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握手
“啊？谈过恋爱或者有男朋友就没机会吗？”张娜娜有些不服气，心里想着，那以后我找男朋友了就只能做服务员了？
“不，那倒不是，只是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男朋友的女生，会更加单纯，做起工作来也更加用心，更加专注，这是人力资源管理上的一些技术性经验，你不懂。”经理的笑越加神秘起来，让张娜娜看不懂。
“行了，小张啊，以后你就好好跟着我，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就到我办公室来，我会教你的，千万不要客气，好吗？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你准备好了吗？”
“我，我还是……”
“你还是什么呀你还是？历练几个月，做不做大堂经理，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情？”经理有些着急，脸微微红了。
“嗯，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句话我知道。”张娜娜像是被语文老师考了一句名言。
“那你还犹豫什么？这里，到处都有机会，你的条件，当然，不是指你的化学知识，这里不需要化学知识，不仅仅是干大堂经理那么简单，假以时日，你还可以做分店的总经理，你知道我们有多少家分店吗？告诉你，十五家，那时，你不是小张，也不是张经理，你是张总，张总知道吧？”经理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那种期待，在张娜娜看来，是对自己莫大的希望和鼓励。
从小学开始，没有人告诉过她，她的条件，可以一路做到管理层的中层甚至高层，这一碗鸡汤，不，是一碗毒鸡汤，已经将张娜娜同学的大脑灌糊涂了。
“嗯，谢谢您的肯定，我一定会努力的。”张娜娜的双眸中，闪动着灼灼的光。
“那好，祝你一切顺利，早日实现从小张服务员到张经理再到张总的跨越。”
经理站起身来，伸出双手，将张娜娜的手紧紧地握住，然后又轻轻地摩挲着，弄得张娜娜有些不舒服。
“你的手很温暖，很滑，不错，是做服务员的料，当然，是现阶段，以后啊，就是做经理和总经理的料。”经理说着，摩挲的幅度越加大了，到了小臂处。
“经理……”张娜娜叫了一声，将手抽回，经理有些尴尬，嘿嘿笑了两声，脸上显出了几分猥琐。
“哦，不好意思，这是职业习惯，你知道，做人力资源的，是比较喜欢考察考察人的全面性的，这握手，就是其中重要的一项，我看你也刚毕业，还不知道怎么握手呢，力度掌握得不是很好，要像我刚才那种力度，知道吗？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
张娜娜心想：我就算没握过手，也知道怎么握手，握手是不会去摩挲对方的手臂的吧？
于是，她得出了第一个结论：这经理，是个色狼。
但这个结论，并没有影响她想要留在这里的心，因为，父母那边的最后通牒，今天就是最后的期限，而且，经理刚才的那番话，令她感觉到，自己长那么大，是第一次得到别人那么高的赞扬，就算只是试一试，有希望地试下去，哪怕到不了分店的总经理，能到店里的大堂经理，这也是人生的一次成功，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成功，这也许是自己第一次有这种体验的机会。
所以，她看了看经理，点了点头。
劳动合同的签署很是简单，也很是快速，在体检完之后，她就入职了，这和当初来找经理面试，时间只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她每天都会和经理见上至少一次，经理每次都会和她“握手”，握手的幅度也越来越大，一边握手，还一边指导她握手的分寸和力度，她每次都感到厌恶，但见到事情正一步步朝前发展，父母也对自己找到工作这件事高兴得手舞足蹈，于是她也就只能默默忍受，在经理不注意的时候，乘势将自己的手抽回。
工作，在一天又一天的“握手”和忙碌的端盘子之中度过。
尽管都是“手上活路”，但张娜娜更喜欢端盘子这一项，心里的压力不会那么大，虽然身体的压力要大多了，但她还是将端盘子视为能从“握手”中解放出来的唯一方式，至少，在公司是这样的。
如果人力资源部经理钱大头对她的教导止步于“握手”的话，她想，她还是能适应的，但在一个月之后，钱大头在把她叫进办公室之后，就没有再继续和她握手了。
钱大头看起来有些犹豫，这种犹豫，和第一次接受他面试时有些相似，他有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显露在脸上。
“经理，我的表现还好吧？客人们对我上菜的速度和摆放碗碟的方式都赞不绝口，有好几位客人还找服务部经理专门表扬了我。”张娜娜不想让气氛那样压抑，她想说说自己的情况，好从钱大头的口中得出一些中肯的评价。
