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五章 假和尚
土匪中跳出一名瘦高的男子,悲痛欲绝地吼道:“你这贱人,竟敢杀我儿!”
“你先等等。”庄柔没理他,而是看向被绑的两人,“安北县令,余太公?”
两人顿了顿应道:“是。”
“你俩若是愿签一份契书,效忠我哥哥,就是前太子,本公主就救你们。”庄柔说道。
两人面面相觑,怀疑耳朵听错了。
余太公疑惑地问道:“你不是假公主?”
庄柔笑道:“假的养在宁阳城中还能讨个好名声,正因为是真的,才要当成假的杀掉。只是有人拿了兄长的东西,舍不得还而已。”
话虽如此,可大家都知道,这又不是往侄儿家借了把椅子,还回来就行的事。
谁会把皇位拱手相让啊!
“这可是逆反之罪,我只是个小小的县令,朝堂的事哪轮得到我这样的小官说话。”安北县令还是不敢,婉转的拒绝道。
前太子到底存不存在,能不能拿到皇位,这种事谁知道。
黑虎寨的土匪用银子就能搞定,大不了也就死自己一人。自己何必犯傻,签那种会满门抄斩的契书。
安北县令不愿意,余太公自然也不会答应,灭九族的事,谁答应谁傻子。
庄柔听了之后,则朝被无视后竟然老实等着,但脸阴得快滴水的二当家说道:“本公主问完了,你们可以动手了,这两人没用,废物。”
“你在命令老子?”二当家愣怔住了,被羞辱的愤怒瞬间占据了脑子,把丧子之痛都给扔在了一旁。
庄柔奇怪的看着他,扔过去一个大白眼,“官匪自古就是水火不容,老鼠和猫的关系。官不要脸和匪勾结就算了,怎么匪也混到不做官的狗腿子,就不敢过日子的地步了?”
“放屁!这是我们绑来的人质!”二当家怒骂道,抬腿就把余太公和安北县令踢翻在地,还狠狠的踹了上去,把二人踹得嚎叫不止。
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过太久,真是半点苦都吃不下了。
正当庄柔在看热闹时,从小树林中突然出其不意的飞出一只长箭,好像长了眼睛似的,避过路上所有的土匪,从人群中飞出,擦着二当家的耳朵射向她的眉心。
庄柔瞬间举起盾牌,挡在身前。
“哐!”
长箭射中盾牌,但没能扎透进去,直接掉在了地上。
明明只是一群土匪,不光明正大的跳出来撕杀,反而做起了放冷箭的事,以为自己是杀手或是暗卫吗?
庄柔生气了。
她移开盾牌,看了眼这群只会使用阴招的土匪,挥动盾牌就狠狠拍了上去。
盾牌被她挥得飞快旋转起来,盾边突然冒出大片尖刃,扑哧一下切断了明明已经闪过攻击的二当家一只手。
庄柔没有停下,继续扑上去用盾牌切割着土匪的性命。
什么高手或是恶徒,在她的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而收到报信专程赶回来,要抓庄柔和朝廷谈条件,想被招安的黑虎寨土匪,被她杀得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只是单方面的杀戮而已。
二当家一个照面,被切成了好几段,再也不能灵活的打出蛇拳。
用暗器阴险的四当家,被一盾牌活生生砸扁,和身上种类繁多的暗器合二为一了。
俊俏的九当家,让盾牌上的刀刃割成了烂布条,连张光滑的脸蛋都没能保全住。
黑虎寨的土匪尽数被庄柔杀翻,她单脚踩着一个壮实的土匪,朝四周喊道:“还有谁!”
“嗖!”又是一只长箭,从小树林中飞出,对着她张开的嘴飞来。
来了!
庄柔狠狠一咬,那飞入口的长箭头被她死死的咬住了,只有尾羽随着惯性在不停的抖动。
她咬着箭,把盾牌猛的插进土中,抓起弩弓,对着长箭飞来的地方就放出五只箭。另一只手瞬间就补装上新箭,往树林里又是一顿乱射。
足足射出三十只弩箭,她才收了手。
她呸的吐掉口中的箭,看向了从庄稼地里走出来,一脸淡定看着她的男子。
此人四十来岁,长的很干净,不像干活的样子,穿着方便活动的劲装,却有一股子读书人的气质。
他口一开,就念起了大悲咒,眼中满是怜悯,慈悲的看着地上的土匪尸体。
如果把头发剃掉,再穿一身和尚服,就活脱脱是个慈悲为怀的和尚了。
庄柔歪头瞧着他装模作样在念经,问道:“黑虎寨大当家?要不要本公主留点时辰给你,好超度这群人渣给我看看,是不是很有意思。”
大当家则抬头轻声说道:“他们都是苦命人,身不由己,只是想要一个活路。”
“村中的人是他们的妻儿,兄弟姐妹和父母,和寻常人没有任何不同。”
“只要旅客不把身外之物看得比命重,我们也只夺财不取命。失去依靠的女子,我们也以礼相待,收留她们直至有家人来接为止。”
“呵。”庄柔笑出了声,“本公主又不是来渡你们的高僧,苦不苦命与我无关。你们刀口上舔食,杀人夺财,自然就会有别人来杀你们,有何想不通的。”
大当家叹了口气,“待日后,我会给他们厚葬,修祠堂立上牌位,也算是一份善举。”
他看向了吓得坐在地上,完全起不来的安北县令,“吕大人,柳某为报效朝廷,大义灭亲除掉了黑虎寨的恶匪,除了搭救了大人和余太公,还捉拿到了朝廷要犯假公主,此功如何?”
安北县令愣愣的看着他,黑虎寨一直想被招安,但没什么功劳,一直被他拒绝往上禀奏。
现在他回过神来,急忙说道:“柳兄一代人杰,为民除害又立此大功,必能得到朝廷的嘉奖。”
“以后不止能清清白白做人,说不定还能得个一官半职,继续造福百姓。”
只要人清白了,再使点银子,当个小官很容易,安北县令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
“一个人的招安?你可真会想,带着所有土匪投靠朝廷没人要,人都死光了就便利多了。”
庄柔咂了咂嘴,真是不怕土匪乱来,就怕土匪读过书。
“你想把本公主的功劳全部抢走,还想独吞长年抢来的匪银,看来不止在地洞中看到的那些,还有不少被你藏了起来。这事你想很久了吧,只是现在才有机会。”
瞧瞧这土匪心黑的,好处全拿了,根本就没想分给出生入死的兄弟一点,还要他们的头去换功劳。
第八百二十六章 废材
庄柔看大当家相当的自信,似乎当官发财的好日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她想了想,突然拔刀,出其不意的砍下了吕县令和余太公的头。
“你有病啊!”大当家目瞪口呆脱口骂道。
庄柔淡定的问道:“你有药?”
“你为什么把吕县令杀掉,你这个疯子!疯女人!你**去死!”一直保持淡然的大当家撑不住了,气得火冒三丈对庄柔破口大骂,吐沫横飞。
庄柔嘟了嘟嘴,不满地说:“干嘛这么生气,我不就是想阻止你洗白身份去当官,以后和县令狼狈为奸祸害老百姓,才杀掉他的。”
大当家气得哇呀大叫,怒吼道:“我要捏碎你的骨头,让你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金钟罩。”他放出惊人气势,劲装瞬间爆衫,露出一身超出他外表的硕大肌肉。
看着他明显比刚才壮实了两倍,庄柔抓抓脸不解地问道:“金钟罩难道不是用内力护住全身,而是让身体变得粗大结实来提高防御?”
“你这个感觉有点丑,还有些武功很低等的感觉,不太像传说中的金钟罩,你不会是学错或是练坏了?”
“……”大当家身形一僵,随即大吼着挥拳而来,要先打碎她这张破嘴。
“砰!”
大当家沙包大的拳头,被庄柔的小手捏住了,就这么轻风淡云把他的攻击给挡了下来。
他不可置信的想抽回手,却纹丝不动。
庄柔那只寻常女孩般大,又不粗犷的手,像铁钳般紧紧抓住他的手,根本就甩不脱。
“我能肯定,金钟罩肯定不是这样练的。让你试试江湖上没有什么名气,听起来也不怎么样的铁甲功,是怎么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的。”庄柔平静的说道。
而大当家的脸却变得狰狞起来,他的手感到阵阵痛楚,拳头被庄柔捏的变形,骨头塌陷。
“你给我去死!”大当家另一只手挥拳而来,直击庄柔的面门。
庄柔一巴掌就拍开他的拳头,一拳揍在他的脸上,打得他顿时满面开花。
大当家被打得头晕目眩,脑子里糊成一锅粥,完全思考不了。
“本还想试试真正的金钟罩有多强,没想到让人这么失望,你不是杀了人才从寺庙里逃出来,而是太废物被赶走的吧?”庄柔边一拳拳打在他的脸上,边尽情嘲讽道。
传说中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的黑虎寨大当家,像个脆弱的孩子,毫无还手之力。
他那让人闻风丧胆的铁拳,被生生捏碎,到死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像个无助的弱者,连视死如归的往对方的脸上,吐一口血沫都做不到。
庄柔拉着大当家软塌塌的手,让他正在冰冷的身体没有全倒在地上,然后看着染血的左手,无趣地说道:“真是太弱了,只要不在宁阳城,我在青梁都能横着走了。”
她还没和庄家的人动过手,想拼个输赢的话,得抱着必死的决悟才行。
不过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庄柔觉得自己怎么闹,都不会有人能阻挡下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了。
想到这,她脸上露出了明朗之色,想到了很多可以上房掀瓦的事。
把大当家的尸体扔下,庄柔走进小树林,很快找到了向自己放冷箭的人,一个身中四箭的男子。
有一支弩箭正中他的脖子,看来他运气并不好。
庄柔收回驽箭,又在四下寻了寻,总共找回了十三只,其它的箭不知飞哪去了。
于是,她回到村子后山,把躲藏的女子叫了回来,让她们帮忙去找弩箭。
大家都没料到,刀枪不入的大当家竟然死了,让她们不由得怀疑,以前看到的是不是大当家变的戏法。
其实他根本没有这么厉害,和那些街头从油锅里捞铜钱的卖艺人一样,只是骗人和障眼法。
庄柔把弩箭给她们看了看,就让她们照着样子去寻找箭,而她则去村子里翻箱倒柜去了。
等女子们把剩下的十七支箭找回来时,就看到空地上摆了两口大铁箱,边上还堆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从镯子到玉佩,金瓜子到碎银铜钱,只要值些钱的东西都在这,其中不少首饰她们都瞧着眼熟,是土匪家眷用过的东西。
“你们回来了,箭找齐了?”庄柔提着个水桶从村尾回来,走到铁箱边,把桶里的东西哗啦就是一倒。
一堆零碎从里面滚出来,连绿豆大的小银耳钉她都没放过。
庄柔扔下桶,收回了她们捡回来的弩箭,便让大家去套车。
村子里马车特别多,全是抢来的,只要套上马便可以用。
庄柔在村外的官道边,找到了土匪拴住的马匹,把它们牵回村子套上了马车。
这种体力活几乎是她在干,等马车套好又搬上箱子和行李,天都黑掉了。
也不知道安北县现在情况怎么样,县令被抓走都没人过来查看一下。
村子里尸体太多,谁也不愿意在此过夜,庄柔花了好大工夫,才教会几个胆大的女子赶马车,大家挤上八辆马车离开了黑虎寨。
车队被庄柔赶上官道,往前走了几里地,找到一片开阔的草地,让她们停在此处等着,自己骑马回了安北县。
安北县只是个贫穷的海边小县城,除了少数有权势的人过得好之外,大部分都是穷人。
要是在其它地方,也不至于穷人这么多,全是因为有余太公为首的恶霸,把县民的钱都卷走了。
庄柔赶到安北县城时,城门大开,黑灯瞎火好像城空了似的。
她取下城门口的灯笼点亮,就看到地上有几具守城兵士的尸体,胸口凹陷,是被人用重物击中胸口而亡。
“……大当家难道没我想的弱?”这伤势一看就能想到大当家,庄柔嘀咕了一句。
她提着灯笼,骑着马进了县城,路上半个人也没有,家家都没点灯,好像一座空城,但她能用内力感觉到屋子里都有人,只是都不敢出声。
县城不大,庄柔很快就遇到一处华丽的宅子,门口有好几具护卫家丁的尸体,大门上方还有个写着余府的牌匾。
宅子里在冒着烟,后宅被人放火烧了,站在还完好却血迹斑斑的大门口往里瞧,影壁都塌了一半,染上了大片鲜血。
余府被土匪屠门了,瞧着很是惨不忍睹。
庄柔骑着马在门口停了一会,并没有进去,看了几眼便走开了。
找到县衙时还好,并没有尸骨一地,有人收拾过,是城中唯一还挂着灯的地方。
她下马进入衙门,便见一名衙役慌张的跑出来,对她喝道:“你是何人,干什么!”
“你们县令被土匪抓走了,怎么你们不去救啊?”庄柔好奇的问道。
那衙役看着她,见她这身装扮很特别,并不像是土匪,他今天也没去渔村码头,并不认识她,就结结巴巴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锦龙宫,路过这的时候抓到几个土匪,听说了你们的事。”庄柔淡定地说道。
衙役顿时喜极而泣,“大人,我们家大人被土匪抓走了,他们还杀了城中大户满门。县衙的衙役死伤过半,完全挡不住那些恶匪,只能派人去田台关找守军求救。”
“这来去也要半天时间,请大人救救我家大人!”
庄柔却冷淡地说:“这可不归我们锦龙宫管,如果你们没去找那些武将求救,我还能出手救一下。”
“既然你们已经去求救,我又出手的话,岂不是又要让那些武将在朝堂上我们锦龙宫插手他们的事。”
这让衙役顿时无话可说,是个人都讨厌锦龙宫,确实会出现她说的这种情况。
“那小人有什么事,能帮上大人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锦龙宫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此肯定有事情。
庄柔扫了他一眼,“本官有要务在身,要用几张路引,带路去历务处。”
衙役松了口气,赶快把庄柔领了进去,一路上到处狼狈不堪,可见之前土匪对他们没有半点手下留情。
在历务处,又以机密为由,庄柔自己写了十几份路引,盖上大印,收入怀中,便在衙役恭送的目光中直接离开了县衙。
第八百二十七章 明堂先生
庄柔回去找到商女她们,便没有多做停留,带着众人连夜赶路去了郡府。
路过下个县城时,买了几个下人和丫环,看起来便像模像样的了。
安北县也没有派人出来追,也许正在查谁这么厉害,能把大当家这样的高手杀掉。
至于土匪寨子里少了几个女人,就算有人发现也不会觉得奇怪,土匪都死光了,女人还能不跑?
