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五章 劫持
兵士们全停了下来,看向了身后的大臣,现在怎么办?
大臣们没想到这个小太监竟然敢劫持太后和皇后,顿时乱了方寸,“大胆!江子仓你快把太后和皇后放了,还能保全你江氏一族不被灭族!不然,你自己丧命不说,还要连累了江家。”
江子仓刚要说话,就被庄柔踢了一脚,“快去取盾牌。”
都什么时候了,还挑衅他们干什么,早就不死不休了,省点力气多好。
江子仓赶快扑向了太子睡的床边,从地上的被褥里拖出庄柔的盾牌,挡在身前就跑回来藏到庄柔身后,瞬间怂得不行。
这可把所有人都看愣了,平日凶残杀人不眨眼,好像所有人都欠他一个鸡儿的江子仓,竟然还有这么弱小胆怂的样子。
“都退后,不然她俩就死定了。”庄柔松了松劲,皇后感到呼吸一顺,顿时就叫了起来,“救命!”
这可把兵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太后也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没有惊慌失措地乱叫,而是趁着庄柔松了劲自己能顺畅说话,赶快说道:“你只要放了哀家,哀家定保你不死。”
“江子仓大势已去,你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此时弃暗投明才是出路。哀家保证让你衣食无忧,富贵一生。”
皇后也赶快应和道:“对,哀家也可以作证,你想要什么都行。对了,你是太监之身,哀家可以让族中过继一子给你当儿子。”
庄柔根本不搭理她俩,手上重新使劲,又掐紧了两人的脖子。
“呜…救命。”太后终于也喊起救命来,眼睛紧盯着大臣们,害怕他们不肯救人,只想除掉江子仓。
她很清楚没有她和皇后也无关紧要,反正也不是她俩当皇帝,只是说出去有失为臣之道,连太后都救不下来。
但皇帝和太子都被刺客杀死,太后和皇后死于非命,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只是众人各怀鬼胎,不可能所有人都不顾她俩的性命。
有大臣阴沉着脸威胁道:“江子仓,你已经插翅难飞,还不快放了太后和皇后,难道你还想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不成?”
“江子仓,你犯下的罪已经足够株连九族,全族将死无葬身之地。太后和皇后就算在你的手上,也不能免了你的死罪。”
江子仓藏在盾牌后面骂道:“少给我废话,你们杀了太子,还想杀我。想激我,没有用!”
他小声对庄柔说:“他们想逼我把太后和皇后杀了,你千万别上当。”
庄柔觉得他把自己想得太蠢了,这两位是她的挡箭牌,不说皇后有没有势力,光太后能带着大臣过来,给自己的孙子下毒,就知道她肯定有支持者。
大臣们只要不是同心协力,就不会轻易在太后还活着时,就让兵士上前救人。
她推着二人往前走了几步,对太后说道:“让他们退后,不然我就先杀了你。”
“这青梁不管谁当皇帝,你一个将来的太皇太后,不去享清福,来插什么手。”
“在这里白白送了性命,荣华富贵就全便宜了别人,可别这么想不开。只要把我们送出宫,我就放了你们俩,不然就一命换一命。”
庄柔嘿嘿地阴笑道:“用太后和皇后的性命,换两个太监,你就这么心甘情愿?”
鬼才情愿。
庄柔感到一直身体僵硬,试图挣扎的太后放松了下来,便知道她是同意了
人死如灯灭,青梁谁当皇帝,还能把两个无实权的太后杀了不成?
孝字还要不要?
太后自然也是明白人,知道先保命要紧,现在这架势江子仓也回天无力,不可能再夺回权力。
庄柔又松了手劲,太后便喝道:“全部退开,都不许靠近。”
兵士们没有动,只是又回头瞧向了大臣们。
太后顿时怒了,自己的命就在江子仓手上,他们竟然就敢不听命令了,恐怕巴不得此时自己被杀,才能如了他们的意。
她怒不可遏地喊道:“怎么,哀家还没死,就没人听哀家的了吗!你们想造反不成。”
“全部退后。”大臣们终于退让,让偏殿里的兵士全部退开。
庄柔捏着两人的脖子,缓缓地向门口走,江子仓则跟在她的身后,背对着她,用盾牌护住自己,跟着她慢慢退。
他相当紧张,从来没想过把命留在这里,一个阉人,不用点非常手段,以后哪还能有所作为。
真去老老实实当太监伺候人,他就不愿意认这个命。
庄柔劫持着宫中最尊贵的两位女人,慢慢走出了偏殿,外面乌压压全是人。
大臣们躲在兵士后面,还有不死心之人,在大骂着江子仓,试图激怒他杀人。
她不知道这些人是谁的势力,反正都是别有用心,青梁官场真的要好好清理才行,就没一个人真关心太后和皇后的性命。
有人质在手,虽然走得慢,庄柔还是带着江子仓,一步步往宫门那边去,就是皇宫太大,路途太过遥远,半天还在宫里。
路过一片假山池塘,到处曲径通幽的花园时,他们终于动手了。
一只长箭带着长啸声飞来,“砰”得撞在了盾牌上,只差半分就射在了江子仓的头上。
这吓得他把头缩在了盾牌后面,大喊道:“太后在此,你们想造反吗?”
这可不止一只箭,还有其它的向庄柔射过来,对方的箭术相当不错,甚至预判了她会闪躲的方向。
庄柔却根本没闪,站在原地等着箭飞来,用身体硬接住飞箭,没让身后的江子仓暴露出来。
除了痛点,她完全没事,反而是太后和皇后因为她没躲闪,被留在原处,扑哧几下就被几只箭射中,痛得惨叫一声。
还好射中的都不是要害,只是她俩哪里吃过这种苦头,看起来就像是没了半条命,整个人直接痿了。
“啧。”庄柔咂了咂嘴,这是打算放弃这两位了吗?
这些大臣胆子太大,干脆全杀掉好了。
她正想随手帮哥哥清理门户,远远跟着而来的大臣和兵士那边出现了骚动,一群衣着格外显眼的人冲了过来。
“是锦龙宫的人,庄副统领来了!”
庄策领着锦龙宫的人赶来了,其中二十多人背着弓箭,拉满弓就对准了庄柔。
他义正辞严地说道:“江子仓,把人放了!青梁不会任何人的威胁,抓两个女人也只是无能之辈所为,反正都是死,何不硬气一些。”
“……”庄柔一阵无语,这家伙真是会搞,哪都有他,杀太后皇后这种遗臭万年的活也要抢。
她往后推着江子仓往假山里退,庄策出现就意味着只要不出意外,江子仓的命就算是保住了。
就说嘛,这种事还能让她一个人干?
庄策见她往后退,便让大臣们离远些,别凑在这里看热闹,一会打起来可顾不上他们,然后就带着人追了上去。
庄柔和江子仓被逼到了一座假山处,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她一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锦龙宫衣服的男子,从后面那座假山中钻了出来。
那人歪头朝那有小路的假山意示了一下,便惨叫着背朝着池塘飞出去,扑通落进了水中。
庄柔立马把手中的太后和皇后,抛向锦龙宫的人,拉上江子仓就钻进了假山小路中。没跑几步就看到假山里有个向下的地道入口,旁边还块用来封地道的大石块,已经被人移到了一旁。
身后传来追兵的脚步声,她把江子仓推进地道,紧接着自己也跳下去,然后把大石移了过来,重新堵住了入口。
从里面封也看不出封成了什么样,她要的只是阻止追兵一会。
然后庄柔掏出火折子,在前面领路,带着江子仓往前逃。
过了好一会,入口处的大石才被移开,不明真相的锦龙士,才得已进入地道去追击江子仓。
这时庄柔早就带着人顺着地道逃远了。
第八百五十六章 压迫感
地道出口是皇宫外墙宫中马厩的草料房,庄柔带着江子仓推开大麦袋钻出来,就发现草料房里早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
那是四个人,三人穿着锦龙宫的衣服,一人却是个太监打扮的人,身上那衣裳和江子仓的一模一样。
他坐在地上,手绑在身后,看到江子仓后眼睛里透出了恐惧,嘴里发出呜呜声挣扎起来。
庄柔也看着四人,目光落在了那挣扎的人身上。
做锦龙宫装扮那三人,有一人笑道:“麻烦庄姑娘带着此人往城外逃,动静越大越好。至于江公公,就跟我们走吧。”
“这是哪来的人,瞧起来很不情愿的样子。”庄柔看着那被绑的人说道。
先前开口的人不以为然地说:“庄姑娘不必有顾虑,一个死囚而已,伪装成公侯之子到处祸害女子。他已经被阉,只要毁了脸,便查不出他本来的身份。”
“喉咙已经毒哑,也不怕他在路上喊什么。”
庄柔打量着那人,身高和体型都和江子仓极为相似,只要看不清脸,又是阉人之身,确实可以冒充。
纯粹的坏人就是好,下手的时候都不用有任何顾忌。
“好。”庄柔走过去给他解开了绳索,那男子立马连滚带爬地就往门口冲。
“咔嚓!”