钱大头还是叹气，他点上烟，慢慢地吸了几口，不时还看看有些手足无措的张娜娜。
“经理，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张娜娜有些焦急。
“不，”钱大头终于将烟熄灭，但还是那副犹豫的表情，“其实，你做得很好，过不了过久，你就可以做经理了。”
张娜娜尽管对这张脸和这张脸之后的那双手都感到厌恶，但听到这些话时，她还是有些窃喜，得到表扬，不论是来自谁，对她而言都是少见的。
“那您还不高兴？”张娜娜将两者的联系建立起来。
“唉，”钱大头似乎很苦的样子，摇着他的大头，“教导的程度还不够，光是掌握了握手的诀窍，远远不够，不够啊。”
张娜娜的脸就红了，还以为有什么高见，原来是钱大头的鬼心思发生了变化，如果说那种方式的握手还不够，那他究竟要怎样？难不成这家伙还想变本加厉地对自己下手？
当真是那样，张娜娜一定不会答应，就算再傻，就算成绩再不好，就算学校只是专科，还是很差的那种，她也绝对不会让钱大头的龌蹉想法在自己身上实现，绝不。
但几秒钟之后，钱大头就笑了，笑得很是狡诈，“你可不要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我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但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我真的只是在指导你而已，你看啊，遇到一些有身份的客人，你是不是要握手？再遇到一些更有身份的，外国友人，人家还有贴面礼呢，还有拥抱呢，如果你要安慰自己手底下的员工，让他们好好干活，你知道，有些员工是需要安慰的，工作压力嘛，都会有，你不安抚好员工，你如何能推动工作？是不是？我说得是不是有道理？”
张娜娜的嘴巴微张，钱大头能看穿她的心思，她没有料到，她的阵脚已经被打乱。
第一百三十五章 教导的升级
恰在这时，手机响了，是母亲打过来的。
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钱大头，就想挂掉手机，但钱大头伸手示意她先接电话，她还是接了。
“娜娜，我今天和你爸去拜神，人家主持说了，你今年可是要升迁的哦，哈哈，这是个好消息，我实在忍不住，就打电话告诉你，你要努力哦，今年，是你升职的好机会，错过了今年，主持说了，可能要等上好几年才有这样的机会，关键就在你自己身上，只要你自己努力，稍微争取一下，就很容易……”
母亲还没等张娜娜开口，就噼里啪啦一大堆话，将张娜娜的心彻底打乱了。
电话的声音很大，加上母亲的声音很高亢，因此，钱大头在距离不远的对面，听得清清楚楚。
钱大头在想：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什么叫想要睡觉的时候就有人递枕头？哈哈。
张娜娜在想：这都是闹的哪一出？我刚想放弃时，母亲却又将我往火坑里推？
钱大头的笑很镇定，“娜娜，你听听，听听，我说的话现在就连神都感应到了？你说吧，我是不是一心为你好？”
张娜娜明白，现在，是时候表态了。
她清了一下嗓子，“钱经理，您说吧，还有什么需要教导我的？”
“拥抱，一定是拥抱啊，刚才我已经说了啊，你这小张，果真是懂道理的人啊。”
钱大头说着，已经以极端负责任的态度走向她，然后，火急火燎地将她揽入怀中，双手先在她背脊上轻拍，随后，握手时那种摩挲的动作，就在她的背上展开了。
这弄得她很不舒服，她不奔，甚至，在这方面她很聪明，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她明白男人的心思，也明白女人的心思，她其实应该坚决退开那双张满横肉的十分厌恶的手，然后朝着那肥嘟嘟的脸上打上两个耳光，最后大喝一声“姐姐不伺候了”，之后大踏步离开这里，离开有这令人厌恶的大脑袋的公司。
但是，母亲的话一直在耳边响着，就像一道魔咒，将她死死绑在这里，她一步也走不开。
时间很漫长，她的厌恶也渐渐地就要到达极限，钱大头那肮脏的手还在拥抱着她，她咬紧牙关，命令自己要忍，至少，也要先实现了母亲所说的今年的那个机会再说，不就是拥抱吗？学生时代，玩游戏的时候也是有的，男女同学之间，手拉手肩并肩的现象并不少见，于是，张娜娜在咬牙之下，终于将自己的怒火完全控制在了爆发之前的状态下。
也正是因为如此，钱大头的计划就顺利地迈出了第一步，钱大头很是满意，对张娜娜并没有张开双臂，像他一样将他揽入怀中的单方拥抱，但第一步已经成功了，第二步还会远吗？钱大头并不着急。
晚上回到家里，母亲对张娜娜今天接电话的表现却有些不满，母亲的惊喜和着急还未完全传达过去，张娜娜就挂掉了电话。
但不满归不满，母亲还是佯装着生了一小会气之后，就当面将自己未说宣泄完的激动心情都展示给了女儿张娜娜，父亲也在一旁附和着说上几句。
“虽然我们最后的目标是铁饭碗，但在端上铁饭碗之前，能在私营企业将职位提高一些，还是挺好的一件事，到了真正端上铁饭碗的时候，我们有经验啊，有经验了，提拔得就更快了啊，管理经验，它是相通的啊。”母亲说完主持的话后，就开始分析自己让女儿努力的理由。