庄柔没有同她们一起走,而是远远的跟着避嫌,只要暗中保护她们路上不出事便好。
一行人顺利的来到了汉海郡的郡府庆原府。
买宅入住,再请管家寻婆子,买丫环小厮,在商女的操办下,有银子一切都办的很顺利。
被庄柔缴获的东西,她放在了商女处,要是卖掉换成银子,大家就三七分。
不过这银子也放在此处,等她用得上时再来取。
现银被庄柔带到钱庄,全部换成了银票,足有七万多两,当时就把钱庄给震住了。
只因她的打扮太过醒目和有威慑力,钱庄也不敢多言,先收下银子再说。
在庆原府足足待了半个月,庄柔见商女们已经安置好,自己送佛都送上西了,便翻墙进府和她们告别,就离开此地去往蝗灾严重的几个郡。
…………
入秋转凉,却又遇秋老虎,已凉爽的天又重新热了起来。
乱葬岗的气味也更加浓烈,引来了大量乌黑肥大的乌鸦。
庄柔用面巾蒙着脸,站在一个坑边,看着刚刚被扔下去的十几具尸体。
全是昨日死在她手上的上,除了不开眼寻他麻烦的恶徒,便是朝廷派出来的人。
坑中早有近百具尸体,不是因饥饿就是恶斗而死,大多已经腐烂,发出阵阵让人窒息的恶臭。
等这个坑装满,就要用土盖起来,不然乱扔尸体容易引起霍乱。
她抬头看向远处,山坡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草棚,肮脏虚弱的灾民或躺或坐,百无聊赖的从头发或是烂衣中翻找着跳蚤。
庄柔离开庆原府已经四个来月,进入了受蝗灾的郡便走不了了。
身上的银子全换成了粮食,在粥汤里加糠皮,也维持不了多久,很快她便没有了银钱。
但灾民都知道,跟着她就有吃的,谁也不肯离开,拖儿带女的跟着她。
身后有饥肠辘辘的灾民,前有囤积粮食高价贩卖的奸商,后有官府还不开仓放粮,只是派人把城门口的灾民赶走,就好似灾情没有出现过,继续在城中过着平静的生活。
在这种情况下,庄柔出手了,她打劫了粮店,挨家挨户找富户收粮食。
主动给粮的人不多,但都让她用拳头给说服了。
在庄柔的影响下,本就民风彪悍的青梁灾民,走投无路中也开始了抢粮,如野火燃过,各地都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粮匪。
庄柔虽然没有拉帮结伙做粮匪,依旧独来独往,却因为格外凶悍,被灾民和官府认为是最狠最大的粮匪。
通缉令不要钱般贴得到处都是,悬赏已经达到了八百两,若是直接提头过来,还能再加五百两。
想要赏金的人很多,但最后都变成了泥中腐肉,乌鸦的美味,正如现在扔下坑的尸体一样。
远处的山坡上聚集点已经初具规模,庄柔在这里停留超过了一个月。此地的粮匪还没有因为她碍事,而悄悄和官府联手想要除掉她。
近千两银子的诱惑不小,足够几人分赃后带着全家迁入郡府定居,过上衣食无忧的小日子。
“庄姐,庄姐!”一个半大小子屁颠屁颠的跑来,兴奋地喊道,“庄姐,刘虎他们抓回来几个人,好像有读书人。刘虎他们要杀人,那人却还要和他们讲道理。”
“刘虎大字不识一个,那能听懂什么道理,只是听着那人似乎有些来路。他让我来叫庄姐过去瞧瞧,你见多识广,肯定能听懂。”
刘虎是这片棚户中的一个粮匪,带了二十来个亡命之徒,整日里去骚扰四周的村镇抢粮。
竟然有人要和粮匪讲道理,庄柔觉得肯定是那些认死理,不愁吃穿的文人,脑子抽了要来感化粮匪。
之前不是没有这种人,被杀了几回后才消停不少,但总有些不怕死的,就是闹着要来送人头。
庄柔掏出四个烧饼,扔给了帮她抬尸的人,那几人接过烧饼千恩万谢后,希望下次还有这种好事一定要叫他们。
而那少年则羡慕的看着他们手中的烧饼,咽了一下口水。
“走吧,少不了你的那份。”庄柔拍拍他的肩说道。
少年不好意思的呵呵笑着,赶紧领着她回去了。
等两人赶回去,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那,外面围满了粮匪,老远就听到刘虎气势汹汹地嚷道:“让你给本大爷当军师,是给你面子,别给老子说些有得没得,再不答应就尝尝老子手中的大刀。”
“我们只是路过,是你们硬要挡下我们不让走,再说你们也用不到什么军师。”一个青年的声音响起。
刘虎顿时阴阳怪气地嚷道:“嗯哼?”
“你小子是不是以为自己有两下子,就活的不耐烦想找死?我们有这么多人,敢的话你倒是试试啊。”
手拿凶器的粮匪举起手高呼起来,声势有些大,那青年强忍下了愤怒。
“你们在干嘛,这是粮车还是狗官,要都不是,真当自己是土匪了?”庄柔提着枪走了过来,众匪顿时全闭了嘴。
刘虎有些尴尬地笑道:“庄姐误会了,我们没有劫道,只是看他们才几个人就敢赶路,怕他们路上出了事,才挡下来叮嘱几句。”
“车里面有位先生,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我这不就想着能不能请来当个军师,平时拿个主意什么的。”
庄柔懒得理会他的小心思,当自己是匪首,还想弄军师来做大不成?
她沉声道:“放人,就你们那点人还用得着军师?怕不是想强抢百姓。”
“都是误会,那人就交给庄姐了,兄弟们我们走。”刘虎急忙解释道,然后喊上众粮匪麻利地溜了,谁也不敢和她叫板。
只要有庄柔在的地方,除了抢奸商的粮,让她发现有人做了劫匪之事,便会动手杀人。
没人打得过她,众人除了听话根本不敢反抗,但只要她离开,尝到甜头的粮匪就会化身为土匪,搅得乡邻不得安宁。
官府别说救灾了,连剿匪都忙不过来,灭掉一个又生起一伙,解决不了粮灾,世道就太平不了。
看刘虎带人走了,庄柔看着守在马车旁的四名护卫说道:“你们赶快走吧,下次再遇上粮匪时,杀掉几个立威就行,怎么还傻乎乎的跟来了。”
说完她便打算离去,找死的人太多,最多劝一回。
这时,车中有人开了口,“庄公主,请留步,我是特意来寻你的。”
庄柔有些意外,停下来好奇的看向马车。
这时帘子被人掀起,露出了一个中年男子来。
瞧着样子确实像个有学识的文人,她还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先生有何事,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她好奇地问道,毕竟人家可是相当有礼貌的喊了声公主。
那中年男子哈哈一笑,摸着胡须说道:“我与公主有一面之缘,在那安北县城外官道边的茶棚里。”
经他提醒,庄柔想了起来,他们就是在茶棚中被她赶走的那群人。
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人是来感谢自己从土匪手里救了他。
虽然不知来意,庄柔还不怕这几人,便说道:“不嫌弃的话,请先生到寒舍休息片刻。”
“那就打扰了。”中年男子笑应道,让护卫赶着马车跟上了庄柔。
然后他们一行人,来到了一个废弃的土地庙前停下,眼睁睁看着庄柔走到那破烂的大门口,对他们说道:“就是这里了,明堂先生请进。”
来的路上,她已经听护卫介绍,这中年男子被人称为明堂先生,似乎是青梁国很有威望的一位先生。
至于多有名,护卫脸上有骄傲之色,却也没有说出来炫耀。
没想到她竟然住在破庙之中,明堂先生哑然的笑了笑,下马车走了进去。
土地庙喝小,却是五脏俱全。
稻草铺的床被压得平整,破桌烂椅擦得干干净净,地上泥砖更是打扫得一尘不染。
庙堂正中间搭了个火塘,平时用来烧水煮食。
这得多细心和爱干净,才能把土地庙收拾成这样,不止能杀人,还能持家,明堂先生暗暗想道。
火塘边有几块擦得光亮的石头,庄柔招呼他们坐下,点燃柴禾,提了个锅出去打来水,架在火上似乎想烧点水招待客人。
这时,三个面黄肌瘦的妇人出现在门口,不安的看着庄柔道:“庄姐,今日打扫的你还满意吗?”
“不错,明日你们继续来好了。”庄柔笑道,起身走到角落一块半人多高的大石头前,单手就把石块推开,露出了一个小坑。
她站在一旁说道:“一人一碗豆子,自己打。”
半人高的坑里有两个口袋,其中一个开着口,露出些黄豆来,上面还摆了个碗。
妇人们轮流下到坑中,打了满满一碗豆子,要是有一粒滚落,都会面露心痛不舍之色。
然后小心翼翼地装在布袋中,藏在怀中抱住才道谢离去。
庄柔盯着豆子看了几眼,从坑中摸出个手掌大的小布包,才把石头归位。
众人都没吭声,虽然住在破庙还想着用食换仆,有些没心没肺,但过惯富贵生活的大小姐,干不了这些活也是正常。
“这几家妇人都是没有了男人,却还带着孩童,撕树皮吃都抢不到,我便让她们来打扫一下,每天给碗炒豆子。”庄柔坐下笑道,顺便打开了小布包,里面是些茶叶。
“豆子干吃后喝水胀腹,每日还能省个二三十粒,一个月也能存下几把。”
她抓了把茶叶扔进了锅中,这样茶叶就算少,煮煮味道也能重些。
“不过,迟早也会找个汉子度日,除非约起来去做粮匪。”
庄柔往火塘里扔了两根柴,和颜悦色地问道:“不知先生为何找我?”
明堂先生淡淡笑道:“为令兄而来。”
“我哥?”庄柔挑了挑眉头,“先生请明示。”
第八百二十八章 有个秘密
明堂先生仔细打量着庄柔,见她神情不似作假,便说道:“想来公主还不知道,令兄已经进入青梁国境,带来了粮和神奇的流传。”
“据说令兄当年匪乱时,在内侍的保护下逃入山中,但内侍当时也受了重伤,逃入深山之后没多久便死去,留下了年幼的太子。”
庄柔并不是真想拆哥哥的台,但实在忍不住地说:“之后呢,年幼太子不可能一人在山里长大吧?”
众人都知道他俩不是亲兄妹,先皇死在匪乱之中,早已验明正身,怎么可能有她这个岁数的亲女儿。
明堂先生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后来太子被一头圣兽养大,直到被猎人发现,才重入俗世。”
“圣兽?”庄柔愣怔的看着他,这是哥哥手下哪个神人编出来的东西,不会太夸张了吗?
见她好像不知情,明堂先生便应道:“有人亲眼所见,那头圣兽似人却全身长毛,背后有倒尖图案的白毛,凶猛无比还听得懂人话。”
“那确实是闻所未闻的东西,想来有些来历。”
庄柔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银霸。
她立马说道:“是的,哥哥身边确实有这么一头圣兽,只是一直以来,我都当它是亲人,并没有像外人那般称呼它。”
“其实它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不过力大无穷,智高如人,听得懂我们说的话,不看外表的话,与人没有区别。”
“但众人都觉得,这世上再没有像它这样如此独特的存在,它应该是为了救哥哥这个天之贵子,才会出现在这世上。”
庄柔不止人挡杀人,嘴皮子上的工夫也是一流,想都不用想,便顺着对方的话玄之又玄的吹起来。
反正这种事都能传出来,她就肯定哥哥知情,想要造势自然得往天命神迹上引,不需要所有人都真相信有这回事,有个借口就行了。
明堂先生没有拆穿她的话,那圣兽他也没亲眼见过,本意也不是为了谈野兽的事。
他轻抚胡须,面带笑意道:“民间还流传令兄带来三千勇猛之士,全是平日收留的可怜人,可看起来却不像寻常百姓,更像训练有素的兵士。”
“不知令兄是否想趁着蝗灾谋事,用救灾收买人心?”
庄柔有些好奇这个明堂先生,文人不是都喜欢说话绕圈子,他反而这么直白就问出来了。
有话直说,不玩虚的文人难得遇上一个,她顿时来了兴致。
于是,庄柔露出大吃一惊的神情,不可思议地说:“先生何出此言,就算嫌鸿业帝不思民生,无视百姓疾苦,也不用这么急着把别人强推出来。”
“我能理解先生你忧国忧民之心,看到昏君无道,放任百姓活活饿死,也舍不得拿出粮食救灾。却百般宠爱那国师妖孽,实属气愤难耐。”
“先生有想找人取而代之,还青梁一个青白日的心,也是人知常情。”
她叹了口气,遗憾地摇了摇头,“可先生也不用如此病急乱投医,看到用微薄之力做善事的人,就急切的期盼他想当皇帝。”
“哥哥虽然是太子,但从未真当成一回事,反而平易近人,常帮助无家可归的汉子,担心他们无处维生而去走了歪路,做了为害一方的混子。”
“没想到这些热心肠,一心只想救灾的男子,会被先生误会别有用心,先生也想得太多了。”
庄柔如炒豆子般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听得明堂先生和侍卫直发愣,不敢相信怎么有如此颠倒黑白的人。
明堂先生不是没见过粗俗之人骂街,但那些只是俗不可耐之语,哪会像此女,句句诛心,有把你强拉下水之势。
让人除了想大声反驳几句,我没有,根本没这回事,你别胡说之外,其它的解释都显得很无力。
“公主真是机智过人,口齿伶俐。在下有一事相求,也是为这青梁百姓相求。”他拱手说道。
庄柔笑道:“先生只管讲,只要是益民之事,我自当全力以赴,就算为了百姓替先生刺杀鸿业帝也无妨。”
“……”明堂先生无语,半晌才说,“公主能否不要再行救灾之事了?”
庄柔不解地问道:“先生是何意?难道朝廷就是想故意饿死穷苦百姓,嫌他们无用浪费粮食?”
“可总不能指望着你们去种地,人可是国之根本,你们不会是失心疯了吧?”
明堂先生不想和她纠结这些话,有种只要搭上话,就会进入她圈套的感觉,便只专心说自己想说的事。
“听闻公主武艺高强,寻常人近不了身,所过之处无人能敌。有公主出现的地方,必会出现粮匪,他们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当地百姓身受其害。”
“如果公主不再劫富济贫,便是给青梁百姓做了份善事。不然公主一离开,粮匪便会变成土匪,不止抢粮还会杀人放火,为害一方。”
庄柔瞧着他好笑地说道:“先生的意思,粮匪是因我而起,也是我煽动丰衣足食的百姓落草为寇?”
“没有我,他们就能吃饱饭,不会为了活下去而去抢粮?”
明堂先生没有被她的讽刺激怒,平静地说:“至少不会心生挑战官府的心思和胆量,粮匪有也会为数不多,不会像现在如野草般铲除不尽。之所以敢,很多时候是公主给他们的勇气。”
“公主想必也知道,不少粮匪打的就是公主和令兄的旗号,称自己为义匪。公主只要不再逼粮商和当地官员放粮,别有用心者自然会退去。”
这种话要是能说服自己,庄柔都得佩服他了,但是可惜了。
她反问道:“先生,朝廷现在有何救灾的举动?”
