”
“就是那个车队呀,好吧,也不知道是什么狗官。”庄柔站起身一把扯下头上的假发套,扔在了桌上。
然后她边往门口走,边宽衣解带脱掉穿在外面的绸裙,露出里面的男装和杀人利器。
走到门口时,庄柔接过假婆子藏在长琴中,拆成两截的长枪,咔嚓就扣在一起,提着枪推门而去。
她的通缉令早已经遍布整个宁阳城,现在这么气势汹汹地从酒楼走出来,顿时吓坏了店中的人。
走到门外,庄柔径直来到马车前,一拳把车厢打出个大洞,伸手从里面硬生生拉出了盾牌,对着身后就是一挥。
“砰!”
两名巡街时发现她,正打算偷袭的守军,被甩来的盾牌直接拍进了酒楼中,撞塌了一张桌子。
这下仿佛捅了马蜂窝,客人连帐都没结就全冲出来跑了。
百姓四散逃走,排队的人群却没有乱,只是紧张地抱着包裹,慌张地盯着庄柔,舍不得排了几个时辰的队。
庄柔没有骚扰百姓,反正一会他们自个就会跑了。
她提着盾和长枪往城门口大步而去,那假婆子和赶马车的人,却趁机溜了,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她早已经习惯,庄策的人半点亏也不会吃,都是等她吸引住敌人,他们再趁乱送人出宁阳城。
能力不同,分工也不同。
“庄柔又来了,快挡住她,击杀者重重有奖!”不知是谁大声吼道,激励着守城士兵。
孝列帝已经对她忍无可忍,不顾脸面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不再想抓活的了。
士兵乌压压向她涌来,排队的百姓终于感到不妙,顿时惊慌无措地往路两边躲开,就怕打起来伤了自己。
一时之间,街上乱成了一团麻,除了乱窜惊叫的百姓,还有受了惊的马,拉着车在街上横冲直撞,让本就混乱的街道更是雪上加霜。
庄柔此时已经被守军团围住,她提枪便横扫过去。
长枪呼啸而过,刚扫飞了前排靠近的士兵,后面又紧接着冲上来一群,如潮水般不断涌上来。
她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和守军打得不可开交,
不少要出城的百姓,被堵在了城门口,被嫌碍事的守军殴打推搡,顿时慌乱不止。
他们想往边上的小巷逃,却被那权贵的车队挡住,正前方的路是正官兵打成一团的庄柔,身后则是被鹿砦阻拦的城门口,根本无处可逃。
这时,混乱的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道:“大伙,我们先避到城外去,刀剑无眼啊!”
与此同时,人潮中感到一股巨大的推力,推着众人往城门口涌,已经有百姓靠近鹿砦,被它们和官兵拦了下来。
“全部停下,再往前走就格杀勿论!”
见百姓涌到了面前,几乎要冲关卡了,守城官兵急眼地高声喝斥道,手中举着明晃晃的刀,作势要砍向往前冲撞的百姓。
前有官兵,后有战斗,又有人不断涌来,被挤在前头和中间的百姓,发出了拼命挣扎地哭喊和尖叫声。
那权贵的车队也被挤得乱晃,马匹不停地踏步,眼看车夫就要控制不住马了。
到时等马一惊,拉着车在街上横冲直撞,必会撞死撞伤不少百姓。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搬开鹿砦,想让百姓出现踩踏吗?”马车帘子突然一掀,一个华服女子从里面钻了出来,头上的珠环晃动,冲着守城士兵便吼道。
被两名兵士护住的守城将领,为难地说道:“荣宝公主,陛下有令,任何人都不得轻易出城。恐怕这是叛党的计谋,那些罪臣家眷可能就藏在人群中,想要趁乱出城。”
荣宝公主气势汹汹地骂道:“本宫的马车都要被挤翻了,你这是想让本宫被挤到人群里吗?”
“不让百姓出城,难道本宫也不得出去?现在你给本宫让开,这是本宫的命令,你只管禀报上去,本宫过后自会去向皇兄请罪。”
她怒喝道:“还不让路,若有人挡住本宫的路,全部格杀勿论!本宫倒要看看,谁敢拦。”
那守城将领连话都没能说出口,就见一名威猛的侍卫冲到了面前,抽刀就把他身旁海碗粗的鹿砦树干砍断。之后便怒目死瞪着他,一副再不让路就要砍死他的样子。
这让将领深吸一口凉气,哪来的侍卫,竟然如此凶猛!
这时,荣宝公主又喝道:“给本宫开路!”