男子一声闷响就摔在了地上,左肩处被庄柔一拳给打碎了。
庄柔随后直接抽出刀,利索地砍掉他的右臂,血扑哧就喷洒在草料上。
她收刀过去沾着男子伤口上的血,抹到对方的脸上,撕下对方的衣料随手帮他粗鲁地包扎好。
然后便拎起男子的衣领,对几人说道:“行了,人我现在带走了。”
几人说道:“庄姑娘好手段,马已经备好,一路好走。”
庄柔看向了江子仓,“江公公保重,我的盾牌还我。”
江子仓忙把盾牌还给她,看她的这番作派,心中对庄家的顾忌又加了一层。
庄柔扛上盾牌,抓着血淋淋的男子走出草料房,就见马厩里正在当差的几位小太监嗷地一声叫,扔下手中的扫帚水桶等物,疯狂逃走了。
一辆有醒目宫中标记的马车已经备好,是平日大太监出门所用,宁阳城的百姓都认识这种马车。
“用马车,不是骑马啊?”庄柔看了眼马车,抬脚就踢在了男子腿上,直接把他的两腿踢骨折,废了他跳车的可能,才把他扔进了马车中。
男子本来就只是个骗子,也就是口舌厉害些,骗那些单纯的女子,根本没练过武。
被她这么一番折腾,痛得快晕了过去,心里只求能让他早点死。
庄柔跳上马车,把盾牌扔在身后,拉着缰绳便抖了一下,“驾!”
拉车的那高头大马立马甩开蹄子,从马厩大门冲了出去,顺着皇宫外墙一路往前,直接冲到了大街上。
马车在街上横冲直撞,把路人吓得纷纷往路边躲闪。
没跑出多久,一队三十多人的锦龙士,马蹄声如雷鸣,气势汹汹地追了过来。
庄柔一看,抖动缰绳让马车驶得更快些。
大家你追我赶,在宁阳城的街道上不停追逐。
突然,前方街道上出现两辆被推翻的大板车,装满了货物的麻袋也掉落在地上,挡住了通行的道路。
庄柔见状,瞅见右手边有条可容一辆马车通过的巷子,急忙拉动缰绳,把马拉往右边冲进了巷子中。
巷子里空无一物,马车驶进去没多远,她就发现这是个死胡同,只得把马车强行拉停。
与此同时,巷子两边的房顶上,出现了大批弓箭手,利箭如雨而下,哐哐哐地射下来。
这些人可半点手下留情的意思也没有,庄柔抓起盾牌顶在头上,立马跳下车,扔下了伪江子仓,贴住墙顶着满头的箭往巷子外跑。
她可是跑了,扔在马车里的假江子仓却无处可逃,瞬间被飞箭射成了刺猬,睁大眼睛死在了马车中。
一人从墙头跃向马车,手中提着一对大锤,轰地一声巨响,就把车厢砸了个稀巴烂。
紧接着大锤挥动,对着那身上插满箭的假江子仓脸上就是一锤,直接把人给打飞到地上,顿时面目模糊鲜血淋淋,都瞧不出本来的面貌了。
此人提锤站起,指着往巷子外跑的庄柔喊道:“江子仓已拿下,不要放过他的同党,追!”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墙头上下饺子似地跳下一个个锦龙士,如潮水般向庄柔追去。
这时,骑马的追兵也赶到,堵住了巷子口。
庄柔被困了在巷子里,她手上为了隐藏身份,事先包了层银箔的盾牌,被箭扎得掉了不少色,隐约露出少许黑红色。
她发现庄策没留生路,追击来的人眼神没有半丝要放她走的意思,这些人根本不知道她是谁,真的当她是江子仓的同伙。
这场要让整个宁阳城都看到,江子仓及同伙被锦龙宫剿灭的戏,必须是真的。
庄柔手往腿边摸了一下,却又笑了笑,没有把兔齿抽出来。
“对付你们,我连刀都不用。”她转过身摆出架势,一手拿着盾牌,另一只手捏起了拳头。
然后她朝那拿锤子的男子吼道:“来呀!”
男子皱皱眉头,随即咧嘴一笑,大吼道:“吃大爷一锤!”
如同南瓜般大的锤子,带着呼啸重重击来,庄柔顶着盾牌迎上,锤子砸在了盾牌正中,顿时哐得一声震得众人耳朵发痛。
庄柔身体被重锤压得微微向下,瞬间便硬生生撑住,身形往前一冲,对着男子的腹部一拳就打了上去。
“砰!”
一声闷响,男子整个人飞出去几丈,撞上破烂的马车,直接把残缺的马车砸成碎块。
他躺在碎木上,艰难地翻转身体,跪在地上就把早上吃的东西都给吐了出来。
弓箭手立马朝庄柔放箭,被她抬手抓住了射往眼睛的箭,其它的箭根本没挡,任凭它们随意攻击。
飞箭就向射在岩石上一般,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庄柔手上抓着箭,转身看向堵在巷子口骑着马的锦龙士,刚要说话,身后响起风声,有偷袭!
她反手一盾牌就拍上去,偷袭的正是那拿锤男子,就见他喷出道长长血迹,直接撞在墙上,半条命直接给打没了。
“咔嚓。”
庄柔捏断手中的箭,把扎透衣物挂在身上的箭抖落,就一步步往巷子口走。
身后是拉满弓的弓箭手,他们此时却不敢再放箭,只是缓慢试探地跟在庄柔后面,不敢放箭又不敢放她走。
随着庄柔一步步靠近,堵在巷口的马开始慌乱起来,不安地原地踏步,有些想要离开此地。
马背上的锦龙士拉紧缰绳,想要让马平静下来,却一点也没有用。
不止马怕,他们也从一步步逼近的庄柔那,感觉到了强大的压迫感。
面前有就活生生的前车之鉴,不管是被盾牌拍一下,或是挨一拳,必定能要了他们的命。
庄柔在离他们还有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抬手指着一匹精神头特别好的枣红色大马,说道:“滚下马,不然杀了你。”
马背上的锦龙士哪受过这种羞辱,愤然地喝道:“锦龙宫在此,还不快束手就擒!”
“砰!”庄柔上前一步,把盾牌重重往地面砸下去,直接把盾牌插入青石板半掌内。
顿时,堵在巷子口的马全惊了,前蹄立起来,把马背上的人直接掀翻在地。
庄柔拔起盾牌,冷笑了一声,“一个个的,还没有马机警聪明。”
她几步上前,伸手拉住看上那匹马的缰绳,一个用力就把它给扯得老实站定了。
翻身上马,庄柔扫了眼围着她,却不敢先上前动手的众人,一抽马屁股,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跑了。
锦龙士目送她骑马走远,眼瞅着她要消失在街道上时,不知是谁又喊了句,“追!”
众人才仿佛从定身中清醒过来,人群中顿时传来各种骂声。
随着一声声壮胆般地喊出个追字,他们像重新活了过来,使劲抽了马几下,便疯一般地追了出去。
第八百五十七章 身而为孽
庄柔逃出了宁阳城,她能送出这么多人,自己也一样可以轻松离开,锦龙士只能跟在她身后吃灰。
有多少人看出她的身份,已经不是件重要的事,只要以后不承认就行,谁又能找她的麻烦。
在庄柔离开没多久,皇宫里传来了一阵阵钟声,那是皇帝驾崩才会有的丧钟。
宁阳城中的人懵了,怎么皇帝又死了?