明堂先生答道:“朝廷已派出巡查大臣,待确定灾情之后,再按各地受灾之情拨粮治理蝗灾。”
“那粮食下来之前,已经无粮的百姓要怎么办,以何为生?”庄柔问道。
在来之前,明堂先生已经思索过此事,早有了准备,他例举了几个想法,凭他在青梁的名望,实施的机会很大。
他向庄柔款款道来,他能到各地游说,让当地的富户多买下灾民为奴仆,减轻各户穷人的负担。
有田地的灾民还可以用地换粮,等渡过这个关口后,可以重新租回卖出去的地,成为有依靠的佃农。
佃农的粮种都是地主先供给,待到收获之后才扣除,可以解佃农的燃眉之急,不用担心无粮可种。
还有一条门路,青壮年可投军,朝廷年初时下了旨意,今年要征四十万新兵。
现在强征之后还有十余万人的缺口,去了那有吃有喝,还能建功立业,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至于老弱的百姓,可送回家乡,靠着乡亲邻里和族人帮衬,家中没有青壮年抢食,活到来年肯定行。
庄柔有些意外,他说的有些道理,不失是个解决大量灾民的好法子,只不过全是站在高高在上的权贵那边提出来的。
权贵富户用少量的粮,收购了大量的田地,得到卖身奴仆和失去了土地的佃农。
而军中多了十几万终身军户,她可是知道在青梁国普通征兵,劳役几年之后,便能回家与亲人团聚。
而像这种卖身般的投军者,除非立了大功,不然就得到五十有余,才能被几百钱打发回家。
送死的时候都让他们先上,绝大多数都不能完好的回乡,可以说是以整条命换几年的活头。
不过,这意思是鸿业帝想要征兵发动战争?
但现在蝗灾严重,就算征满了兵士,他也没粮开战。
这便是天意吧。
而且庄柔并不赞同明堂先生的办法,那只是借着救灾的名义,趁机敛财罢了。
真想救人,开仓救粮不就行了,大户有的是粮。
她其实并不知道明堂先生到底在青梁有多有名气,但可以借着他做一件事。
“先生,你担心我哥哥还不如注意一下宫里,皇上如此疼爱国师,说不定哪天就把皇位传给他了。”
明堂先生愣了一下,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庄柔却神神秘秘地说道:“明堂先生难道不知道,国师是皇上的亲儿子?妖妃生的。”
“什么!”明堂先生浑身一震,此事他可是从来没听说过。
第八百二十九章 洗刷过的清爽
明堂先生离开土地庙时,走的很匆忙,仿佛家里着了火一般,让侍卫抽着马儿拉着车飞奔而去。
庄柔站在土地庙外看着他们离开,决定去打听一下,这明堂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历。
流民大多大字不识一个,哪能知道什么明堂先生,还以为是谁爱搞小明堂,那可不是什么好人,还提醒她可别上了当。
见他们是指望不上了,庄柔找了个有学堂的小镇子,给了那干瘦的教书先生半小口袋豆子,他便把明堂先生的祖宗几代都透了个彻底。
就连那些不知真假,流传在众人口中的花坊趣事也没放过。
庄柔听了之后才知道,明堂先生是青梁国大世家宫家的人。
这宫家历经几百年的风雨,地位从来没有动摇过,出过十几位大学者,大儒三位,但凡摸过书本的人,都知道宫家的大名。
而青梁学子无不为能在宫家的清省学堂求学为荣,就连皇子也有惯例,必须在清省学堂求学两年。
只要在这里上学,就有机会和皇子成为同窗,运气好的话,未来的国君就是你的同桌。
虽然宫家无人在朝中为官,却能教导皇子和权贵之子,能与王公大臣促膝长谈,更会被请入宫中为皇帝解惑。
更别提,满朝的文武大臣,有不少都是在清省学堂求学过的学子。
不为官却拥有无比强大的底蕴,这便是青梁宫家。
而这几十年,宫家最有希望成为大儒的人,便是被称为明堂先生的宫明轩。
他教出来的学生,已有官居一品的大臣,其它的官员权贵更是数不胜数。
这样的人,很难让庄柔相信,能说出那种不用多想,很随意就打发了流民的法子。
如果是认真的,那就意味着他心中民不如国。
相比起流民,国师是鸿业帝亲儿子,还给大臣下毒虫,意图夺取皇位的事对他来说,要重要得多。
而且教主也没闲着,没让宫家做了漏网之鱼,也给他们下了虫卵,连他身边的侍卫也没放过。
当虫子从侍卫眼眶中钻出来时,明堂先生的脸变得可真白,不过也比不上从他眼眶中钻出虫子时来得精彩。
庄柔本来只是为了给教主找点小麻烦,却收获了一个大世家的善意,果然是善有善报,这种事以后可以多做一些。
她也不知道宫家会做什么举动,这种世家也不会老实的认下一个红发异族皇帝。
除非宫家世世代代几百年的清名不要了。
这种事想想就不可能。
“看来我也应该去见一见哥哥了,说不定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庄柔嘀咕道。
明堂先生就算不过来,只要她知道哥哥来了青梁,也会跑过去见他,哪里还会停留在此地。
庄柔把几个相熟为她做事的流民叫到了土地庙,把剩下的豆子都分了。
这庙给她们也守不住,更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看得上就拿走。
等处理完了东西,庄柔就骑上马离开了此地。
她走后一直没回来,等众人确认她真的离开后,官府和粮匪全都有了动作。
一个要剿匪,一个则想要做肆意妄为威风凛凛的土匪。
走后流民和官府会发生什么事,庄柔并不在意,灾年大家都提着脑袋过活,选了什么样的路,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她从明堂先生那得知,哥哥之前在三江郡的琉江县出现,只要去那就知道人在哪儿了。
庄柔其实有些好奇,鸿业帝对哥哥跑来救灾是什么想法,难道真不想杀他?
派来杀自己的人倒是很多,三天两天不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停。
三江郡离她所在的地方有些远,那是受灾的郡中离宁阳城最远的一处,但离大昊反而要近些,哥哥最先出现在那也很正常。
庄柔走了十几天水路,给江中又添加了几具水鬼后,才来到了三江郡。到达此郡第一座县城后,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流民太少了。
不!不是流民太少,而是他们没有在外四处游荡。
那种无所事事,肚子又饿得难受,到处游走试图寻点什么东西裹腹的人,没有了。
县城门口有四个施粥棚,灾民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碗,整整齐齐的排着队,有序的领上一碗粥和一勺小菜。
竟然还有小菜,远远看过去油光闪闪的似乎很好吃。
庄柔走了过去,往粥棚的大锅里一瞧,稠菜粥,撒了盐的炸蝗菜小菜。
“……吃的还真不错。”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暗叹此地县令做的不错,要是青梁的官员都这样,就算遇上灾年也不会有人去当粮匪。
天下再没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排队的百姓都没多看她,只是专心的盯着粥棚,心中数着还有几人就轮到自己。
这时,庄柔看到城墙上挂着个大牌子,上面写了很多人名。
她仔细一看,原来是城中的富户捐了银两和粮,都记在了牌子上,让善者有名,穷者有食。
她咂咂嘴对粥棚的人说道:“你们的县令真不错,把这里治理的很好,有些本事。”
“我路过很多受蝗灾之苦的地方,你们是做得最好的。”
没想到粥棚中穿着衙役服的二人,苦笑了一下,开口说道:“县令并没有救灾,还命人把城外的灾民赶走,不要堵在门口瞧着烦心。多亏了圣太子的到来,砍了他的脑袋,开仓放粮才压下了高涨的粮价。”
“圣太子还说服城中的富户捐粮捐钱,才安置下了周围的灾民。不然在搭起粥棚之前,已经饿死了不少人。”
这时,排队领粥的灾民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圣太子是个大好人,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要不是圣太子,我们早就饿死了,哪能像现在这样每日有一顿救命的粥可吃。”
“圣太子的大恩大德,草民无以为报,只能来世做牛做马偿还了。”
有百姓说到动情之处,还抹起了眼泪,看起来相当的感激圣太子。
听他们提圣太子,庄柔便猜说的就是哥哥,又是圣兽又是太子的,肯定不会是银霸。
她便问道:“圣太子可真是位大善人,他现在可在城中?”
众人没有任何一点这是不能说的意思,大方的告诉了她圣太子的所在。
圣太子确实亲临过此地,不过青梁还有很多陷入苦难的百姓,所以他早已经离去。
听说现在已经到了三江郡府荣城,现在县城中只留了二百人,主要是防范热心救灾的大户们反悔。
反正县令已经没了,圣太子的人顺便帮忙管了一下衙门事务。
百姓们都交口称赞,夸圣太子的人治理的很好。小偷小摸和打架斗殴都没了,就连官府和富户们对百姓也和善了许多。
庄柔有些汗颜,原来哥哥已经对青梁动手,这县城早已易主,那荣城看来也应该顶不住多久。
见众人也没有悲愤之色,反而有轻松感,一看就是对新县令很满意。
她想想也正常,毕竟圣太子就是皇家人,要不是当年遇上了匪乱,他现在就是青梁国的皇帝。
这样的人物杀掉一个坏县令,百姓有什么不接受的,何况他还是个难得的好权贵。
他们甚至不会觉得,当今的皇帝会派人来杀圣太子,村子里都有宗族盯着,不让叔夺侄的家产。更别说那是皇家,天下人都看着呢,做的太过不是让人看笑话。
庄柔倒觉得宁阳城的权贵,为了杀不杀哥哥,恐怕人脑袋都打成猪脑袋了。
前太子杀不杀还不一定,但自己这个公主却没闲着,一直享受着各路人马的追杀。
她进城转了一圈,果然四下井然有序,半点混乱都没有。
就是路边有个书生样的人,站在桌子上,绘声绘色的给百姓讲圣太子的事。
他那口沫横飞,情绪激动的样子,比说书先生讲的还要活灵活现,听得围在四周的百姓都舍不得走,只想多听些好回家说给家人显摆一下。
庄柔牵马立在一旁听了许久,时常忍不住笑一笑,心中嘀咕不知哥哥听到会是什么反应,反正她已经不好意思了。
散发着野心的男人真是惹不起,夸张得不行,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庄柔耳朵都听得羞红了,赶快牵着马离开。
那书生则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几眼,人群中便有人跟了上去。
庄柔没去衙门,她向来不插手哥哥的事情,没必要去那凑热闹。在客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她就向郡府荣城进发。
在她离开不久,一只信鸽也飞出县城,往荣城方向飞去。
这一路上,庄柔见到了一个完全和青梁国其它地方不同的景象。
那是一种她说不出来,有些像大雨洗刷过大地后的清爽和宁静,同其它郡格格不入。
当然,那是用血洗刷出来的。
庄柔觉得自己搞错了一件事,哥哥在蝗灾出现前,就应该在青梁国布置好了,一直等到了蝗灾出现,才开始动手。
要不是相信教主这种人会和哥哥相处不了,八字不合。她都要怀疑,这场蝗灾是教主为哥哥特意干的。
“……”她顿了顿,自嘲地笑了,这是不可能的事。
进入三江郡,庄柔就再没遇到过刺客,他们就像消失了一样。
她一路顺利的来到荣城外,离着城还有十几里地,就瞧见路边坐了一队人马,和一头黑乎乎高大凶猛的巨兽。
一看到她,那巨兽就冲了过来,气势逼人。
“银霸!”庄柔高兴地迎了上去。
第八百三十章 拔刀而上
“砰!”银霸冲过来重重的撞在庄柔身上,随即大手一把抓住她,就给抛到了半空,接住又抛起来。
它扔的开心,嘴中还不停的发出兴奋的嚎叫。
庄柔被扔得笑个不停,玩了好一会,才喊道:“银霸,别扔了,放我下来。”
银霸把庄柔放了下来,大手放在她的头上,就像顶遮阳的帽子,嘴里发出“哦哦哦”的叫声。
“你是专程来接我的吗?”庄柔抬头瞧着它问道。
一年多没见,银霸长得更壮更高大,庄柔说话时得抬头才能看到它的脸。
银霸捶了几下胸口,一把抓起庄柔,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就往人群那边走去。
人群那边跑来几个小兵,牵上了被她扔在一边的马。
庄柔稳稳的坐在银霸背上,瞧着来接她的人,一个也不认识。
“庄小姐,公子收到飞鸽传书,命我等在此等候小姐到来。”
庄柔咦了一声,原来早有人发现了自己的身份,难道是有画像?
“飞鸽传书?好吧,有劳各位带路了。”
不用拿出任何信物,有银霸来认人,哪还能有人冒充得了。庄柔就这么坐在银霸的肩头,和众人往荣城进发。
大家都骑马,银霸扛着她也不累,跑得还很快,不一会便到了荣城外。
其它地方的城门口还有灾民在等着施粥,这里虽然是一郡之府,却完全没有灾民的影子。
庄柔好奇的问了一声,才知道此城外的灾民本来很多,但现在都各自有了去处。
不是去开荒种地,便是入城做了工,剩下不少人跟随了哥哥,愿为青梁百姓做事。
人人有饭吃有工做,自然没人在城外讨饭了。
庄柔想到路上看到的景象,便问道:“此地的蝗虫都飞哪去了?我在路上都没有看到蝗群。”
那来接庄柔的男子笑道:“大小姐,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日突然来了位仙风道骨的道长,说自己是从东方而来,赠书一册给公子。”
“书名为《圣子济世》,书上便有这驱蝗治虫之方。公子得了这宝书,便把此地的蝗虫驱除一空,其它郡的百姓得知此事之后,天天期盼着公子能过去救救他们。”
庄柔听得有些尴尬,那书肯定就是自己让小郡王送来的那本《疫治》,只是没想到会被说成这样,哥哥身边必定有个说书先生做谋士吧。
这让人羞耻的话,他的下属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好像真的一样。
但那是自己的哥哥呀,怎么能破坏他的计谋。
于是庄柔便笑道:“这并不奇怪,以前便常有和尚道士,说哥哥是有紫气之人,以后会行大事。”
“不过哥哥都不信这些,但要是为民请命的话,就算没有紫气天命,哥哥也是义不容辞,怜悯天下众生的。”
睁眼瞎吹也是她的拿手强项,反正都不是外人,只管畅所欲言好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敬佩地说道:“原来如此,公子果然是天命所归之人啊!”