对方毕竟是皇帝的亲妹妹,惹不起。
那将领只得让手下搬开那些树干搭建的鹿砦,让荣宝公主的车队先出城避一下,不然真掉下马车有个好歹,他们可交不了差。
鹿砦刚移开大半,荣宝公主的车队动了起来,就有正在阻挡百姓的官兵封锁被撞开,潮水般的百姓涌向城门,把马车挤得乱晃,夹带着马车就冲出了城。
“快,快关城门!”守城将领大声喊道。
荣宝公主的车队出去了,百姓也跟着跑出去大半,城门口的压力顿减,现在把城门一关,便可以好好围剿庄柔这个恶徒了。
庄柔则边应付官兵,边看到了从马车里钻出来的荣宝公主,见她就是自己要护送出城的人,心中还惊讶了一下。
她一个不结党营私的闲散公主,还能被亲哥盯上处死不成?
眼看着车队出了城,庄柔也没敢马上溜走,得多闹一会,让车队跑远些,不会被人追上才行。
而那出手的威猛侍卫身影,她越想越觉得眼熟,突然心中一惊,那不就是莫左!
所以,小郡王就藏在荣宝公主的马车里,溜了?
第八百五十二章 叔,我是你侄儿啊
庄柔带着追兵满城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甩掉,回到了庄家的新宅子。
她一进门,就对屋中的庄策不客气地说道:“今天出城的是我男人?”
庄策正在桌前写着东西,头也不抬地回道:“如果你问的是荫德郡王,那确实是他。”
“你为什么不和我明说,害得我都没能见他一面,下次再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要是我有一肚子的话要对他说,你得怎么补偿我?”庄柔不满地说道。
她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一个个全是些无情的家伙。
见她似乎很不满,庄策只得放下笔说道:“是郡王不让我告诉你,他说……”
他沉默了一下,才难以启齿地说:“他说如果你知道出城的是他,可能会因用情过深,屠了半个宁阳城来助他出城。”
“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他让我别告诉你,不然以后荣宝公主可就回不了青梁了。”
庄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她有些不服,却又觉得这话说得对,一时之间竟然语塞了。
突然,她反应过来,挑眉道:“等等,小郡王把荣宝公主带走了,并不是借公主的名义出城?”
庄策突然不想解释了,就想看看她怎么吃醋,光想想整个人就觉得心情特别好。
但庄柔却立马想到了莫左,这男人竟然开窍了,还知道带着喜欢的女人跑,而不是嫌她是个累赘。
荣宝公主也是够胆大,也不怕莫左是个负心汉。
她也只是吐槽一下,有小郡王盯着,荣宝公主就算没了莫左,一样会有公主的待遇,吃不了什么苦。
荣宝公主又不是个傻子,没和小郡王谈好条件,怎么可能扔下青梁国公主身份跟着他们一起走,皇家可没有几个为爱昏头的人。
庄柔往椅子上一坐,捶着肩膀说道:“不知怎么的,突然没什么干劲了,这宁阳城还有多少人要逃出去呀?”
“干脆让我潜进宫去,杀了孝列帝不就完事了。省得还要再往外送人,多麻烦。”
庄策把写好的东西放到一旁,看着她说道:“不多了,之后的人藏在城中也没有大问题,现在有件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去办,算是最后一件。”
“说来听听。”庄柔坐直打起了精神,难道真是刺杀孝列帝?
现在这局势越来越差,她都感觉青梁朝廷离崩溃已经不远了。
庄策说道:“江子仓你应该听说过吧?”
“这谁不知道,孝列帝身边的大走狗,现在手握生杀大权,做了不少坏事,被官员恨之入骨。”庄柔笑道。
“怎么,先下手干掉他,让你们锦龙宫重新得到皇帝的重用,而不是被他分了权?”
庄柔太懂了,一山不容二虎,有权力的走狗有锦龙宫就行了,江子仓来分什么权,想得可真美。
“不是,是让你扮成太监,入宫跟在他身边保护他。”庄策语出惊人地说道。
什么!
庄柔愣住了,不可能吧……
这人也要保护?
瞧她大惊小怪的样子,庄策解释道:“他是我们的人,现在仇家太多,各路人马都想他死,所以麻烦你去保护他。”
“他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是我们自己人,也有可能在不知情下向他下手。”
“而你是最可靠的人,换上太监的衣服也不显眼。”
庄柔想了想,盯着他问道:“所以他是自愿切成了太监,还是你们使了计谋,让他被同窗切掉毁了一生后,再威逼利诱,让他以为你们是好人,心甘情愿为你们卖命?”
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有多坏!
