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杀心意动
寇英杰冷笑一声,道:“请方丈再说下去!”
至明方丈道:”老衲是要说。老衲见着了那位趾高气扬的许副庄主,说明来意之后,那位副庄主一脸傲气的告诉我说,现在白马山庄的事都由他负责,郭老先师生前说的一切,都不承认。老衲即要求一见邬大野,那位许副庄主冷冷一笑,即告诉我见了情形也是一样,即使是邬大爷批准,他不准也是无用。当下这个许铎还故示大方的差人带我去见邬大野。”
寇英杰道:“然后呢?”
“见着了。”至明方丈眼中闪烁着怒火,“却没有想到这位邬庄主,简直是不通人情世故!他竟将郭老庄主生前所留交的手令索去,三把两把扯了个粉碎。”
至明方丈口喧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皈依佛门数十年,久已不动肝火,只是这件事却令老衲忍无可忍,当场与他争论起来。”
那邬大野竟然恃强欺人,猝然向老衲出手。老衲这多年来,虽不曾把功夫拉下,可是比起邬庄主来,毕竟差了许多……动手之下,吃邬大野掌力击中前胸,当场口吐鲜血,受了重伤。
“果然如此。”寇英杰不知不觉已经握紧了双拳道。
至明继续道:“阿弥陀佛,那邬大野一见伤了老衲,竟然一不做二不休,当场更生出歹意,想把老衲毙命当场,这时忽传铁夫人召唤,邬大野才不得不中途罢手,却命人将老衲拉出庄外,暴尸荒郊!那几个抬老衲而出的恶奴,却惟恐老衲不死,竟然居高临下,将老衲硬行丢下山崖。要不是各位施主相救,老衲就去见了佛祖了。”
“寇老弟,如何?”梦渊一直在边上听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忽然出声问道。
“该杀!”
寇英杰顿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想也不想地道。
“很好,如此,梦某师徒行事也就不需要留什么情面了,这白马山庄中人,属于宇内二十四令者杀,投靠宇内二十四令者杀!”
三个冷酷无情的杀字,揭开了寇英杰一行血洗白马山庄,并与宇内二十四令正面冲突的序幕。
交代念无常送至明方丈回寺,并安置车马,梦渊四人兵器在手,并肩行向白马山庄山门,在距离庄门大约五百米的时候,梦渊忽然重重地踏下了一步。
然后是甘明珠,她的脚步声紧随着在梦渊之后响起。
带着几分好奇,寇英杰也加了进去,最后是郭彩绫。
这四个人随便一个,都是轻功到了踏雪无痕境地的人物,本来他们的行走,应该是悄无声息的,但是,在梦渊的引导之下,他们每个人的脚步,都踏在了前一个人的前一步和后一步之间,形成了一种联动,一种默契,一种气势,一种节奏。
天地之间所有的声音都似乎消失了,只有这种可怕的脚步声周而复始地循环着,像是奋进的马蹄,不断地踏在听到这种声音的人的心坎里。
正前方的山道隘口,此时有着两个黑衣壮汉,各自手握腰刀,威风凛凛的立在左右,看到了四人的到来,正要上前呵斥,然后他们就听到了这种脚步声。
“噔噔蹬蹬,噔噔蹬蹬。”
他们的心慌了起来,也似乎按着这种节奏在不断地跳动,心脏,血管,脉搏,收缩,膨胀,似乎有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不断地挤压,撕扯着。
当四个人走到近前的时候,这两个黑衣汉子的脸sè,已经变成了紫黑sè,突然,大股的鲜血从他们的五官七窍之中喷涌了出来,他们就这么倒了下去,死了。
“魔恸天哭大悲咒之惊魂鼓!”
在天地交征yin阳大悲赋的七门邪门武学中,论奇诡莫测,首推便是这门大悲咒,这门功夫,讲究的内容就是如何用各种声音来对敌,乃是一门以杀伐为目的的音功法门。这惊魂鼓,乃是以一定的节奏音律,对内功远低于施为者的多数敌人进行冲击,重击其心脉,虽然比起金庸作品中黄药师的碧海cháo生曲少了几分风韵,但是杀伤力毫不逊sè。
于是这白马山庄门前,出现了恐怖的一幕,门口站岗的十来个黑衣人挣扎着冲向梦渊等四人,却在半途上一个个萎顿在地上,口鼻流血,一命呜呼。
梦渊他们这等阵仗,早就惊动了山庄中的人物,一朵朵示jing的烟花shè入空中,伴随着蛇烟箭的嘶鸣,更有几处吊斗中的汉子,举起长弓,向着四人shè出一支支的雕翎。
寇英杰一声低喝,他所习练的风柱功,护体元罡已经发动,那一支支劲道十足的羽箭,到了四人身前,就像是shè入了凝胶中一样,迟缓了下来,并按照他护体元罡的流转方向,朝着他手中飞去。
“让我来。”
郭彩绫说着,从背后披风下面,解下来一张朱漆短弓,同时搭上两支羽箭,拉满了弓弦道:“中”。
弓弦响处,两声惨叫连续响起,郭彩绫是北地胭脂,自小练得弓马娴熟,这一手双雁shè施展出来,百步之内,也是箭无虚发,一具具尸体从吊斗中坠落,惨叫声惊呼声不绝于耳。
这白马山庄的防守底蕴,远远强过了那葛鹰的上丸天宫,不过半支香功夫,阵阵云板之声响起,响彻云霄。
梦渊淡淡一笑,在山庄大门口停了下来,那种可怕的脚步终于消失了。
只见白马山庄之中,一盏盏气死风灯笼连续亮起,紧接着便是阵阵脚步声,只见庄门开处,两队各十八名弟子鱼贯而出,以左右包抄之势,将梦渊等四人围了起来。
这一行三十六人蓝灰各半,每人都身着劲装,一口闪电鱼鳞刀斜背背后,左面肩上更闪着一面黑漆朱胎的强劲弩弓,肋下一撮白羽雕翎,衬托得十分出sè。观诸来人身手,更象是经过严格训练,即以轻功而论,俱都当得上个中好手。
郭彩绫低低哼了一声,一双明眸中泛起了淡淡的雾气,手中握的剑柄都微微地颤动起来,这三十六名jing干弟子,各个面容陌生,竟无一人是她认得的。这昔ri的家园,不过两三年功夫,已经彻底沦为了敌人的分舵。
“寇老弟,这里面没有你们的熟人?”梦渊冷笑着,明知故问地道。
“没有。”
寇英杰脸sè很不好看地道。
“那就上了。”梦渊怪笑一声,手中海棠秋露闪电一般拔出,一剑就挥了出去。
“好胆!”
“住手!”
在梦渊出剑的档口,从庄子里又跳出两条红影,身手矫健,远在这些弟子之上,他们的本意可能是想要一个比较风光一些的亮相,但是因为梦某人的恶趣味,不待他们两人正式登场,战斗就已经开始。
不同于平时的那种刀刀见血,剑剑追魂,梦渊这一次所使用的剑法,并非是他得自于风氏的独孤九剑,而是他习自左冷禅的嵩山快慢十八路剑法,又融入了天山剑派的追风剑法,走的是迅捷如风,偏又气度恢宏的路子,端的是一等一的高明剑法,但比起他真正的实力来,却是天差地远。
也是因为梦某人的放水,这边的一名蓝衣弟子,虽然被他两剑便攻得面无人sè,却还是挺了过来,这三十六人又是jing通合击的,见到同伴危机,连忙出手相救,梦渊长剑一圈,又用出了天山剑法中的大须弥剑式,来者不拒,一个人一柄剑,便挡下了十二名蓝衣弟子。
这宇内二十四令对弟子的训练颇为了得,每个人放到江湖上都是一流的打手,十二人联手,和梦渊打成了一团,刀光剑影,好不热闹。
但这落在寇英杰的眼中,却是让他一片茫然,要知道他和梦渊可是亲自交过手的,他很清楚这些蓝衣人的实力和梦渊相比,简直是不堪一击,却不知为何梦渊要如此作为。
“梦师在下狠手了。”甘明珠乃是冰雪聪明之人,当即说道:“这些蓝衣人自然不是梦师的对手,但是如果梦师表现得太过强大,很容易打草惊蛇,把这山庄中的主使之人直接吓跑了。唯有这般与对方缠斗许久,再艰难胜出,那暗中窥视之人,便会误以为我等不过如此,才会集整个山庄之力,想要把我等悉数拿下。剩下来的这二十四人,便由我和郭姐姐动手解决即可,那三个领头的,就交由寇兄了。”
第五百五十一章 杀戮与江氏兄弟
甘明珠说着,拔出双剑朝着杀过来的其他二十四名弟子迎了上去,使的却是一路玄女剑法,她双剑变幻莫测,在人群中来去自如,大约四五合后,只听一声惨叫,已经有一名灰衣弟子,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
再看梦渊剑光如练,在十二名对手之间进退自如,不仅如此,似乎有一种莫名的节奏正在形成,十余合后,这十三个人的交锋,并不像是生死搏杀,倒有些像是经过了训练之后的你来我往,完全进入到了节奏之中。
梦渊这套快慢十七路剑法使到酣处,当快则快,当慢则慢,心意所致,剑如臂使,有“千古人龙”之清隽,亦有“叠翠浮青”之轻灵,更有“玉井天池”之威仪整肃,忽又有一剑突出,尽兼数招之精妙,令得那种节奏微微一滞,便有一名蓝衣弟子中剑倒伏,节奏为之一乱,但在梦渊长剑的挥舞下,这种不和谐只两三合便消逝无踪,复又进入到了方才的循环之中。
而在另一边,郭彩绫对上了十二名灰衣弟子,相比起蓝衣弟子,这些灰衣弟子的实力明显差了一个档次,郭彩绫一声冷笑,已经朝着冲在最前头的那人,发出了她的暗器-----银头小弩。
那是他们郭家特殊的独门暗器,形式奇小的弩筒,可以任意收藏在袖子里,施出时只需扬动衣袖,以小指拨动暗器开关,即可将预藏其内的银头小箭发出,这种特制的小弩,每一枚不过只有手指般长短,由于弩筒内特装的卡簧力量甚剧,是以一经发出力道极其强劲,可以六丈见准。
那灰衣弟子只觉得眼前银星一闪,这一箭正中脑门,直接仆倒在地,后面的十一人尚不及止步,郭彩绫已然拔剑出鞘。
剑尖如一点流星,深得快,准,狠之道,趁着那几个汉子避让的功夫,逆袭而上,划出了一点血光。
第二个!
这时其他的十人已经到了眼前,郭彩绫彩衣飘飘,沿着外围不断游走,手中长剑疾若鹰隼,展开了一套凌厉细致的剑法来,辅以暗器,以一敌十,不落下风。
场中的场面如风云之流散,顷刻之间形成的三个战团将寇英杰毫不意外地顶到了最外面,对上了匆匆赶来的两名山庄统领。
这两人,由外表看上去年岁大约在三旬左右,面容极相仿佛,凸眉凹目,兜风耳,一脸的精悍之气,即使是素来未谋面,不知其底细的人,只凭第一眼判断,也就可以猜出他们是一双孪生兄弟。也许是两个人长得太也酷似,酷似到难以令人分辨,是以造物者特意给他们留下了个显明的记号。这个记号,显示在他们双方耳朵上,一个是右耳,一个是左耳,象是刀切的一般,各自缺少这么一块。
二人各披着一领鲜红的披风,内着墨绿色劲衣,右面那人背后十字形的交叉着一对骷髅锤,左边那人却是围着一口缅刀。
这双孪生兄弟,乃是深得总令主铁海棠器重的一双手下,二人还有个浑号——怒江双童,使骷髅双锤的名叫江天左,使刀的叫江天右。
江氏兄弟原系出身汉化苗族,自幼即习会穿山入林的轻功绝技,后为苗疆异人青毛兽厉铁衫收为门下,传以绝技。
派到白马山庄以来,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心中早已不耐寂寞。有几次差一点与邬大野起了冲突,幸赖副庄主智多星许铎从中斡旋,才得相安无事。可是这两人狂妄无羁,野性难驯。全庄上下,无不对此二人心存警惕,不敢轻易招惹。
在得知有人闯庄后,这两人顿时起了凶性,想要给来人一个深刻的教训,却不想直接被晾在了一旁,正对上了寇英杰。
“小子,你是打头的?”伸手一指寇英杰,江天左喝道。
可不是么,相比梦渊的貌不惊人和精华内敛,英挺帅气的寇英杰实在是太过突出了,尤其是他所习练的风柱功形成的护体元罡,更为他添上了几分威武庄严。所谓马中赤兔,人中吕布,想来也不过如此,更是让江氏兄弟自惭形秽不已。
寇英杰也不答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估量着这两号陌生的人物。
寇英杰的这种有点像在动物园里看猴子的眼光落到江氏兄弟眼中,无疑是一种鄙视与侮辱,两人用苗语一番交头接耳后,各自发出了一声怪叫,从两两侧朝着寇英杰逼了过来。
互为犄角,相互呼应,这对兄弟普一出手,一种无形的默契便在两人之间产生,当寇英杰的目光落在江天右身上的时候,江天左骤然加速前切,右手如利刃般探出,直刺寇英杰左肋。
寇英杰却在此时做了一件他两人难以理解的事,他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感知,完全交给了自己的护体元罡。
在这一刻,似乎时间都为之凝滞了一下,寇英杰宁神侧了一步,带起了两三个残影,左手下切,同时提起右脚踢出,好一式浑然天成的“大魁星!”
“呯”
两声轻微的闷响于一瞬间响起,寇英杰的左手右脚,几乎同时击中了江天左的右手和江天右的左拳,真气激荡,骤然爆发。
“嘭”
寇英杰后退一步,江氏兄弟一个左翻,一个右倒,如两个皮球一样倒飞了出去,咕咚两声摔倒在地上。
这一记可不轻,江氏兄弟在地上挣扎了一下,才摇晃着站了起来,望向寇英杰的神色,好像见了鬼一样。
“噌,哗棱”
几乎是下意识地,两人抽出了背后的兵刃,似乎这些能够给他们带来几分勇气。
“看你们的样子,非是我华夏苗裔,却为何要蹈这趟浑水?方才我已经手下留情,若是你们再不知进退,那我不介意在下一招中取了你们两人性命。”寇英杰见两人欲变本加厉,不由得怒哼一声道。
“叽里咕噜”
江氏兄弟一脸犹豫地交谈了两句,江天右道:“我们兄弟受师傅之命在这里驻扎,虽然说不上为他们拼命,总也要意思一下。”
江天左道:“阁下武功高强,我们未必是你的对手,不过方才交手仓促,我们也没有用出真功夫来。”
江天右道:“如果阁下能够再接下我兄弟一招,那我兄弟两人也算是对得起这里的招揽,就此罢手不再拦阁下的路。”
两人一起道:“不知阁下可否答应?”
“有何不可。”寇英杰双手一收,冷声道。
“嘿呀!”
这江氏兄弟顿时面露喜色,江天左如猿猴一般一蹦而起,双手骷髅锤带着风雷之声,呼啸着砸落下来,乃是一招“云中击电”
而江天右同时出手,身形闪电一般俯冲,手中缅刀于肘下骤然弹出,急抹向寇英杰下盘,这是一招地趟刀的精妙家数,名为“吴刚伐桂”。
“来得好。”
寇英杰心中大怒,这两兄弟的这一配合至为凶险,若换了个功夫差些的,恐怕得要饮恨当场。
寇英杰的身形便在这一刻起了变化,那是一种绝难以言语形容的身法动作,就像是一条跃波而出的大鲤鱼,从刀锤之间的间隙中翻腾了出去。
那是无比的诡异,优雅和灵活,几乎不可想象这是人能够做出来的动作。
不错,这正是寇英杰的压箱底绝活,传自《金鲤行波图》的绝世身法---------鱼龙百变!