庄柔顿时无语,原来并不是大家一起忽悠百姓,而是连手下都信了。
只要所有人都相信一件事,那它便会变成真的。
那就不用附和着再夸哥哥了,她笑了笑,跟着银霸进了城。
三江郡大多是平原,向来是青梁国三大粮仓之一,也是这次蝗灾最严重的地方。
荣城水路四通八达,除此之外也有多条通往其它郡的官道,属粮商最为多,虽比不上其它几个商业繁华的郡府,但也算是繁华之地了。
城中沿街有许多粮店,现在全都开着,插在米上的木牌写着米价,庄柔路过时扫了几眼,和平时的米价差不多,并没有因为蝗灾而上涨。
街上行人也神色自如,没有战时的恐慌,除了街上时不时有一队队士兵走过,和其它繁华的城并无区别。
硬要说不同,那就是脂粉首饰店集中的地方,少了很多出门的小姐,都不敢出来闲逛了。
庄柔被带到了郡府衙门,让人领到了后府,住在这里的本来是荣城知府,现在自然是圣太子所住。
一进院子,她立马就从银霸的肩头上跳了下来,扑到了坐在院中看卷宗的庄学文面前,兴奋地喊道:“哥,我来了!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想我?”
这么久没见,她确实也是想庄学文了,从被哥哥打回来,就没离开他这么久过。
庄学文放下卷宗,仔细打量着她,之后才笑道:“当了公主怎么也没养得白一些,反而比以前黑多了。”
“哥,这青梁国的公主可不好当,我来的路上最少遇上几十次刺杀,路上马不停蹄,风吹雨淋晒个不停,怎么可能变成娇滴滴的公主。”庄柔往桌前一坐,向他倒起苦水来。
她从怀中掏出两个土豆饼,啪得扔在桌上,气呼呼地说:“哥,路上我就吃这个,也就是入了三江郡后,才吃的软乎了一些,不然牙齿都要咬坏了。”
“不信你看。”庄柔咧着嘴,向他露出了牙齿。
映入庄学文眼中的是一口洁白的牙齿,和四颗闪着寒光的铁尖齿。别说咬豆饼,就算啃骨头都没问题。
他伸手揉了揉庄柔的头,笑道:“那就吩咐厨房,把今晚的肉换成粥,连喝七天好好护一下牙。”
“这到也不必如此。”庄柔嘿嘿地笑道,然后开始大讲自己在青梁的趣事,很多事楚夏也没和庄学文说,他也是第一次听说,十分有趣。
等庄柔说得嘴巴发干,抬头四下张望,想叫人弄点什么酸梅汤之类的来润润喉时,就看到远处的长廊下,已经站了四五个书吏。
他们脸上带着焦急的神情,手上捧着卷宗,却不敢过来打扰,只能伸长脖子盼着早点结束。
“……”见此景,庄柔顿时讪讪地说,“哥,我好像打扰到你了。”
“小傻瓜,你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片刻,晚上陪哥哥一起用餐,我还想再听一些你的事。”庄学文笑道,他并不介意再听会。
百忙之中,听离家多时的妹妹谈她游历时的趣事,也是难得的闲暇美事。
庄柔也不想在书吏那巴不得她赶紧滚的目光中,继续拉着哥哥聊天,便起身说道:“那好,我先去洗一下,一会再来找哥哥,还有在青梁遇见小郡王的事,也没对哥哥说呢。”
“好的。”庄学文溺宠地笑道。
庄柔赶紧带着银霸出去,这才走到院门口,那些书吏就扑了过来,抢着要先把手中的卷宗交上去,让公子先处理自己的那份。
这一幕让她咂了咂舌,哥哥就没找几个人帮忙处理公务吗?
还是这已经是安排过人手,只差他同意才能拍板的大事。
现在就如此忙,当了皇帝还不得累死,哪有空去后宫啊!
摇摇头,庄柔拖着银霸就出去了。
她手抱在头后,悠闲的走在树荫下,不用干活,遇上事只用拳头解决的粗暴生活,真是太舒服了。
庄学文还让人安排了个小丫环给她,此时正走在前面领她去安排好的小院子。
突然,那小丫环停住了脚步,前面的路被人给挡住了。
那人站在那冷冰冰地说:“你退下。”
“这……”小丫环回头瞧了眼庄柔,满脸都是为难和怯意。
庄柔抬头看着那人,笑道:“你先退下吧,一会再过来接我。”
“是。”小丫头立马飞一般的跑了。
瞧着对面那站如一根竹,直挺冷清,身后背着双刀,脸如冰霜的女子,庄柔笑了笑,“我还以为是谁,庄侍?”
庄学文身边,能对她这么冷漠,一见面就看不顺眼的人,她只能想到庄家那个庄侍了。
而庄侍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庄柔,身上的男式锦袍已经磨旧,还破了不少地方,看起来风尘仆仆像个流浪四处的江湖穷汉。
大概许久没杀人了,没有什么血腥味。
许久之后,她开口了,“记住自己的身份,以后你最少也是妃级的人,不要给庄家丢脸,也不要在公子面前再提那个郡王。”
“不然,我打断你的腿。有宫女伺候,倒也不怕你断了腿在后宫中无法生存。”
“哈?”庄柔歪头讲出了一直想说的话,“你他妈有病吧?”
她一脸嫌弃地说道:“脑子不好使就找个大夫看看,不行的话,兽医大夫也行。把你的猪脑子换成狗脑子,最少可以听懂一些人话。”
庄侍没有动怒,只是冷冷地说:“你不愿意也无妨,反正那郡王也活不了。”
“你什么意思?”庄柔脸色一冷,盯着她问道。
庄侍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虫子,冷淡地说:“那郡王中了虫卵,死只是迟早的事。”
虫卵?
庄柔脸色一变,皱了皱眉,“庄家下的手?”
她走的时候早已经提醒过小郡王,就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还中了招,说不定就是庄家人下的手。
庄侍依旧冷漠,但也没有把黑锅往自己家扣的习惯,“他为了得到孟仲季的信任,才自己自愿服下了虫卵,他自己找死与庄家无关。”
“……”庄柔很无语,这还真是小郡王干得出来的事,不停的在作死的边缘来回试探,玩得飞起。
不行,我得回去救他才行!
想到这,庄柔转身就想去找庄学文,这荣城不待了,她要连夜回宁阳城救人。
刚一转身,身后便有拔刀声,庄侍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我不许你去找他,你是要替庄家入宫的人,和一个邻国郡王勾搭,会败坏新皇的名声。”
庄柔停住身形,回头看向庄侍,二话不说瞬间拔出兔齿,持刀迎面而上。
第八百三十一章 堂姐妹
“哐!”两人的刀相撞在一起,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庄侍另一刀随即挥来,庄柔伏身让过,但衣衫还是被刀刃割破,在软甲上划出一串哗啦声。
庄柔立即翻身往后退出几步,正要再上前,银霸已经冲到了两人之间,对着庄侍就愤怒的捶胸咆哮。
见此庄侍皱了皱眉,把刀尖对准了银霸,要不是还有要用上这野兽的地方,她早就砍过去了。
“银霸,你退下去,让姐姐我砍死这家伙。”庄柔拿出手套戴起来,恶狠狠地说道,“快点,到边上看热闹去。”
银霸回头看了她一眼,打了几个响鼻,才气呼呼很不情愿的走到旁边,一屁股坐在地上,扯了把树叶放中嘴里嚼起来。
“后宫妃位,你要这么在意的话,那就自己领去。”庄柔说道。
“我讨厌你这个人,尤其是你的眼神,高高在上,看别人时好像除了你,都是应该被你踩在脚下的弱者。”
“别太自大了,今天就让你认清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一个以为自己很强的弱者罢了。”庄柔把刀在身前挥了一下,今天绝对要砍死这家伙。
庄侍挑了一下眉头,摆出架势,冷声说道:“那你就放马过来试试。”
话音刚落,庄柔便如闪电般冲到她的跟前,挥刀便砍。
庄侍举刀迎上,挡住了这一刀,另外那把刀向庄柔的脖子砍去,却被她死死抓住,想要抽回刀,却感到纹丝不动。
与此同时,庄柔的头往后一仰,就用脑门重重撞在了庄侍的脸上。
庄侍哼了一声,鼻血顿时流了出来,眼睛也因为鼻子发酸而湿润了。
紧接着庄柔的头如铁榔头,疯狂的往她脸上就是一顿猛砸,撞得头砰砰作响。
庄侍只觉得头昏脑晕,脸上也全是血,还是凭着自觉抬腿一脚就踢了过去,把庄柔给踢退了。
她也趁机挥刀砍了几下,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对于自己的头有多坚硬,庄柔是心里有数的,她可不信庄侍也有一个甲子的内力来护体。
但对于她被自己撞成这样,还能凭着身体的反应还击,也有些赞赏,确实有点能耐,怪不得这么高傲。
但可惜,她遇上了自己。
庄柔随即挥刀而上,对着庄侍就砍,却被对方用双刀挡住,大长腿也犀利的横扫而来。
没有躲闪,庄柔顶住庄侍的攻击,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扑哧一扯,硬生生在她的肩头撕出一片血肉模糊。
“砰!”
庄侍的长腿此时也踢上来,直接把庄柔踢飞,却只让她有半丝停顿,瞬间又扑了上来。
就像只打不死的虫子,缠人又带着毒刺,不小心就要被她咬上几口。
两人打在了一起,刀光拳影飞踢不断,都使出浑身解数想要致对方于死地。
这对堂姐妹仿佛有什么杀父之仇,没有一个愿意收点力,都在全力以赴,像两条饿狼在抢夺最后一块肉食,打得不可开交。
此时,已经有不少围观的人,但谁也不敢上前阻止,只是远远的看着。
一个是偶尔能见到真身的公子暗卫,贴身保护的那种。一个则是公子的妹妹,帮谁都不好搞。
而且两人此时凶得不行,感觉上前肯定要被波及,还是看热闹算了。
但就目前来看,庄侍占了下风,她身上飞溅出来的斑斑血迹,已经洒得到处都是。
“不可能,为什么我砍不伤她!”庄侍好几次都是命悬一线,要不是她武艺高强,闪躲得快,早被庄柔砍中了要害。
但避开了要害,她还是受了不少伤。
庄柔不会武功,没有什么招式,她只有这几个月在刺客追杀下,不断精进的杀人技巧。
她招招都是不顾自己安危的险招,只要能杀掉对手,她就不会顾忌自己会不会受伤。
而庄侍则恨得咬牙切齿,明明刀不断砍在庄柔身上,却最多有细细的伤口,有软甲护住的地方,甚至连皮都不会破。
她二十多年的内力,也只能震退庄柔,好像只有两年的一般。
此时又被踢飞,摔出去几丈的庄柔从地上爬起来,擦了一下嘴角的血。刚才庄侍一刀砍在她的脸上,划破了她的皮。
“你就这么点本事?真是让人失望,直接送你去见庄猛算了。”庄柔已经腻了,和国师这些高手过过招的她,庄侍这样的寻常天才,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弱了。
甚至有点小失望。
庄柔脚下猛的用力,整个人窜了出去,瞬间冲到庄侍的身前,拦腰把她抱住,用肩膀顶住她的肚子,把她整个扛了起来。
庄侍哪能让自己被人制住,举刀就砍向庄柔的背。
刀一下下砍在背上,庄柔却不为所动,反而抱着庄侍就飞快的原地旋转起来。
她越转越快,众人心中都捏了一把汗,这种状况下把人扔出去那可不得了。
终于,庄柔猛得跳起,借着旋转的力量,跃入空中把庄侍的头朝下,对着地面狠狠砸了下去。
“轰!”
青石板地面被庄柔踩碎,陷下去一个布满了蛛网般裂痕的坑。
围观人群一阵惊呼,这力量砸下去,人哪里还能有气。
然而定睛一看,众人又吸了口凉气。
庄柔也好好盯着眼前的人,本来脑袋应该被砸碎成烂西瓜的庄侍,那应该落地的头被此人扣住,没能砸在地上。
此时的庄侍,大睁着眼睛,神情有些呆滞,还没从一场必死的战斗中回过神来。
“哥。”庄柔喊了一声,来救下庄侍的正是庄学文。
庄学文把庄侍从她那拉了过来,交给了跟随在一旁的侍卫扶住,然后才看向庄柔。
这时,庄侍回了神,一股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愤怒,羞辱和茫然占据了她的脑子。
突然之间,她爆发出可怕的气势,甩开扶着她的侍卫,一扫平日的冷清淡漠,如同一个复仇的厉鬼,惨叫着提刀扑向了庄柔。
不少人被她吓了一大跳,却见庄学文伸手就拉住了她的领子,猛得把人给扯了回来,冷声喝道:“回去。”
庄侍气得浑身发抖,提在手中的剑都跟着身体一起颤,却硬生生站在原地没动,死咬着嘴唇一副气愤难耐,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看她竟然这么听话,庄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庄学文,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但想了想,她的神色缓和了些,只是深深看了庄侍一眼,才对庄学文说道:“哥,我要去宁阳城一趟,现在就走。”
“连一夜也不留?”庄学文已经猜到了原因,有些责怪的回头看了眼庄侍。
庄侍咬着嘴唇转身离去,那愤然大步流星的样子,好像没受伤似的。
“本来我想多住一段日子,和哥哥还有银霸多聚几日,但不想得知了那事,怎么还能安心留下来。”庄柔也不知道小郡王的事,有多少人知晓,便没有直接说出来。
但她清楚哥哥肯定能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事。
庄学文摆摆手,围观的众人便知趣的四散而去,只剩下他俩和银霸这头野兽。
“生气了?”庄学文微微笑道。
庄柔抿着嘴摇摇头,看了他一眼,嘀咕道:“这事与哥哥无关,我相信是小郡王自己所为,他就是喜欢找死。”
“只是这事由不得别人幸灾乐祸,我的人自然要由我护着。”
庄学文缓缓说道:“真是女大不中留,为了一个男人,就要抛下哥哥而去,连饭也不与我吃一回。”
“……”庄柔幽幽地说,“哥不是从我手上救人了。”
庄学文反问道:“委屈了?”