张娜娜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她懂事啊，她是个乖女儿，对爸爸妈妈，她一向孝顺，从来就不愿违逆父母的意愿，许多委屈和烦恼，都选择自己承担，她要展现给父母的，都是自己最好的最快乐的状态，哪怕那些状态是装出来的。
“妈，你说的都对，我现在正努力呢，你不知道，我们酒店的人力资源经理对我有多器重……”说到这里，张娜娜感觉自己吃了苍蝇一般恶心，有些谎言，说得并不容易，但也不能到了这里就突然间换一个人来说啊，于是，她只得继续，“他说，我再继续锻炼锻炼，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做大堂经理了，那时候，哈哈，我的工资，就会翻倍了。”
对于这一消息，父亲和母亲都听得很认真，听完之后，也都很是满意，母亲又捡起了之前主持的话，“我就说嘛，人家主持活佛一样的人，不可能骗我，也不可能说错。”
张娜娜的表情内外十分不一样，这一点，父母却始终没有觉察到，哪怕她吃饭的时候一直都没说话，哪怕她吃完饭之后连自己喜欢喜看的电视剧都不愿再看就说自己要回房间睡觉，哪怕她说自己工作太累所以有些开心不起来，父母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年来，老实巴交的父母所能了解的，也就只是表面上的女儿而已，这是女儿懂事的幸福，还是父母不具备洞察力的悲哀？
钱大头的第二步，和握手一样，紧锣密鼓地展开了，就在第二天，进一步的计划就被钱大头提上了日程。
只是拥抱而已，也没有更过分的了，就当是在演戏吧，人家明星都还要演吻戏呢，这算什么？权当是一边工作一边和他演戏吧。
张娜娜需要精神上的支撑，这种职称，只能来源于自己内心的和解，任何人也不能设身处地地明白她内心的苦闷，因为任何人都没有和她一样经历过同样的事情。
有客人的时候，她和其他服务员一样，都穿着公司的制服，卖力地上菜上饭，不少客人都看得出，她和其他的服务员，不论是气质上还是言谈举止上，都是不一样的，因此，每次她上菜时，总能得到不少客人多看一眼的机会，到大堂经理那边表扬她的次数也就越加多了。
她喜欢这样忙碌的节奏，只要不用走进钱大头那有些昏暗的办公室，接受他的握手和拥抱教导，她就很开心，哪怕多上几次菜，累得气喘吁吁，她也很愿意。
第一百三十六章 接二连三的升职
那天上完菜之后，钱大头因为家里有事，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通过微信让她到办公室，这令她大大松了一口气，就和其他几名女服务员一起到了休息室，准备再登上半个小时就下班回家。
大家就聊了起来，小方是话比较多的姑娘，因为平时总能听到她叽叽咋咋的声音，虽然那种能静静地聊天的时间并不多，但在休息的间隙，这道声音也会在任何一个可能的间隙传进众人的耳朵。
那种大大咧咧的声音中所传达的内容，多半时候都是一些人畜无害的小玩笑而已，但到了休息室，小方的说话声音变小了，内容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这是张娜娜第一次听到这些内容。
小方说得有些卖弄，“你们知不知道，过不了多久，可能我就要去分店当大堂经理去了。”
小花来了兴趣，脸上的表情并不十分羡慕，相反，似乎带着一丝不屑，“说说看，你要去哪里当大堂经理啊？”
小方对她的态度很不以为然，“去哪里不知道，但人力资源部的钱经理说了，再锻炼锻炼，过段时间就可以了。”
小方很得意，对着小花撇嘴。
小花不服气，“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告诉你们，我也一样，过不了多久，我也要去做大堂经理了，哈哈，也是钱经理亲口对我说的。”
张娜娜听到这里，长大了嘴巴，她本想说，其实她也一样，但就因为想到了这个“一样”的去向，她就想，会不会也有一样的遭遇？
这时，小李也开口了，“看来我们这是群英荟萃，实不相瞒，过不了多久，我也将到分店就职。”
小李虽然是初中毕业，但平时还喜欢看上一些书，也喜欢卖弄自己的语文水平，今天，她对自己说出的一句话中有两个成语感到很满意。
“是吗？”正涂抹着口红的小孙抿了抿嘴唇，让口红更加均匀，“那我们不是都要走了？”
她的话已经表明，她的“去向”，也和大家一样。
张娜娜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小孙，也是钱经理亲口对你说的？”
小孙拢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那是当然，在这公司里，除了老总，还有谁能提拔人？就算老总要提拔人，也得是钱经理这边走程序啊。”
小孙对自己熟悉公司人事任免的程序很得意，而且，她还想再继续得意一下，“你们知不知道，一家公司最关键的几个部门是哪些？”