这王朝还能撑得住吗?不行的话换个靠谱点的人当皇帝吧,别又来那种乱杀人的,折腾不动了。
就算是皇帝驾崩这种事,要传到全国也得花些时间。
十几天后,庄柔已经进入三江郡,这件事才传得天下全知。
于是,青梁国整个乱透了,一年内死了两位皇帝,连年幼的太子也给搭了进去。
两位皇帝都是重用奸臣,听信谗言,不止搞死大臣,连自家人也杀。
现在想找个正统的皇子出来继位,都找不到了。
各路王爷家还有些人,但都势单力薄,派系不同的大臣支持的人都不同。
可惜那叫江子仓的太监被锦龙宫当街打死,不然这短命鬼应该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才能解众人之恨。
太皇太后被拉出来主持国事,大臣们吵得鸡飞狗跳,而太皇太后坐在帘子后面听着就行了,也不用她开口。
没了江子仓,也不用她来牵制谁了。
这时,民间也有传言出现,大街小巷茶楼酒馆,从读书人到贩夫走卒,都在说一件事,听说朝廷要去三江郡请圣太子来当皇帝。
因为抗蝗灾的事,百姓对圣太子很敬仰,甚至有人现身说自己见过圣太子,亲自到流民营里见穷困潦倒的流民,身边都没有凶神恶煞的护卫。
一时之间,全国上下都在谈论此事。
大家越说越觉得这主意不错,皇帝要是个好的,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
就连达官贵人也一样,遇上疯子般的皇帝,他们也不好过,富贵就如过眼云烟随时会消失。
光看看之前两位早逝的皇帝,官员早上升职,下午就被撤官砍头,过着全家朝不保夕的日子,真是太艰难了。
有些门路的早打听过了,三江郡在圣太子的治理下,不止控制了蝗灾,还对一群鱼肉乡民百姓的恶霸贪官进行了严惩,百姓的生活比以前更好了。
因为蝗灾的原因,三江郡还减免了百姓的苛捐杂税,还不让商户欺行霸市,相比之下,青梁其它郡一点利民的措施都没有。
朝廷中皇帝和大臣整天勾心斗角,完全不管百姓的死活,只死等着入冬后,让蝗虫被老天冻死。
生活不易的百姓,很羡慕三江郡的人,更觉得圣太子本来就是太子,现在回来当皇帝,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相比从王爷里挑个孩皇帝,又让这群没用的官员把控国家,还不如让有德有能力的圣太子做皇帝,这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在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民间让圣太子做皇帝的呼声越来越大。
直到有一天,宫家写了篇檄文,把鸿业帝和孝列帝骂了个狗血淋头,文中细数两人数十条罪行。
鸿业帝最大的罪行,便是杀兄夺位,从自己大哥手上抢来了青梁国的皇位。
孝列帝更不用说了,杀父屠弟,父子两人简直坏到不行,一件件宫中秘事被抖露出来,在整个青梁国中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宫家就是青梁国文人的主心骨,在宫家写下檄文之后,读书人站了出来。各位才子写出了一首首诗和檄文,不是批判两位皇帝的恶行,就是写满了民间疾苦。
往常说皇帝一句不好,锦龙宫都会出来抓人,这回两位皇帝被骂得狗血淋头,锦龙士都像是聋了一般,根本无人理会。
愚蠢之人跟着骂皇帝,而机灵之人却从中看到了机会,转头开始写诗和文章赞美圣太子。
朝堂之上,也开始争论起来,莫名之中选择把圣太子请回来做皇帝的人占了多数。
而叛逆自立为王的那几位,却开始骚动起来,打算夺下宁阳城打入皇宫。
既然唐氏皇族如此无道,那这个王朝也可以毁灭换个明君上位了。
民意和叛军带来的危机,终于让大部分大臣上书太皇太后,要去三江郡恭迎圣太子登基为帝。
太皇太后同意了,她也不得不同意。
以宫家明堂先生为首,带着一众德高望重的官员,带上仪仗去三江郡请新皇帝去了。
青梁国所有人都盯着这队人马,他们担任着整个青梁的未来,但谁又会不想当皇帝呢?
庄柔此时早已回到三江郡的荣城,整日与银霸玩耍,过了段无忧无虑的悠闲日子。
明堂先生他们大张旗鼓到来之时,她便跑去偷看了。
在荣城郡守府的大堂中,明堂先生和众位大臣,第一次见到了这位本来应该就是他们皇帝的唐溯。
他仪表堂堂,温文尔雅之中又带着一般威严之气势,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之情。
明堂先生一见他,便明白那皇位就应该由这位来坐,跟着而来的老臣,甚至感觉自己见到了当年的文和帝。
这位唐溯长得和他的祖父文和帝极为相似,那眉眼和气质,仿佛那位明君重显世间。
几人见了礼,明堂先生拿出太皇太后的御旨,宣读完之后说明了来意,迎请太子唐溯回宁阳城登基为帝。
庄学文看着他们,却微微一笑,“各位,你们或许搞错了一件事,我不叫唐溯,而是唐涑。”
“唐溯是我兄长,当年匪乱之时,不幸被我那皇叔唐御派人所杀,而我在宫人拼死护卫下救出一劫。”
明堂先生一愣,反倒是一位老臣大惊失色,脱口而出,“你是影子假冒!”
影子?
明堂先生顿时想了起来,青梁皇帝会找影子做替身,这位不是原主,只是位影子?
庄柔没想到哥哥竟然自爆身份,明明皇位已经到手,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做,但并不影响她看这老头不满。
她从侧门外跳了出来,指着他便骂道:“你这老头,胡说八道什么!”
“看你这身衣裳的品阶,想必肯定知道,当年宝贤皇后生的是双生子,二皇子从出生就被强制成为了影子,只因两人长的一模一样,晚出生的二皇子就失去了他做为皇子一切。”
庄柔大步走了进来,盯着这些官员说道:“从血脉上来说,哥哥唐涑也是宝贤皇后的亲生子,何来假冒之说。”
“哥哥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唐溯,是你们自以为是,再说唐溯太子被害,他的弟弟二皇子成为太子,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回头看了眼庄学文,见他只是嘴角带着淡淡得笑意看着自己,没有露出往常想让她别说话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没说错。
心一横,庄柔转头看着众位官员说:“宝贤皇后可从来没把二皇子当成是影子,她不能公然对抗规矩,却没有什么能阻止她疼爱自己的儿子。”
“一位君王,最重要的是品行,哥哥可不愿意为了什么皇位,就冒充自己的兄长之名当皇帝。他是唐涑,自然要用唐涑的名字和身份得到本应是他的东西。”
她顿了顿,特意加重了语气,“只是拿回失去了二十多年的东西而已。”
明堂先生并没有什么反对,那是唐氏皇族自己定的规矩,对于他来说,唐溯还是唐涑都无关紧要,只要是眼前的人做皇帝就好。
不过刚才发声的老头,却是心里过不了这个槛,他是位王爷,文和帝那辈的皇子。
他嘴里抖抖索索地说道:“祖训不可违,这事还没有先列,影子当上皇帝的话,那以后这条规矩怎么办?谁能保证,长得极为像的影子会不会谋朝篡位。”
庄学文淡淡地说:“我若登基后,必会废掉此事。青梁的皇帝没有必要有影子替身,此条规矩将从我这里废除消失。”
老头却倔强地说:“可你现在还不是皇帝,身上没有龙纹,便不合规矩。这条是开国成帝所定,绕不过去。”
庄学文抬起头仿佛在回忆什么,慢慢地说:“母后很疼我,皇兄有的东西,我自然也会有。”
听到此话,老头猛地抬头,震惊地问道:“莫非二皇子也有龙纹?”
“我与皇兄同为一胎所生,我自然也有。”庄学文淡淡地说。
老头抿了一下嘴,然后下了决心,下跪道:“老臣抖胆请二皇子露出龙纹一观,老臣将为冒犯而以死谢罪。”
庄学文说道:“大可不必,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遭。给你们看也无妨,走走规矩也让你们心服口服。”
他站了起来,宽衣解带脱掉了外袍和里衣,露出布满伤疤的上身,让众人都惊骇,这位皇子是受了多少的罪,还能平安的活到长大,真是命大。
庄柔也盯着他,哥哥的背她见过,上面只有云图。
也是因为他是皇子,所以身上才纹有云,而云中没有龙,寻常的影子连云图都没有。
但龙图应该早送来了,不然哥哥绝对不会主动提这件事,又不是什么单纯的人,没准备就乱来。
随着庄学文转过身,他背上那条云中有巨龙飞舞的花绣出现在众人眼中。
巨龙在云中活灵活现,有着不同一般的精致和威武。色泽拥有几十年时光的消退,并不是那种临时才纹上去的东西,最少也有二三十年了。
老头爬起来,说道:“失礼了。”
他跑上前去,仔细观看起龙纹来,眼睛直勾勾地好像要咬两口似的,瞧得特别的仔细。
明堂先生心中突然有个想法,太皇太后把这位派过来,说不定就是想查龙图是不是真的。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现在朝廷还能搞这种东西吗?