庄柔摇头,“倒也没有,只是哥哥要管好她,下次再对我出言不逊,我就砍掉她的脑袋,让哥哥想救也救不了。”
“好,我家小柔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庄学文使劲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那本就风吹日晒的头发弄得像鸡窝一样乱。
“先去洗洗,现在可半点公主样都没有。楚夏敢吃虫卵,就没打算早早的死掉,你用不着担心。”
庄柔把头从他的魔爪下解救出来,摸着乱七八糟的头发,只得先去洗了澡再走。
第八百三十二章 小机灵
这一路上庄柔归心似箭,路上就算住客栈也没放松休息,每晚都怕有人跳出来砍自己。
进入了三江郡后刺客虽然不再出现,可她也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刺客什么时候会跳出来。
不出现可不代表没有,只是没机会而已。
现在是在庄学文这,庄柔此时总算是放下紧绷的身心,好好洗了个澡。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兴冲冲跑来吃最后的晚餐,心里猜肯定少不了大鱼大肉,好久没痛快的吃顿好的了。
等她看着桌上的菜,整个人顿时就愣住了。
四菜一汤,不是瓜就是菜干,唯一的荤菜还是中间那碗干笋煮腊肉片的汤。米饭则也不太纯,加了不少的粗粮,乌里只透出一点白。
真是太子家也没有余粮,得与民同苦,生活不易啊。
“吃吧。”庄学文端起碗,淡然的吃起来,“小柔,今天我特意让厨房多备了两个菜,你多吃一点。”
“嗯。”庄柔乖乖坐下吃起饭来,她并不是嫌菜不好,而是以为能吃到一顿好的。
毕竟这三江郡着了蝗灾,就连酒楼客栈中都没什么好吃的东西,路上都吃的不太好。
没想到来了这里,也一样要吃这些。
吃了几口,庄柔就说起来,“哥,你缺银子吗?我看你养了不少人马,花销肯定特别大。”
“缺的话,只管和我说,我去抢几个有银子的郡府衙门,把税银给你弄来。”
“不缺。”
“我之前遇到个宫家的人,人称明堂先生,他说我有乱世之姿,轻易就能搅动人心,让人反抗朝廷。”
“哥你这里要是人手不够,等忙完了宁阳城的事,我就去帮哥一把,搞个百十来万人来给你用。”
“不用,你就放过这些百姓,让他们安居乐业吧。”
“哥哥说笑了,要是能安居乐业的人,怎么可能去做粮匪。”
“对了,哥哥,那宫家听说在青梁国很有权势,好多大臣都是他家的学生,连皇子都是。不如我把宫家人全绑来,不听话的就杀鸡儆猴,叫他们好看。”
“或是把国师是鸿业帝儿子的事传出去,让皇子们相争,我们只要从中教唆捣乱,就能让他们自相残杀。”
“还有,青梁国的太后也是个老阴贼,那想要杀我的太子却是个傻的,能利用一把。”
“实在不行,我就去宫里放把火,然后说这是老天爷看不下鸿业帝偷兄嫂,大逆不道有违天伦,所以让天道不容。”
“还有还有,我又想到一个好点子……”庄柔越说越兴奋,在脖子处划了一下,“这次去宁阳,不如我潜入宫中,直接砍掉鸿业帝的脑袋。”
庄学文放下碗,长叹一声,忍无可忍地说:“这些都不用你操心,把心思放在救你男人身上便可。”
“好吧。”庄柔嘟了一下嘴,老实的继续吃饭。
“楚夏服用了虫卵,你去了有办法为他驱虫?如果不行,还是别去打扰他的好。”庄学文说道。
庄柔飞快的扒掉碗中的饭,扔下碗便说:“哥,我当然有办法,你难道忘了,我可是有一甲子内力的人。”
“来此之前,我已经帮好多人除过虫子,就连刚才提到的明堂先生,他也中了虫子,还是我替他驱的虫。”
“只要我愿意,宫家就得欠我一个救族之恩。”
听到这,庄学文放下了筷子,“宫家?如果内力不足,驱虫是否可行?”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我想只要不是在脑子这种脆弱的地方,就算内力不足,也可以弄一下吧。”庄柔想了想说道。
“大不了痛苦些,应该也死不了。”
突然,她起身拉过庄学文的手就说:“哥,你身边有不少坏人,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对你下毒手,我帮你看一下吧。”
庄学文顿了一下,便温和地说:“好。”
庄柔便仔细用内力查看了他的全身,确定任何地方都没有虫子和卵,也没有暗伤或不适。庄学文的身体结实的像头牛,体力的内力还格外深厚。
她收回内力,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哥哥的身体壮如牛,好得很,活到一百多岁肯定没问题。”
“内力还能算命吗?你可真像个小神棍。”庄学文笑道,身上有没有虫子,是否中毒他自然知道,不然白搭他这身内力了。
庄柔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哥哥平日还是要小心一些,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亲近的人,我可以帮忙瞧瞧身体里有没有虫。”
“不用了,这种小事还难不倒你哥。还有楚夏如果不是自己服用的虫卵,你觉得别人能给他下了虫?”庄学文并不担心这种事。
要是轻易就能向任何人下虫子,庄家早被那国师控制住了。所以这东西大多是文人,或是内力不深厚的人才会中招。
庄柔想了想,还真是这样,教主下虫子要是这么容易得手,小郡王哪来的机会去主动服虫。
不过还是要去一趟。
粗粮特别填腹,她吃了一碗饭便饱了,再把菜不浪费的全扫空,便打算出发上船。
她有些担心小郡王。
虽然小郡王确实玩得又疯又稳,可谁知道会不会突然玩得失手,到时候脑袋一爆,人可就没了。
庄学文这回没再劝她,但吩咐了她几句,去了宁阳城后,就到宫家走一趟,把他们的虫子全驱一驱。
此等小事庄柔当然不会拒绝,宫家欠她的人情越多,就越发还不出来,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银霸一直看到庄柔去拉马,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刚来就要走了。
顿时它气得暴跳如雷,胸口都捶肿了,上窜下跳闹了半天也不能阻止庄柔的去意。
但也没人能把它安抚下来。
银霸想跟庄柔一起离开,庄学文并不同意,庄柔也不敢把圣兽从圣太子身边带走,这还等着一起搭配了去人前显圣,哪能跟她走。
一看去不了,也挡不下庄柔,银霸气疯的跑掉了,过了会便又折转回来,把手中握住的东西向众人就抛了过去。
那东西好像天女散花一般,下雨似的砸落下来。
庄柔轻巧的闪过,却有侍卫被打了个正着,定睛一看顿时惊叫起来。
银霸扔出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它的粪便。
猴子生气时,有这种习性吗?
来不及多想,庄柔嗷得大叫一声,骑上马就跑,其它人也纷纷落荒而逃。
而银霸手上还抓着一把,没命的追了庄柔几里地,直到最后没跑过马的持久力才跟丢了人。
人都跑远了,他还在原地喊个不停,直到看不到人影了,它才气汹汹的回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好把手中的东西给抛出去。
第八百三十三章 惊吓
庄柔骑马逃出去不久,便有一队人马赶了过来,看他们那狼狈不堪的样子,就知道路上肯定受到了银霸的骚扰。
他们是庄学文派来护送她出三江郡的,庄柔可是连码头在哪都不知道,怎么能不找人跟着,让她自己一个人乱窜。
追上庄柔后,一行人便去了码头。
那边在她吃饭时已经收到了飞鸽传书,早在做出发的准备。
安排好的是一条中等大小的商船,正在往船舱里搬当地除了粮食之外,另一种特产,粗陶器。
这种东西不如瓷器漂亮,但量大便宜,穷人使用的多。要不是伪装成商船要带货,他们还真不想拉这些又重又不值钱的东西。
粮食别说现在三江郡没有多余,就算有也不敢单独往外拉,出去就得被人给劫了。
大家以低调为上,又不是真出去做买卖。
一切准备妥当,船夫们便吆喝着把船撑离码头,向江中划去。
庄柔站在船头看着渐渐远离的码头百感交集,她赶了这么久的路,到了荣城椅子都没坐热,大半夜的就急着离开。
真不知道在折腾什么,那时直接去宁阳城多好。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没白来一趟,打了庄侍一顿也不亏。
知道了她的实力,再对比一下庄家其它人,看来他们家的实力也不怎么样。
至于家主看着这么可怕,八成是因为骨子里透出来的坏吧。
船上都是自己人带来的安全感,终于让庄柔放心的睡了几天好觉,他们还沿江打鱼,吃的比在荣城还要好一些。
不说别的,鱼汤就管饱,不够的时候加点江水再烧烧就行了。
过了半个多月的好日子,庄柔不止出了三江郡,还一路走出两个郡,实在是没水路去宁阳城了才停下。
大家找了个没人烟的地方,把她和马放了下来,尽量不让人看到这一幕。
庄柔也不知道他们是回去还是有事要办,因为不和他们一起行动,她也没好意思问。
要是不能说的机密,问了又不能说,那得多尴尬。
目送船只离开,她骑上马就去找最近的城镇,好打听一下回宁阳城的路。
经过船上半个多月的休息,庄柔现在已经生龙活虎,再来多少刺客都没关系,随便就能送他们上路。
几日后,看着官道上被自己杀死的七名刺客,庄柔长叹一口气,果然该来的迟早会来。
这批从三江郡出来后首次遇到的刺客,是一群化妆成赶路女子的太监。
她不知道这些太监在想什么,青楼女子搬家这么匪夷所思的事,他们是怎么琢磨出来的,傻子一样。
难道以为自己去了势,说话声音尖些,不长胡子就像女人了?
以为自己是冯惊水,长的貌美如仙?
不过这些太监是哪路人马,之前可没遇上过。
想不出这是又得罪谁了,庄柔翻了一下尸体,也没找到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除了两腿之间的空缺能证明是太监。
本想找出幕后指使,去了宁阳城就削了他的脑袋,现在找不到也无法,下次再遇上就留个活口好了。
不过庄柔也有些腻味,想到自己是去驱虫,并不是要大杀四方,太过张扬不好。
于是,她用布把盾牌盖住,在树林里把哥哥强塞进包袱中的女装换上,重新扮作了那个青春阳光的少女。
然后乐呵呵的找了个镇子,马车一租,东西往车里摆好,便让车夫老两口驾车去了宁阳城。
这一路把她无聊的不行,刺客全眼瞎了,认不出女装的庄柔,或许没想过她竟然会低调行事,还在满地寻找一位嚣张狂妄带盾和禁弩的男装女子。
进宁阳城时也很顺利,守城官兵只是例行查了一下,这位来宁阳城投亲的小家碧玉,就给放进了城。
实在太过顺利,还让庄柔有些小失望,觉得青梁国迟早要完,太容易混进来了。
她找了间带后院的大客栈,把东西搬进客栈,付了车钱就把马车打发走了。
在客栈中无聊的混到宵禁,庄柔便悄悄翻出客栈,一路躲着禁军和锦龙卫的巡逻,摸进了坊市,来到了御所外。
找了个角落观察了好一会,她确定没有闲杂人等在监视御所后,便利索的翻了进去。
她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小郡王之前居住的院落外,没有惊动御所的任何一个守卫。
庄柔知道萧然他们只要没死,就会雷打不动的守在隐蔽之处,现在指不定正瞧着自己。
还以为会有人惊讶的现身,却等了好一会都没人出现。
庄柔本来猜他们是不是也眼瞎,认不出女装的自己。
但转念又想八成是认出来了,所以才没有现身,或是根本就没人,早被教主杀了。
于是,她便从偏僻的地方翻进了院子,藏在树后张望了一下,除了院外有四名守卫,院子里半个人也没有。
一如既往的露出丝毫没有防范的假相。
小郡王的屋子点着灯,但没有看到人影走动,算算这个时辰他绝对不会睡觉,也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
抱着要是能捉奸在床,就有热闹可折腾的想法,庄柔悄无声息的摸到了门口,轻轻推开门,就地打了个滚就翻进了屋。
正厅中没人,里屋有平缓的呼吸声传来。
她做贼一样,贴边慢慢靠近里屋,就见床上睡了个人,衣未脱鞋在脚,被褥也没有盖。
回望了一下正厅桌上那些糜烂奢侈的残杯冷炙,庄柔就知道肯定是小郡王喝多了。
这可就难得了,他喝醉不是只会月下跳舞吗?
想到自己在外面快吃树皮了,小郡王却在宁阳城里喝香喝辣,庄柔便想作弄一下他,在他脸上画个王八,或是装成刺客吓他一跳。
她走了过去,轻轻的掀开了只拉下半边的床帐,往床上的人一看,差点就惊叫出来。
小郡王楚夏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嘴唇乌黑发紫,一副中毒太深,不醒人事的样子。
不是中了虫卵,是服的毒?
等等,或是毒虫发作!
瞬间的惊慌过后,庄柔急忙冷静下来,仔细查看了一下。
呼吸平稳,心跳正常,只是稍微有些快,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难道那唇色是服用了特别的虫卵,才有的特征?这也太明显了吧。”
她有些怀疑是小郡王太主动了,教主特意给他挑了条大虫子,比如之前想给自己吃的那种。
如此的话,就趁这个机会看看,里面被虫子爬成个什么样了。
瞧瞧小郡王这嘴黑的不行,还透着紫色,自己再晚来几天,可能人就没了。
庄柔坐在床上,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能吵醒他,果然是昏迷了。
于是,她把手按在了小郡王的额头上,缓缓吐出一口气,内力便要放出来,这个过程得特别的小心才行。
“哈!”
突然,床上的小郡王猛得坐了起来,冲着她就大叫一声,把正想运行内力的庄柔吓得一抖。
见吓到了她,楚夏开心的拍着床板大笑起来,“哈哈哈,笑死本王了,你刚才还吓得抖了一下,真是太好笑了。”
庄柔没笑,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一声也不吭。
第八百三十四章 继续笑呀
“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楚夏的笑容渐渐僵硬,最后实在是笑不出来了。
庄柔问道:“怎么不笑了,继续笑呀?大人这么开心,我就放心了。”
屋中的气氛在此时,那是相当的尴尬。
“……”楚夏看着她,脑中在天人交战,他觉得有些不对,这家伙竟然真的生气。
突然,他猛得抱住了庄柔,激动万分地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能见到小妖怪最后一面,死而无憾了。”
“一定是上天听见了我的祈求,才把你送到我的面前来。”
庄柔呵呵两声,她是不会上当的,“不是上天,是我自己来的。看大人这么活泼,精气神很好的样子,恐怕五六十年内死不了。”
“不,你不知道。我被国师逼着服下了好大一颗虫卵,它已经孵化成虫,盘踞在我的身体中,随时能致我于死地。”楚夏抱着她不放,使劲的摇头。
说到伤心之处,手上还加了力道,“我不怕死,怕的只是死前不能见你一面,现在心愿已了,就算死也不悔了。”
随后,他双手扶着庄柔的肩膀,深情款款又急切地问道:“在我死之前,我有话要问你。”
“我是你的意中人吗?你有多爱我,在外时有想我吗?”
“我天天都梦见你,不信你摸摸看,看看我的心因为你的到来,跳得有多快。”
楚夏拉上庄柔的手,正要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却顿了顿,给移到了脸上,深情地说:“我想你记住我的脸,不要忘了我的样子。”
看够了他演的把戏,庄柔终于开口道:“不用摸,我听得到,大人的心跳得很正常,并没有快起来。”
这可就让人尴尬了。
楚夏不愧是小机灵鬼,他突然就宽衣解带,眼中带着忧郁伤感说:“小妖怪不信我的一片心意,那我只能献身于你,让你看看我的真心。”
见他麻利的甩掉外衫,连裤子也脱上了,庄柔赶快用一只手捂住眼睛,从指宽的缝隙中盯着他说:“行了,我信你还不行吗!”