一声冷笑,寇英杰的双手如疾风一般拿捏而出,根本不由得江氏兄弟闪躲,便扣住了两人的颈项,只是一抖,这对倒霉的兄弟就像是两条离开了水的鱼,被他拎在了手里,锤子和缅刀落在了地上,叮当作响。
“你们两个是想死么?”寇英杰呵斥道。
江氏兄弟被他扼得脸色铁青,双手徒劳地试图去搬开扼在脖子上的手,连白眼都翻了出来。
“你厉害,我们认输。”江天左道。
“不过你不能杀我们。”江天右道。
“哦,给我一个不杀你们的理由。”寇英杰道。
“我们师徒只是铁海棠邀请的客卿,没有给他们拼命的必要,而且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仇恨,我们打输了,就认输。”江天左道。
“我们的师父是厉铁杉,他非常厉害,如果你杀了我们,那这仇就结上了,师父一定会为我们报仇,你又何必与他老人家结这个不必要的仇。”江天右道。
寇英杰双手一松,将两人丢在了地上道:“算你们说得有些道理,我与铁海棠以及宇内二十四令有仇,但我们之间却没有,既然你们已经服输,我就饶你们一次,这就离开去吧,要是再让我看到你们和宇内二十四令沆瀣一气,小心你们的性命。“(要搬家了,估计得最后忙几天,还上不了网,希望能尽快搞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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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二章 锋芒毕露
江氏兄弟哼哼了两声,便要离去,他们忽然愣住了,一股森寒与恐惧覆盖了他们的心。
“你们,你们居然把他们都杀光了!”
原来他们和寇英杰交手的这会功夫,那三十六名弟子,被梦渊等三人杀了个干净,殷红的鲜血,将整个白马山庄的大门口,都染成了红色!
只是盏茶功夫,三十八条人命,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这是何其肃杀的景象,在这尸体之前,两男两女长剑染血,杀气腾腾,连得山间的云霞,都不免为这份杀机所扼止。
“宇内二十四令既然敢鹊巢鸠占,自当得偿其咎,些许弟子,不过是开始罢了。”梦渊取出一方手巾,将剑上血污擦去道。
“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江氏兄弟听得直翻白眼,心中腹诽道,看着四人的神色,好像看四个死人。
这宇内二十四令乃是北地第一号的**势力,其中高手如云,更是背景深厚,在这两兄弟看来,除了寇英杰武功深不可测之外,其他三人,也不过是比他兄弟强上些许,却入不了真正的高手之列,区区四人,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梦渊等人在庄前大开杀戒,自有人将此地情形向着庄中主事之人禀报,整个山庄就像是被捅落在地的马蜂窝一样,整个就轰动了起来。
宇内二十四令可不是什么善茬子,帮中的这些弟子,大多是良才美质,这些个灰衣弟子,放到外面,都是一方骨干,尤其是蓝衣级别的弟子,每一个都是江湖中足以扬名立万的人物。
铁海棠拿下白马山庄后,将此地改建成了其基础重地,由其爱妻亲自坐镇,为其培养子弟爪牙,这里的弟子,假以时日之后,都是一个个执事,甚至分令主之流的前途。
所以梦渊这一下杀死三十多人,对这山庄主事之人而言,实在乃是伤筋动骨,不由得其怠慢了。
在江氏兄弟小心翼翼的陪同之下,梦渊一行四人浑身杀气腾腾步入了山庄大门,直奔中央大厅而去,庄中弟子望着披靡,竟无人敢上前拦阻,看着这片郭白云一手创立,却落入敌手的基业,寇郭两人心中激荡,一阵火热,一阵冰寒。
须臾功夫,四人到了大厅前方,只听得低声轰鸣中,两扇坚实的大门霍地敞开,走出来一老四少五人。
这老者约在六旬上下,黑面无须,一双瞳子,深深陷入,炯炯有光,浓眉勾鼻,嘴唇红润,一身紫衣质地极为华丽,一望即知乃是对方首脑人物。陪侍在此人身后的四个银衣少年,束发紧腰,长身昂立,仪表倜傥不凡,各佩银色长剑,行进中手眼身步整齐划一,当可知身手必有可观。
紫衣老者走到近前,呵呵一笑,举抱双拳道:“足下敢莫是寇英杰少侠,和玉观音小姐么?”
寇英杰冷冷道:“不错,阁下何人?”
紫衣老者笑道:“计算时日,两位也该来了,老夫许铎,受邬庄主错爱,现为本庄副庄主职司。”
“你是许铎?”寇英杰冷笑道:“久仰大名。”
许铎还要打哈哈下去,寇英杰忽然问道:“怎不见邬大野出来?”
许铎吃了一惊,本来在三言两语间,他已经逐渐掌握了讲话的主动权,但寇英杰的这一问,却打乱了他的节奏。
眼珠一转,许铎继续带着笑容道:“庄主此时有事,不在庄内,不过少侠大名,许某却是一直听他提起。”
寇英杰本想问他说什么,但耳边传来的话语,却让他直接改了口气。
“他提起我什么我不关心,我只想问你,你可知道我们为何而来?”
许铎眉头一皱道:“愿闻其详。”
寇英杰朗声道:“这白马山庄,乃是家师郭白云的产业,家师临去之前,将其传给拙荆,其后却被铁氏强占了去,至于你口中的邬大野,乃是欺师灭祖的逆徒,有何德何能占据庄主之位?今我等四人前来,便是来取回这片基业,并代先师清理门户,至于你等宇内二十四令的爪牙,平日里作恶多端,一并除之便可。”
许铎勃然变色,一声“动手”方自从喉中发出,只看到寇英杰身旁那个黑衣青年将手一探,直接一把抓了过来。
许铎本人的一身艺业也是颇为了得,身形电闪向后避让,身旁的两个银衣弟子同时拔剑,径直指向梦渊的身前,但是这原本正确无误的应对,对于这位黑衣的梦先生而言,实在是太慢了一些。
或许天下有三五人能够在近距离避开梦渊的一抓,但是许铎绝不在其中,于是在旁人眼中,他向后闪动拉开的空隙,与两名银衣弟子的剑锋之间,那空隙之中,就多了一个人。
所谓白驹过隙,用以形容这一刹那的变化,再合适不过,而下一刻,梦渊的一只手,就像是老鹰抓小鸡一样,扣在了许铎的脖子上,只是微微一用力,这位许副庄主,就落到了梦渊的手中。
“叮”
在梦渊出手的那一刻,甘明珠突然伸出了左手,两名银衣弟子的一双长剑,就在前探到一半的时候,被她分开的纤纤五指一把扣住,这原本锋利之极的百炼精钢长剑,竟是割不开她吹弹得破的肌肤,反而是发出了一阵不堪受力的吱吱之声。
这正是丹凤轩的绝学“五指灯”
“锵锵”连响中,其余两名银衣弟子也是反应过来,各拔长剑,意欲为同伴解围,却被寇英杰护身元罡一震,各个退开了四五步去。
“门后面的,也可以出来了。”梦渊笑道。
只见大厅大门后面,又出来四名金衣弟子,手持利斧,神色凝重,在银衣弟子外面,又包围了一层。
寇英杰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许铎早在厅中布下埋伏,观这八人身手气度,与江氏兄弟也在伯仲之间,更强于那些蓝衣弟子,这八人似乎各自有合击之术,若是不慎落入其突然围攻之中,即使是他也得花些手脚,至于出些丑怕是难免。
这四名银衣弟子先是面露惊惶之色,但似乎也是听到了些什么一样,一下子镇定下来,两人弃剑后退,又从厅中走出的弟子处取来两柄同样的长剑。
只见这四人身形团团围绕着梦渊等五人的身子转动不休,在一阵快速的疾奔快转之后,蓦地停住不动,四口长剑或举或平,身子更是或蹲或立,看起来这将击出的一式,更具不凡之势。
“咦,倒是有两下子。”郭彩绫方才几乎没插上手,看到这些银衣弟子如此迅速老练的应变,忍不住惊叹道。
“哼,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寇英杰初时还有些不以为然,但看到这八名弟子如此训练有素,对于自己方才差点中了许铎的圈套也是大为恼怒,怒哼道。
“那恐怕是暗中有高人指点吧,是不是啊?”梦渊淡淡笑道。
“梦师说得不错,西方院子中的小楼上,有人正看着我们。”甘明珠道。
“距离远了些,不急,慢慢来,她会忍不住的。”梦渊应道。
距离此地舒柏卜开外的画楼一角,轩窗半敞,在飘扬起伏的一袭纱幔之后,隐约现出一个叠螺发式宫妆美妇人的半截身躯,那美妇人隔着轻轻罗纱,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只见她嘤唇轻启,吐声如缕,显然,这妇人正自以传音入密的极上内功,对场子里的八名少年进行指示。
寇英杰并不知晓,这些银衣金衣弟子,乃是铁氏悉心培养的精锐弟子,出入相随,视同几出,乃是真正的后备力量,却不想初次出场,就遇到了梦渊等四人。
随着妇人的一声指点,八名弟子齐齐发动了凌厉的攻势,四名银衣弟子掌中剑旋出了一天的银光,呼啸着奔向四人的上盘,而金衣弟子则齐齐掷出了手中的利斧,带着呼啸声,直奔四人下盘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上下剑光加身的一刹那,陡然间现场闪出了一道明亮刺目的光华,这道光华的出现,有如穹空电闪,长虹经天。寇英杰背后的那口长剑,已然出鞘。
无比干脆的接触中,四名银衣弟子承受不住寇英杰剑上传来的巨力,各个被击得倒翻出去,而同时让人惊诧的,是那个翻飞而起的紫色人影。
那是无比优雅的凌空四步,每一步,都踏中一把飞向四人的飞斧,四步踏出,人如巧燕翻飞,轻盈之极地到了外圈,两道银色的剑光犹如鲤鱼跃波一样,凌空闪动了几次。(总算安顿下来了,搬家,整理,装宽带,过年,累得像条狗,好在可以有点空码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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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三章 追寻
小楼中的丽人霍地自窗前站起来,却又发出一声叹息,缓缓地坐下来。
正如梦渊所说的那样,距离太远了,除了以传音入密的功夫暗中指点之外,场中与她之间的距离,排除了双方互相直接干涉的可能。
“你们,你们!”
看着场中的八具尸体,许铎直惊得浑身发抖,他却是没想到这四人竟会是如此的棘手,如此地心狠手辣。
“有时候,猎人和猎物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是不是,许铎?”梦渊嘿嘿一笑道。
“唉,他们不是老夫的弟子,他们是铁令主身边的童子,你们杀了他们,这仇恨就没可能化解得了了。”许铎道。
“求之不得。”寇英杰冷笑道:“若是铁氏夫妇能够屈尊纡贵莅临本庄,寇某也可省去风雷堡之行,岂不是好事。”
许铎听得直翻白眼,他本身狡猾多智,但是遇到眼下的情况,却有些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而此时在后院的小楼上,那位宫装美妇,身边侍立着一名美丽的少女,眼眶红红的,正在发脾气。
“姓许的做事越来越回去了,还号称什么‘智多星’,简直是个蠢货。”
“江氏兄弟也是两个饭桶,平时架子比谁都大,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似乎是号人物的样子,遇到事一点用没有。”
“战丫头,你给我去通知邬大野,让他把姓寇的几个稳住了,同时把这里发生的事,立刻急报给总坛。”
“夫人,难道他们八个的仇,我们不报么?”那姓战的少女道。
“哼,如果仅仅是寇英杰和郭丫头他们两个,我还不放在眼里,但是另外的那两个人,看上去并不简单。”
外面忽然传来鸟类拍打翅膀的声音,少女出去片刻后,取回来一张纸条。
“吾妻傲霜,凉州发生变故,分舵溃败,孟能,小薇重伤,出手者手法迥异,天下少有,疑是寇英杰两人之外,又有强敌插手,对方手段老练狠辣,实力莫测。据析,可能已朝白马山庄而来,请务必小心,如不敌,则宜放弃山庄,回返总舵共赏对策。铁海棠。”
沈傲霜看了看纸条后,沉吟片刻,问道:“他们现在去了哪里?”
“许副庄主带他们去找邬大野了。”少女答道。
沈傲霜表情凝重地道:“丫头,你去收拾一下,我们也许要离开了。”
“什么?”少女惊呼道。
“我的话你没听见么?”沈傲霜挑起眉头恼道。
“不敢,可是夫人,难道你不打算亲自出手,会会他们么?”
沈傲霜凝视着她,看着她有些不甘的表情,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些日子我确实把你们宠坏了。”
少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婢子不敢,只是,只是。。。。。。”
“只是不服气是不是?”
“难道他们还会是夫人您的对手么?”
“哼,你懂什么。”沈傲霜斥道:“兵法有云,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如今寇英杰一行蓄势有备而来,实力高深莫测,更有高人相助,而我等却对其知之甚少,如此贸然与他们决战,胜了固然可喜,若是败了,则就是万劫不复的局面,与其冒这个险,不如先避其锋芒。
说着她笑了笑道:“我宇内二十四令高手如云,而寇英杰他们强煞了,不过三五人而已,只消我等摸清了他们的门道,那就是他们的死期。”
“那邬大野?”
“他是一头狼,一头养不熟的狼,我把他留到现在,就是为了应付这种场面的,不是么?”沈傲霜道。
“姓许的,你是不是忘记了些什么?”