这位手段极为厉害,真有心强抢皇位,哪会管什么龙图不龙图,直接杀入宁阳城不就行了。
愿意用温和的方式取得皇位,也是因为对方是个有底线的人,这样的人当了皇帝,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庄柔也盯着庄学文的背看了好几眼,便收回了目光,心中确定了,肯定是小郡王的手笔。
只有他才能得到哥哥的信任,而且还能有这么一手顶级的技法,能把新纹的龙图作旧,看起来就像从小就纹在背上,随着身体长大的样子。
刚才看哥哥这么老实纯朴,好像一点心眼都没有的直爽,还真是吓到她了。
庄柔松了口气,哥哥果然还是那样深不可测,完全意料不到的样子,这样才能当好皇帝啊。
不然遇上那些花花肠子的官员,没他们老谋深算的话,会被吃得死死的,根本玩不过他们。
“没错,没错!就是龙纹,是真的龙纹。”老头嘴里不停地嘀咕着,退后几步,扑通就跪在了地上,“老臣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赐罪,老臣死不足惜啊!”
一看他这副样子,明堂先生也和其它人跪了下来,高呼陛下。
庄柔左右张望了一下,想想自己可是公主,应该不用跟着他们跪吧,便喜气洋洋地看向了哥哥。
庄学文却紧走几步,把老头扶了起来,又让明堂先生他们起身,才正色地说道:“我现在不能去宁阳城,此时不适合坐上皇位。”
这下明堂先生他们整个人都懵了,怎么都到这步了,皇位也不要了?
正当他们疑惑之时,庄学文解释道:“现在还有范奇和宁劲秋自立为王,我若不把他们平定,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哪有脸坐在那皇位之上。”
“待我平定了他们,青梁国安定下来,才有资格坐上这皇位。”
明堂先生没料到会这样,犹犹豫豫地说:“这……”
“此事便如此定了,我还需要各位和朝中大臣支援粮草,早日平定叛乱。各位也是朝中重臣,我们来商议一下这平乱之事,各位请到这边来……”
庄学文不容众人拒绝,半请半强迫地把人都给弄到后面商议战事去了。
明堂先生他们可是把龙袍都带来了,万万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能拒绝送上门的皇位。
这不正显得唐涑这位太子高风亮节,有帝王之德,心里系的是国秦民安,而不是能为所欲为的皇权。
庄柔比他们都要高兴,竟然要出去平叛了,那自己可以去挑一个对手,做个前锋将军杀得人仰马翻。
当公主哪有做女将军有意思,将军配郡王,听起来才像话嘛。
别的将军娶郡主,自己这个女将军一样能娶郡王。
想到这,庄柔美滋滋地先等着哥哥把去当皇帝的事先处理掉,再去找他讨个前锋将军的职位。
自己这样威猛的武将,哪有不用的道理,哥哥可不是那种认为女人只能待在家里的人。
一直等了半个月,大臣们都回宁阳城了,粮草也送了过来,还多加了一千匹好马。
百姓并不知道太子是唐溯还是唐涑,他们谁也不认识,只知道圣太子拒绝了登基,要先去平定叛乱。
这世上还有人皇位送到面前也不要,震惊之余,顿时觉得青梁国终于要变好了,有如此明君,何愁没有好日子过。
庄柔也摩拳擦掌,兴冲冲地要做前锋将军,果然没有半点阻碍,她就当上了前锋,跟在姜帜将军手下,第一个要平叛的就是范奇。
二十万人马浩浩荡荡地到了华原郡,一路没有遇到叛军,等到了郡府平城,只见城门大开,范奇带着十几名将领骑马立在那等候多时了。
“姜将军,对方如此作派恐怕有诈,我愿上前一试,引出他们的伏兵。”庄柔打马上前说道。
姜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就见范奇那边举起了一面降旗,手托着虎符骑马而来,高呼道:“罪将范奇带十五万将士归降,愿听候圣太子的发落。”
“……”庄柔睁大眼睛看着他,打都不打就降了吗?
你好歹也自立为王了,总得带着人打几场,输了再降也好呀,怎么就直接投降了,以后还要不要面子。
姜帜将军好像早知道会这样,一点防备也没有地接下了降书,还让范奇骑行在身侧,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带着兵进了平城。
庄柔沮丧地跟在后面,连这只是陷阱,入了城就会被突袭的想法都没有了。
她心里黑暗地想,范奇带着兵自立为王,说不定都只是为了竖立个敌人,就等着现在这一步。
这得给哥哥多大的功劳,不费一兵一卒,就平定了叛乱。
说不定宁劲秋那边也一样,过去就在门口等着投降了,不过平叛的方式都相同,会不会被读书人议论?
那些人又不蠢。
庄柔心里嘀咕着,跟着姜帜接手了平城。
而范奇的人马也全部归顺,他们的亲人可都没在这里,自然是归心似箭,巴不得早点归顺好回家团聚。
在休整了七天后,姜帜将军把范奇的人马也带上,浩浩荡荡地往宁劲秋所在的元宜郡进发。
一进入元宜郡,他们便遇到了抵抗,这让庄柔吃了一惊,宁劲秋竟然是真的反了。
不过抵抗也不强烈,叛军只是被逼无奈出来迎击,心里知道守一个郡就想当皇帝,这是不可能的事。
如今青梁民心向着的是圣太子,他们只有失败的命运。
零星的抵抗,无力又溃散完全不堪一击,投降的人比反抗到底的人多,大家动作都很利索,就怕跪地缴械的动作要是慢些,性命可就丢掉了。
庄柔觉得这也太无聊了,还不如在三江郡和银霸玩。
不过她还抱着一点希望,宁劲秋是真心叛乱,等到了庆城,他要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大战一场,那就取了他的人头送给哥哥,当作登基的贺礼。
然而还没到庆城,半夜营地里就来了一队人马,来人身穿染血盔甲,献上了一颗人头,宁劲松的人头。
庄柔看着大帐之中,姜帜和好像从来没叛变过的范奇,痛快地喊了一声好,拍着那献上人头的叛军副将肩头,仿佛好兄弟见面一般,眼中闪过激动的神情,她默默退了出去。
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她长叹一口气,人心真是黑啊。
将士们一个个好像真平定了叛乱,哪能知这根本就是一场戏,包括江子仓也是这戏里重要的环节。
庄柔想得有些远,哥哥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布局了,小郡王进入青梁国,和那鸿业帝的皇子们交上朋友的时候?
小郡王他可不止干了这点事,还主动服用过虫卵,这一环环的到底有几层,庄柔整个人都糊涂了。
她赶紧摇摇头,这些人太可怕了,被他们卖了恐怕还要道谢帮忙数钱。
庆城的叛军之首宁劲秋被副将杀死,人头献给了圣太子的平叛军,据说这是所有将士的心愿,他们不愿意造反,只是受到宁劲秋和其亲信的逼迫,被困在元宜郡与朝廷为敌。
现在终于等到朝廷的大军,可以弃暗投明回家了。
青梁国闹了大半年的叛乱就这么结束了,并不是没人怀疑这里面有猫腻,但现在民心所向就是圣太子,大局已定。
这时候你跳出来讲些有得没得,不是找死吗?