“你真不想试试,我想证明给你看,在宁阳城我没被人勾引了。”楚夏一本正经的提着裤子说道。
庄柔指缝中的眼睛猛得睁大,似乎有些蠢蠢欲动,但盯了他半晌后才说:“借大人十个胆子你也不敢,真敢的话,大人就是大昊第一位太监王爷了。”
“什么嘛,久别胜新婚,真不试试?”楚夏失望的开始提裤子。
“一身的虫子,下不了口。”庄柔嘀咕道,“大人请穿好衣服,你的嘴唇到底怎么回事,因为虫子的原因吗?”
楚夏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要被打了,还好凭着自己的机智和美貌逃过了一劫。
但有些小失望,她这个怂货,竟然不敢来真的。
理好衣服,楚夏才漫不经心地说道:“莫左今天出去时,带回一篮桑果,平日本王是不吃这种东西的。但今日有些无聊,便尝了一下,味道有些意思,便吃多了些。”
“为什么平日不吃,你也看到了,影响仪态而且不雅。”他舔了舔发乌的嘴唇,舌头都是紫黑色,也不知吃了多少。
而且因为没了生命危险,他又开始自称本王起来了。
庄柔抿了一下嘴,忍住了心中的怒气,她大人有大量,不和病者计较,“所以是萧然他们给大人报了信,大人你就故意装死吓我?”
“讨厌,为什么又要提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本王听说你在外面过的很威风,怎么想起回来,是想本王了?”楚夏赶快转移了话题,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开个玩笑,庄柔能如此较真,这可不像平日里的她。
果然是爱作死的人,庄柔看着没事人一样的楚夏,换个人早因为得知身体内有虫子,而坐立不安夜不能寐了。
“我在哥哥那听说大人跑到国师那要了粒虫卵吃,所以才赶回来给大人收尸。见大人还有口气,刚才便想用内力救大人,不想大人突然坐了起来。”
庄柔幽幽地说:“大人要是再忍一会才坐起来,那我就能亲手给你收尸了。”
楚夏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庄柔知道了此事,更没料到她是从庄学文处听来的,按理他不会说呀。
以他对庄学文的了解,那家伙别看嘴上拒绝,但心里还是有点心思,绝对不会把此事说出来,让庄柔跑来救自己。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庄柔根本不听命令,我行我素,在宁阳城这么危险的地方,她必然会四处惹事。
楚夏便不满地说道:“本王明明让他不要告诉你此事,有些言而无信啊。”
庄柔说道:“庄侍说的,我本想杀了她,但哥哥好像有些舍不得,只能打伤了。”
“不过我已经放下话,她以后若再出现到我面前说三道四,那我便要了她的命,哥哥护着也没用。”
这话让楚夏很开心,她心果然是向着自己,便笑眯眯地问道:“是为本王出气吗?”
“嗯。”庄柔扫了他一眼,不满地说:“我为大人杀人,还千里迢迢赶来给大人驱虫,大人却嘴上乌紫的装死吓我。”
怎么又提这个了,想到自己当时也极为危险,他只能向庄柔求饶,先消消气再说。
庄柔很生气,是因为这个蠢货差点死在了自己手上,当时差点把她吓死。现在都还有后怕,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大人,你把萧然他们叫来,我帮你驱虫时不能有闪失。”摊上这么一个人,还能怎么办,庄柔只能忍了,总不能真的打死他。
楚夏迟疑了一下,“现在?”
庄柔莫名其妙地问道:“怎么,大人和那虫子还处出父子之情,舍不得驱除了?”
“呸!本王是怕你刚回宁阳,路途劳累,想让你先休息几日。”楚夏没好气地说。
这好意庄柔觉得就算了,只要他少做点找死的事,就算是为自己着想,不然哪天就得被他玩死。
她摆手道:“不用,我是坐马车一路睡回来,而不是杀回来的,精神特别的好,还有点闲。”
楚夏这才一副刚发现的样子打量着她,“竟然转性了,本王这才发现,小妖怪你今天是女儿家打扮,看起来让本王好不习惯。”
“本王并不在意你不温良贤淑,向往常一样便可,不用如此讨好本王。”
庄柔有点想走了,这里并没有要驱虫的好人,只有个早死早造福的恶人,“算了,不驱虫了,反正也是麻烦事。”
“别,千万别走。本王哪里不想驱虫,一天都忍不了。”楚夏赶快挡住她,往外喊了一声,萧然便出现在了门口,就好像他一直站在门口偷听似的。
庄柔已经习惯了,懒得计较他是不是全听去了,把驱虫的过程和萧然说清楚。
她得讲的细致些,不然驱虫中会有些痛苦,小郡王要是挣扎起来,他一时护主心切,给她来一下,那可就是两条人命了。
萧然知道她有一甲子的内力,也清楚驱虫有多难,他不是没试过,但根本不敢下手。
不能瞬间控制住虫子,只要它随意挣扎一下,就能让小郡王变成傻子。
“不如先找几个中了虫卵的人过来试试手。”他提意道,毕竟庄柔也不是多靠谱的人。
庄柔插着腰说道:“你放心,小郡王要是死了,我就随他一起去地府做夫妻。要是失手弄傻了,我就伺候他一辈子。”
“……真是谢谢啊。”楚夏很感动,小妖怪她不怕死,也不怕自己死。自己眼瞎找的人,哭着也得过下去。
真要驱虫,怎么也得准备齐全了。
小郡王吃的虫卵好像特别一些,驱除起来肯定不简单,而且他细皮嫩肉又怕痛,一会肯定叫得跟鬼一样。
“为什么要这样,难道会很痛?”
“本王觉得有些不妥,过两日再行此事如何?”
“先等等,本王要去出恭。”
“本王觉得萧然的提议不错,先抓几个人来试手为好。”
看着大字形状被自己牢牢绑在床上,嘴却说个不停的小郡王,庄柔想了想,抓起他的帕子,二话不说就塞进了他的口中。
这下总算是准备妥当,也安静了。
第八百三十五章 用碗吃的
庄柔看了萧然一眼,“我要开始了哦。”
“等一下。”萧然说道。
“嗯?”庄柔不解,但还是坐在床边等着,然后歪头瞧着小郡王在呜呜的发出听不懂的话。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土匪,把瞧上眼的贵公子抢来当押寨相公,想想真要这样还挺美的。
正想着,门被推开来,史藏走了进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小师父,原来你也在啊。”庄柔站了起来,笑嘻嘻地说道。
史藏表情复杂的看着她,事关重大到他那张万年不变的脸,都有了变化,“你仔细点,别伤了大人。”
庄柔点点头,“放心吧,绝对没问题。”
“呜呜呜……”楚夏挣扎了几声,他有问题,但没人想放开他。
史藏走到床前,看着他抱拳道:“大人,属下得罪了。”
只见他手上出现一根指长的金针,对着楚夏的脖子就扎了上去,立马又拔了出来。
楚夏则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看着他沉醒得像死人一样,庄柔嘀咕道:“还有这招,那我不是白绑住大人了。”
“绑着也好,大人要是途中醒来,也可以防止他乱动。”萧然在一旁说道。
谁也不敢保证,小郡王能老实的睡到驱虫完毕,还是小心点好。
“好吧。”庄柔卷起袖口,把塞在小郡王嘴里的帕子掏了出来,深吸一口气开始驱虫。
相比给其它人驱虫,小郡王体内的虫子,是庄柔见过最麻烦的存在。
足足用了近两个时辰,她才把三条不同的成虫和无数虫卵给弄出来,差点把她活活累死。
史藏守在火炉边上,已经烧了许久的虫子,听着虫卵在火中噼里啪啦的爆炸声,他莫名有些想吃烧烤。
做为他的小学徒,庄柔一点食欲也没有。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这是她第十次检查楚夏的身体,在第四次时就已经没虫了,但就怕有个万一,多查几回。
终于,还是没有在任何地方发现有虫后,庄柔松手坐在一旁,累得像条狗,感觉内力好像都少了十几年的份。
“这哪是驱虫,这是捅了虫子老窝了吧。萧哥,你当时在场吧,大人是用碗装了满满一碗虫卵吃吗?”庄柔无语地说道。
她真的要好好说道说道,小郡王全身到处都是虫卵不说,那血脉之上,从头顺着腰到脚缠着一条巨长又可怕的虫子。
除此之外脑子中一条,还有一条在内脏之中。
光想想,庄柔就觉得自己最少半个月没胃口,什么面条米饭看都不能看,就连小郡王这貌美如花的身体,她都有些阴影了。
还好,史藏把小郡王弄晕了,不然他这么要面子的人,可能会杀心大起,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来。
萧然别看瞧起来很淡定,心中其实早掀起了巨浪。
上次他查看时,成虫也只有一条,而现在驱赶出来这么多,让他感到心惊胆跳。
庄柔想了想说:“萧哥,你们说那虫卵要大些,可能是包了腊,其实里面有很多不同的虫卵吧,那国师真是太无耻了。”
“再查看一次,说不定还有。”萧然冷声说道。
庄柔赶紧有气无力地说:“别,让我消停一会吧。真的没有了,毛都查过了。”
“实在不行,过几天我再看看,要是有漏网之鱼,那时候也应该出现了。”
萧然想想也行,只要庄柔不死,查多少回都行。
“我不想睡在这儿,想起来就起鸡皮疙瘩,还是给我准备间空房吧。”庄柔摸下了床,甩着酸软的手说道。
上次她就是在楚夏的房中过的,这次她不想住了,总觉得在什么缝隙之中,会掉了几粒虫卵,想起来就头皮发麻,让人怎么睡得下去。
“隔壁就有空房间,我指给你看。”萧然现在离不开,只走到门口打算让她自己过去。
这时,坐在小板凳上烧虫子的史藏,突然开口说道:“明天为我们检查一下。”
庄柔愣了愣,随即答应下来,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了不远处的厢房,衣服都没脱,甩掉鞋子往床上一扑,倒头就睡着了。
这一觉她连梦都没做,不知睡了多久,依稀感觉有人在推自己。
睡得好好的,是谁这么讨厌,庄柔抬手一巴掌就打了上去,然后转了个身继续睡。
“醒醒。”
“快点醒来,别睡了。”
“再睡我可要动手了。”
“喂!”
庄柔迷糊中被人拉了起来,还使劲的揉她的脸。
忍无可忍,她终于很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脸前就是楚夏那张脸,正嘟着嘴要亲过来。
“啊!”
庄柔下意识大叫一声,连滚带爬掉下床,留下了心灵受伤,一片茫然的小郡王在床上,反而被她吓愣住了。
滚下床的庄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表现的太过。但也不能管自己,昨晚上那一幕还历历在目,一时半会哪里忘得了。
她赶忙揉揉眼睛,一脸迷糊地说道:“原来是大人啊,昨晚我太累了,还以为是刺客。这几个月我几乎每天都遇上刺客,扮成各式各样的人来杀我,整天都太过紧张。”
“这些可恶的家伙,等着本王给你出气。”楚夏气愤地骂道。
庄柔起身拍了拍灰,立马告状道:“我来的时候遇上了一批刺客,竟然是群太监,也不知道宫里谁又记恨上我了。”
楚夏愣了一下,便不好意思地说:“应该是皇后吧。”
“为什么?”庄柔觉得皇后上次吃亏还不够,竟然还有人手来趟这混水?
“因为太子和四皇子闹着要娶你为妃,所以他们的亲娘皇后怒了。为了不让兄弟反目相残,才派人来杀你吧。”楚夏笑道,一副知道内情的样子。
他不敢说,是自己挑拨了两兄弟的关系,只是没想到两位还没闹翻,皇后先急了。
庄柔觉得这唐氏皇族怕是除了哥哥之外,其它人的脑子都不好使。
她都不用问,就知道肯定和庄家有关,想联个姻得到庄家的支持,说不定还馋自己的武力。
不过仇家多一个也不多,债多不愁,虱多不痒,以后找到机会就一锅端掉。
这时,楚夏神神秘秘地说:“本王驱了虫之后,感觉一身轻松,早上粥都多喝了一碗,所以特意来陪你同眠。”
“只是没想到,有本王这样的美男子在身边,你还睡得如此香,不觉得是暴殄天物吗?”
庄柔抓抓头,“这就是大人你故意吵醒我的借口?”
“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快来,别让本王等久了。”楚夏往床上一靠,摆出个撩人的动作,就啪啪地拍了几下床。
庄柔并不想过去,她只想一个人静静。
正想找个借口把他赶走,房门“砰”得被撞开,莫左龙卷风一样的冲了进来,拉起袖口,露出手腕就嚷道:“快,快帮我看一下,是不是也有恐怖的虫子在身上,我最讨厌虫子了!”
“左将军,你怎么能如此无礼的闯进女子闺房,门也不先敲,撞见什么的话,别人的名节怎么办?”楚夏坐了起来,脸色难看地喝斥道。
莫左莫名其妙地说:“你不也在这里,再说哪来的女人,这是谁的闺房?”
他看向了昨晚太累直接睡死过去,衣服皱巴巴,头发乱七八糟的庄柔,认真的问道:“你看到女人了?”
“就算庄柔长的不是美女,性格暴躁,爱打人,不爱打扮,那她也是女人!”楚夏顿时炸毛了。
庄柔眼角抽了抽,开口道:“滚,你们俩都给我滚出去,立即!”