庄策非常的无语,没好气地说道:“虽然我坏事做了不少,但还没干过这种事,他被人废掉与我们无关。”
“再说了,他是小郡王找出来的人,两人谈了什么,许诺了何种好处,我并不知晓。”
“唯一做过的事,就是让他无意中被唐元广发现和相识,结交成好友罢了。”
听到是小郡王找出来的人,庄柔便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小郡王人这么好,绝对不会使出那种坏招,想来是以德服人,用事实和诚心打动了江子仓。”
“这才让他加入到推翻无德暴君,救国救民的大义中来。我要是青梁国的百姓,知道实情后肯定都要感动哭了。”
她摇头叹道:“谁能想到,青梁还有这样一位身残志坚之人,在舍身为民。”
庄策冷眼看着她,“你是我见过唯二最不要脸的人了。”
“哟,不夸你就中伤人。”庄柔咂咂嘴问道,“那还有一个是谁,能让你这么说,肯定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庄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人就是荫德郡王。”
他这是在单纯的说人坏话吧?
庄柔在心中腹诽着,接口道:“那不正好,天生一对。哪像你,坏都坏得独一个,连个伴都没有,独狼。”
终于,庄策忍无可忍得只想赶她走,多一眼都不想看到她,“拿上衣服赶紧走,明天派人带你入宫,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你。”
“哼,你这是嫉妒,这会让人变得丑陋。”庄柔也懒得和他废话,见桌上放着个包袱,便拆开翻看了一下,里面是太监的全套衣裳,从里到外全部备齐了,鞋子都有。
她便抱着包袱便扬长而去。
第二天,庄柔换上这身太监服,照了照铜镜,还真像个俊俏的小太监,就是少了点太监那股子奴才味。
不过她也没想学,只要有权力,飞扬跋扈的太监又不是没有,她就认识个跩得六亲不认的太监。
庄柔没带上武器,入宫之后自会有人送过来,然后便被人悄悄带入宫,转了三道手之后被领去了江子仓的院子里。
“公公还未回来,你先在此候着,不要乱走动,小心挨了罚。”领她来的小太监低气小声地说道,然后便让她站在院子里,自个去打扫院子了。
庄柔瞅了一眼院子里干活的太监,这人数可不少,全在安静地干活,都不敢聊天和偷闲,瞧起来过得很压抑的样子。
她看到院子里种着两棵挂满了果实的石榴树,就走了过去,瞧着那已经比拳头大,发红的石榴果子。
便对旁边打理花草的小太监问道:“小哥,这石榴甜吗?”
那小太监惊讶得抬头看着她,在宫里可没人称呼别人小哥,他茫然地说道:“你是哪个房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庄柔笑道:“我刚进宫,是来这里当差的,江公公特意吩咐的哦。”
竟然是江公公亲自要来的人,周围的太监全用羡慕得眼神看着她,这是多大的福气啊。
“……”庄柔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羡慕,顿时怕有人去打探她的来历,便叉着腰得意地说,“江公公是我叔,我爹说我叔没后了,家里也不差我这么一个儿子,就送过来给叔做仔,给他养老送终。”
她拱手对众人说道:“我叫江小庄,以后就还指望各位小哥多多照顾。”
竟然是江公公家中的侄儿,还给净了身送到宫里,这攀附荣华富贵的手段,还真是心狠啊!
不过,这以后可就是半个主子了。
众太监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活,瞬间围了上来,哪能让小江公公就这么站在院子里,这金体可受不了苦。
“小庄公公,您尝尝这清风玉露,是妃子才能享用的甜品。”
庄柔喝了一口杯中清亮透明的甜汁,入口甘甜又清爽,果然是好东西。
“小庄公公,这是雨前春茶,您尝尝。”
“奴才给您捶捶背。”
“小庄公公,这是小厨房特意孝敬您的八菜一汤,这等的久,想必您也饿了,奴才伺候您用饭。”
庄柔坐在院中,享受着十来名小太监的伺候,大快朵颐的吃着桌上御厨亲手做的美食,觉得宫里当太监的生活也很不错。
正吃得香,突然有个阴冷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小太监们一回头,顿时全跪趴在了地下,“奴才见过江公公。”
江子仓回来时,门口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没想到竟然全在这里伺候一个小太监。
等等,如此嚣张难道是小郡王派来保护我的人?