青梁国的江山轮谁坐,也轮不到他们坐,触这个霉头干什么。
能从别人手上抢到皇位的人,哪个不是心狠手辣,只要是个明君,能让天下国泰民安,使点手段又有何妨。
大军回了宁阳城,就在城外驻扎。
庄学文终于在三江郡穿上龙袍,由三万将士护送着仪仗,一路前往了宁阳城。
而宁阳城一扫之前的冷清,家家都发了红布和灯笼,全城张灯结彩准备迎接皇驾。
司礼衙门全是些机灵鬼,还在主要的街道上一路安排了吹拉弹唱之人,只等仪仗路过就热闹起来。
除了要守在朝堂上的官员,其它宁阳城的大臣全部在宁阳城外等着了。
庄柔坐在有着公主仪仗的华盖马车上,等在宁阳城门口,四周是整齐的护卫。
她今天盛妆而来,要陪着庄学文经过宁阳城的大街再入宫。
繁琐的华服,满头的金玉首饰,由宫女精心给她化了个宫妆,小嘴擦得红通通,好像吃了人似的。
被庄柔砍过的将士,要是没人指出来,都认不出她是谁了。
“公主,皇上的仪仗到了。”宫中安排给她的侍女低声提醒道。
庄柔已经看到了,那浩浩荡荡举着各色彩旗的军队,靠前的地方有红黑色的仪仗,隐约能看到马车上面端坐着一人。
她可比大臣们离城门远,军队和仪仗很快来到了她的面前,看着那威严贵气逼人的庄学文,庄柔抬手跪拜额头触地,行了一个标准的皇室礼。
“庄柔,恭迎陛下。”
抛弃了庄学文这个假名,堂堂正正做回自己的唐涑,看着跪拜的庄柔,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消失。
他现在是青梁国皇帝,武贤帝。
唐涑开了口,“平身,随驾。”
“谢陛下隆恩。”庄柔直起身坐好,马车跟随在了皇驾后面,她微微歪头瞧向了跪坐在哥哥下方的庄侍身上。
庄侍本来端庄地坐在那,但庄柔的目光太过直接,让她不由得也微微侧头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交集,目光中依旧谁也瞧不上谁。
看着梳了妇人发型的庄侍,庄柔先笑了起来,果然庄家入宫为妃之人只有她最适合了。
庄侍从她的笑容中猜到了什么,目光中变得凶狠起来。
庄柔却一笑而过,收回了目光,这狠劲对着自己使有什么用,还是放在其它妃嫔上吧。
要不了几天,后宫里就得收一群大臣家的女儿,这是皇帝逃不过去的事。
只要美人不要江山那种昏君,哥哥可不是那种人。
之后大臣便迎了新皇帝,然后一起入城进宫,街道上挤满了百姓,今日要的是热闹,见到皇帝也不用下跪。
沿路的百姓都在欢呼,喊着明君、皇上万岁、平定叛乱或是百姓有救了等话。
庄柔跟在后面,只觉得有些无聊,她很不习惯这种场面。
好不容易熬进了宫,唐涑到朝堂上登基,顺便还要升一些人的官,办点大赦天下之类的繁琐之事。
一道道圣旨和赏赐传下去,那边还挑了些人跑来告诉庄柔她关心的事。
明堂先生直接封官一品,成了宰相之一。
本来只有两位的宰相变成了五位,最让人惊讶的是锦龙宫竟然废除了,原来的人马重新做了安排,负责查办官员贪污受贿之事。
几辈子都在锦龙宫统领的庄家,跨过那道隔阂,进入了官场,再也不是皇帝的鹰爪,只会为皇帝做脏事。
庄晔成为了五相之一,庄策如愿的入官二品,主管税务。
庄柔听小太监来传话,啧啧了两声,赏了他一块银角。
这庄策折腾了这么久,就是不想再当狗了。
此时如了意,也不知道以后庄家会不会怀念以前,想抓谁就抓谁,恶名远扬的风光。
中午入的宫,这些任命都是提前就拟好,还是花了好几个时辰,一直到晚宴前,才把官员的调任和减免税收,大赦天下等事弄完。
晚宴上,庄柔也过去凑热闹,看到了盛装的太皇太后,她依旧住在宫中,过着富贵的生活。
但孝列帝的母亲可就不行了,她在宫中的身份太尴尬,直接赐了座靠近皇宫的府邸,赐名静安府。
她的儿子虽然死了,但孝列帝还留下两位小公主,也和妃嫔一起住过去,算是给孝列帝剩下的一家子养老了。
晚宴开始没多久,似乎是在兴头上临时起意一般,庄家的庄侍护驾有功,封为了庄贵妃,为四妃之一。
这是武贤帝后宫第一人,之后便要选秀入宫了。
庄柔看着庄侍被带上来谢恩,然后坐到了武贤帝唐涑的左侧,离自己有个五人的距离,右侧还空着呢。
突然,她感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身上,抬头一看,便迎上唐涑的目光。
庄柔的心猛得提了起来,甚至想立马跳起来逃出宫。
还好唐涑只是看了她几眼,便继续和大臣们说话去了。
“呼…”庄柔的心怦怦乱跳,长出一口气后,抬眼就看到庄策瞧着她笑得意味深长。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庄柔决定今晚就溜出宫,回大昊算了。
晚宴持续了很久,众人都喝了不少酒,武贤帝也喝的不少,被太监搀扶回了宫。大臣们得了沐休,明日不用上朝,也醉意浓浓地回了家。
酒醉人不醉,再醉众人也在仔细盘算,家里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女儿,可以送入宫。
庄柔也打算趁夜色正浓悄悄地溜了,她虽然也暂住宫中,但想跑出去还是难不到她。
这还没收拾好东西,就有太监和侍卫过来,说皇上要见她。
庄柔知道当晚跑不了了,便硬着头皮过去,打算到时候看情况不对,就借酒装疯。
后宫里现在就一个庄贵妃,刚当上皇帝的唐涑不去睡,正待在御律殿里看堆积如山没处理的奏折。
庄柔被带来一看,哥哥这真是要当个明君了。
而且明明之前在晚宴上,看着他已经醉了,这时却好好的坐在桌前,没有什么醉意。
他喝的酒壶里肯定是水。
庄柔心中腹诽着,喝醉失去警惕这么危险的事,哥哥果然当了皇帝也不会去做。
这样当皇帝不累吗?
她假意咳了一声,便歪头语气轻松地说道:“哥,这些奏折也不急着今晚就处理吧,忙了一天,先休息好了。”
唐涑翻看着奏折,不断的批着红朱,那熟练的样子,好像已经当了好几年的皇帝。
他没抬头,边批奏折边说道:“封你做皇后如何?”
庄柔心中一惊,面上却呵呵地笑道:“哥开什么玩笑,我觉得公主满好的,再说我和小郡王那事谁不知道,他应该早洗干净等着我嫁过去了。”
唐涑平淡地说:“朕若不同意,他又能耐何?”
“哥……”庄柔撒娇地拖出个长音,“哥就别逗我了。”
唐涑放下一本奏折,又拿起一本打开,“朕并不是开玩笑,你答应过永远听朕的话,现在朕是一国之尊,你也永远是朕的人。”
庄柔收起嬉皮笑脸,有些忧郁地说:“哥,你早已经不需要我了。我以前不听话,总给你惹祸,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愿意舍命护你。但现在你当了皇帝,没有人能对你不利了。”
“我是真的喜欢小郡王,已经和他约好,生死与共。”
庄柔见他根本没抬头看自己,便轻声唤道:“哥。”
唐涑终于放下奏折和笔,抬头看着她说:“你不是朕的妹妹,朕是皇帝,不要叫朕为哥哥。”
那一国之君的威严和气势,让庄柔顿时毫毛竖起,后背发凉,她扑通就跪下,倔强地喊道:“哥!皇后之位不管给谁,诞下皇子必会成为太子,只会让她的家族势力变大。”
“哥哥觉得我忠心耿耿,不会背叛哥哥投向庄家或是任何人,这皇后位我坐上去,比任何人都要让你省心。”
“可我是真心对哥哥好,难道真的不能再叫你哥哥,只能叫陛下了吗?”
庄柔趴在地上哭了起来,“哥哥,你对我又没有男女之情,不要再恨我了。”
唐涑突然冲到她的面前,一把就掐住了她的下巴,盯着她说道:“你怎么就觉得朕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又如何觉得朕恨你?难道朕不疼爱你吗?”
“哥。”庄柔被他捏得下巴生痛,也没有使出内力,只是忧伤地看着他说道,“你爱得不是我的母亲吗?”