梦渊等四人跟着许铎,在庄子里三转五转,到了一处合围的院子外面,在踏入这院子门口前,梦渊突然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许铎道。
“没错,各位让许某带路来找邬庄主,他就在这里面。”许铎一愣,有些茫然地道。
“哼,这里的房屋布局,乃是六外一中,如梦某人照子不空,该是一种名为星光七杀阵的阵势吧。”梦渊点了点里面的几座高楼,将此地的奥妙道了出来。
“届时这里纵使困不住梦某四人,借着阵势的转变,你要想逃出我们几个的掌控,想来应该不是难事。”梦渊双手往背后一背道。
“这乃是此地原先就有的布置,不过邬庄主这些日子一直在闭关练功,许某少到这里来,倒是忘记了这个茬。”许铎脸色不变,不过眼中闪过的一丝失望却没能逃过梦渊的眼睛。
这星光七杀阵乃是郭白云在世时就布有的阵法,乃是通向庄主居所的一道屏障,对郭彩绫来说并不陌生,但也正是如此,铁氏在拿下白马山庄后,对这座阵势作了些许修改,若是按照原先的路径方式来走,便会困在阵中。同样,这也是庄中人得以脱身的良法之一。
寇英杰武功虽高,但跟从郭白云时间极短,对于阵法一道,造诣不深。而这毫不起眼的修改,对郭彩绫这样的山庄老人来说,却是个不大不小的险局。许铎被擒后,本想借此脱身,却遇到了在阵法生克上造诣极深的梦渊,只好算是他倒霉了。
寇英杰大怒,伸手在许铎身上一点,风柱功内力灌注之下,许铎就感觉到自己如同置身冰窖一般,一身颇为深厚的内力,丝毫提不起来,原本镇定自若的神色,终于消失无踪。
“许某未曾说谎,邬庄主正是在里面。”
梦渊点了点头,望向寇英杰两人道:“两位清理门户的事,梦某按照江湖规矩,就不参与其中了,倒是这庄中真正主使之人,如得知事不可为,多半会趁着你们找上邬大野的功夫抽身而去,梦某当去会他一会。”
“若寇某所猜不错,此地主事该是那沈傲霜,此女身手极是高明,且心思缜密狠毒,梦兄多加小心,寇某二人清理门户后,便来与两位汇合。”寇英杰很是感激地道。
此地的阵势乃是在原先基础上进行变化,只能起到有心算无心的作用,经过梦渊点破后,寇郭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消失在甬道的另一方,而梦渊也带着甘明珠,不紧不慢地向着先前感知到有人窥视的小楼而去。
不错,邬大野武功虽高,却也不过是一流高手的水准,远不是寇英杰的对手,自然更不会是梦渊看重的人物,与其越俎代庖,不若直接去找沈傲霜的麻烦。
“夫人,那另外的两人,正朝这边过来了。”
小楼之上,拿着一具千里镜,朝着梦渊等人方向的少女惊叫道。
“寇英杰没来?”沈傲霜哼了一声,在她的心中,真正的大敌无疑还是寇英杰,得知其被邬大野一时缠住,心中的骄傲顿时打消了直接离开的念头。
“把我的剑拿来,我们走。”
看到两条曼妙的身影从小楼离开,梦渊的嘴角微微一翘,加快了脚步,四人如走马灯一般,好像只是行走,速度却是极快,从庄子里人们身边走过,就好像是掠过的一道微风,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不知去向。
“梦师,她们果然逃了。”甘明珠道。
“不然,若是她们真的只想逃遁,就不是如此从容的姿态了。”梦渊道:“想必是这位铁夫人心中不服,想要找一处合适动手,又能够方便进退的所在,会会我们呢。”
白马山庄的后山,凉风习习,这里本来该是一处不错的景致小院,不过日子久了,该是荒废了,院中的野草,长得足有及膝高。
沈傲霜停了下来,如一只蜻蜓轻巧地停在草尖上,将纤细的叶子微微下压了一寸光景。那一名少女却没有这等轻功,连续不停地移动着脚步,饶是如此,她脚下的草叶,也弯下了大半,只是不曾折断罢了。
“踏雪无痕”或者说“草上飞”是十分普通的轻功名词,但是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却是千中无一。
然后梦渊与甘明珠就像是两只大鸟一般轻巧地落下,同样是落在了草尖上,将那长长的草叶压得微微低头,身子如风中的荷叶,轻轻摆动着。
第五百五十四章 斗剑(上)
沈傲霜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两人,但有些皱起的娥眉,却暴露了这一刻她心中的犹疑,象她这等武功阅历之人,对于江湖武林中各大门派的杰出武功,几乎无所不知,对方只要在她眼前一晃,她立刻就能有所鉴别出对方的家数,然而对于眼前的这两人,显然有些失灵。只是有一点,她虽然不能认出对方的来路出处,却可以断定出对方的实力不可轻视。
“风摆残荷”
这种站法,最重要的是虚点在草叶上的那只脚尖,以此为支点,使得身子可以随意转移到任何一个方向,看来都极其自然。
“沈傲霜,亦或是我应该称你一声铁夫人?”梦渊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给她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对方对自己很熟悉,而自己对对方一无所知的时候。
“阁下如此身手,该不是无名之辈,不过请恕傲霜眼拙,却是认不出阁下的来历。”沈傲霜试探地道。
“无妨,有道是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梦渊好整以暇地调侃道:“本座此来,并非是想要与夫人相识亦或是结交。只要夫人能够满足了本座的来意,便是今日饶夫人一命,亦未尝不可。”
“好大的口气。”沈傲霜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一阵愤怒的红晕:“阁下也未免太小觑我了,便是郭白云复生,在我的剑面前,也是不敢如此狂妄。”
“哈哈哈,好极好极,若是夫人不堪一击,又怎能让我满意,正要请夫人全力以赴,让本座得以领教个完全。”梦渊闻言,顿时朗声笑道。
“若傲霜所记不错,该是和阁下首次相见,却不知阁下为何而来?”沈傲霜心中一动,问道。
“夫人不必费此心机,我师徒二人乃是郭姑娘的好友,与那寇英杰也有不错的交情,此时受其所托,助其夺回白马山庄,并找宇内二十四令的晦气,所以我们是敌非友,这是确定的。至于我说的满意,则是听闻夫人的剑术造诣了得,尤其是一套竹影婆娑剑法,当得起天下一绝之称,想要一窥全豹罢了。”
沈傲霜直气得一佛涅磐,二佛出世,听梦渊一本正经的说话口气,根本就是视其为无物,当即道:“好,我就看看阁下的身手,是否配得上阁下的狂妄。”
说着,她猛地踏前两步,一层强大的气机圈,随着她进身的式子,竟是同时向梦渊两人逼过来。
“梦师,这位沈夫人,便让弟子出手吧。”甘明珠微微一哂,竟迎着沈傲霜前进的势头,也踏上了两步道。
“也好,不过母亲比儿子要强得多,你要小心些,别太大意了。”梦渊应了一声,衣袂飘动,不知如何,已经退出了战圈。
“孟能是伤在你手下?”沈傲霜又惊又怒道。
“不错。”甘明珠淡淡地道,她的一只右手,握上了肋部的剑柄,两个字说出后,神情一片清明,在沈傲霜的感知之中,对方虽然是站在她的面前,却似乎并不存在一样。
“剑心通明,好厉害的丫头片子。”沈傲霜银牙一咬,神情中满是凝重之色。
默默地运转体内真气,将其提炼后逼出体外,就像是一个气圈,向着对方碾压过去。
“你一个还没我女儿大的小丫头,能够有多深厚的内力?我干脆以力服人,给你一个好看。”沈傲霜心道,她乃是性子极傲之人,不过她的理智压制住了她的骄傲罢了,被梦渊和甘明珠如此一激,如何还按捺得住,当下定了比拼内力的方式,先发制人。
从常识来说,她的应对并无不妥,内功的深厚与否,乃是日积月累的功夫,没有什么捷径可循,寇英杰那样的妖孽,乃是万中无一的存在,甘明珠虽然也是天纵之才,但毕竟是年轻了许多,在内功的深厚上,确实逊色了沈傲霜些许,但是内功的决胜,并不仅仅是深厚与否,法门的差异,内功的属性,运用的技巧,也是不可忽视的要诀。
只看到沈傲霜和甘明珠之间的距离足有两三丈之遥,随着沈傲霜的内力逼迫,两人之间的荒草,具皆向着甘明珠的方向倒伏了下去,直到大约一米左右,才像是撞上了一道无形的障壁,停了下来。
尖锐而锋利,这是沈傲霜的第一感觉,对方的内力远不及自己的浑厚,却犀利如针,寒冷如冰,就像是一柄犀利无匹的短剑,或者匕首,牢牢地抵住了自己的碾压,似乎有着一种随时要将自己的内力气场划破,刺穿的趋势。
“这是什么功夫?”
也难怪沈傲霜吃惊,事实上这是萧逸武侠作品中对于真气运用方面的不足,萧逸作品中的高手,更擅长于以强压弱,或者真气附着于武器,身体表面的战斗手段,而这般真气塑形,真气属性的强化运用,却是金庸,梁羽生作品中的特色。前者如倚天中成昆的幻阴指力,波斯三使的阴风刀,后者如云海玉弓缘中孟神通的修罗阴煞功,便是最典型的例子。
甘明珠修炼九阴内力有成,在梦渊的指点下,已经开始修炼明玉功,将体内的九阴真气,逐渐转化为阴冷无比的明玉真气,这些日子已经接近全功,此番挑战沈傲霜,正有几分宝剑出鞘,寒光四射的气势。
沈傲霜忽然又往前走了两步,将两人间的距离,缩短到了两丈之内,靠着拉进的距离,她施放出的真气气场密度大大增加,就像是一座山一样,向着对方压了过去。
“嗯?”
在沈傲霜的气场压迫之下,甘明珠似乎方才有所察觉一般,一点点抬起了头,她的一双眸子,清澈如水,明亮如星,在沈傲霜看来,竟有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清冷。
左手抬起,捏了个剑诀,将食中二指,朝着沈傲霜遥遥一点。
“滋”
这隔空的一点,竟是发出了如同裂帛一样的一声撕扯声,就像是一根锥子,一下子扎了过来,刺在了气场之上,刺入了其中,使得本来圆融的气场,出现了针尖大小的一点缝隙。
“好厉害的指法!”
沈傲霜大惊,她对自己的气场强度极具信心,数十年的浸淫之下,仅仅靠着自己的气场,就足以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便是令中高手以利刃刺戳,也无法突破其一二,而对方那个少女只是伸手一点,自己的气场就被其点破!
“五指心灯!”这是梦渊结合了五指灯和二心桥这两门独步天下的指功,将其融合精炼出来的一门指力,兼具五指灯的无坚不摧和二心桥的从心所欲,起名为五指心灯,乃是一门与金庸作品中的“六脉神剑”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奇特指力。
沈傲霜终究是身经百战的强者,一觉不妙,手已搭上了剑柄,内力灌注之下,一声龙吟,一口青霜短剑已经出鞘,擎在手中。
而几乎于此同时,甘明珠也拔出了新月短剑,从被刺破气场的那一点罅隙长驱之入,剑上光寒,如天际划破的一点流星!
“锵锵锵锵锵”
两只手腕飞快的振动中,两口同样是犀利无匹的短剑在一瞬间交击了五六次之多,这不过是方圆一臂之地,剑炁,寒光像是清泉翻涌,飞瀑流丹,充满了整个狭小的区域。
“叮,啪”
剑尖,剑脊的一连两次交击,终于将这股子气机引爆,似乎有着一股无形的张力在两人之间爆发,将两人向后弹开两步,两步之内,原先的杂草具皆化为齑粉,爆散开来。
沈傲霜打了个哆嗦,对方剑上传过来的那一缕冰冷气机,霸道无比,只是那么一缕,就消耗去了她足足三四倍的内息才得以化解,饶是如此,她手肘以上经脉阵阵刺痛,分明是被对方气机所伤。
对方少女面上蒙着轻纱,看不出表情,但那双眸子依旧清冷如水,没有一丝一毫波动。
“好一个剑术天才,只可惜,你是我的敌人。”沈傲霜银牙暗咬,推翻了原先打算凭着己身深厚内力和经验,逐渐消耗对方,寻找破绽的战略。
对方的寒冰内功太过可怖,内力虽不及自己深厚,但明显内力的精纯,属性的霸道,还胜过了自己。
如果不能在百招之内战胜对方,败的一定是自己!
第五百五十五章 斗剑 (下)
见微知着,沈傲霜静下心来,如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将自己的心神,与手中青霜短剑相互融合,一股冷蒙蒙的剑气,猝然由她紧抱在前胸的短剑上闪烁而出,先只是细细的一条,紧接着却形成一片光华,分幻出千百点银芒,将她一人一剑映照得分外显眼醒目。
这正是剑道中最上乘的“身剑合一”,剑客将本身所培练的内功功力,贯注入剑身,与心神呼应,此剑一经施展,将具有数倍于平时的威力!
“丫头,注意看好了,下面我将施展的这套剑法,将是你生平仅见。”沈傲霜说着,气势大盛,手中剑按照一种奇特的节奏,轻轻地振动着,每一振动,便多出一道剑身,连续八次振动后,她手中的长剑已经如孔雀开屏一般,幻出了九个剑身来。
甘明珠心中警惕,忽然举起了手中的短剑,横斜拦在身前,划出了一道微小的圆弧,这道圆弧一经划出,她手中的短剑似乎长了一截,由原先的二尺来长,变成了三尺有余,更是虬曲起来,夭矫如一条小小的青龙,又好似一枝寒梅,于寒风之中,盛开怒放。
这一招应手,正是吴老夫人的双照草堂秘功中,起手的那一式,天山绿萼梅,她竟是打算用这一套纯粹灵性的散招,来应对沈傲霜名动天下的竹影婆娑剑法。
沈傲霜突进,扇形展开的剑光,将甘明珠整个上半身,都笼罩在了这一剑之下,眼光望去,尽是森森剑气,耳中所闻,皆是萧萧剑鸣。
甘明珠却是不动,只是睁着一双明眸,牢牢地望着剑光变幻的那处边际,直到沈傲霜剑招走老,才手腕连振,一连点出七八剑去。
好似七八点寒梅,在风中绽放,每一朵寒梅,都托起了一道剑光,沈傲霜如此迅猛的剑招,就在将至未至的一刻,被拦了了正着。
“不好。”沈傲霜大惊,只见得对方的这个少女,剑尖轻引,忽然有一道银色光丝,将所有寒梅连成一片,骤然飘零下来,在萧萧风中,朵朵寒梅展动,似乎有微微暗香,浮空而来。
“好一式冷梅拂面。”梦渊在边上,看到甘明珠用出这一剑,忍不住出声赞道。
单以剑法而论,如今的甘明珠,还在梦渊之上,这一招变化所用的巧妙,分明已经是青出于蓝之势。
沈傲霜猛一点头,只听得“沙”地一声轻响,她被晨风扬起的秀发,已被削了一片下去,连束发的丝带,都被这一剑削断,一头青丝整个失去了束缚。
甘明珠并不急着乘势追击,而是退了一步,任由其向头发扎起。
“你在哪里见过这套剑法?”沈傲霜惊讶地问道,随即醒悟过来:“是我忘了,你和孟能交过手,不过仅仅是从一次交手中,就能够把握住这套剑法的剑意,倒也是难得。”
沈傲霜说着,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在边上的梦渊道:“下面我将全力施为,不要以为你掌握了这套剑法一些皮毛,就能应付得下来。”
说着她转往梦渊道:“那个女孩子不是两位的对手,希望两位能放她一码。”
梦渊点头道:“可以,她随时可以离开,我们不会阻拦。”
沈傲霜点了点头道:“战丫头,你走吧,这里的战斗,你根本插不上手。”
“弟子无能,夫人保重。”少女跪了下来,向沈傲霜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去。
梦渊看着那少女离开,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
他当然明白沈傲霜的打算,在和甘明珠过了数招之后,沈傲霜对于他们两人已经有了一种心理上的弱势,或者说,对于取胜已经缺乏了应有的信心,让她的弟子离开,最大的可能,是她在附近还安排有强援,至少能够保住她的性命。
对于梦渊来说,帮助寇英杰等人并不是他的根本目的,他所想要的,是和萧逸武侠世界中最为强悍的高手交锋,从而让自己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至于沈傲霜的生死,他并不关心,所以沈傲霜派出弟子求援,实际是正中他的下怀。
不过场中的两名女子,这时却完全让人忽视了她们的美丽,她们手中的剑,正闪烁着令无数剑客折腰的光芒。
在那个少女离去之后,沈傲霜的心彻底静了下来,这些年的养尊处优,运筹帷幄,让她少有亲自上阵与敌交锋的机会。那位二十四令总令主铁海棠乃是何等骄傲的角色,又怎么能够让自己的女人为他出生入死?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对方的那名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是她所无比熟悉的天份,似乎让她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风华正茂的自己,那个一出茅庐天下惊,以一套竹影婆娑剑法,与另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并称北地双娇的女剑客。
手中的青锋依然锋利而闪耀,与她的心相呼应着,这一刻的她,忘记了那个男人,忘记了她的儿女,她是剑客沈傲霜,也只是剑客沈傲霜。
向外扩张的气场向内收拢了起来,如甘明珠一样,只是将其收束在身周三尺方圆。她的心与她的剑,再次合而为一,不分彼此。
甘明珠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敏锐地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已经一脚踏入中年的女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势,和方才大不一样了。
所谓剑客,就是心中除剑之外,别无他物,所取所求,皆在剑中。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左手抽出了日照短剑,双剑交错,摆出了个十字摆莲的姿势,她全部的精神,都投入了进去。
下一刻,场中剑气纵横,剑光的明亮,甚至掩去了旭日的光辉,这两名当世最优秀的女剑客,再次交锋。不同于方才的急于取胜或是试探,此时的双方,乃是无保留地全力以赴。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一代诗圣杜甫以如此名句来形容公孙大娘的剑舞,而场中两人任何一人,剑术之高,皆不在公孙大娘之下。
“五十招!”