他皱眉打量着庄柔,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但又认不出来是谁。
庄柔是特意打扮过才来,眉毛加粗过,脸上还拍了厚厚一层脂粉,白得像个死人。
宫里确实有些男人做了太监后,心里莫名会有了变化,动作打扮都向女子靠近。平日也会擦个粉抹点胭脂之类的,但是像她这样抹得如此厚,也实属少见。
江子仓认不出她来,甚至看她身材并不高大威武,开始怀疑她并不是荫德郡王派来的人。
他正要出言讯问,庄柔先开了口,“叔,你回来了,我是江小仓呀,家里让我进宫来伺候你养老呢。”
刚要说出口的话,全让江子仓咽了回去,只得淡淡地应道:“原来是你,以前还是个孩子,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
庄柔嘿嘿笑道:“叔,家里人已经出城回去了,吩咐我在宫里好好照看叔,自己人用着比较放心。”
江子仓打量着庄柔,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荫德郡王送来的是这样一位,瞧起来好像不是很厉害的样子。
他驱散了跪着的小太监,“你们退下吧。”
小太监们赶忙散去,继续去忙之前没做完的活。
“跟我进来。”江子仓背着手走进了屋子,庄柔赶快又夹了几筷子肉塞嘴里,这才快步跟了过去。
防止人偷听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开门窗,让寻常人不能悄悄靠近,贴着门缝窗户偷听。
屋子窗和门全开着,这已经是江子仓的习惯了。
庄柔打量着屋子,到处都摆着华丽的珍宝,显得江子仓好像很贪财的样子。
她抓起一个玉如意,把玩着说道:“叔,你给别人看的弱点就是贪财吗?”
“你到底是何人?”江子仓问道。
庄柔抬头朝他笑了笑,掏出一个刻了只猪的玉佩给他,说道:“二伯新娶了门妻子,陪嫁了间大宅子,可把他高兴坏了。”
江子仓接过玉佩,仔细端祥后回道:“那可真是恭喜了。”
这羞耻得不行的暗号,他一开始是拒绝的,但配上两人现在的身份,真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庄柔紧接说道:“我叫庄柔,不过现在跟着你姓,叫江小庄。江公公,你的安危就归我管了,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是你?”江子仓一愣,怪不得看着有些面熟,满城的通缉令,抓的不就是她。
一个人光把脸涂白就能有这么大的效果,让人完全看不出来,真是太可怕了。
她来保护自己,那还怕什么,谁打得过啊。
第八百五十三章 驾崩
宫里宫外的人都发现,江公公身边多了个脸擦得雪白的清秀小太监,据说是他的侄儿。
这让众人都感到震惊,江家虽然落魄,但祖上也是出过读书人的寒门,怎么就如此贪图富贵。
家中有个被人祸害,无奈当了太监的阉人就算了,竟然还主动阉了个家中少年,给送进宫去当宦官。
这是想让江家有两个太监在宫中,更加的有权势,不让江子仓提拔手下太监分权,好让江家把控整个宫中内务。
这江家对自己如此下得了狠手,竟然还能落魄了几十年,怕是江子仓自己的主意。
此人果然不当人子,连自家族亲也不放过。
这样下去,青梁可能会出现一个宦官世家,听起来有些怪异,但当人没下限时,什么可怕的事都做得出来。
江子仓是孝列帝身边的红人,宫里宫外忙得脚后跟不着地,庄柔也跟着他到处乱窜,除了没见到孝列帝,什么地方都去了。
听说孝列帝现在疯得厉害,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杀人,天天待在御律殿和寝宫里哪也不去,连朝都不上了,朝事就写奏折,有事才叫大臣过来。
但没有大臣想跨进御律殿,这里就是鬼门关,进来可不一定能出去。
江子仓进御律殿时,庄柔就在门口等着,听着里面的动静,要是孝列帝想杀他,那就冲进去救人。
不过每次都只听到孝列帝在那大吼大叫,很不正常的样子,全靠江子仓才能安抚下来。
要不是孝列帝还有用,庄柔都想顶着张白脸跳进去,一刀捅死他。
孝列帝的刺杀是假,本就只是为了吓唬他而已,反而是江子仓就算不出宫,也会遇上刺杀。
庄柔替他挡了无数次刺客,大多时候都手下留了情,能让人逃的都没有下死手,逃不掉的能关也关了起来。
只要说他们还有用处,不让牢头打杀,以后等江子仓完蛋时,自然就会被放掉了。
江子仓身边的人现在知道了,为什么江家要把侄儿给阉了送进宫,还真是少了他不行,什么样的刺客都能轻松挡下。
庄柔在江子仓身边混得是如鱼得水,身边全是拍马屁的太监,她总比整天阴冷着脸的江子仓好亲近。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秋去冬来,天渐渐冷下来。
往年热闹的宁阳城,冷清了很多,街上虽然还是人来人往,但人人都低头匆忙赶路,不愿在外多做停留。
各家小姐公子也不出门了,有钱有权的富贵人家,好像都在宁阳城消失了一般,全不见有人出来游玩。
明明街上没有了逃难的流民,走在街上却能感觉到一股冷凄,充斥着让人不安的气氛。
一切都变得灰蒙蒙,这座青梁的国都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和色彩。
在充满了凄凉暗淡气氛的街道上,来了一支人马,二十多名穿着锦衣,光鲜亮丽的太监,骑着装饰得华丽的马匹招摇过市。
虽然穿得华丽,这些人却没有给街道带来任何热闹,反而把街上的行人和小摊贩全吓跑了。
所过之处半个人都没有,如同一群蝗虫过境,什么也没留下。
庄柔骑马跟在江子仓的身旁,已经三天没遇到刺客了,仿佛世人已经放弃了杀死他的念头。
不过她也怀疑,这宁阳城谁还有能力来刺杀江子仓。
这时,路的那头有两匹马疾驰而来,冲到他们面前强行停住,马背上的人立马翻身而下,禀道:“公公,皇上遇刺了!”