“我的父亲虐待过哥哥,强抢了视哥哥为一切的女人,还强迫她生下了罪孽深重的我,最后还让母亲死在了哥哥的手上。”
庄柔流泪满面,“长得像他而不像母亲的我,让哥哥非常痛苦吧。”
唐涑甩手推翻庄柔,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她,“你记得,所以你从朕的身边逃走,就像那人一样是条阴险的毒蛇。”
他伸手从腰间一抽,一把软剑便架在了庄柔的颈部,“朕要杀了你,让你不能再想从朕身边逃走。”
“哥,求你,之后把我烧了,骨灰交给小郡王吧。”庄柔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害怕,只有浓浓的忧伤。
“庄柔!”唐涑愤怒地喊道,抬手对着她的颈部便是一割,血扑哧便喷溅出来,洒在了他的龙袍和脸上。
“哐铛。”软剑慌乱落地。
唐涑抱住了倒地的庄柔,手按在她喷血的脖颈上,怒不可遏地吼道:“你的铁甲功呢!为什么,你就这么想离开朕吗!”
庄柔嘴唇微微颤动,“哥,母亲…让我用命守护你。别再恨我,也放过自己吧……”
喷洒过无数次鲜血的御律殿中,新登基的武贤帝跪在鲜血中,双手按住地上华服女子的脖颈,内力挤压着破损的皮肉,咬牙切齿地咒骂道:“朕不会让你死的,不会,我不会让你死!”
“太医!传太医,把所有太医都给朕叫来!”
那年那月那日。
“殿下,这是庄家孽种,唯利是图的庄家总有一天,会想要利用她接近你。殿下,她就是你的利剑,不要因为奴婢而怜惜她,庄家只有冷血的毒蛇。”
“哥哥,父亲又打你了吗?这是我偷来的药,上次母亲被打也是擦这个药,擦上去痛痛就会飞走了。”
“小柔,你长的真像你父亲。”
“哥哥不喜欢吗?”
“不,我很喜欢,喜欢得想死。”
“我也喜欢哥哥。”
第八百五十八章 大结局
大寒,宁阳城的冬天格外得冷,大雪飘飘落落,到处白茫茫一片。
大昊国荫德郡王硬闯青梁皇宫,离开时,大雪中的他肤色比雪还白,一双桃花眼仿佛滴血的红梅。
他从皇宫中带走了一人。
当日值守的禁军忘不了,荫德郡王回头看向高大的宫门时,那张绝美的脸上充满了恨意,眼中透着杀戮,却又美得让人久久不能忘记。
新年,宁阳城中喜气洋洋,秀女入宫,册封了多位妃嫔,宫里也热闹了起来。
皇后之位,依旧空置。
据传武贤帝心中有一女子,却早已香消玉殒,后位便空在了那里,谁人也不知以后哪位女子能得到他的垂青,坐上那后位。
深宅中,有人低声骂道:“如此深情,何不放下皇位殉情,还不是舍不得这天下。”
冰冷,这是宁阳城唯一没有温暖的地方,充满了深深寒意的宅子。
等到桃花开时,这座宅子退去了寒意,有了生气。
早春虽还有些凉意,但让人忍不住想要开窗看那桃花朵朵。
春风吹过,粉色花瓣轻飘飘地从窗口飞入,落在了暖和的屋中。
“你是傻子吧,当时为什么不用内力,铁甲功使出来会让你没面子吗?”
“要是你死了,本王的媳妇怎么办,而且你这是在找事。”
“你在小看本王,觉得本王斗不过一国之君?要不要本王试给你瞧瞧。”
“说话呀,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厉害吗?”
“看到这根针没有,本王现在就要在你脸上纹两个字。”
“知道哪两个字吗?蠢货。不对,应该是蠢蛋才对。”
荣宝公主满脸嫌弃地站在门口,身后是端着汤罐的侍女,她看着拿着针在那威胁人的楚夏,摇了摇头,“威胁女人算什么男人,本宫就说你这种男人要不成。”
楚夏冷哼一声,“你们的武贤皇帝就是男人?一剑差点把她半个脖子砍断了。”
“哪有你说的这般严重,这不是救回来了。谁能想到她这刀枪不入的人,竟然能这么就被割了脖子。”荣宝公主让侍女把汤罐放在桌上,“这汤养嗓子,让她多喝点。”
一提这个,楚夏便不耐烦地说:“你也是青梁人,本王现在不想看到你们,汤放下就赶快滚。”
荣宝公主气坏了,“这可是我的公主府,你们俩赖在这里好几个月了,竟然还敢嫌弃我。”
楚夏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看在莫左的份上,本王当初都不想救你,不然哪有你现在又光鲜的回来当公主待嫁,早被孝列帝杀掉了。”
“赶快走,一点也不想看到你们青梁人。”他嫌弃地摆手赶人。
荣宝公主觉得自己眼角都快有皱纹了,全是这个不要脸的男人气的,她咬牙转身就走,刚走两步又停下,回头说道:“你也别折腾她了,那脖子上的伤才好,别总拿针扎。”
楚夏又抓起一根针,挑眉说道:“本王想干嘛,还轮不到你插嘴。”
“哼。”荣宝公主心中暗暗地骂了句死变态,然后拂袖而去。
庄柔靠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瞧起来很虚弱,一言不发的看着楚夏。她脖子处横着有一条花纹,是组图案。
楚夏选了个瓷盒,打开用长针在里面的颜色中沾了沾,便仔细地在她脖子处扎了起来。
“你别以为不说话,本王就能原谅你,脖子上这么长的一条疤,却不是为本王而伤,简直不可饶恕。”
庄柔闭眼深吸了口气,重新睁开后用微微沙哑地声音说道:“不是你无理取闹,让我别说话的吗?”
楚夏突然往后一仰,气呼呼地骂道:“怎么,你差点死在那家伙手上,本王还得开心不成?”
“死不了的,他当时要是没用内力压制我的伤口,我也会悄悄用内力熬到太医来。”庄柔微微一笑,小声地说道。
“呵。”楚夏冷笑道,“他要是也不叫太医来呢?”
庄柔笑了起来,“那我早爬也爬回大昊找你了,不会这样的,情份总算有些。这样虽然有风险,但是一劳永逸,总算是我赌赢了。”
楚夏把手中的针扔回锦盒,歪头看着她说:“这么说,你把本王也给耍了,大雪纷飞的本王从大昊赶过来,闯入皇宫带出半死的你,也是在你的算计中吗?”
“郡王呀,从来只有你算计我的份,我何时算计过你。”庄柔拉住他的手,手指放在他的掌心中,轻声道,“我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楚夏翻手抓住她的手,又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油嘴滑舌的家伙,还不是馋本王的美色,不然你能这么老实让本王算计?”
庄柔虚弱地笑了笑,“对,我就是馋你的美色,你到底在我脖子弄了什么?”
“自己看。”楚夏拿过铜镜,把她脖子新纹上的图案照给她看。
狰狞的伤疤现在看起来就像一条菜畦,上面纹了一排露出一小截的萝卜,最边上蹲着只小兔子,正抱着根萝卜啃。
“……”庄柔无语地看着镜子,以后难道都得顶着这花纹生活了吗?
脖子上这挡都挡不住,肯定要被人嘲笑到死。
想到背上那只兔子,庄柔说道:“你干脆在我额头上纹一只兔子好了。”
“虽然你不是大美人,但以后也是郡王妃,被人喊兔子怪也不太好,所以本王就饶你一回。”楚夏拿起笔,沾了些朱红,边说边在她的额头上画了只王八。
画完之后还拿铜镜照给她看,幼稚到了极点。
庄柔懒得说他,笑道:“我可没有十里红妆。”
楚夏瞧着她顿了顿,扔下笔便往外走。
“喂,你要去哪?”庄柔不解地问道。
楚夏头也不回地说:“找唐涑要你的嫁妆。”
说完他就跑了,还真的带人去往皇宫要嫁妆。
庄柔没力气去追她,血喷得太多,她到现在都没给补回来。
她想想也算了,懒得去追,真能要来,那也是件好事情。
不要白不要,这青梁国的皇帝那可有的是钱财。
楚夏很顺利地进了宫,不然谁知道他会在宫门口干出什么事来,又不好把他打入大牢,禁军看到他就利索地去禀报,一刻钟都不敢耽搁。
他一路来到御律殿,等里面议事的大臣出来,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看到他,唐涑摆了摆手,让太监和侍卫都退了出去。
等四下无人了,楚夏便笑嘻嘻地说:“大舅哥,我要带庄柔回去了,她身体还虚弱,所以由我过来拿嫁妆。”
唐涑看着他,淡淡地说:“身体没好就继续养着。”
楚夏却笑道:“大家何必弄得这么难看,大舅哥就当真多了个妹子,以后还有点情份,反正她已经算是颗废棋子了。”
“什么?”唐涑微皱起了眉头,身上瞬间散发出股杀意。
楚夏缩了一下肩膀,露出被吓到的表情,“我要是死在这里,庄柔可就是寡妇了,陛下那剑已经与她恩断义绝,丈夫死了,她能不报仇才怪。”
唐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知道什么?”