“一百招!”
“两百招!”
“三百招!”
原本如梦渊,甘明珠,沈傲霜这样的巅峰高手,与人交手,很少有超过十招的,但是沈傲霜与甘明珠的这一战,却打破了这个藩篱。双方的剑招都是如长江大河一般滚滚而来,似乎对方的每一剑,都能够激发出自己的无限灵感,以及身体内部蕴藏的潜力。
“竹影婆娑剑法”“落花七剑”“丹凤轩秘功”“双照草堂秘功”“独孤九剑”
无数奇招妙式信手拈来,层出不穷,甚或对方招式中的精绝之处,在下一刻都被融入到了自己的剑招之中。
腾腾白气从两人的头顶蒸腾而起,如两条气柱,凝而不散,这正是先天武者达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境界的标志。
两人从快到慢,再从慢到快,重复了两个轮回,终于再次慢了下来,吁吁的喘息声,清晰可闻。青色和紫色的衣襟上,血渍斑斑,有对方的,更多的是自己的。
沈傲霜已经感觉到了疲惫,头顶的白雾有些弥散开来,这些年她终究是在其他事上花了太多心思,而对方的两口短剑无论是速度还是变化,都消耗了她大量的心力和精神。
但是她的心中却没有太多的遗憾,能够在方才的一战中找回了自己,让她颇有一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感慨。
甘明珠的双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相比较对方,她要年轻得多,这种年轻同样体现在耐力上,从对方剑上传来的力量,她已经可以感觉到,对方到了强弩之末,而自己终于占到了上风。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数百招的交锋,她已经了解了对方,习惯了对方,对方的得意剑招,她都已经能够应付自如,甚至自己施展出来。
她左手中的剑忽然消失了,如闪电般探出,一指点了出去,点在了对方的剑脊上。
“五指心灯。”
这一指乃是蓄势而出,沈傲霜只觉得如同一道闪电击中了自己的剑身,震得虎口发麻,如果不是她一力坚持,恐怕手中剑都要脱手。
甘明珠的右手剑,便在这一刻点了出去,直指对方心坎。
这是必杀的一剑,沈傲霜心胆俱寒,已是闪躲不开。
“剑下留情。”
场边不知何时传来一声呼喝,接着大片的草叶,在真力的凝集下,呼啸着向着甘明珠罩落下来,更有一条人影,以流星飞坠之势,朝着甘明珠扑到,一掌推出,掌心内陷,莹白如玉。
〖
第五百五十六章 成玉霜
“莫伤我徒儿!”
那人虽急着救沈傲霜性命,另一人却更快一步,只是一闪,就出现在了甘明珠身侧,左掌一挥,劈空掌力挥出,将那大片草叶震散,右手一抬,和来人对了一掌,正是梦渊。
无声无息,只有如同闷雷般的滚滚劲气,以对掌的两人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甘明有梦渊挡住了劲气,只觉得劲风呼啸着从身边掠过,沈傲霜却已经被震得朝后跌了出去,一连退了七八步。
“乖徒儿,为师看你们比剑太入神了,没注意到又来了个厉害角色,抱歉,抱歉。”梦渊打了个哈哈,神色一肃,向着来人道:“好厉害的菩提掌力,报个万儿吧。”
那人长身玉立,一身黑衣,青巾扎发,显然是一女子,她踉跄着退了两步,虽是蒙着面,但露出来的那小半张脸一层红潮涌动,连带着一双眸子中,也流露出来惊骇之意,望着梦渊,竟然一时张不开口,只是运转真元,压制纷乱的气血。
梦渊的一掌,纵使非是全力而为,又岂是好接的?
“好霸道的掌力,难怪仅仅一个弟子,就能够差点要了沈傲霜的性命。”来人道:“我无意与阁下为难,只是沈傲霜却不能死在此地,希望阁下能够饶她一命。”
梦渊略一寻思,便冷笑道:“我知道了,阁下是怕我在这白马山庄地界杀了沈傲霜,必然激怒铁海棠及其一干爪牙党羽,大举来袭,而寇英杰和郭彩绫两人羽翼未丰,不是对手,如此白马山庄覆灭,你也难以再自欺欺人,置身事外是吧,成玉霜?”
“你!”
这黑衣女子正是郭彩绫的母亲,有“玉手金花”之称的成玉霜了,在原著中,她是个十足的杯具人物。作为北地双娇之一,年轻时的成玉霜有着倾城倾国的美貌,更有着一身高绝的所学,以玉菩提手和越女剑法两大绝学纵横西北,少有敌手。当世的英杰人物,无不为之倾倒,其中便以白马山庄庄主,富可敌国的郭白云,和宇内十二令的铁海棠最为出色,而后者更是其远房的表哥,和她有些亲属关系。
在一番思量后,成玉霜最后选择了性情刚正而骄傲的郭白云,本来这是个很好的结局,但是她性格中的骄傲和优柔寡断,在婚后依然与铁海棠保持着密切往来,虽然两人之间保持着清白,却给其夫妻间埋下了分裂的征兆。
郭白云乃是一方大豪,性子刚直,甚至是有些刚愎自用,对妻子与铁海棠之间的这种藕断丝连般的关系一直心怀愤懑,而成玉霜本身的骄傲,也不屑于向丈夫解释什么。殊不知就是天下最通情达理的丈夫,也难以容忍妻子“莫须有”的不贞,尤其是铁海棠此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大丈夫。
有道是三人成虎,众口烁金,成玉霜自以为是的清白,只不过是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而已,最终夫妻两人反目,刀剑相向,铁海棠又适逢其会地插了一手,终于就此决裂。
郭成两人夫妻反目之后,两人都认为曲在对方而理在己方,又都是格外骄傲之人,如此自然和好无期。除了对郭彩绫还有些牵挂之外,白马山庄的一干人等,包括寇英杰在内,在她手底下都吃过点亏。
按梦渊的看法,这位成女侠就是个自以为是,实际上情商颇为低下的人物,白马山庄的杯具和败落,固然有郭白云自身的原因,铁海棠的谋划,也有这位成女侠的一份功劳在。尤其是刚才居然贸贸然对甘明珠出手,更是让梦渊对她的印象恶劣了几分。
“哼,沈傲霜固然多行不义,死有余辜,但是她却是杀不得的。”成玉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以一种“我不和你们一般见识”,“我也是为了你们好”的语气道:“你两个武功虽然不弱,却不知道她出身的来历。”
“这个却是有所耳闻,听说是出自大荒山枯竹庵主一脉。”
梦渊口中说着,却走到沈傲霜身边,伸手一点,后者眼看着这一指点来,也没有失去活动的能力,却是闪躲不开,被其一指点倒,失去了知觉。
“仅此而已么?”成玉霜打量着梦渊不到三旬的面貌,道:“这个老怪物自从罹患朽骨症之后,三十年已不见外客,但是三十年前,她犹当盛年之时,却是武林中一个极不可轻视的人物,就连郭白云与铁海棠,都不得不仰仗她的鼻息。我也曾与她有过数面之缘,深知此人之诸多怪异与不易遭惹。而沈傲霜,正是她最心爱的弟子,要是你们真的杀了她,这个老怪物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此言差矣。”梦渊笑道:“你也说了,这是三十多年的事了,别的不说,三十年前的铁海堂和郭白云,怕不过是个在江湖中刚刚崭露头角的后生小辈,对一个处于全盛时期的武林前辈,保持适当的敬畏,是理所当然。郭白云已然逝去,不复多言,但那铁海棠,嘿嘿,三十年前的铁海棠和如今的他,一身功力相差又有几许?”
梦渊望了望甘明珠,继续道:“有道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又有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的那宝贝女儿和女婿,和铁海棠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一对死敌,这沈傲霜又是铁海棠的妻子,他枯竹庵主会站在哪一方,这不是明摆着的么?既然迟早都有要对上,为何不能先杀了沈傲霜,以期各个击破呢?”
“这。。。。。。”
成玉霜一怔,也许是枯竹庵主昔日积威太盛,她当日身临其境,为其所惊慑,却是不曾像梦渊这般分析过。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反驳梦渊。
只听得梦渊继续道:“不若梦某人和成女侠你来打个赌如何?”
成玉霜哼了一声道:“赌什么?”
“听郭彩绫说过,成女侠你以菩提手和越女剑名动天下,方才梦某已经领教了菩提手,不若再向女侠你讨教几手剑术,若是梦某不敌,这沈傲霜就交由你处置,若是得阁下让得几招,那么来日金沙滩风雷堡之行,也请女侠你一同走一趟如何?”
“好,一言为定。”
成玉霜应道,梦渊的这个要求,实际对她是十分有利的,金沙滩风雷堡之行,是郭彩绫必须面对的经历,作为一名母亲,即使梦渊不说,她都不会看着自己的女儿前去涉险,自己去走一趟,正是最为合理的选择。
“乖徒儿,你看仔细了,在剑之一道上,我能教你的东西不多,而这位夫人的一身剑术,当不在为师抑或沈傲霜之下。”梦渊说着,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身后背着的那口“海棠秋露”抽了出来,长剑一立,举剑过顶,摆出了嵩山快慢十八路剑法的起手式“万岳朝宗”。
在梦渊的武学体系中,剑法是相对薄弱的环节,当然,这是相比较他的轻功,掌法,刀法来说的。他的剑法最初学自费彬,后又从师左冷禅,封不平等人,最后得到了风清扬指点,学习了独孤九剑的剑意。嵩山派的诸人虽然为人不堪,但剑法上却是有过人之处,尤其是左冷禅所修订的嵩山快慢十八路剑法,在五岳剑派的门派剑法中,是以气度俨然著称。
成玉霜从腰间拔出一口软剑,轻轻一抖,斗得笔直,此剑剑身青白,剑身形如竹叶,剑脊轻薄,却韧性十足,寒气森森,却是一柄十分难得的寒铁软剑。
“阁下不必客气,尽管放剑过来。”手中有剑后,成玉霜气势大涨,原本因为心情动荡而产生的些许动摇,在拔剑在手的那一刹那消失无踪,这正是巅峰级别的剑手所具备的剑心,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够发挥出最高水平的剑术造诣。
“正要领教。”梦渊说着,剑化长虹,直奔成玉霜面门而来,月下秋露在他明玉功的灌注下,仅仅是一个直刺的动作,便带起了丝丝白气,在空中留下了一道冷霜的印痕。
成玉霜目光平静地望着来剑,待到剑尖上散发的寒气,开始接触到她的肌肤的那一刹那,手中软剑骤然挑起,剑尖径直指向梦渊的持剑之手手腕,恰到好处地将这一剑后续的三种变化,悉数封死。
〖
第五百五十七章 越女剑意
“好!”
梦渊轻赞一声,将完整的嵩山剑法尽皆施展开来,这套剑法在他手中施展开来,夭矫如龙,气象万千,便是左冷禅亲至,也是不过如此。
“很高明的剑法,单是凭着这套剑法,便足以开宗立派吧。”成玉霜接连应得几手,发现自己虽然能够轻松击破每一招每一式,但是对方这套剑法招与招,式与式之间紧密相连,几乎没有破绽可循,乃是少有的高明剑法,不由得赞叹道。
“只可惜,这套剑法虽然高明,但终究还是剑法,有轨迹可循,所以在真正的剑术面前,都是不堪一击。”
说着,成玉霜话锋一转,一连数剑刺出,每一剑,都刺在梦渊的剑招变化的趋势上。
“以无厚入有闲,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
看到成玉霜的这几剑,梦渊眼睛一亮,心中骤然闪过《庄子-养生主》中的这一句话来。
“果然高明”
梦渊呵呵一笑,他手中的剑突然弯了。
那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他用的并非是软剑,剑身虽有韧性,却绝不会真个弯曲如新月,但是在成玉霜的感知之中,对方的剑却是弯了过来,以无比自然的态势,划出了一个圆圈,如百炼精钢,化作绕指柔。
“武当--------绕指柔剑!”
在笑傲江湖的剧情中,梦渊偕任我行等人上武当,差点灭了武当一门,从张真人以下列代祖师的一些心法秘籍,都被他们几人瓜分了,这其中梦渊拿到的,便是大名鼎鼎的太极神功,而这绕指柔剑,正是其中所记载的一门用剑法门。
当梦渊使出绕指柔剑后,他剑法的变化,一下子丰富了数倍,原本气象森然的嵩山剑法,就像是那巍巍高山之上,忽然多了几条流水,将一股子柔和清亮,输入了其中。
就像是一头沉眠的巨兽,从梦中醒来,梦渊口中发出一声清啸,他手中的海棠秋露,一下子挥出灵动无比的数剑!