两人被赶出了门,莫左还不服气地抱怨道:“都怪你,看被人赶出来了吧。”
楚夏没理他,对着院子里微微一笑道:“左将军把人得罪了,今天谁也别想治。”
莫左这才发现,院子里挤了乌压压的一堆人,全是两人的亲信,等着让庄柔查虫子呢。
现在人人都用哀怨的眼神瞧着他,让他顿时尴尬无比,想辩解点什么,似乎也没人相信。
第八百三十六章 全家保重
庄柔并没有真的生气,她只是太过虚弱,消耗了太多精力和内力,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把人赶走后,她又去睡了个回笼觉,午饭过了之后,才起床洗漱吃饭。
下午她把楚夏和莫左所有的手下,都查了一遍,有三分之一的人中了招。
中的全是不要钱般烂大街的红线虫,像小郡王这种异类,果然没有第二个。
中招的都是侍卫,这让莫左得意极了,觉得自己这样武功高强之人,就连国师也不敢向他下手。
庄柔没理他,觉得他应该是太蠢,虫子都不愿意过去。
萧然他们也没事,几乎就排除了是自己的厨房下虫卵的可能,他们可从不在外面吃东西,非常的小心。
而那些中了虫子的侍卫,全有在外面吃过东西,但什么时候,在哪儿中的招都不知道。
红线虫很好驱除,庄柔就在屋里开着门,让众人一起观看,虫子从眼眶中爬出来的场面。
这可把众人恶心得不行,又觉得非常的后怕,再也不敢吃外面的东西了。
脸色最难看的是边上瞧热闹的楚夏,他完全没有驱虫时的记忆,全程都在睡觉。
早上更是神清气爽的醒来,就连衣服都换过,身上都是擦洗得很干净。
他猜是庄柔驱了虫之后,就顺手帮自己收拾了。
有庄柔在的话,这种事萧然怎么会不开眼的来抢。
脑补了一下她当时欲遮还羞的样子,楚夏便兴冲冲立马来陪她睡觉了。
现在一看这架势,他一点也不想知道,昨晚自己是什么样子。他可是知道自己服下的虫子,和别人的很不同,只会比这更惨烈。
就算只有三分之一人,庄柔还是决定分成两天驱虫。
傍晚的时候,她翻出御所回了客栈,长时间不回来,东西会客栈翻动的。
楚夏给她提了一家客栈,搬到那绝对不会出事。
也不知是他个人的路子,还是庄学文安排在宁阳的人,庄柔还是回客栈便搬了出去。
新客栈位置不错,在一个十字路口上,三面都是别人宅子的围墙,没多少可以让人长久待着不动的地方,探子要是来很容易被发现。
入住很顺利,庄柔的房间在最里面,若不是专门来寻她,连路过都不可能,非常的隐蔽。
有了信得过的新住所,庄柔第二天又偷翻进御所,把所有人的虫子给驱除了,至于御所本来的官员,她可不敢去找。
都不知道可不可靠,把此事传给别人知道就麻烦了。
反正要让虫子杀人,得离教主和他的手下近些,恐怕教主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中了虫卵。
危险的是那些整日上朝的大臣,离总藏身在龙椅边帘子后面的教主太近,就在人家眼皮下面。
一言不合,就能在朝上脑袋炸开。
庄柔可不是什么善心泛滥之人,不支持哥哥,把鸿业帝放在心中的大臣,就算是死,应该也能含笑九泉,不值得去救。
于是,她首先去了宫家。
宁阳城这么久都没有国师是鸿业帝儿子的传闻,就表示明堂先生没说出去。
这哪行,得上门送医才行。
宫家很好找,就在卖文房四宝那条街的转角,边上还有占地不小的宫家学堂。
来这里读书的人非贵即富,再差也是各郡的才子,街上卖的好东西再贵都有人会买,书斋诗会等致雅酒楼无数,是条充满了书香气息的街道。
庄柔径直来到宫家门口,朝门房甜甜地笑道:“老伯伯,麻烦通传一声,我想见明堂先生。”
“一个多月前,我本打算来宁阳城投亲,却在路上遇到了粮匪,是明堂先生救了我。现我已寻到了亲人,特意来感谢先生的救命之恩。只要向明堂先生提小柔,他便知道我是谁了。”
世家的门房为了自家主人的名誉,不会太仗势欺人,这又是件好事,自然派人进去通禀。
没让庄柔久等,便有小厮来请她入府。
她跟着小厮来到一座书房前,走了进去,而那小厮在门口便退了下去。
明堂先生就坐在里头,淡定的端着茶在喝,庄柔便微笑着问道:“先生的茶水,是自己烧水冲泡的吗?”
明堂先生抬头,顿时愣住了,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你是?”
他很肯定自己不认识眼前的女孩,瞧起来很寻常,就像那些随处可见的女子。擦着口脂画着眉,穿着罗裙戴着花儿,和那个恶名远扬的庄柔一点也不像。
“……”庄柔觉得不对劲,自己上的妆有这么夸张吗?怎么谁也认不出来。
她咳了一声,“明堂先生,我是庄柔啊,只是换了女装,怎么就认不出来了。”
明堂先生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放下茶杯了然道:“公主神技,宫某以前只听说过有种易容术,可以让人和原来完全不一样,没想到今日开了眼界。”
庄柔不想解释了,青梁国的人没见过自己女装,喜欢怎么想就随便吧,认不出自己来更好。
她自顾自的坐下,眼睛扫了一下明堂先生放下的茶杯,笑了笑,“先生身体可安好?”
“公主出手后,宫某饮食全由亲信接手,从不用外食,现在应该没事。”明堂先生说道。
庄柔笑道:“没事就好,那我也不打扰先生了,以后有机会再见。”
说完她便站了起来,不伦不类的拱手告辞离开。
都不主动请自己给宫家人驱虫,难不成还要自己主动问?
就算是哥哥吩咐的事,庄柔也不愿意先开口,谁求谁这可得分清楚了。不然的话,宫家还以为自己别有用心,求着他们呢。
明堂先生没想到她竟然刚来,二话没说就要走,都不寒暄几句,赶忙说道:“公主若是无要紧事,请在府中小坐,让宫某宴请公主搭谢救命之恩。”
“你家的东西我哪敢吃,连你自己也怕是不敢,我可不信就只有你一人中了招。连侍卫都没逃过,宫家其它人也差不多吧。”庄柔说道。
装,让你装个够,继续装那就等虫子爆头算了。
明堂先生皱了皱眉头,这才说道:“公主留步,宫某有事相求,还是关于那虫子的事,只是此事宫家不想外传。”
庄柔却说:“明堂先生,本公主回宁阳城已经好几日了,却没听到一丝国师身份的流传,想来是有人不希望此事传出去。”
“这般忠心耿耿之人,遇上那种小灾小病,寻御医或是国师就能解决掉吧。走了,祝明堂先生全家保重。”
明堂先生一下站了起来,“公主,请留步,宫家有难处啊。”
第八百三十七章 六抽五
宫家的难处一点新意都没有,说得好听一点,就是宫家得忠君报国,不能做出对不起青梁国的事,不可晚节不保。
说难听些,就是怕被鸿业帝发现了收拾他们,还被文人骂他们卖主求荣,那样宫家可就算是完了。
庄柔却不考虑这个,只觉得好笑地说:“先生愚蠢,国师才是外人,他不是唐氏正统,我哥哥和鸿业帝可是一笔写不出个唐字呀。”
“哪来什么卖主求荣,晚节不保。就算不打听我也猜得到,很多现在位高权重的老臣,在先皇时候就已经是忠臣了。”
“匪乱出了之后,也没见他们忠心耿耿的随着先帝一起走,还不是开开心心又拜在了鸿业帝的脚下。”
她笑道:“都是唐家的天下,拜谁不都一样,除非你们想拥护那个红发国师为帝。”
明堂先生沉默了,事实就如庄柔说的一样,皇位抢来抢去,都是唐氏一家子在那抢。
大家共同的敌人,是那个手段阴险,想要残杀所有人大臣,抢走青梁国的异族私生子。
这样一想,明堂先生顿时觉得心头好过多了,要是有人觉得不服,他以理服人便可。
反正宫家德高望重,说的话文人都信,几代人树立起来的威望,只要有个靠得住的理由,就经得起流言蜚语的污蔑。
这时,庄柔又说道:“先生也知道,我从你那知道哥哥在哪后,就去三江郡寻他了。”
“这次来府上,也是受哥哥之托,他得知了虫卵的事,与我说宫家乃国之清流,栋梁之才,绝对不能让宫家受到此灾祸。”
“于是吩咐我来宁阳城,为宫家人驱掉所有虫卵。”
明堂先生一愣,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以宫家的地位,他们必然要相争。
不过想要凭着这点恩惠,就让宫家站到他那边,恐怕不容易。
宫家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祖父还活着呢,更别说还有父亲和叔伯之类,都是青梁文人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何况明堂先生也不赞同支持旧太子,一朝皇帝一朝臣,都这么多年了,为了争皇位搭上他们的身家性命,并不是宫家的处事之道。
宫家为什么能一直长盛不衰,那就是紧记一条,多读书,少管闲事。
他便想找点庄柔能听得进去,又不会让她暴跳如雷的话,先把宫家的虫子问题解决了再说。
庄柔却抢先说话了,“不过我并不想听哥哥的话,他可以抱着为青梁国着想的心,舍不得让宫家死于国师之手,才吩咐我来的。”
“但我无所谓呀,反正我就是个公主,吃吃喝喝便行了。帮你们驱了虫,说不定还会引起国师的警惕,宫家也不会领情,觉得是哥哥想要讨好你们。”
“倒时提起来,你们还要嗤之以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哥哥想求你们的好感,并不会觉得自己受了救命之恩,灭族之祸。”
她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等等,说不定你们还怀疑,是哥哥给你们下的虫卵,然后嫁祸到国师身上,毕竟书读的多了,是不会以善看人。”
“你们肯定会认为,抢皇位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心狠手辣做出这种事很正常,帝王之术就是不择手段收买人心。”
明堂先生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什么话都让她说完了,难道要说宫家没这个意思,愿意全力支持旧太子才行?
庄柔倒也没真想让他回答,而是往椅背一靠,慢条斯理地说:“我心中是不愿意,但哥哥的话我不能不听,但并不想做的这么痛快。”
“那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明堂先生快被她逗疯了,这到底是驱还是不驱?
庄柔笑了笑,“不全驱,就十个吧。之前先生加侍卫已经用掉了五个名额,所以先生再选五人出来,剩下的只要别去国师面前凑,离他远些就没问题了。”
“就是不知道,你们府上有没有国师的人,他们也能控制低等的虫子。”
一下扣得只剩五人,明堂先生难以接受。
他回家向父亲禀报了此事,家中其实悄悄找了医术高超又会武的人查看过。
宫家的人身体内全部都有虫子,下人便不知道有多少中了这东西,但他们也不敢全府所有人都查,怕传到了国师耳中。
知道自己动的手脚被人发现,杀人灭口怎么办。
他们全家都不相信,国师只是为了好玩,才给大臣和有威望的人下虫控制,肯定是为了有一日搞个大动作。
就连那未满五岁的孩童体内都有虫子,肯定是府上的人在大厨房下的虫,有人投靠了国师。
最好的办法就是宫家的人,全部悄悄的驱掉虫子,然后不再吃大厨房的东西,一直等到国师开始行动后,就能保全宫家的性命。
但现在只能再驱五人,宫家上下几十口人,去掉无所谓的妾和庶子女,那也有近半是不能就这么死的人。
他语气有些软了下来,“公主,令兄说的是全部,这减了这么多,公主回去怕会受到责怪呀。”
“没事,反正哥哥又不会打死我。”庄柔笑道,“明堂先生别愣着呀,还不赶快和家中长辈商议一下,要选哪五人来驱虫。”
“再耽搁下去,就要到饭点,你们宫家的饭我可不敢吃,那时我可就要走了。之后也不会再来,这宁阳城要驱虫的权贵太多,我可是很忙的。”
她神秘兮兮地笑道:“而且先生也知道想杀我的人特别多,这又是在敌人大营之中,说不定哪天我就被人杀死了。”
“不过也不是只有我能驱虫,找国师或是有一甲子内力的高手也行。”
庄柔眼睛笑得像月牙,反正一个人也不会加。
明堂先生知道她在不高兴,因为他得了恩惠之后,并没有把国师的事传出去。
就算有旧太子的吩咐,来拉拢宫家,她也不愿意听从命令。
这和宫家打听到的性情一模一样,她就是个我行我素,凭心情做事的人。
明堂先生叹了口气,起身拱手道:“那请公主稍等片刻,宫某去去就来。”
“嗯,先生请自便。”庄柔朝他摆摆手,悠闲的等了起来。
明堂先生出了书房,出院子绕了一圈,来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小院子,院中有间寻常的房屋。
这小院位置很特殊,看起来不怎么样,却就在刚才那书房后面,只有院墙相隔。
此时屋子里已经坐了六个人,他们是宫家最德高望重的几人。
明堂先生的祖父,父亲和四位叔叔,他们脸色都不好看的坐在屋中。
这屋子下有暗道,能走到对面书房的墙后,从气孔里听书房中的对话,刚才的话他们都听见了。
明堂先生看着六人,半晌挤出一句话来,“祖父,孙儿再去游说一下,让她再多救一人?”
“呸!那宫家还有何脸面。”宫老爷子脾气可不好,立马破口大骂道。
明堂先生觉得很委屈,他目光在六位长辈脸上扫过,尴尬地问道:“那哪位叔叔暂时退出?”