拍了拍胸口,楚夏一副捡回条命,松了口气地说,“都是我猜的,毕竟像我这般的聪明人,世间难得。”
“查一个出现在身边的人,这也是相当寻常的举动。然后我就发现,庄柔很奇怪。”
“当时只是国子监学生的陛下,非常的低调,很像一个品学兼优的读书人样子,但妹妹却意外的粗暴爱惹是生非。”
楚夏笑了笑,“尤其是后面,知道陛下有一身非常强的武艺时,我便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了。”
“庄柔常年惹事,不断的打架斗殴,公主郡主们都没她这么飞扬跋扈,就算陛下其实手上有不小的势力,也不应该让她如此张扬。”
“主要还有一点,如果陛下是真的疼她,明知道她整天在外面打架,却从不教她任何武功。”
唐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打断也没有愤怒,只是安静得可怕。
楚夏背着手走了几步,笑道:“后来经过这么多事,我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
“陛下是故意让庄柔养成如此习性,不会武功却又占着什么事都有哥哥撑腰,养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惹事性格。”
“她是庄家人,与陛下从小长大,关系必然很好。以后可以利用她与庄家搭上线,让她成为皇后而获得庄家的支持。”
“庄家并不在意谁做皇后,只要是庄家的血脉,诞下的皇子必然是皇位最大的争夺者。”
“等事成之后,陛下坐上了皇位,一直飞扬跋扈的庄柔,只要稍微暗示,便会犯下足以让庄家满门抄斩的错。”
“那时,陛下就算想保下庄家,也会因为百官和民意而不得已,灭掉整个庄家。”
“庄柔的话,九成应该是和庄家一起被赐死,若陛下真有些念旧情,大概会把她关在冷宫里一辈子。”
楚夏抬头瞧着唐涑,灿烂地笑道:“但是没想到,红婆子的出现,让庄柔获得了她不应该拥有的力量。这个意外就算陛下也控制不住,再也约束不了庄柔。”
“庄柔像条恢复了野性的狼,愉快地冲进入了野外。不过陛下也不用使出她这个备招,便用实力夺回了皇位。”
他笑咪咪地说:“陛下,让庄柔跟我走吧,我觉得不告而别有些难看,好像我俩是私奔似的,所以才来见陛下。”
“总不可能陛下对手中的棋子,动了真情实意,所以舍不得她成为妹妹吧?”
楚夏带着一丝疑惑,很真诚地说:“若换我是当年的陛下,我也会选择这后手,并不会对棋子有什么心思,毕竟她注定是一粒要坏掉的棋子。”
“陛下,她可是一直在等,才没有离开。”
唐涑盯着楚夏,久久地盯着,仿佛要把他看出几十个窟窿一般。
御律殿中寂静一片,许久之后,唐涑才缓缓开了口,“收回庄柔公主身份,你把她带走吧,嫁妆朕自会派人送过去。”
楚夏微微一笑,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拱手行上使臣礼,“多谢陛下,我们夫妻会记着陛下的大恩。”
“朕乏了。”唐涑不想再看到楚夏,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此人怪异疯癫。
别人在刀尖上走动,是为了权力地位财富,而楚夏并不是,他只是为了寻找刺激。
这种人无法控制,还更加的棘手,你根本不知道他疯起来会想做什么。
死并不是此人恐惧的地方,只有他在意的东西,才能对他有一丝牵制。
唐涑想起了那日,楚夏闯进皇宫时的样子,他终于露出个淡淡地笑容。
既然楚夏愿意自找软助,那便成全他。
楚夏不止带回了好消息,还带回了无数的金银财宝,足足三十六车。
要不是上面没挂红披彩,又堆得不像礼车,东西一箱箱像货物装得满当,说不定会被人误以为,这是谁家皇子王孙带着彩礼来提亲呢。
庄柔从举冲冲的楚夏手中接过嫁妆单子,别人的嫁妆还会带不少家具充数,她的这份除了金银便是各种珠宝首饰,满满三十六车。
她咂了一下舌,感觉自己已经富可敌小国了,“这么多东西,修个大宅子,可以养百来几十个面首,都花不完啊。”
“嗯?”楚夏耳尖听到了,愣怔了一下,顿时大吃一惊,“哈?”
庄柔立马把单子捂在了怀中,警惕地说:“这可是我身为公主的嫁妆,是我的。”
“你已经不是公主了,那位只给了钱财,收回了你的爵位。现在你只是大昊一个小小的驸马都尉,而本王是堂堂郡王,比你地位高权力大。”楚夏冷哼道。
他气呼呼地说:“真是胆子大了,才拿到钱财就想着养百来几十个面首,把本王往哪放。”
“钱财在手,郡王妃也不想当了?”
庄柔呵呵地说道:“我这不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财,一时之间只想到这个嘛。什么面首,那有小郡王的一根手指好看。”
楚夏冷笑道:“看来本王得用点手段,才能看得住你,心思可真不小。”
“你要干嘛?”庄柔警惕地盯着他,抓紧了礼单。
楚夏走到门口,对外面高喊道:“萧然,传令下去,马上收拾东西回岛。”
“是。”萧然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抱拳应道,便安排下面的人去了。
庄柔听他在外面吆喝,便啧啧了几声,把礼单慎重其事地放在了怀中,用手拍了拍,有钱在身啥也不怕。
赖在宁阳城几个月的大昊阴德郡王终于走了,来时空手,走时青梁皇宫里好像被他偷了似的,拉走了几十车东西。
车队浩浩荡荡地出了宁阳城,队伍太长行得慢,慢悠悠地穿过城门后,庄柔盖着毯子往车窗外的宁阳城看了过去。
楚夏喝着茶,瞧着她笑道:“要不要停车,下车对着皇城方向磕个头,肯定马上就能让那位知道了。”
庄柔收回目光,拉了拉身上的毯子,靠着车厢说道:“不必,从心便好,不用惺惺作态。”
车队渐远,看热闹的人群散去。
御律殿中,一名侍卫禀报道:“回禀陛下,大昊荫德郡王的车队已经出城。途中并无异样,无人下车。”
“退下吧。”唐涑坐在桌前,手中没有停顿过,一直批着永远也批不完的奏折。
就像他生来就要坐在这里,处理这些堆积如山的奏折,整个人溶入在了其中,身影坚毅又孤独。
十年后。
柔岛,郡王府珍珠水榭。
盛开的荷花池中,水榭面向池子那边的帘子拉了起来,清凉的池水被水车打到了房顶,再顺着房檐落下,形成一片水帘。
凉风水汽吹入水榭之中,带走了所有的暑气。
水榭中有两个小人儿,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一脸贵气,身穿四爪龙袍锦服,头戴金冠,小大人样的端坐在地板上,脸上带着些讨好的喜气。
另一人是个女孩,只有七八岁,长得极为漂亮,仿佛天上仙童下凡。
她穿着做工讲究的清凉夏裙,裙子有金丝银线绣的蝴蝶,全身上下戴了好几件价值不凡的首饰,就连腰间挂的香薰球,也是黄金所制。
相比旁边坐得端正的男孩,她坐得很随意,镶了珍珠和宝石的鞋子,随着脚的轻晃而闪动着光泽。
楚岚继承了父亲的美貌,从出生的那天起,就在珍宝的加持下美得不像人间的存在。
她晃动着脚,让鞋上宝石反射出的七彩光芒,在地板上窜来窜去。
边玩还边向身边的男孩问道:“瑾哥哥,你来找岚儿,就是为了你父皇封我为县主的事吗?”