第一剑挥出,如高山耸峙,云雾缭绕,飘忽不定,朦胧万千。
第二剑一剑飞流直下,淙淙铮铮,似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若松根之细流,一股子平安喜乐之意,油然而生。
忽然剑光一闪,第三剑从这山间流水中突出,如行云流水一般酣畅,又有剑光如月般映照,清泉在石间欢腾。
这三剑连续挥出,成玉霜轻咦了一声,剑光再闪,却切不断梦渊剑中的酣畅剑意,不得不退了一步,她一双娥眉骤然挑起,道了一个“好”字。
她手中软剑轻挥,带起一片青光,如穹庐一般罩下,乃是一式“天如穹庐”,身形如风中劲草一般,飞快地舞动起来。
天清地宁,塞上牛羊,清风习习,草伏鹰飞。
这不是一剑,也不是一招,而是境随意生,手中的剑,不再是杀人的利器,而是乐师手中的乐器,文人手下的笔墨,随意激扬,挥洒自如。
梦渊长笑连连,手中剑再作变化,剑意汩汩滔滔,演腾沸澎湃之观,具蛟龙怒吼之象,宛然若坐危舟过巫峡,目眩神移,惊心动魄,如在群山奔赴,万壑争流之间,忽有轻舟已过,势就倘佯,时而余波激石,时而旋洑微沤之态。
这两人并没有试图以内功来压制对方,而是仅仅无比自如地用剑演绎着心中的剑意,由初始时的凝滞,到中途的欢畅流利,直到后面的出神入化一般。
从有招到无招,再从无招到有招,但是前后招式的差异,便如同天差地别一般。
不知不觉间,梦渊的剑术从最初的剑法,逐渐过渡到了他从学会独孤九剑后开始领悟了的剑术规则与本意,再到最后的用这些规则,来还原,甚至改变那些招式,从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到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再到后面的山还是山,水还是水。
他的每一剑挥出,已经不再是原先的招式,而是浑然天成,虽然每一剑都还有破绽存在,但是那些破绽,都已经成为了剑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这正是越女剑的真正涵义之所在,正如同高明的乐师或者画师,最开始时,是模仿前人或是师长的作品,从中汲取演奏和绘画的技巧与原理,到了对这些有了足够的认知之后,任何乐句,名画,在他们的耳中,眼前,都是一串串的音符,一道道的笔划,直到最后,当他们彻底掌握了这些规则,将它们与自己的灵感相融合,从而能够随心所欲地尽情演绎属于他们自己的音乐,画出饱含自己灵魂感悟的化作时,他们就已经从一个乐人,画者,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大师。
不再拘泥于招式,也不再讲究什么无招,更不去讲究什么有剑无剑,仗剑在手也好,信手拈来也好,哪怕是一个眼神,一步脚步,都包含着无比巧妙的剑意。
甘明珠看得如痴如醉,心中灵思,如泉涌一般,她的一双眸子越来越明亮,莹白如玉的面颊上,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这一场直是从旭日东升,一直斗到了金乌西坠,这交手的两人,出手居然没有一点重复,只是出剑的速度,从慢到快,又从快到慢,连续有了几个循环。
终于,两人的动作再次慢了下来,呼吸之声,清晰可闻,以梦渊与成玉霜两人的内功造诣,也是只有真的乏了,才会得如此。
只听得梦渊道:“痛快,痛快,梦渊此生与人交手无数,要说是斗得最痛快的,还是今日的这一场,不过为成女侠计,我们却是不必再打下去了。”
成玉霜额头鬓角的细汗,暴露了她此时的状态,要知道明玉功乃是天下最擅长久战的内功,练到第九重后,内力生生不息,甚至能够吸纳对方的内力以为己用。成玉霜内功虽精,却毕竟不能和此时的梦渊相比。
“你并没有能胜我。”成玉霜冷冷道。
“梦某人有言在先,成女侠你剑术高明,不在梦某之下,然而斗到此时,虽未真个分出胜负,梦某是有胜无败,成女侠你却是有败无胜!”
成玉霜轻哼了一声,却没有辩驳梦渊的话,她同样是萧逸武侠世界中最强的人物之一,梦渊说的意思,她是明白的。
要是仅仅比较剑,她的剑术比梦渊要高出足足一二筹去,但是这一二筹的差距,并不足以决定两人的胜负。在梦渊的身体周围,有着一道由无数漩涡组成的真气障壁,只要在这个范围之内,手中的兵器就会受到其影响,偏离原先的方向,不仅如此,明玉真气秉性至寒,交手的时候,还必须时时刻刻运转真气御寒,此消彼长之下,成玉霜的真气消耗速度比梦渊足足快了有四五成之多。
“我若是要胜你,当在百合之内。”成玉霜道。
“不错,不过天下虽大,能在百合之内胜得梦某人的,怕是不多。”梦渊呵呵笑道。
“诚然。”成玉霜微微点头道。
方才在交手的开始,成玉霜确实是占了上风的,但是当梦渊受到对方剑意激发,有所突破后,双方的差距就在不知不觉间逐渐缩小,直到最后,却是梦渊占了上风了。
“你和你的弟子都具有相当不错的实力,如果再加上我,还有那两个孩子的话,嗯,胜算虽然不高,却也是可以和铁海棠他们斗上一斗了。”成玉霜道。
“胜算不高?”梦渊饶有趣味地抬眼望了望成玉霜道:“那么以你之见,若是以我们五人记的话,有几成胜算?”
“这。。。。。。”成玉霜迟疑了一下道:“凭心而论,不过五成上下罢了。”
梦渊嗯了一声道:“愿闻其详。”
“这天下之大,藏龙卧虎,比如你们师徒二人,如此身手,我却不曾听闻过你们两个的名头,所谓世事难料,便在于此。”
成玉霜沉吟片刻道:“可能遇上的意外很多,我也不可能尽数知悉,所能提及的,不过是几个必然会遇到的人物。”
她将先时在比剑中凌乱的鬓发重新挽起,语音之中满是回忆往事的落寞,道:“首先当然是铁海棠,对于这个人,很少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 知彼知己
“这个人最大的特点是胸有城府,擅长谋定而后动,行事沉稳,绝不冲动,而一旦发力,就是全力以赴,如雷霆万钧一般。他本身武功精湛,一身所学出自一本名为‘《火海真经》的武林秘籍,此外,还练有几门武林中极为少见的功夫,可谓底牌丰富。但这并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他真正厉害的是雄心勃勃,而且极具亲和力,擅长笼络人心,交游广阔,有枭雄之才,手下高手如云,又与多名隐世的厉害人物结为奥援,堪称实力雄厚。”
“他手下有天地乾坤四大堂主,每个都是先天高手,其中的天堂堂主天马行空晏三多,出身晏家,对于这个世家,我想你应该有所耳闻。其他三人和他齐名,实力也弱不到哪去。更有风雪二老执掌刑堂,有一套极为厉害的联手家数。”
“金沙滩风雷堡乃是一处堡垒,易守难攻,铁海棠勾结官府,弄到了不少守城利器,有强弓硬弩无数,这还罢了,据说风雷堡上,还有红衣大炮数门。进出风雷堡,多通过水路,全然在火炮的威慑之下。”
再说可能出现的外援,除了枯竹庵主那个老怪物外,还有苗疆老怪青毛兽厉铁杉,以及海南独行大盗黑衫客边震一伙。
梦渊点了点头道:“这两人我有所耳闻,那厉铁杉的一对弟子,就在白马山庄之内,听说此人擅长铸造刀剑,是当世少有的兵器铸造大师。至于那黑衫客边震,虽然号称出身南海,行踪却是出没与云滇边际,不仅武功了得,还精通毒蛊之术,颇为了得,梦某几次想要会会他,都没有寻得合适的机会,正好凭这个机会,一尝夙愿。”
“你!”
成玉霜瞥了他一眼,悻悻地道:“倒是好豪气。”
“亦狂亦侠真名士,能哭能歌迈流俗。”梦渊哈哈一笑道:“梦某此次出山,固然有为令爱和令婿助拳的心意,更有着凭着这一身所学,会一会当今天下几位巅峰人物的渴望。本心如此,又何必去刻意掩饰。”
这时已是玉兔东升,在那皎洁月华之下,梦渊衣袂飘飘,仰天大笑,豪气冲霄,他原本平凡的容貌,已然完全被一种说不出的疏狂爽朗所盖过,竟是如此地风采照人。
让甘明珠一把抓起沈傲霜,四人一同回到了白马山庄,郭彩绫母女重逢,自然有一番体几话儿要说。
大半日不见,寇英杰的面上多了几分疲惫和倦怠,看到梦渊的到来,更抓住了沈傲霜,有些皱起的眉头,才算是舒缓了开来。
“梦兄,你可回来了。”
话语中带着无比的期盼,就像是个在海中失去了方向的舵手看到了醒来的船长。
“恭喜寇老弟,终于拿回了令师的基业,了却了一桩心事啊。”梦渊脸上露出一见生财般的笑容,拱了拱手道。
“唉~~”寇英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梦兄说笑了,如今的白马山庄,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百废待兴啊,可是我哪里有功夫~~~”
寇英杰说着,倒起了苦水。
和梦渊分别后,寇英杰和郭彩绫两人一路杀了进去,在如意功找到了正在闭关练功的邬大野,想起昔日这位“大师兄”给自己留下的惨痛回忆,还有其欺师灭祖,作恶多端的行径,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没有太多的言语,双方互相指责两句后,直接动手,此时的寇英杰已是金手指开到最大,主角光环光芒四射的时候,邬大野虽然武功不弱,却已经不是满级了的寇英杰的对手,三七二十一,三下五除二,寇英杰就把对方打成了一条死狗,在历数一番其罪状后,寇英杰手起掌落,让邬大野领了便当,而郭彩绫也战胜了效忠于邬大野的几名手下,郭彩绫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女子,手底下少有活口。
于是在一番好杀之后,心情激荡的小两口傻眼了。
他们这一行一路打杀,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沈傲霜又率先滑跤开溜,其后果就是庄子里再没有能够镇得住场面的人手,于是好家伙,树倒猢狲散,两人杀了邬大野后,从如意宫出来,发现这偌大的白马山庄一片寂寥,连个鬼影子都没了。
郭彩绫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寇英杰也只是能照顾得了自己罢了,两人这一合计,感情这白马山庄是拿回来了,但是拿回来的只是死物,连个下人都没有,更不要说好好打理了。更不要说,如今的山庄之中,还是死尸狼藉,都没来得及收拾。
想象一下这小两口的,住在方圆数十里的静寂山庄之中,几乎没有人烟,估摸着用不了多久,这里的野草都能长得引来各种山精野怪,这两口子就犯了愁了。
梦渊顿时就乐了,哈哈一笑道:“寇兄弟不必担忧,梦某早已思及此事,并有所安排,想来,这时候也差不多了。”
他说着,一抬手,射出一支蛇焰箭,在已经昏暗的天空中炸开,就看到山庄门口方向不远处,同样有一支蛇焰箭飞起,紧接着,隐隐约约,有人声传来,似乎足有上百口人,正朝着山庄过来。
“寇兄弟,你现在是这山庄的庄主,该是去迎接一下你的新庄户了。”梦渊道。
只见在月光照耀下,近百号人在两名头顶发亮的僧人和一名灰袍大汉的引领下,带着简陋的工具和家居器皿,生活细软和几辆大车,闹哄哄地已经到了门口。
这两名僧人乃是白塔寺的僧侣,那近百号人,则是托庇于白塔寺中的几十户难民,至于灰衣大汉,正是送至明和尚回去的念无常。
这当然是梦渊安排好的,这么大的庄子,没有足够的仆从和住客,怎么能够运转得起来,而白塔寺的和尚和难民,无疑是缓解眼下情况的最好选择。
梦渊这一路搜刮了大量的钱财,随便拿出一些,就足够念无常去附近镇上买来足以维持这些人五六天的物品,而他们的劳力,正是此时白马山庄所需要的。
有了人,有了钱,有了食物,有了地方,一切事务,在梦渊和甘明珠的协调之下,很快进入了正轨,到了第二天中午,山庄已经被打扫了个干净,一股微弱的生机,人气,正从这片土地上徐徐升了起来。
打坐片刻后,恢复了精神的诸人在大厅中纷纷坐了下来,端着清香扑鼻的茶水,换了身打扮的寇英杰看上去,已经有了几分庄主的架势。
“多亏梦兄考虑周全。”寇英杰感激地道,“彩绫已经将沈氏关押了起来,下面我们该计划一下风雷堡的事了,至于另一件事么,在去风雷堡期间,这里如何维持?”
寇英杰口中说着,一双眼睛已经又一次望向了梦渊。
“风雷堡是我们师徒这次出行的最后一站了。”梦渊道:“在风雷堡的事了了以后,我和明珠就要回返南海,所以我昨天和无常谈了一下。”
“无常出身于北地武林,而寇兄弟你现在身边也没有可靠可用之人,所以我打算将他留下,在你白马山庄中做个管事,在我们前往风雷堡期间,这白马山庄便交由他和至明大师照管。”
“这样很好,有无常照管此地,我等也好安心前往风雷堡,和铁海棠做个了断。”寇英杰赞同地道。
“所以,我们这次去风雷堡,就是我们五个?”梦渊问道。
“不,六个人。”寇英杰笑道:“我已经邀请了我的义兄,他将会和我们在金沙滩与我们汇合,到时我们六人联手,那铁海棠就算是有三头六臂,又有何可惧。
梦渊点了点头,寇英杰口中的义兄,正是在短短数载之中,将寇英杰从一个三流人物,硬生生提升到天下极流人物行列之中的奇人。这样的人物,不消说别的,梦渊也是想要好好地认识一番的。
也因为梦渊的进入,寇英杰比较原著之中,多了几分谨慎和谦恭,而不是原先的那样一朝得志,目空一切的自负,面对攻打风雷堡这最后一战,他也是将自己所能动用的人缘关系,悉数调动了起来。
屋外突然传来了紧急的敲门声,寇英杰起身,让客人进来,而走进来的,却是一个中年和尚。
此时的他一脸严肃,甚至能够看到隐隐的担忧之色。
“报告庄主,梦掌门,大约一刻钟前,我们发现监牢之中的沈傲霜不见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兵贵神速
“你说什么!”
寇英杰一惊,呼地站了起来。
“无妨。”梦渊摆了摆手道,“这沈傲霜被救,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哦,此话怎讲?”
“因为她的身份。”
梦渊笑了笑道:
“沈傲霜的身份特殊,她乃是铁海棠的妻子,又是铁海棠最大靠山的弟子,于情于理,铁海棠都没有容许她落到我们手中的道理。前日的交手中,我故意放走了她的贴身侍女,计算时候,铁海棠也该是作出反应了。”
“有道是情急则乱,正因为沈傲霜的身份如此重要,无论得到消息的否是铁海棠本人,采取营救行动,一定是其当务之急。所以铁海棠一方,必然会动用距离白马山庄最近的据点。”
成玉霜的眼睛一亮道:“如此,就可以把其据点一手拔除?”
梦渊点头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如今这白马山庄,已然重回我手,但是我等要远征风雷堡,则庄内实力,还是太单薄了一些,所以在出发之前,我们必须借助他们营救沈傲霜暴露的行踪,把他们的这处分令,一手拔了去。所以我吩咐无常,暗中盯着些,待得沈傲霜被救,便来通知我们。”
郭彩绫道:“如此甚好,只可惜让那沈傲霜跑了。”
甘明珠笑笑道:“这沈傲霜,还是跑了的好吧。”
梦渊笑道:“那是自然,如果铁海棠得知他根本不可能从我等手中救出沈傲霜,那么以他的枭雄心境,下次派出来的,恐怕就不是来救沈傲霜的,而是杀手了。如此沈傲霜死在白马山庄,铁海棠冲冠一怒,整个风雷堡同仇敌忾,加上枯竹那个老怪物发发疯,我们要面对的麻烦,可就会多出不少啊。”
甘明珠道:“反之沈傲霜回到了风雷堡,必然会宣扬我们的强大,倒是可以起到动摇人心的作用,毕竟她的一身修为非比凡俗,谁都不能小看了去。”
“可是如此一来,铁海棠他们不是就能了解了我们的虚实,并据此作出应对了么?”寇英杰问道。
“正是如此,不过我有四字,可以轻松应对如此造成的弊端。”梦渊道。
“哪四个字?”
“兵贵神速!”