“回宫!”江子仓脸色难看,立马带着众人赶往皇宫。
庄柔没把这当回事,孝列帝好久没遇上刺客了,安排一回也没什么,最多受个轻伤。
等回到皇宫,进了孝列帝的寝宫,她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往日寝宫的守卫就够多的了,现在更是增加了好几倍,殿外还聚集了不少大臣,在那交头接耳不住的往寝宫里看。
看到江子仓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透着各种情绪,似乎还有点幸灾乐祸。
按往常的习惯,庄柔是要在寝宫外等待,省得遇上孝列帝发疯凭添麻烦,但今天气氛明显不太对。
“小庄子,跟上。”江子仓边往寝宫中走,边低声说道。
庄柔便紧跟了上去,进入了寝宫,就看到里面挤满了人。
正面的龙床上躺着个人,看不清是谁,但除了孝列帝也不可能有人敢睡在那。
几个德高望重,这几年有幸没死的老臣,跪在床榻边,神色悲戚地用袖口擦着不知有没有存在的眼泪。
寝宫左侧的软榻上躺着个十来岁的少年,气若游丝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看起来快死了。
七个太医围在他的身边正不停的忙碌着,又是扎针又是把脉,还撬开嘴往里灌汤药,地上则扔了不少染红的棉布。
庄柔往右瞅去,便看到三个宫女和两个小太监,五花大绑地跪在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
他们面前有两具被布盖了上半身,挡住了头脸的尸体。
从衣首和悬挂的腰牌可看出,这是两具尸体是在寝宫当差的小太监。
两具尸体身上有不少刀伤,有几处是致命伤,应该是站在后面身上有飞溅血迹的带刀侍卫所为。
看到这些,庄柔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孝列帝说不定死了,不然这么多大臣怎么愿意无事入宫。
而江子仓越过众人,来到龙床前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好久,突然才回头怒吼道:“怎么回事!皇上他怎么了?”
旁边一直低头垂手而立的中年太监,扑通就跪在了地上,老泪纵横地哭道:“江公公,皇上…皇上他驾崩了。”
江子仓身形恍惚了一下,深吸口气,突然一脚就把他踢翻,面目狰狞地吼道:“我不是让你们好好保护好皇上,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到底是谁干的!”
中年太监忍痛爬起来跪好,赶忙指着那几个五花大绑的宫女太监说道:“江公公,就是他们。”
“今儿皇上因为点心甜了,就赐死了一名小太监,尚未怪罪其它人。哪知他们不感恩,还胆敢反抗,竟然合起来谋害皇上。”
“其中一人在身上藏了刀,刺杀了皇上。太子当时正好在此,也被伤了几刀,现在生命垂危,他们真是罪大恶极。”
江子仓如同五雷轰顶,猛得冲到侍卫跟前,一把抽出对方的佩刀,咬牙切齿一步步走向那几名宫女和太监。
被绑的一名太监,突然抬起头骂道:“要杀要剐就来,今天我已经赚够本了。”
“他算什么皇帝,就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桃红什么也没做,就是在花园里和别的宫女笑了一下,便被这狗皇帝撞见不喜,当场活活打死。”
“每天大家都是提着脑袋办差事,做错事要被打死,没做错事也只要遇上狗皇帝心情不好,疑神疑鬼也要死。”
“反正早晚都是死,我孤儿一个,也不怕连累家人,今日就杀了这狗皇帝,也是为民除害。”
“你来杀我呀,你这条走狗,手上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没了狗皇帝,你就只是条老狗,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口沫横飞地骂着,还试图站起来撞向江子仓,马上就被身后的侍卫一脚踢翻在地,但嘴依旧没停下来。
江子仓面沉如水,提刀上前便要砍,“今日我就杀了你,再把你身边亲近的人也一起杀掉。”
正要手起刀落,两名身体比较高大的大臣扑了上来,死死抱住了他,劝道:“江公公,这是重要人犯,现在还杀不得。几个小太监和宫女怎敢刺杀皇上,身后绝对有幕后指使。”
“江公公冷静,这些人杀不得。”
江子仓两耳不闻,咬牙切齿地只想去砍杀那太监,看起来他因为孝列帝的死,已经丧失了理智。
庄柔在一旁可真是佩服他,扮得太像了。
要不是知道他其实是来对付孝列帝的,真会以为他此时是真情流露,失去了靠山的小人,自然是要气到发狂了。
大臣和江子仓为了砍不砍一个刺杀皇帝的小太监,在寝宫里快滚到一处了。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重伤的太子醒了过来,歪头看到了江子仓,有气无力地喊了声,“义父…救孤。”
他的声音轻如蚊蚁,却如晴天霹雳般震得整个寝宫内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惊骇地看着这个刚被封为太子不足半年,十三岁的太子,要不了几天就要成为少年皇帝的唐中昱。
他在喊谁义父,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悄悄让一名太子认他为义父,是嫌命太长了吗?