第八百三十八章 施恩
宫老爷子是这几个老头的爹,别看他八十多岁,但谁也不敢说您老反正也活够了,干脆把名额让给儿子们吧。
而明堂先生的爹是嫡长子,现在的家主,宫老爷子肯定不会同意他让出位置。
那就只剩下四位叔叔,有一位得自己退出,晚上还不能在屋里点艾香薰蚊子,恐把脑中的虫子给激怒了乱动。
明堂先生看着四位叔叔的脸色都不好看,心中默默嘀咕起来。要是当时只有三位叔叔来就好了,五人哪还有这种尴尬的事。
他们可不愿意让小辈看笑话,虽然明堂先生孩子都有了,但在几位面前就是小辈。
宫老爷子让明堂先生先退下,等他们商议后再说。
明堂先生跑到了院外,离远些可以避免听到什么不想听的东西,乖的就像个孙子。
庄柔坐在屋里也不无聊,她侧耳仔细的听着,那墙后已经没呼吸了,看来在后面偷听的人已经走了。
她就是听到墙后面有六个呼吸和心跳声,才决定只给宫家五个名额的。
不管落下的那人是谁,整个宫家都会把此事怪在不听旧太子话,赌气只给五个名额的自己身上。
而那人,等亲自看到虫子怎么爬出来时,就会惊吓过度,一日不得安宁,说不定会带着一家子找过来,求自己出手驱虫。
庄柔等了好半天,终于看到明堂先生回来,脸上并不算好看。
她笑盈盈的瞧着明堂先生,不用想就知道,宫家今天没人会开心。
明堂先生拱手道:“请公主移步,此处不适宜。”
“走吧,带路。”庄柔起身跟着他来到了偏院,此处离后宅和前院都远。
祠堂就在这边,他们来到祠堂旁边的屋子里,这是有祀拜先祖时,给年龄大的族亲休息用的屋子,平日里不会有人来。
除了打扫的下人,只有犯了错被罚跪的人才会来此,让明堂先生站在这里,就能阻止人闯入。
庄柔走进去看了看,虽然没人住,但隔几天有人打扫,还算是干净。
她吩咐道:“明堂先生,你提个小炉子过来备好。”
“要煎药吗?”明堂先生好奇的问道,上次他可没有吃过一口药。
庄柔无语的说:“烧虫子呀,你怎么就忘了,不然它们到处乱爬多恶心。”
明堂先生顿时回忆起当时的事,她确实把虫子扔火塘里烧了。
一直以为是她见有火,随手为之。
这事不方便找别人,明堂先生去把自己烧水泡茶的小炉子搬了过来,就双手能捧的大小,精致无比。
有底蕴的人家里的东西就是不一般,要是被抄家,得弄出多少好东西来呀。
庄柔下意识的想到,打劫官员已经成了她的习性。
把炉子和炭放下,明堂先生又问了问庄柔还缺少什么东西。
本来不必如此精细,但庄柔转念又想,他们比自己还害怕,东西备的齐全些,看着都会觉得心里有谱,于是又提了不少东西。
很快,净手的铜盆,水和火钳子都拿了过来。还准备了干净的绵布和百年老参片,这是明堂先生怕出小意外,到时还能用人参片吊个命,最后说几句遗言。
庄柔其实想让他别浪费这个精力了,再小的意外都用不上人参片。
不过看着他忙前忙后的布置,她便没有吭声,让人家好好的做个孝子孝孙吧,说不定人当场就没了。
一切准备妥当,首先来的是位看起来比明堂先生大不了多少的男子,同样是文人气浓厚。
明堂先生给庄柔介绍了一下,这是他的七叔。
大户人家七十多还能纳小妾,儿子比孙辈小的都有,也不觉得奇怪。
庄柔估计了一下,此人应该是因为比其它几位都年青,所以推出来给自己试手的。
她也不客气,让人趴在床上,脸歪着靠在床沿,把半张脸露出在外面。
这时,有五个中老年男子走了进来,一位老者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就请公主动手吧。”
“这是我祖父。”明堂先生低声说道。
宫老爷子态度算不上好,庄柔知道他心里憋着气,旧太子说的是救他们全家,而不是才五个人,当然对她非常不满。
这有什么办法,她可没想当皇帝,用不着拉拢人心,他们拿自己没办法。
再说把火发在自己身上,就会觉得旧太子是个不错的人了。
庄柔抬头朝他点了点,卷起手袖,拿起一块棉布放到宫七老爷嘴边,“咬住。”
宫七老爷愣了愣,还是犹豫着咬住了棉布。
庄柔则利索得按住他的头,内力就顺着手钻了进去,另外一只手也压着他的肩膀,放出内力把他整个人死死按在了床上。
宫家吃的是大厨房,红线虫卵扔在菜中不可能这么平均,宫七爷的脑中有两条红线虫。
这虫子就爱在脑袋里待着,两只也缠在一起,感觉再不驱除掉,说不定就开始下卵了。
轻车熟路的庄柔,很快就把两条红线虫从宫七爷的眼睛里弄了出来,明堂先生是见过的,所以只是忍着恶心并不惊恐。
其它五人可就不一样了,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恶心变态的事,脸色都白了。
还没轮到他们驱虫,就感觉脑袋里在发痒,眼睛难受,脸上有虫子爬过一样。
只是长年的风骨和体面,在帮他们强忍着这种不适,没有把恐慌表露出来。
宫七爷更不用说了,他现在只想昏过去,就什么也不用看到。
可惜他现在精神特别的好,又动不了,只能凭虫子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挥动着细如红线的触手。
要是没用内力压着他,宫七爷肯定要跳起八丈高,然后惊叫着在脸上抓。
两条虫子一起钻了出来,庄柔突然放开宫七爷,闪电般抓起床边放着的火钳子,夹住红线虫就给扔进了茶炉里。
顿时,虫子在火炭中不断扭曲挣扎,被烧成了灰烬。
宫七爷这时才觉得全身发软,加上虫子也没了,身心放松又有些后怕的倒在床上起不来。
庄柔瞧着虫子被烧成灰后,又走回来,按住了他的脑袋。
“怎么,还有虫啊?”宫三爷忍不住说道。
明堂先生是经历过的人,赶忙解释道:“三叔,这是再查验一番,看还有没有虫卵和虫子。”
“上次我和侍卫也都是这样做过,不然有残留过几日又会孵化成虫子了。”
宫三爷的嘴唇抖了抖,总终还是没说什么,站在宫老爷后面有些忐忑不安。
太可怕了,就没有服药下去,就能除掉虫子的办法吗?
以庄柔熟练的手法,驱完虫人就没事了,宫七爷被她赶走,目光又看向了宫家那几人,“下一个,轮到谁了?”
这回宫大爷走了过来,客气的对庄柔说道:“有劳了。”
庄柔笑了笑,只要不是疯子都不会打笑脸人。
屋中的人一个接一个的驱除了虫子,当第五位站出来时,却不是庄柔想象中的宫老爷子。
她不由得疑惑得看了过去,文人以忠孝为先,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放弃长辈,更别说这是宫家了,为了面子也得硬撑一下呀。
这目光太过明显,众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还是宫老爷子开了口,“我活得够了,还是让这些孩子多活几年。”
“他们跪求我多时,我又怎能忍心看着他们处在危险之中。反正我年岁已高,说不定明天就归了天,没有这个必要了。”
“父亲!”
“祖父!”
宫家几位老爷,还有明堂先生痛不欲生地喊道,就算这是老爷子的意思,但一辈子的孝道教导还是让他们真情流露。
庄柔看着本已经走近床边,现在又蹦回去,跪在地上抱着宫老爷子小腿,哭得像个孩子,嘴里一直喊着要让父亲来驱虫子,自己宁死的宫五爷。
七个老爷们在她面前抱头痛哭,闹得乱哄哄,一副生离死别被抄家的样子。
虽然心里觉得宫家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来对付自己,但庄柔总觉得好像哭给自己看似的。
她扁了一下嘴,翻了个白眼说道:“行了,别哭了。一大家子哭兮兮看着怪可怜,我再添一个人总行了吧。”
哭声顿停,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明堂先生赶快拱手行大礼,“多谢公主大恩。”
“我不要,不能吃这嗟来之食,要有骨气堂堂正正的死!不要别人的同情。”宫老爷子突然就喊道,觉得自尊受到了羞辱。
庄柔能体谅他的心情,自己确实在同情他,而且表现的特别露骨,故意的那种。
第八百三十九章 浪潮起
文人清骨可以让人在朝堂之上撞柱而死,留清名存世。
可惜这又不是朝堂,庄柔也不是昏君,宫老爷子就算一心求死,他也不会真的在家犯蠢。
撞死在自家祠堂隔壁,传出去还以为他犯了什么家族不容,冒犯先祖的大罪,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庄柔能体会宫老爷子的心情,但并不会迁就他,突然就窜到了他面前,伸手就按住了宫老爷子的脑袋。
众人一惊,就想来救宫老爷子。
庄柔冷声道:“住手,一边去,除非你们想让他的脑子立即爆掉。”
“大家别动。”明堂先生赶快站出来,让大家别慌。
宫老爷子感到全身被什么东西压住一般,连眼珠都转不动。
这是他活到现在,第一次尝到内力的滋味,果然非常危险。
还好当年他也同意青梁灭武林之事,把青梁的武林人士全给灭掉,不然他们对朝廷就是一大祸害。
庄柔说道:“宫五爷等一等,我先帮宫老爷子把虫驱了。”
“不急不急,麻烦公主下手轻些,我父亲年事已高,怕身体经受不住。”宫五爷赶快客气的说道。
先给自己爹治病他当然不敢有意见,何况他还没驱虫,说话不客气些,这位直接甩手走了,那他可怎么办。
宫老爷子有怒说不出,只能气呼呼的瞪着庄柔,平时谁敢这么无礼对他,现在气都顺不过来。
庄柔可不会让他死,他再气也没用,就是要让他欠着哥哥一条命,别扭的继续活着。
驱虫的难度只在于虫子的数量和大小,和人身体的好坏并没有关系,她又不会让虫子乱动。
宫老爷子在被迫中一动不动的接受了驱虫,浑身都透着拒绝的气息。
虫子一驱完,都不用庄柔吭声,宫家老大就赶快喊上兄弟,把老爷子给扶回去休养了。
老爷子气得不行,又不好骂庄柔,只能边对儿子骂骂咧咧,边被他们拉走了。
庄柔洗洗手,拿着棉布擦了擦,看着立在一旁的宫五爷,笑道:“本公主说话算数,宫五爷请。”
给宫家六人驱虫,都没有给楚夏一人驱虫来的累,把六个人轻松打发掉,庄柔看起来依旧精神百倍。
明堂先生把庄柔又请回了书房,茶水是没敢上,他却在桌上挥笔写了起来。
庄柔歪头瞧着他,不知道他在写什么,难道是欠条?
一会,明堂先生拿着一张纸走了过来,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蝇头小字。
“公主的援手宫某无以为报,例了份名单,还望公主笑纳。”他把手中的纸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庄柔好奇的拿起纸,见上面写了好多人名和官职,足有好几十份。
她不解的问道:“先生,这是什么?”
明堂先生抬头往外看了一眼,见没人后才低声说道:“公主,这些人都是旧臣,全受过天景帝的恩惠,家中之人偶尔也有提起陛下的好,没忘当年的恩情。”
“虽不知他们现在的想法,但总比公主到处打听来的强。”
庄柔来青梁都许久了,自然是知道匪乱而死的便是天景帝,也就是哥哥的父亲。
听人谈起时,都说他是个仁善之君,虽然发动了几起对周边国的战争,但相比前几任皇帝已经算是很不好战,比较重文的皇帝了。
名单上的人看官职,都是文官和皇亲国戚,武官一个也没有。
向来重武的青梁,出了个稍微喜文的皇帝,自然会让武官很不满,有种从他们嘴里抢食,会剥弱他们权力的担忧。
这种担忧自然会化为焦虑,君臣矛盾堆积到一定时就会爆发。
庄柔把纸折起来收好,谢道:“多谢明堂先生,其实并不是有虫就会死,妇孺可以去别院寺庙等地方住些日子。满城的人,国师犯不着派人跑去跟着你们,没人去激发虫子,它们也是很听话的。”
“等国师自毙之时,应该能寻到驱虫药,就算没有药,不也还有我嘛。”
明堂先生拱手道:“以后可能还要麻烦公主,到时还请公主多多关照。”
“没问题,和宫先生这样的人打交道,让人心身愉悦啊。”庄柔笑道,说着客套话告辞了。
庄柔回客栈用过饭,把明堂先生给的名单又拿出来仔细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放弃去找他们。
有些事她出手就是错的,时机还不够成熟,只会误事。
不过,她主要是嫌麻烦,当官这么多年的老头很难搞定,花花肠子一堆,很累人的。
之后的几日,庄柔除了翻进御所找小郡王玩几个时辰,便是吃吃睡睡,去街上闲逛,玩得特别开心。
渐渐的宁阳城中突然开始流传起一件事,国师是皇上的私生子,是那被他是王爷时献给天景帝,把他害死的妖妃所生。
这可就有意思了,国师到底是鸿业帝的私生子,还是天景帝的遗腹子?
全宁阳城上到达官贵人,下至平头百姓,都在闲暇之余聊这个刺激的事。
庄柔很肯定自己没出去传,不是小郡王便是宫家为了其它家人脑子里的虫,在努力不造反的情况下,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然而没过多久,青梁国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锦龙宫统领庄晔因为贪赃枉法迫害官员,炮制无数冤案,在御史拿出的确凿证据之下,于朝堂之上被当场拿下,革掉官职进了锦龙宫大狱。
紧接着锦龙宫有官职的庄家人全部下狱,锦龙卫还到庄府要进府抓人,被庄家老夫人用皇姑姑的身份给挡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看在她的面上,鸿业帝不好做的太过分,庄府没有被强行闯入。但年满十四岁的男丁,全部按名册自行出来进了大狱。
之后庄府也被禁军团团围住,任何人不得出入。
更让人惊讶的是庄家这次被拿下,全是因为王家的倒戈。
一个个人证一件件供词,还有幸存下来的苦主控诉,都是庄家犯下的血淋淋罪行,所提及的内容让人触目惊心又不寒而栗。
家里有娶回庄家女的人家,也全赶快把人休掉,给送回到庄府门口,扔垃圾搬把人和简单的包袱扔下,马上就逃走了。
就怕走慢些,就被打成了庄家同党。
宁阳城中和庄家有来往的全人人自危,就怕自己也受了牵连。
皇上要搞庄家,那可是心照不宣的事,只是一直有顾忌才没动手。现在动手的话,肯定阵势小不了。
更让人震惊的是,顶替庄家接手锦龙宫统领的不是别人,正是国师孟仲季。
想到之前的流传,所有人都相信了,国师是鸿业帝的亲儿子。这是要让儿子接手重要的锦龙宫,先要把庄家赶尽杀绝。
以前庄家虽然是皇帝的狗,但皇帝并不信任他们,御史没事还能骂他们一顿,告上几状。
官员和庄家走的近些,平时有什么事时,还能有些迁回的余地。
现在换成了鸿业帝的亲儿子,那大臣还有什么好日子过,遇上抄家卖为官奴,连花银子把人买出来都没机会了。
皇子不敢任这种官职,这种遗臭万年的活,皇帝也是要面子,皇子去当的话就没人为他背锅了。
但国师是私生子,只要鸿业帝不承认,他就只是个外臣而已。
果然,拿下庄家没多久,国师先清洗了锦龙宫内部,然后开始向和庄家有来往的官员下手。
他展现出了恐怖的一面,不管是送礼还是投靠,也不论只是和庄家有来往,并没有一起参与事情,全部抓走。
国师软硬不吃,百官在朝上为同僚求情也无济于事,在鸿业帝的支持下,他完全没有弱点。
后来听闻带罪立功可以免死,锦龙宫门口挤满了权贵官员,都想先检举别人来立功,好换家族平安。
这股风气搅得宁阳城中乌烟瘴气,百官就连国事都无心处理。
大家清晨还一同上朝,到了下午可能就在锦龙宫大狱里受刑了,谁还能有心思做事,关心的只是昨天谁又被抓进了锦龙宫。
庄柔听闻后真是百感交集,庄家就这么完了?
什么时候把他们推到菜市场砍头,她可要去瞧瞧,一点也不信庄家就这样束手待毙,那时肯定有热闹看。
“大人,你们不管庄家的死活吗?”庄柔边吃着葡萄,边向桌对面的楚夏问道。
楚夏没回答,只是看着她不解的问道:“你竟然吃得下去,不觉得这东西和虫卵一样吗?”
庄柔看了一眼手中的葡萄,这还是她今年头一回吃,不介意的扔进嘴中说道:“大人,别人的虫卵都小,只有你吃的那粒有这么大。再说我可是宁死也没吃虫卵,所以对这么大的东西没阴影。”
“大人消息灵通,可知道庄家男丁什么时候问斩,我好去瞧个热闹。”她无情地说道。
楚夏看着院子里开始发黄的银杏树,慢悠悠地说:“应该赶不上,青梁的文武百官又不是死人,只要有人领头,就不会让国师继续折腾下去。”
庄柔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问道:“大人知道是谁想去领头?这家伙胆子很大嘛。”
“不告诉你,怕你会坏事。”楚夏回道。
“切,真小气。”庄柔不满地说道,随手就把一粒葡萄扔到了楚夏身上,把他吓得整个人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之后屋子里传来两人骂骂咧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