静静的流水,在落日余晖里交织成一片柔和瑰丽的光彩,几只长嘴的翡翠鸟,不时的飞起又落下,发出清脆复尖锐的短鸣声,争着啄食穿梭于水面的那种小小的梭子鱼。大片的芦苇沿着布满了鹅卵石的岸边衍生着,一片碧绿摇曳在和暖的春风里。
天空带着那种粉粉的红,每一片云都象是镶了一道紫红色的金边。
越过眼前这片宽阔的山谷和溪流,即可以清楚的看见千翠叠障的一脉群山。
群山怀抱之中,那闪烁着黄金颜色的大片平原里,点缀着数千座楼宇,那片黄金色的光华,正是由于这些楼宇的反光所致。前有大河流水,后有群山为峙,左右双峰环抱,进可攻,退可守,好气势!当今名噪天下,声震四海的宇内二十四令总坛就在此地。
苍郁的群山斜挂着百十道形状不一的瀑布,远看如银河倒卷,在此刻夕阳的衬托之下,尤其五彩缤纷,美不胜收,河流溪水就是这么形成的。面对着辽阔的大片河水,金沙滩恰是这道主流的源头所在。
风雷堡有天、地、乾、坤四座大门,无不天险难犯。这四座大门,也是进入风雷堡仅有的四个门户,每一座大门除了有巧具灵思的阵法布置以外,都由天地乾坤内四堂堂主亲自坐镇,设防看守,天险再加上人险,于是形成了牢不可破的攻防阵线,用固若金汤四字来形容毫不为过。
往来其间的人都知道,宇内二十四令虽是门下弟子众多,但是来去进出各门户,都必须经过严格的盘查,用以进出识别的信物,更是花样繁多,除了有特装的腰牌,信旗以外,还有专供自己人识别的信号暗语,是以一外来人,即使侥幸取得腰牌信旗一类的证物,也是不易随意进出,即使你是一等一的杰出高手,在高手如林的防范之下,也是无能为力,想要凭一己之力单犯独斗,不啻飞蛾扑火,说句俏皮话,那可真是:耗子舔猫的鼻梁骨——找死。
在辽阔的河面上,时不时有水声阵阵,一艘艘金漆平底快舟,在河面面上往来如梭,金色快舟上飘扬着属于宇内二十四令总坛的专用旗帜,三角形的白底旗面上,绣绘着紧紧相扣结的二十四面金环,象征着宇内二十四令的牢结不破。金色的旗穗迎风飘舞,看上去尤其醒目。
任何时候,这种旗帜的出现,都显示着舟内有宇内二十四令本坛的重要人物在座。金漆的快舟,是属为接送这类重要人物的特种交通工具之一。
宇内二十四令这等庞大的江湖组织,属下除去本坛各重要职司以及天地乾坤四堂之外,另外再加上遍布天下的二十四令下辖九十六分舵,这么广泛的庞大组织,每日进出总坛联络公私的各职司,为数自是可观。是以专司接送这类重要人物的水陆交通工具,自是不可缺少。然而能有资格享用眼前这类金漆快舟的主儿,除了本坛各职司主管之外,属于外坛者,最起码也必须要具有分令主的身份。因此,这种金漆座船一经出现,也就倍觉风采,即使在附近江面上行驶,众舟筏一经着目,无不远远让路,听任其一舟飞驰,端的是惟我独尊,八面威风。
然而今天,却偏偏有人想要太岁头上动土,找一找这宇内二十四令的晦气,于是在宇内二十四令与远处江流之间的一个缓冲转接之处,吱吱呀呀地,行出了一叶小舟。
这一处地方,乃是两处大江主流,赖以衔结贯穿融汇之所,附近河道岔分,溪流纵横,在辽阔的绿原河洲里,阡陌进出,水流湍急,乃是至关重要的咽喉所在,却离得风雷堡有数里之遥,处于那种难以管控之地。
那小舟开始也颇为规矩,沿着岸边徐徐行着,丝毫没有突兀的意思,唯一有些特别的,就是这船的船头是银白色的,似乎包着一层铁皮。
船尾上的一名舟子,轻轻地摇着双桨,身着蓑衣,头戴斗笠,嘴里哼着小调,却有一双锋利如鹰的眼睛,扫视着江上的往返舟只,好像是一只鱼鹰,在寻觅着合适的猎物。
他很快就发现了他此行的猎物,那是一只有别于其他船只的金漆大船,气派不凡,仅仅是船上舱房的华丽装饰,和比起其他金漆快舟大了几乎一倍有余的船身,都预示着舟中乘客的身份。
此时在大船船头上,正站立着一名山羊胡须的老叟,身材瘦小,却在摇晃的船头上站得笔直,显然是修为不弱的样子,他叫冯德令,乃是天地风雷四堂中,地堂的副堂主,在整个宇内二十令中,地位也能够进入前二十之列。
本来以他的身份地位,也是足够独乘一艘金漆快舟的,但是此时舱中的三位大爷,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身手声望,都远比他超出太多,于是不怎么愿意敬陪末坐的冯副堂主,就出舱来透透气,也是为进入风雷堡,打个招呼。
突然,他发现了几分异样,在那江水汇流之处,一条小舟正笔直地,朝着这边过来,船头所指,正是自己所坐大船!
那条船好快!
要知道冯德令所在的这条大船,除了船上的风帆,更有二十八名桨手,一起划动之下,其速如飞,鲜有能及者。但是那条小船明明上面只有一个艄公,速度却快得惊人,船尾后方,足足喷出了三四丈远的白色激浪,船行的速度,简直就像是一支箭,甚至有低低的呼啸之声,朝着这边冲撞过来,只是转瞬之间,双方的距离,已经到了十丈之内!
“找死!”
冯德令又惊又怒,要知道船上除了他之外,还有着他的两名上级,和一名铁总令主极为看重的客人,这要是一被撞上,惊动了三人,哪怕他是个副堂主,都要挨上一顿训斥。
想也不想的,他足尖一挑,船舷边上的一条长篙,应脚而起,呼呼生风,向着对方艄公射去,冯德令江湖外号冷面阴差,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这一篙上蕴含了足以穿金裂石的劲道,直指对方胸膛,真要被刺中了,恐怕一个对穿是少不了的。
然后他就看到,那艄公微微抬起头,露出了小半张脸,那张嘴嘴角上弯,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像是在笑,但是这笑容落在冯德令的眼中,却别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意蕴。
〖
第五百六十章 摆明来路
在下一瞬间,冯德令看到了他不敢相信的一幕,对方的那个艄公忽然扭动了一下,那绝不是人所能能够做得出的动作,而像是一条蛇,一条鱼,或者一条鳝鱼!
“妖,妖怪!”
冯德令不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活了近六十个年头,也算是个老江湖了,但是眼前的这一幕,却让他有些白日见鬼的感觉,心神一震之下,手中长篙的招式就老了,被那艄公一下子夹在了腋下。
还没等他用力争夺,那艄公猛一抬手,一口柳叶飞刀发出了哧的一声,直奔面门射到,这当然不可能射中已经有了防范的冯德令,但是躲闪之间,不得不松开了长篙,而且那条小船也再没有能够拦住。
“咚”
一丈多长的小船,很难想象会具有如此的威力,撞在大船上,竟然发出了攻城锤撞击城门一般的一记闷响,在冯德令惊恐的眼神中,足足半个船身,就像是钉进大船的一根桩子,插进了大船的船体之内。
再看那个艄公,借着撞击的力量,就像是一根箭一样,将自己朝相反的方向射了出去,划出了一道弧线,消失在了江水中。
“冯副座,怎么回事。”
三条人影如电一般从舱中射出,愤怒地质问道,还没等到冯德令答话,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金漆大船的整个船身就那么炸开了,顿时,木板,破布,血肉,肢体的碎片四散飞扬,江上响起惨叫声一片。
“敌,敌袭!”
冯德令磕磕巴巴地冒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原来这小船上不仅装了铁皮的撞角,还装了火药,看这架势,船舱下面的十二名桨手,和没出来的两名侍女,应该是都报销了。
连带冯德令在内,活下来的四个人都是轻功了得之辈,各自施展了登萍渡水的轻功,踏着破碎的船板,朝着岸边过来,这后面出来的三个人两个是中年人,最后一个是个老者,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气势,所谓望势而知人,仅仅是这三人的外表,便能够看出每个人都是不凡之辈。
其中两人看上去,皆在五旬上下,左面那人蓄留着一头短发,面相清奇,长眉如针,伸出极长,一身鹅黄色长衫,足下是同色的一双丝质便履,细长的一双眸子微微上挑着,其内含蓄着炯炯神光,却在那袭黄色长衣左上方别有一面三角标志,那种标志显系纯金所制,闪烁着耀眼金光。右面那个人,身材较左面这人略见高些,只是衣色式样相同,头上亦多了一顶同色的软绫便帽,生得眉目清秀,模样儿很是斯文,手上一柄长有尺半的描金折扇,却在长衣左上方也同那短发人一般,别着一枚黄澄澄的三角形金牌。
而最后的那个老者身材瘦高,两肩奇宽,鸠首鹄面,状似野番,稀稀落落的一小绺白发,挽成核桃般大小的一个发髻,顶在头顶正中,一身皂色长衫,十分肥大,最令人吃惊的是,此老脸色奇特,包括他露出衣袖外的那一双鸟爪般的怪手,都像是毫无血色,而且白中透青,脸上,手上,青筋暴露,乍然看上去,真好象是深山大谷里不见天日的山魈木客一般。
“两位堂主,看来你们风雷堡这边不怎么太平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有人敢堵着门截杀你们的船,这倒是一大奇闻啊。”
这老者四下张望一番,不见人影,知道对方已经退得远了,他乃是受铁海棠之邀,前来作客,却没想到除了这么一码事,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道。
另两人哪里受得了这个,只见左面那汉子猛一提气,沉声道:
“方才出手的人听着,本座是宇内二十四令地堂堂主秦渔,我身边的这位,是乾堂堂主欧阳不平,你如果是对本令有所不满,尽管划下道来,我们两人接着就是,如此鬼鬼祟祟,拦江截杀,却不是光明正大的行径。”
他的声音可真是不小,在这江面之上散播开来,竟是牢牢压住了滔滔江水之声,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分明是内功了得。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应道:“嗯,两名堂主,一只老怪物,还加上一个添头,也算不虚此行。只管放马过来,我等在前方滩涂相候。”
这声音忽轻忽响,一时如在耳边细语,一时犹如远在天边,让人难以捉摸,好在秦渔眼尖,看到前方芦苇塘中似乎有人影一闪,便道一声:“在那里!”
“追”
四人也是无一庸手,各自足尖一点,如四支大鸟一般,驾驭着强风,直向那人追去。
在上乘轻功中,这一手叫做御风之术,又名陆地飞腾法,讲究的是擅用足尖之力,进退全靠一个“点”字。
但是他们追的这个人,却在轻功上造诣极深,那是一种非常奇特的身法,一脚踏前,后一步紧跟而上,像是踩着一只无形的轮盘,而他所到之处,芦苇也好,草木也好,都似乎躲避似地俯下身去,待得他行过才再度挺起,若不是看着他在前方奔走,几乎看不出他行走的路径。
“这是无踪步,是将轻功路数融入到了平时的一行一动中去的高明手段,两名堂主,你们可要小心些。”青面老人提醒道。
但所谓艺高人胆大,这两位堂主都是显赫一时的人物,哪里会在意这个,大概追了有盏茶功夫,那人忽然停住了脚步道:
“寇老弟,鱼儿上勾了,起吊吧。”
四人这才发现,此地离风雷堡,已经有了数里之遥,前方的滩涂地上,连同这引路的艄公,一共站着三男三女六个人,人影闪动间,已经将四人包围在了这一片地上。
为首的是一对青年男女,男的英气勃勃,女的国色天姿,在其两侧,分别是一名风韵犹存的美妇,和一名头戴大笠,一身素黄杉的魁梧汉子,而引他们一路来此的艄公,则和一名银纱蒙面的紫衣少女,隐隐封住了四人的来路。
这是一个圈套!
这居然是一个圈套!
这么简单的圈套居然会有人一脚踩进去!
任由这宇内二十四令的两大堂主想破头,都没有想到有人居然会用这样堪称荒唐的手段引他们入伏,以至于见到自己被对方包围,感觉到的不是危险,而是给气得乐了。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秦渔声色俱厉地喝道。
“宇内二十四令多行不义,今天就是要你们付出代价的日子。”为首的年轻人冷笑一声,双手张开,摆出了一个环抱的姿势,向着秦渔踏出两步,一股强大的气劲,向着他当面迫了过来。
这六个人中,寇英杰站的位置,决定了他是这些人的首脑,而这一出手,更是向被围的四人,表明了他强者的身份,用不着多话,四个人的目光,就同时注视到了他的身上。
秦渔毫不犹豫地释放出了自己的护体气劲,双方的气劲,就像是两头相对冲锋的蛮牛,毫不花巧地撞在了一起。
这是实打实的内功较量,两人齐齐发出了一声闷哼,寇英杰上身轻轻摇了一下,而秦渔的一张黄脸,却一下子涨得通红。
寇英杰一声冷笑,又向前踏出一步,护体元罡像是一块铁板一样,向着前方狠狠地推了过去。
这一下高下立判,只见得秦渔面色一白,喷出一口鲜血,朝后踉踉跄跄退了两步,才站稳了身子,只是这一下,就受了不轻的内伤。
“欧阳堂主,点子扎手,用兵刃。”
秦渔身为一堂堂主,虽然在内功修为上吃了大亏,丰富的经验却让他立时作出了应对,双臂往腰间一抖,向两面一分,手上各自执出一只稀罕的物件。
那玩意儿通体精铁打制,具有很多棱角刃口,扁扁的折叠在一块儿,一时看不出是什么家伙,可是紧随着秦渔抖动的双手,只听见净净两声脆响,两把家伙抖了开来,竟然是武林中罕见的一双奇形兵刃——跨虎篮!
这对跨虎篮,每一只都约有衙门口的红纸灯笼那么大小,上面有一双手提的把柄,通体上下闪烁出刀剑一般的银光,却在篮边四周挺生出十二个锋刃的棱锋。
在四名堂主中,秦渔并不以内力见长,其一身功夫,大半就在这对奇门兵器之上。
而一旁的欧阳不平,则抽出描金折扇,上前两步,替其分摊了几分压力,两人气势外放,堪堪抵住了寇英杰的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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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一章 坛主败亡 青面老人
“哼。”
寇英杰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一双手霍地抬了起来,平举到了胸前,在一个瞬间的凝劲之后,两道弧形气劲随着一式简单之极的挥斩动作,一左一右,朝着两人飞斩了出去。
“欧阳堂主当心!”