第八百五十四章 食子
就在众人愣怔中时,江子仓趁机甩开两位阻挡他的大臣,快步走到了太子唐中昱的身边,安慰道:“殿下放心,咱家就在这,殿下不会有事。”
“义父,护我。孤觉得很冷,很痛,孤不想死。”太子失血过多,嘴唇发青,只感觉身上冷得厉害。
江子仓握住他冰冷的手,对太医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给殿下医治,想要脑袋不保吗?”
太医则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着什么太子气血两虚,伤入脾脏,怕只能求先皇保佑。
他们会尽心尽力救治,但还是想去寻那回乡养老的老太医过来更好之类,絮絮叨叨的话。
江子仓才不管他们找何借口,治不好太子,就要让他们满门抄斩。
太子的身子再冷,也没有寝宫内的众人心冷。
将来青梁国皇帝的义父是个太监,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江子仓。
此人太过老谋深算,别人都只以为他在尽心给孝列帝当狗,没想到他都把魔爪伸向了年幼的太子。
一位成年的皇帝,哪有一位少年皇帝好控制,这都义父了,藏得可真够深的。
有老臣立马对侍卫说道:“还不把这几人带到天牢去,好生看好,任何人都不得放进天牢,万万不可让人灭了口。”
侍卫赶快拖起宫女太监,利索地出了寝宫,在里面太危险了。
几位大臣跟在他们身后,悄悄出了寝宫,跑去对外面守着的大臣们,低声说起了刚才发生的事,顿时引起了众人的震怒。
刚有人想要怒骂江子仓大逆不道,便被人捂住了嘴,意示谁也不要声张,继续窃窃私语起来。
此时,寝宫内,江子仓握着太子的手,正焦急地催促太医,仿佛那真是他的亲生儿子一般。
众人都知道,这不是亲子胜似亲子,没了孝列帝也没了太子的话,江子仓就会变成一条掉牙去爪的残狗,没有人会再听命于他,为他卖命。
一些饱含深意的目光,落在了各位太医的身上,让他们如坐针毡。
初冬的冷风,也不能阻止他们的后背和额头爬满了汗珠。
身后的目光,江子仓的喝斥,终于有太医顶不住这股压力,昏了过去。
江子仓顿时怒骂道:“没用的家伙,来人,把他拖下去满门抄斩!”
立马有侍卫上前,把昏迷的太医拖了出去,满门抄斩还不好说,关起来肯定没错。
剩下的太医大气不敢出,只能拿出浑身解数尽力去救治太子,要是太子救不回来,那他们全家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太子要是没了……
那时,江公公还有这么大的权力吗?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在众人脑海中消除不了。
所有人都看着一心只想救太子,顾不上其它事的江子仓,发现此时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老臣们站在一旁,开始商议起孝列帝驾崩的葬礼,那可是一点也不能草草了事,全部要按规矩来办。
他们去找江子仓,一副全听他意思的样子,向他要主意。
办国葬有上百条规矩,谁负责什么事,全部要分配好。就连大臣皇亲国戚,谁先跪,跪在第几位都要事先安排好。
妃嫔也要按品阶穿丧服,哭几声都不能越界,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没人管可不行。
这些老臣是有经验的,毕竟不久前才死了一位皇帝,上手绝对没有问题。
不过现在太子重伤,太后都没江子仓的权力大,他们便全来找他。
江子仓皱眉看着他们,握着太子的手紧紧捏了一下,在办国葬和太子之间选择了太子,“国丧之事,就麻烦各位大人了,殿下身边离不开咱家,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救殿下。”
“江公公放心,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必能化险为夷。”吉利话又不要钱,多说几句没问题。
庄柔盯着众人,她感到了危险,江子仓的行事就是在逼文武百官杀死太子。
这是用生命在搞阴谋,还故意装混乱,放权给大臣去处理孝列帝的丧事,让他们有机会布置计谋杀死太子和他。
她觉得太子要是能挺过来,大臣也没想着动手的话,江子仓也会悄悄杀了他吧。
庄柔觉得压力有点大,如果没有后援,自己一个人要护着江子仓离开,可就有些难了。
今晚还是明天?