周瑾赶快收回一直盯着她脸看的目光,笑道:“不,我还给岚妹妹带了好多新奇玩意,知道妹妹喜欢亮闪闪的东西,还带了一盒宝石,给妹妹缝在衣服上玩。”
跪在角落里的两个太监赶快抬上来几个盒子,一一打开来,全是宝石玉器和做工精美的小玩意。
就连打赏人用的银角碎金,都做成了小小的水果和蔬菜样子,极为精巧和花了心思。
楚岚伸手抓起四个小金葫芦,每个只有一粒蚕豆大小,非常的可爱。
她微微笑道:“让瑾哥哥费心了,确实有些意思,比县主有趣多了。”
“赏你俩的。”她抬手把金葫芦就扔给了那两名太监。
两人急忙磕头谢恩,“谢县主赏,谢县主赏。”
周瑾对两人挥了一下手,“赶快退下去,别吓着岚妹妹了。”
见楚岚兴致不太高的样子,周瑾陪笑道:“岚妹妹嫌县主爵位小,待本王成为皇帝后,就封妹妹做皇后,整个天下都是本王送给妹妹的。”
他特意把本王二字咬得重了些,虽然还没封太子,但是周瑾已经被封为王,是大昊年龄最小的王爷。
身为大皇子,那些走路还不稳,又不是皇后生的皇子,哪位能有他尊贵。
水榭内的侍女太监都当自己聋了,没听到他说的话。
山高皇帝远,在楚家这位千金的面前吹嘘一下,就算陛下知道了也会原谅他的。
讨美人欢心,吹几句牛,不寒碜。
楚岚却歪着头,露出可爱到想让人惊叫的脸,笑容可掬地问道:“那瑾哥哥喜欢的那几位妹妹呢?”
周瑾大方地说道:“她们哪能和妹妹你比,封她们做妃嫔就行了。”
“啪!”
楚岚突然抬手就给了周瑾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把他给打得愣怔住,半晌回不过神来。
“殿下!”两太监刚要冲过来,就被侍卫给按趴下了。
周瑾捂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妹妹为何打我!”
楚岚一点也没有打了皇子的后怕,反而是凶巴巴地说道:“瑾哥哥有我这般可爱,天下最美的小仙子做皇后,心里竟然还想着其它女孩。”
她又马上换了副委屈的表情,“看来瑾哥哥并不是真心喜欢岚儿,那我才不要去皇宫里当什么皇后,真是让人伤心,瑾哥哥是想让我去宫里受气呢。”
“不是,妹妹听本王,不是,听我解释。我保证不管后宫有多少人,永远只喜欢妹妹一个人。”周瑾慌忙解释道。
这位妹妹三岁时回京门时他见过一面,惊为天人,用皇子身份力压那一群讨厌的小孩,才抢到了坐在她边上吃饭的机会。
从那之后,他就暗暗下定决心,长大一定要立这位妹妹做皇后。
但现在她为什么生气,周瑾都搞不明白,一时之间慌了手脚。
于是他便脱口而出,“妹妹,我错了,回京之后我便向父皇求恩典,为妹妹要个郡主的爵位过来。”
“好妹妹,是我错了,能原谅我吗?”
楚岚终于有了些笑意,“那好吧,瑾哥哥想必也不是故意的,这是我昨天亲手和侍女做的点心,哥哥尝尝看好不好吃。”
“好,妹妹做的东西肯定最好吃。”周瑾拿着那块糕点,笑得像个二傻子,看得跟随他来的太监一阵汗颜。
可怜的殿下,就这样被这位县主耍得团团转。
这时,一名侍女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封漂亮的信函,跪在楚岚面前说道:“小姐,镇国公小世子来信了。”
“哦,莫锦青哥哥的信啊,我看看。”楚岚眉毛一挑,兴致勃勃地便要伸手拿信。
周瑾却抢先一步把信抢在了手中,边撕边嚷道:“你是我的皇后,镇国公府也敢和本王抢人,上次就偷袭我,这次竟然还悄悄送信过来。”
“看我撕了他的信,那个只会用拳头打人的家伙,能写得出什么话来,肯定是污人眼睛那种。”
信被他撕成了几块扔在地上,还不服的用脚去踩,无能狂怒的样子。
“啪!啪!”
楚岚起身上前对他左右开弓,就是两耳光。
周瑾委屈得都要哭了出来,捂住火辣辣的脸带着哭腔地说道:“妹妹为何又打我?就为了莫锦青那个混蛋?”
他想不通,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娇小的岚妹妹,手劲会这么大,脸都给他抽麻了。
楚岚并没有大她两岁的周瑾高,此时却仰着脸,手指点在他的胸口上,表情严肃,一字一句地说道:“没有我的许可,谁也不能动我的东西。”
“就算你是皇子王爷,也不能动我的东西,不然就从柔岛上滚出去。”
周瑾被她吓得气势大失,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被脚边的礼盒绊了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楚岚重新坐下,手担在膝上,杵着脸歪头瞧着他,说道:“把信拼起来,念给我听。”
见周瑾坐在地上不动,她的眉目之间突然一凶,喝道:“还愣着干嘛,快点!”
周瑾终于探身过去,把他撕掉的信碎片捡回来,拆开铺好,眼泪汪汪地念了起来。
“岚妹妹,安好。上次一别已经有九个月十六天……”
“我……我又寻了位名师,此次已不同往日,必不会被再被你打败。”
“我娘说了,女孩是要用来宠的,让我送些你会喜欢的东西给你。但我爹说郡王妃就是个狠角,只有把你打服了,才会不打我。”
“……我觉得两人的话都对。”
“现先送上精铁打制的兵器十八件,望妹妹喜欢。入秋之后,我便会亲自打上岛,一洗前耻。”
“莫锦青,书。”
周瑾好不容易念完信,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可怜巴巴地看着楚岚,我的妹妹不可能这么残暴,能把莫家那小霸王打败了。
楚岚突然朝他笑了一下,“瑾哥哥。”
“啊,我在。”周瑾受宠若惊地应道,又觉得世间美好了,岚妹妹果然世上最可爱。
楚岚懒洋洋地说道:“瑾哥哥帮我代笔,写封信给莫哥哥,开头就写上,我劝你别自取其辱,好自为之。”
周瑾一愣,又想哭了,“好。”
珍珠水榭中传来楚岚娇滴滴地声音,“我岚儿这么可爱漂亮,锦青哥哥送兵器可是非常的失礼,瑾哥哥来便送了我十箱黄金,你……”
“岚妹妹……我没带这么多金子过来。”
“没事,一会写张欠条便好。别停,接着写……”
水榭之外,庄柔听着里面的动静,转头看向一旁正两眼发光,有些兴奋的楚夏,“你就是这样教女儿的?看把大皇子给欺负成什么样了。”
“本王觉得很好呀,大棒加萝卜,用的很熟练。女儿还这么小就如此漂亮,长大了之后必然倾国倾城,要是没点手段,还不让人给欺负了。”
楚夏满脸得意,“我就恨自己怎么不是女儿身,不然翻手云,覆手雨,能把所有男人都玩弄在股掌之中,是何等的快事。”
“……”庄柔嫌弃地看着他,这家伙八成是闲的无聊了,感觉越来越疯了。
她提着楚夏的衣襟,把人给拖到一旁,问道:“青梁国有皇后了,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楚夏惊讶地说:“青梁国有皇后与我何干,你说了我才知道。”
“十年前,你特意问我母亲长什么样,还按我说的画了幅她的画像。”庄柔说道。
楚夏无辜地说:“这世上就算是有人长的像你母亲,也不一定就是坏人。再说人要是坏,唐涑这么聪明的皇帝,还能看不出来?”
他搂住庄柔的肩膀,手指在她脖颈上的伤疤上抚过,笑道:“本王心眼小,不能光吃亏,不占点便宜回来怎么行,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就这么个事,你要怎么报答我?”
庄柔挑眉道:“我还没算你把女儿教成这样的帐,你还想要报答?”
楚夏笑道:“你不也给她传内力,不然她能打得过莫家那混小子,他可比他爹有天分多了。就是荣宝公主也是个废的,还能让儿子也学着莫左那混劲,处处要跟人比武。”
被他点出来,庄柔抿了一下嘴,“那这事就扯平了,女孩长这么漂亮,还是要会点东西防身才行。”
“这可是两回事,刚才说的报答你还没答应。”楚夏缠着她不放。
庄柔只得问道:“那你要什么?”
楚夏一本正经地说:“再生个混世魔王。”
“才不要,你这是要养个造反的皇帝出来吗?”
“没有的事,过来,本王给你看个大宝贝。”
“不想看,看腻了。喂,别拉拉扯扯的,说了不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