这看似儿戏的一击,却令秦渔勃然变色,他手中一对跨虎篮伴着一声低喝,猛地向前封了出去,无独有偶的,欧阳不平也没有躲闪,而是举起手中折扇,径直点在了弧形气劲的顶端。
“嘭”
“呯”
在众人的注视下,这两名坛主一起发出了一声闷哼,站立不稳地各自退了两步,秦渔两手并用,尚还好些,欧阳不平的右手虎口鲜血淋漓,分明是被震裂了。
寇英杰正是应了得理不饶人这句话儿,一击得手,他整个身子,骤然向前探出,迈出了一个大步。
这是武者几乎人人都会的弓箭步,但是在寇英杰的脚下,这一步却是真正阐述了“箭步”的涵义。无限武侠梦561
那是一种抢先和突破,只是一步,三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到了触手可及的位置,寇英杰的一双手,就这么平平地伸向了两人。
“哈”
秦渔和欧阳不平就觉得一股透骨的凉意扑面而来,浑身的寒毛一下子竖了起来,那是一种危险到了极致的感觉,就好像是被握住了心脏一样。
齐齐发出了一声大喝,秦渔的一双跨虎篮咔地一声合在了一起,化作了一面生满倒刺的铁牌,而欧阳不平则是展开了扇面,运扇如刀,猛地封了出去。
“格拉”
秦渔闷哼了一声,口角渗出了血丝,他手中的奇形盾牌上,赫然多了个拳头大小的窟窿,而欧阳不平更惨,百炼精钢的扇骨,被折断了一大半,脸色一片惨白,忽然一张口,一口逆血喷了出来。
三招两式,寇英杰已经完全地展露出了自己身为一个“强者”所具有的实力,这两大坛主,放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角色,两人联手,却被其完全压制,而且转眼之间,就到了分胜负,见生死的关头。
秦渔和欧阳不平两人心胆俱寒,面对着再次逼近的寇英杰,脸上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相好的,报个万儿吧,也叫我们两个知道,是死在谁的手里。”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沫,秦渔沉声道。
“吾名寇英杰,家师郭白云,两位对这两个名字,该不会陌生吧。”寇英杰冷冷地道,腾腾的杀意,已经将两人牢牢锁住。
“寇英杰,没想到不过数年功夫,你已经有了如此功力。”秦渔叹道。
寇英杰冷笑一声,再次抬起手来,向两人行去。
眼见秦渔两人小命不保,忽然那个高瘦的青面老人一抬手,一条白绫飞出,在两人腰间一绕,两人数百斤的分量,就像是不存在一样,被向后高高抡起,竟是甩出了六人的包围圈外,人影一动,青面老人已然站在了先前两人所站的位置上,原本半眯着的一双眸子睁了开来,打量了寇英杰一眼,问道:
“你就是寇英杰,果然有两下子。”
这一出手,救人,换位,一气呵成,利落之极,秦渔和欧阳不平在空中猛一抬手,射出一道旗花火箭,直入空中,紧接着就像是两只大鸟一般,向着风雷堡的方向跃去。无限武侠梦561
他们两个都是受伤不轻,又没了胆气,只想趁着这个机会,逃得性命。
“既然来了,又何必回去。”
一个声音幽幽地响起,第一个字响起时,还在数丈之外,到得最后一个字时,竟似乎在两人的耳边一样。
这个声音他们并不陌生,正是那个将他们四人引来此地的艄公。
秦渔两人又惊又怒,若不是此人,他二人早已完成任务,又怎么会到了这里,还差点丢了性命。
他们已经是全力施为,但是这个艄公的轻功,却更是骇人听闻,只是呼吸之间,已经贴到了两人的背后,他们甚至能够感觉到,那艄公口中的热气。
“不杀此人,绝对逃不脱此地。”
丰富的经验让两人立刻作出了判断,两人猛地一声呼喝,秦渔的身子如陀螺一般一转,无比灵巧地使出了一记泼风盘打,而欧阳不平更是狠辣,剩下的四五根扇骨一起射出,有快有慢,直奔那艄公面门,前胸,小腹数处要害。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一幕,那个艄公双手虚空只是一抱,却似乎有着黑白两团阴阳鱼儿,应手而生,化作一个太极,两人拼命一般的招式,便如泥牛入海一般,消逝在来人双手之间。
只见来人腰部一动,两人耳中,就听到了一声鹤鸣,那个人就像是一只张开翅膀的大鹤,双手如两只翅膀,又好像两根软鞭一样拍打挥下。
看似缓慢,其实却是快到了极致,两人下意识地抬手抵挡,只是感觉到了对方手臂挥过后,带起了些许凉风。
“噗”
一声轻响响过,像是孩童抽打陀螺一般的声音,秦渔和欧阳不平的两对眸子,整个从眼眶中凸出了一半,紧接着细细的血流,从他们的五官七窍中流淌了出来。
宇内二十四令地坛坛主秦渔,乾坛坛主欧阳不平,战死!
这艄公自然就是梦渊,他击杀两人,不过是须臾功夫,而场中那名青面老者,此时的神情却是格外凝重。
整个身子不动,膝不曲,腿不弯,仅仅是摆了摆袖子,青面老者就向前一纵,像是一棵巨木,撞在了寇英杰的护体元罡之上。
“嘭”
寇英杰哼了一声,身子像是一个羊皮筏子一样一连晃了几晃,却终究站稳了,没有后退一步,倒是那青面老人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咦”声,弹回了原地,活像是一个僵尸。
很明显,青面老人的试探,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在发觉对方的不好对付后,他发出了一声咯咯怪笑,上半个身子往前微微倾倒,一双枯瘦的手臂齐肩张开,看上去有些像是一只长臂猿,然后他不动了,只是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寇英杰。
寇英杰也不动,方才青面老人的合身一撞,足有千斤力量,虽然对已经神功大成的他不算太大的威胁,但是分明是个劲敌。而对方的样子,也让他想起来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让他默默地提起功力,准备寻找机会,和对方分个高下。
大凡到了巅峰高手的境界,已经很少出现可以用数量取胜的情况,能够与巅峰高手对决的,也只有巅峰高手,所以连坛主级别的人物,也不是寇英杰的对手,但是同样身为巅峰高手,对方这个青面老人,已经足以引起他的重视。
他们这个级别的人物交手,尤其是生死搏杀,很少有斗上几百招的,大多是寻觅机会,行雷霆一击。
如果说寇英杰有什么不足,那就是他的交手经验,无论是内功,还是境界,提升速度都远远快于常人,以梦渊举例,梦渊足足用了二十余年,作了出色的规划,屡获奇缘,才有了如今的实力,而寇英杰却是在朱空翼的指引之下,盗天地之灵机,仅仅不到两年,就跻身天下极流。
正因如此,在对战的经验,自己实力的运用火候上,难免会存在些许问题,在与比自己弱的人物对战时并不明显,但是同样水平的人物之间,却有些底气不足。
所以,虽然功力比青面老人还高了一成,但是先找到出手机会的,却是青面老人。
双手在胸前环抱,交错揉动,一阵阵轻微的风雷之声,在青面老人的双手掌心间响起,由轻而响,直有如六月雨季时,那天际的沉雷滚滚。
伴随着雷声,在青面老人的周围,出现了片片异象,以他为中心,三尺范围之内,渐渐形成了一个气涡,只听得一阵沙沙之声,无数灰沙小石,随即在那团向外扩充的气机里,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先受到影响的,并不是寇英杰,而是躲在青面老人身后的冯德令,他能活到近六十岁,自然不是个冒失的蠢货,先时寇英杰表现出来强大的实力,两名坛主纷纷落败,冯德令清楚自己的斤两,老实地躲在了后面。他知道青面老人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便是总令主,也要对其以礼相待,眼下他的小命,乃是和他联系在了一起的。
但是他却在这时动了起来,或者说,是像个扯线的人偶一般,猛地向前一冲,紧接着,一股子无形的大力,将他瘦小的身子包裹而起,像是一根投枪一样,飞也似地向寇英杰射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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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二章 青毛兽厉铁杉
就在冯德令飞来的时候,寇英杰吃惊地发现,那个青面老人,忽然不见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寇英杰猛一提气,将护体元罡的威力提到了十成,而冯德令就那么重重地撞在了上面。
像是一只高速飞行的鸟儿撞上了一堵墙。
“嘭噗。”
简单地用“血肉横飞”四个字已不能够形容冯德令的凄惨,那已经有些苍老的皮囊,在一瞬间出现了超过三十个至少有巴掌大小的口子,而里面的内容物,在大力的挤压下,一股脑儿喷涌了出来,将那大约两三尺方圆的空间,悉数笼罩在了其中。
而就在这血肉之中,一个蜷缩成婴儿般大小的人影,骤然伸出了他的那一双青惨惨的手爪。
就像是一只猎食的大山猫,或者豹子,在这一霎间爆发出了无比的杀机。
这是上乘身法中的“飞身追影”之术,在这青面老人手中施展开来,当真有着说不出的凌厉和凶狠,寇英杰甚至来不及反应,只是万分匆忙地施展出了鱼龙百变之术,身子向后一弓,如鲤鱼跃波之势,双膝上撞,整个身子一下子蜷缩起来。
但青面老人蓄势已久,哪里容得他能够避开,他的一双手猛地往前一探,整个人就像是只灵巧的大马猴,又像是一只奇怪的茶壶,两条手臂,竟是一下子长了五六寸去。
“通臂拳!”
这本是致命的杀招,眼看着寇英杰就要伤在这老人手中,场中却响起了一声愤怒的低哼声。
就像是一颗闷雷,在青面老人的耳边炸开,让得这老人的前扑之势,有了那么刹那的一顿,只见两条人影同时一闪,已经各出一臂,挡在了两人之间。
“铿~~~~~”
那是如锉刀在金属表面锉过时发出的可怕声响,这青面老人的杀手,硬是被人挡了下来,而寇英杰就像是刀尖前游过的一条鱼儿,只是一晃,便摆脱了险境。
寇英杰倒吸了一口冷气,只感觉到前胸部位凉飕飕的,低头一看,却是衣襟如被利刃划过一般,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的中衣。
这正是巅峰高手交锋之间的凶险,再深厚的内力,亦或是神乎其神的护体神功,都是有一个承受的极限存在,若是对方乃是和自己同一水平的人物,那一招失误,往往就是万劫不复的后果。
寇英杰逃得一难,场中三条人影相互间一阵晃动,散了开来,青面老人似乎是吃了个暗亏,朝后退了两步,双手护在胸前,两眼精光四射,无比警惕地望着突然插手的两人。而他的对面,是两个头戴斗笠的人物。
左边一人标准的艄公打扮,穿着蓑衣,黑色水靠,貌不惊人,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只黑色的水鸟,与周围的环境极是锲合。若不是其表现出来的惊人身手,青面老人几乎都要忽视他的存在。而让这种感觉更为强烈的,是另一个人,那个一身素黄杉的魁梧汉子。
这黄一人身材甚为高大,看上去魁梧轩昂,似乎是对先前寇英杰差点伤在青面老人手中很是不满,他伸手扶了扶斗笠,露出了眼睛和大半张脸,看了青面老人一眼。
好轩昂的一副相貌,浓眉大眼,鼻正口方,广阔的天庭,衬以厚圆的地阁,尤其是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在他目光注视之下,竟让人有着一种屈膝的冲动,那一种无形的威压与气场,不知道超过了另一人多少倍。换一句话说,就是当这黄衣人站到身前的时候,你的全部心神都会被其吸引,不能够分神别顾。
青面老人的那张丑陋的老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也不曾料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几个如此强悍的人物,别人尚且不提,仅仅是对方这个黄衣人,就给了自己莫大的威胁。
“两位如此身手,难道也想以多为胜么?”青面老人略微迟疑一下,开口说道,他看上去有些老态龙钟,这一开口,声音却如同少年,清楚而有力。
黄衣人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倒是那个黑衣人微微一笑道:“南疆一代宗师,青毛兽厉铁杉,我们没有认错人吧?”
“正是老夫,阁下是?”厉铁杉道。
“鄙人姓梦,出身南海。”梦渊淡淡地道:“本来此间的事,乃是我们和宇内二十四令之间的梁子,和你没有多大干系,但你既然来到了不该来的地方,又站在了宇内二十四令的一边,那么对我们来说,你就是我们的敌人。”
“所以你们想怎么样,把老夫留在此地?”厉铁杉道。
“有何不可,你们一行四人有三个已经永远留下了,你又为何要例外呢?”
“哼,只要你有这个本事。”厉铁杉大怒,一头乱发就像刺猬一样竖了起来。
话音未落,厉铁杉身形一动,骤然消失在了原地,再现身时,已到了梦渊的身前。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这八个字常被用来形容军人或武者在动静之间变化的迅速,但是厉铁杉的速度,却远远不是这八个字所能形容,那是如疾风,似闪电,取人性命,只是一闪!
“嘭”
厉铁杉的一对手掌,猛地撞上了梦渊如十字摆莲一般抬起的一双小臂上,发出了暮鼓晨钟一般的一声响亮,紧接着,两人身前的尺许方圆,四条手臂一化二,二化四,直到成了一片残影,飞快地交缠在了一起,不时有雷鸣之声响起。
没有精妙的招式,也没有那些剑客之间的惺惺相惜,这两人之间的交手,给旁观者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头野兽,或者是修炼成了人形的精怪,在以最原始的方式,用自己的尖牙和利爪,试图将对方撕碎。
厉铁杉的拳掌之间,不断地发出阵阵隆隆的雷鸣之声,似乎化身为一头雷豹,不断地撕咬和扑击。他的两只手飞快地变幻着攻击的方式,拳,掌,爪,指,甚至是锋利的指甲,都像是一把把的匕首,击打刺戳,往来如电。一双脚更是踏着原始而独特的节奏,疯狂地挪动着,调整着两者之间的距离,更提供着冲击对方的爆发性力量。
梦渊则充分利用了一双手臂的威力,一双小臂如螳螂的双刀,又如猛禽的双翼,拍打格挡,攻守兼资,双肘如枪,往来如风,而偶然间挥出的一记掌力,只消击中厉铁杉的双拳,就让其龇牙咧嘴地哆嗦几下。
“轻如鸿毛,重如泰山!”
这便是交手片刻后,厉铁杉的感受,对方的一双手臂像是一对铁盾,又如如同两把锯子,居然给自己一种面对大刀巨盾,牢不可催的感觉。而事实也是如此,自己的手上功夫,用洞金裂石来形容亦不为过,但是对方的那双手臂,却是坚逾金铁,刀枪不入,偏偏沉重之极,让自己每次和它们相击,都有种像是在军阵之中,对战手持大锤,独脚铜人之类重兵刃的感觉。
而更让厉铁杉心惊的,是对方的交手经验,对方所表现出来的功力,还远远不如方才的寇英杰,但是对战的经验,却是天差地别。交手之间所表现出来的那种老练,那种毫无花巧,直指本来的战斗风格,连同力量和技巧的运用,都达到了让厉铁杉叹为观之的程度。
厉铁杉知道,如这样继续下去,作为攻击一方,自己的体力消耗,将远远超过对方,但是对方的防守如铜墙铁壁,反击如泰山压顶,竟让自己一时间想要脱身,都是谈何容易。
梦渊的一双眼睛越来越亮,在疾风暴雨一般的交手中,他体内战斗的血液开始活泼了起来,那是一种无比的兴奋和热烈,如同火焰一般,在他的体内燃烧,将产生的巨大而神奇的力量,灌输到需要的部位去,而他的头脑却是清凉一片,自己的整个身子,就像是透明的一样出现在了自己的意念之中,每一块肌肉,每一滴血液的动向,都是那么清晰可察。
一丝丝,一缕缕,一股股的琉璃色真气从丹田涌出,然后在火焰的灼烧中被点燃,沸腾,从四肢百骸的每一处暗穴与毛孔,渗透出来,在他的身体表面,似乎有着一层薄薄的火焰在燃烧着,带起了道道白气,看上去像是浑身上下,都着了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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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章 强者心境
这正是天下最为刚烈霸道的内功心法嫁衣神功发挥到了极致后的展现,他的露在外面的皮肤逐渐变成了带着淡淡琥珀色的金色,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无比的大力。<
“嗡嗡,嗡嗡嗡”
梦渊的一双手臂发出了轻微的振动声,那是他的鹰翅功带起的真气共鸣,在下一刻,两人飞快翻动的双手,再一次磕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闷响。
“嘭”
那是足足有一两秒钟时候的僵持,只见厉铁杉原本青惨惨的老脸,忽然如饮了醇酒一般,泛起了一丝红晕,在一声闷哼声中,厉铁杉瘦削的身子,比来时还快了半分的速度退了开去,一直退了有四五步,然后,又是两步,才站稳了脚步。
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只是一开口,就一口血喷了出来,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大大地晃了一下,脸上的红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苍白。
“你的混元霹雳之功,倒也确实了得。”梦渊默默地注视着他道:“能够有今日之成就,也算是来之不易,今天死在这里,实在有些可惜。”
梦渊一边说着,一边徐徐前行,一股子淡淡的威压从他的身上升起,越来越强,等他走到厉铁杉身前的时候,他满意地在后者眼中看到了一丝畏惧的神色。
“你身为一代宗师,在南疆虽然横行无忌,却没有什么劣迹,看在这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梦渊说道:“退出这次的事,到此间事了,我想寇兄弟会欢迎你和你的弟子,到白马山庄做客,如何?”