大臣应该不会拖太久动手,她还是得提前准备好才行。
太子的性命顾然重要,可孝列帝的尸体也不能就扔在一旁不管,太后和皇后那边早就派人过去禀告,却迟迟不见人来,也实在是太可疑了。
老臣们猜测江子仓在后宫只手遮天,恐怕没他的命,宫里的太监宫女谁也不敢去通风报信。
只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
有了江子仓的开口,老臣们把太子交给他,全走到外面去商议孝列帝的丧事。
太后和皇后那边终于得知孝列帝驾崩,太子被刺成重伤,急忙往寝宫赶来。
嫔妃们也听说了此事,哭哭啼啼地涌来,顿时寝宫内外全是滔天哭声,天都要塌了。
主心骨没了,妃嫔哭得撕心裂肺,一个个真情流露哭得不能自己。
没有诞下皇子公主的妃嫔,只能在宫中孤老,过着太监不喜宫女不亲近的苦日子。
这怎么能不让人伤心,人都要哭得背过气。
后妃哭得太吵,太子被搬到了偏殿医治,太后伤心过度也被扶下去休息,只有皇后陪在了太子身边。
她坐在一旁不住地抹眼泪,眼睛却总盯着江子仓握住太子的手。
皇后不知道何时开始,太子竟然变得如此信任江子仓,甚至还悄悄认他做了义父。
她本想利用太后的身份,让父亲和兄长辅佐太子登基,现在大权在握的想法受到了挫折。
但她心里很清楚,江子仓肯定不会乖乖交权,不除掉他,自己就真成了摆设。
入夜,太子的气息平稳了许多,只是脸色还是很难看,被强灌过汤药后人半昏半睡了过去。
太医们又惊又累,总算是松了口气,留下一人看守着太子,其它人到隔壁休息,外加商议一下之后要用的方子。
白纸灯笼一个个挂了起来,宫女太监翻出几个月前穿过的丧服换上,就连嫔妃们也抽空去换了丧服。
庄柔一直靠着门守在江子仓身边,她只进了少量的水食,安静地没说过一句话,只是把手放在腿边,衣袍下藏着她的短刀。
盾牌一直放在江子仓那,也被包裹在被褥里给送到了此地,借口就是给江公公打地铺守太子所用。
毕竟身为宫内最有权势的太监,习惯用自己的被褥,这种小特权哪有人管。
庄柔认定太子活不过今晚,时刻准备带江子仓逃出宫。
“啪嚓。”手臂粗的白蜡烛炸了一下火星,让发呆的皇后回了神。
她已经坐了好几个时辰,此时身心疲惫,在大臣和江子仓之间衡量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皇后抬头看向了江子仓,决定先假装听此人的话,让太子顺利登基,等过几年再选择和大臣联手,除掉这个阉人。
只不过这种事,此时不能让大臣知道。
太医就在一旁,皇后有话不能说,更不敢把江子仓叫出去。只得趁太医低头查看太子伤情时,急忙朝江子仓使了好几个眼色。
可惜江子仓根本没看她,而是端着碗,用纱布沾了水,给嘴唇发干起皮的太子润嘴,皇后对他使的眼色全落了空。
但庄柔在门口却是全看在了眼中,便好好的瞧着她,看这是想勾引江子仓这个太监吗?