厉铁杉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我确实还想活上两年,你留我性命,这份情我领了。”
他双手一躬,向几人拱了拱手,便转过身,向外走去,走得几步,忽然道:“边震那一家子听说都已经来了,你们虽然实力高强,遇到那几口子,还是要当心点。”
说完,厉铁杉扬长而去。
“你不杀他?”
寇英杰很有些好奇地道,这一路行来,他见惯了梦渊的杀伐果决,便是宇内二十四令的两大坛主,都在刚才作了他的手下亡魂。偏偏对这个样貌丑陋的老头,却网开了一面。
“他不一样。”梦渊摆了摆手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宇内二十四令中一干高手,皆是铁海棠的手下,与其休戚相关,地位越高,越是如此。而青毛兽这样的人物,因身份使然,只可能作铁氏的盟友,而不可能做其手下。其为铁氏效力,不过是为利所诱罢了,若是让其知道其所得的利益,远不如其所冒的风险。则其要么知难而退,要么向铁氏开口要更高的代价,无论是哪一种,对我等都是有利无害。况且,在方才的交手中,我以玄天金乌劲震伤了其三焦经脉,虽然行动无碍,要想真个与人动手,怕不要十天半月之后,其时我等于铁氏已经尘埃落定。有了今天的饶命情面,寇老弟不妨与其结交,届时铁氏能给的,我等又如何不能给?”
此时朱空翼行了过来,听了梦渊的说法后,连连点头,他取下一根树枝,在地上划道:“梦兄弟说得甚是,贤弟,我观你这些日子行事,以及方才与人交手,发觉你尚未习惯自己的功力境界和身份的转换,你可明白?”
“请大哥指点。”寇英杰虽然性子有些骄傲,但是在朱空翼面前,却总是保持着足够的谦逊。
“你资质极佳,又习练风柱,水涛两功得法,境遇之奇异,世间少有,短短数年,就走过了旁人数十年才能走完的路途,得以跻身天下极流。然则正因为如此,在力量的运用上,太过生涩,更多地是以力压人,遇上比你境界低的,自然是无往不利,但若是遇上同样的巅峰高手,则胜负难料。”
“那我该当如何?”寇英杰问道。
朱空翼微微一笑,笔走龙蛇,划出了四个字。
“鱼龙百变。”
寇英杰眼睛一亮,像是领悟了什么,又看到朱空翼继续写道:“你虽有护体元罡这等护体神功,然则如同你的境界一般,若是遇到若厉铁杉,梦兄弟,我这样人物,你的护体元罡,并不比一张纸结实多少。所以与其依凭护体元罡的防护,不若充分发挥你的鱼龙百变之术,在后面的对敌中,你不得再依赖护体元罡。”
“是的,大哥。”寇英杰点了点头道。
“这只是小道罢了,更重要的是你还没有习惯你的身份,如今的你,已经不是那个孓然一身的复仇者,而是北地一派霸主,白马山庄的庄主!”
“这。。。。。。”寇英杰有些迷惘了。
“朱兄的意思是,你如今把持的,并非是你自己一人,而是一方势力,就好比一条船,或者一辆车,而你是掌舵,把辕的那个人。你的行为,不仅关系到自己,还牵涉到你船上,车上坐着的其他人的安危以及利益。”
朱空翼赞许地点头:“你所要做的,不仅是更好地操舟,架辕,还需要让更多与你利益相关的人上你的船,你的车,将他们的利益和你捆绑在一起,这样你的势力才能够越发强大,以取代宇内二十四令败亡后出现的缺口。所以你的行事,应当适时考虑如何处置,对白马山庄更为有利,而不仅仅是单纯地击败对手。”
这朱空翼乃是皇室后裔,而梦渊更是曾经执掌不乐帮一脉的人物,他们的见识,自然不是寇英杰这么一个完全靠着猪脚气运上位的小人物所能比拟,这一番话对于寇英杰来说,无异于为其开启了一扇天窗,让他看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按下梦渊一行不表,再说风雷堡中的动静,两大坛主虽死,却在死前发出了旗花火箭,宣告了强敌的来临。
此时的议事堂中,气氛十分压抑。
八名金衣卫士,左右抱刀仁立,总司全堡安危的四坛坛主,未死的两位,天坛坛主天马行空晏三多,坤坛坛主墨羽岳琪。左右对坐,都是面色深沉,不发一言。
负责调派全堡武力干勇,新领总提调之职的龙虎拐呼延雷斜坐侧面。他身后是四名年轻身壮的分令令主,各领陆战、水战、封锁、游击职司,每人捧着一面三角形金色令旗。他四人表情严肃,随时待命出战,一副如临大敌模样。
这一切的一切,在在显示出今夜宇内二十四令遭遇到了不平凡的事情,要不然轻易不见露面的总令主铁海棠绝不会亲自出面主持。
铁海棠居中而坐,一袭雪白长衣,金色的披风,镶有蓝色宝石结子的风帽……这一切把这位声势显赫,**第一瓢把子,宇内二十四令的总令主衬托得极其雍容华贵。
铁夫人沈傲霜披着百雀羽的华丽披风,一声不吭的轻偎在他身边,她的脸看上去较昔日更为苍白,一些儿不见笑容。
在客座的方向,本来有两张白玉方几,此时却只坐了一伙三个人,为首的是一名黑衣老人,白卡卡的一张长脸,扫帚眉,三角眼,身上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袍子,虽是脸上皱纹满布,可是一头长发却黑同墨染,梳了一个道髻,瞧年岁,当在七旬之上。
这个老人两只手放在宽大的袖子里,坐在椅子上双目松弛地下垂,几几乎眯成了一道线,只是却由那两线细微的眼缝里,闪烁着灼灼神光。
坐在左侧方的那个人,看来年岁不及五旬,隆眉凹眼,双观高耸,也同前者一样,生就一张白卡卡长脸。这人身着一袭玄色外衣,长仅及膝,下面是一条月白色的长裤,黑袜,云子履,背插长剑,一副怪打扮。
同座右侧的另外一人——一个高梳螺髻,一身黄衣的妇人。
刀子眉三角眼,再配上一张三角脸,看上去这个女人可真是够狠的,那张本来已经够丑的脸,偏偏是不着一丝笑容,身上那一袭黄衣说它是斗篷不像,更不像一般时下妇人的长袄敞挂,简直怪极了!
还有更怪,那就是在那妇人右面肩上,还落着一只硕大的乌鸦。
人怪鸟也怪,那只乌鸦看起来较诸一般常鸦要大得多,而且头上还多了一撮子角毛,不时地引颈刷翎,扇动着一双翅膀,发出呱呱的怪叫声。
这三个人神情冷峻高傲,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形气势,便是与主座的铁氏相比,都是毫不逊色,分明是三个极为厉害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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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 仇人相见
“这厉老儿倒是好大的架子,要我等等他一人。”
那黄衣妇人忽然冷哼一声,出声道。
“边夫人莫急,本座已让秦坛主和欧阳坛主两人前去迎接,想来此时也该到了。”铁海棠一脸温和地道。
“报总令主,瞭望弟子发现两位坛主的求救讯号。”
“什么?”
饶是铁海棠修养了得,闻言也是脸色一变,要知道两名坛主本身已是江湖上的一流角色,加上一个苗疆宗师,有陆地神仙之称的厉铁杉,这样的阵容,居然也是遇险,则来人的高深莫测,简直是骇人听闻。
天马行空晏三多,墨羽岳琪各自长身而起,施礼道:“属下不才,请往接应。”
铁海棠笑了笑,但是他的笑容中,却没有丝毫应有的暖意。
“不是铁某小觑了两位贤弟,以两位之能,纵略胜秦坛主和欧阳坛主,却不是那位厉大师的对手,而且添油战术,从来不是什么好主意。
他说着,目光扫过,落在了一人身上,正是新任的总提调,龙虎拐呼延雷,道:“在这北地地方,敢有这个胆子来上门找铁某晦气的,不过二三人罢了,而其中最近可能前来的,应该就是郭白云那老匹夫的后人了。他想要逐一拦杀我令中高手,我便给他来个将计就计,傲霜,你通知庵主一声,为本座压阵,边家伉俪,昆仲,有劳你们三位和本座一并前往,去看看这位新晋的白马山庄主人,是如何一个了不得的角色。待此间事了,本座西原的那处场子,便交由各位打理,算是我等结盟的酬劳,如何?”
“好说!好说!”边震大笑道,真有上震屋瓦之势:“丈夫一言,驷马难追,铁老总,常言道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冲着你老兄这句话,天大的担子,我和我那个老伴儿自当效力!”
“风雪二老,你们守好这风雷堡,晏、岳两位兄弟,你们便随本座一并出行。”铁海棠说着道:“呼延提调,你去准备吧。”
“遵命!”
龙虎拐呼延雷唱了个诺,大声道。
总令主出行,这排场自然少不了,只听得风雷堡中三声炮响,战鼓如雷,在阵阵的吱呀声中,那水寨的大门徐徐打开,一艘足有二十余米长的金漆巨舟,在三艘十余米长的大船环拱之下,朝着芦苇荡的方向驶来。
这四艘大船乘风破浪,船上一众汉子光着臂膀,奋力划桨,更有着训练有素的武士往来巡视,当真是气度俨然。紧接着,只听到中央金漆大船上响起来一个声音:
“可是白马山庄故人之后来此相邀,铁某已应约而来,请出来相见便是。”
在上乘武学之中,有千里传音之说,这并不是说声音能够传到千里之外,但是功力深厚之人,能够凝音如实,数里之内清晰可闻却是不假,铁海棠这一开口,声如金钟玉磬,袅袅不绝,方圆数里之内,俱都回荡着他的声音,如绕梁余音,三日不绝,分明是内功精湛到了极致的显示。
“我等还在猜测你铁令主何时会亲自前来,不料想却是如此沉不住气。不过既然你铁令主来了,我等自当与你一会。”
芦苇荡中响起来朗朗之声,紧接着驶出一条乌蓬船来,船头上一人作劲装打扮,一口四尺长剑背负在身后,身材英挺,面貌俊朗,正是寇英杰,落后他半步的是一名少女,冰肌玉骨,貌美如花,英气勃勃,正是郭彩绫。
铁海棠默然地注视着眼前的两人,他同样是有着一对儿女的人,他的儿女也同样是那么优秀,甚至自己的女儿,还与这寇英杰有那么一丝情意,但是,如今一切都变了。
宇内二十四令,白马山庄,这两个势力,自从那个夺走了自己心爱之人,却又不懂得珍惜的独夫死去以后,所剩下的只有仇恨,而这种仇恨,随着岁月的经过而愈发深厚与沉淀。以至于到了如今的不死不休。
他知道,也许就在今日,双方中的一方将永远消失,而另一方也将付出惨重的代价,这就是江湖。
“你便是寇英杰了。”铁海棠望着寇英杰道:“我见过伤在你手下之人,嘿嘿,小小年纪,有这等身手,郭白云身后有知,也当有所安慰,只不过,你风华正茂年纪,又有着如花美眷,又何必来此找死?”
“江湖有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先师郭氏对寇某有知遇之恩,又以爱女相托,寇某不才,也知杀师之仇,不共带天,今寇某武功有成,自当前来,向铁令主你,了结这段梁子。”寇英杰侃侃而谈,丝毫不畏惧铁海棠的气势道。
在边上的晏三多按耐不住,喝问道:“姓寇的,本令秦、欧阳两名坛主,以及厉大师何在?”
寇英杰冷然道:“这位是何人?”
“本座天坛坛主晏三多。”
“好叫晏坛主知晓,贵令两大坛主与本人狭路相逢,已败亡在本人手中,至于那位厉铁衫,也不敌本人的一名义兄,已然知难而退,不会再插手我白马山庄和宇内二十四令的梁子。”
“晏贤弟且慢,今日一战在所难免,贤弟还怕没有出手的机会么?”铁海棠一见晏三多的眼睛都红了,似乎就要冲出去的样子,连忙伸手安慰道。
在他的四位坛主中,这晏三多武功高强,对他又是忠心耿耿,在他的手下,几乎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偏偏性如烈火,暴烈无比,连自己都得要让他三分。
这天地乾坤四大坛主,乃是铁海棠的左膀右臂,彼此之间私交极好,如今折了两个,不仅仅是晏三多,其他众人都一下子变了颜色,一股子忿然杀意,骤然升起,向着乌篷船的方向逼迫下来。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虽然用眼睛杀人这种事和武侠文化无关,但是这四艘船上上百名武林高手的恶意凝视,还是具有相当的压迫感的。
寇英杰却是面不改色,朱空翼曾传授他“临阵镇定”心法,正是为了应对这等场合。
“好好好,想来你口中的这位义兄,就是你的倚仗了,何不请他出来,见见此地的各位俊杰?”时间过得极短,铁海棠转向了寇英杰道。
“俊杰?”
寇英杰带了一点迷惘的神色,目光从场中诸人的身上掠过,最后落到了黑衫客边震等三人的身上。
“寇某只听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过大凡称得上俊杰二字的,应该分得清利益和性命哪个更重要一些,若是站错了边,枉自丢了性命,却一无所获,恐怕就称不上俊杰了。所谓俊杰,怎么也应该如那位苗疆宗师,厉铁杉这样的,一见不妙,全身而退,才是高明。至于说本人的义兄,倒是要让铁令主失望了,在这条船上的,可不止是在下的义兄啊。”
铁海棠大笑一声道:“在你的船上,包括那位艄公在内,不过是六个人罢了,铁某如今就在这里,请这几位高人一齐出来相见吧。”
这是铁海棠的老辣,他一眼看出,寇英杰乃是在故作神秘,在船舱中的是一人也好,三人五人也好,对于堂堂宇内二十四令来说,又有什么区别?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揭开对方的底牌,然后双方凭着手下功夫分个高低胜负。
船舱的门开了,首先出来的,是两名年纪不一的女子,为首的是一名中年女子,虽是徐娘半老,却是风韵犹存,能够看得出来,若是时间倒退二三十年,她是如何一名倾国倾城的丽人。
她的手中环抱着一柄长剑,古色斑斓,一眼望去,便不是凡物。
在她身后的是一名紫衣少女,面拢轻纱,体态窈窕,穿着一袭紫色广袖流仙裙,翩翩如仙,在两肋部位,佩戴着一双两尺左右长短的短剑。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仅仅是露出来的些许肌肤,莹白胜雪,皎洁如玉,便可判断出,这是一名绝色少女,甚至比起国色天香的郭彩绫,也是毫不逊色。
但是和后面出来的这个人相比,这两名女子的气势却大是不如,缓步行出的那名斗笠男子,身穿黄色长衫,头戴斗笠,脚上穿了一双虎头战靴,仅仅是走得两步,就给人以一种莫名的威势。
“龙行虎步”
看着他走路的样子,每个人的心中都会不自觉地冒出这四个字来,那种威风,那种气势,就像是沙场凯旋归来的元戎,或是朝堂之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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