不知是看得太过明目张胆,皇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顿时狠狠地瞪了过来。
庄柔一点也不怂,朝她咧嘴就笑。
皇后恼羞成怒立马转过头,打算找个由头,把这个小太监拖下去打死。
她在心中盘算,要怎样才能悄悄和江子仓说上话,殿外突然有人禀道:“太后驾到。”
屋里的人除了太子,全部起身恭迎太后。
庄柔往后退了两步,让自己显得低调些,但又不离众人太远,发生事情时可以马上应对,而不会束手无策。
太后被两名宫女搀扶着走了进来,身后是乌压压得一群官员。
她的气色瞧起来很不好,面无表情的看着榻上的太子,没有坐下。
皇后欠了欠身,发现自己的父兄并没有在官员之中,心中不由得有些愤然,这些人要和江子仓争权,却连自己父兄也不叫上,完全就没把她这个未来的太后放在眼中。
太后目光落在低着头,显得很恭敬的江子仓身上,瞧着看了几眼便移开了目光。
“这是去年陛下孝顺给哀家的百年老参,送往太医院煎成了参汤,给太子服下可补气养身,恢复精气神,才有体力让太医医治伤势。”
随着太后的话音落下,她身后一名宫女端着托盘上前,上面有一只彩绘花碗。
皇后伸手便去接碗,要在众人面前亲自喂太子喝参汤,好让众人知道,太子是她生的,想要夺权从法理上也越不过她。
突然,太后说道:“让江公公伺候太子服参汤,皇后你过来,哀家有话对你说。”
皇后愣了一下,收回手便向太后走了过去。
江子仓接过了碗,打开盖子拿勺搅了一下碗中金色的参汤,滴了一滴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便让太医用铁舌柄撬开了太子的嘴。
他动作轻柔地把参汤,顺着太子的嘴角喂了进去,一副尽心伺候,半点怀疑都没有的样子。
庄柔目光扫过众人的脸,见他们神情各异,却都带着同一种情绪,紧张。
所有人都在看江子仓喂参汤,目光太过明显,泛着凶光。
江子仓没有任何察觉,淡定地把整碗参汤灌进了太子嘴中,动作细致得没让参汤漏一滴出来。
看起来就像是怕太子喝少了,这伤势治不好似的。
一直到碗空了,他才把碗交到宫女手中,起身缓缓转向了众人。
江子仓挺直身子,双手放在身前,慎重其事地说道:“太后,皇后娘娘和众位重臣,陛下和太子遇刺一事,必定不是几个区区太监可为,这其中必有人在暗中指使。”
“咱家之前已经列了一份,对陛下有怨言的四百人名单,正要对这些人进行搜查,想必他们是听到了风声,故而派出了刺客。”
“此时应该马上让太子继位,严查这四百人,找出谋后主使。”
他目光扫过众大臣的脸,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让众人觉得自己就在名单上。
有人忍不住,怒喝道:“你血口喷人!恐怕这四百人都是你的眼中钉,你想趁此机会除掉他们,让整个朝堂都落入你的掌控之中。”
“小人之见,太子唤咱家一声义父,咱家自然要助太子一臂之力。”江子仓火上浇油一般,认下了太子义父的身份。
顿时,如同在油锅里浇了一瓢水,大臣们直接炸开了锅。
太后身后的大臣奋起而骂,指着他就嚷嚷起来,那叫一个激动,连前面站着的太后都被挤到了旁边。
大家都只嚷嚷没动手,就是吐沫横飞,尤其发出呸得骂声攻击时,口水喷得最厉害。
怎么朝廷大臣斗争是这么一个状态?
庄柔看着他们骂得激烈,和想象中冲进来几百兵士,剑拔弩张生死一线间完全不同,反而像街巷大娘吵架一样。
江子仓那张嘴也不饶人,各种话翻着花样地说,但句句不离他现在权势滔天,太子都要叫他义父,谁敢与他作对。
正当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时,太医突然惊叫起来,“啊!太子他……太子他没气了!”
喧闹的人群瞬间就安静下来,众人全看向了太子,只见他满嘴鲜血,眼睛瞪得极大,面目狰狞且死不瞑目。
皇后一声干嚎,人就扑了过去,手颤抖着伸到太子的鼻孔前试了试,瞬间缩了回来,脸色大变。
“昱儿!”皇后如五雷轰顶,扑在太子身上就凄惨地哭了起来。
江子仓的脸色比纸还白,甚至透出了一丝慌张。
看都不用上前查看,嗓门最大的大臣喊了起来,“阉人江,你竟然下毒谋害太子!”
太后也冷喝道:“大胆反贼,来人,把江子仓给哀家拿下!”
从门外涌进来一大群兵士,挡在了众人与江子仓的中间。
江子仓咬牙切齿地说道:“虎毒不食子,太后,你好毒。”
太后宁可从各家王爷里挑个幼君出来,也不要江子仓这样的一个阉人,夺走了青梁国的皇权。
皇家血脉就算现在死了很多,想要找还是能找出来几个,太子为了青梁牺牲性命,想必也是愿意。
太后不想再和一个必死之人废话,一声令下,“拿下他。”
话音刚落,她便惊叫起来。
庄柔窜了出来,一把掐住太后的脖子,拉站她就冲到江子仓身边,伸出另一只手,把趴在太子身上痛哭流涕的皇后,也给掐住了。
“全部退后,不然我就杀了她俩。”庄柔把两人拖到身前,看着众人冷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