张娜娜知道，是人、财、物对应的三个部门，也就是人力资源部、财务部、办公室这三个部门，任何一家公司，虽然业务不同，但这三个部门，始终不变地是各家公司的关键和核心，尽管它们并不能直接产生收益。
但张娜娜不愿在这些最高学历只到高中的人前卖弄，她一向谦虚，也知道在一些不如自己的人面前，更加需要低调，这样，才不至于会被排挤。
小孙见众人都回答不出来，脸上的表情更加得意了，“告诉你们吧，是人力资源部、财务部、办公室，哈哈，这就是人、财、物啊，不论放在那个团体中，大到国家，小到一个家庭，这就是一个团队得以运行的核心和关键，长知识了吧？”
小孙的这套说辞，是来源于自己的研究生哥哥，她理解能力不行，但强在有个好记忆，她将哥哥的话，几乎原封不动地搬上来，还别说，这还真唬住了不少人。
小方、小花、小李等人尽管都对小孙的卖弄有些不服气，但对她说的这种理论还是很服气的。
“人力资源部经理，就是决定人才的来源、培养、升迁、去向的部门，所以，钱经理的话，一定没错的。”小李并不想巴结小孙，但她不愿放过自己继续卖弄一次的机会。
对于这些，张娜娜的确没什么兴趣，但她的确很关心，钱大头的教导方式是不是对每个人都一样，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小孙，“你说钱经理对你有教导，那是如何教导的啊？”
小孙一听，顿时就胀红了脸，沉默了半晌之后，她才慢吞吞地说，“教导，不就是教会我一些基本的职场礼仪之类的吗？”
张娜娜清楚地看到，除了小孙之外，小方、小花、小李等人的脸也都在自己说完话之后的一瞬间都通通红了。
“是啊，不就是教一些职场礼仪之类的吗？这些都是成功应对职场的要诀，我觉得钱经理教得……嗯，很好。”
小方断断续续地说完，脸上的红晕越加多了几分，小花和小李想要再补充解释什么，话到了嘴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就都闭口不言了。
“喂，你什么意思啊？”小花似乎回过神来，在思考提问者的心思。
小李也正在揣测，这张娜娜究竟安了什么心，她不会知道了什么吧？
已经回答了问题的小孙和小方，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对张娜娜那个问题回答，似乎暴露了什么，她们先不约而同地看了看张娜娜，随后就很快看这对方，再然后，小花和小李的眼神也加入进来，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她，那种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却不敢说出什么来，但却已经在之前说了不少的及其尴尬和担忧的表情，很是奇怪。
这样的眼神交流无声地进行了足足有三分钟，眼神在四人的中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焦点，在这一场时间不长的交流中，她们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张娜娜，你究竟什么意思啊？”四人异口同声，讨伐的气势已经很明显。
“不，我只是……”张娜娜显得紧张起来，“只是想要请教，有什么方法，也可以像你们一样，得到领导的青睐。”
不得不说，一向少言的张娜娜，还是有些急才的，在这种就要成为众矢之的的情况下，她的一句话，就将这种危险转化成了一场讨好大家拉近关系的机会。
“哈，这个嘛，你还有得学。”小孙说，继续拢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第一百三十七章 阳光洒满世界
小方接着说，“不错不错，我们都比你来的时间要长，你还得慢慢学，有些东西，不是说了你就能知道的，还得努力工作，在工作中积累经验。”
“对对对，踏实勤奋，好学不倦，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小李不忘说出两句不太贴合主题的诗。
“嗯，有时间还得多看、多学、多问，但有些经验，问了也没有，还得慢慢总结经验，经验就是宝啊，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呃，叫做……”小花本想学一下小李，也说出两句诗或者两个成语，显得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但一开始明明想到的，到了嘴边，就一下子忘得干干净净，最后只得说，“变废为宝，对，变废为宝，哈哈，今天受的这些苦都是一些废物，你得将这些废物都化成宝，哈哈，就是这样。”
对于小花的这后面的解释，张娜娜忍得很痛苦，她的成绩不好，这她承认，但要说出这样没水平的话来，还要让她认同，她实在没办法用自己的理解力去迁就她啊。
但这是不一般的时候啊，所以，她不敢笑啊，她的忍耐力是不错的，她能忍得住，这些，就留到以后想起来时再慢慢笑吧。
张娜娜不停点头，或许，让自己的大脑这样前后运动一下，也能稍微缓解一下自己想笑的冲动，她忍得实在太难受了啊。
“不错，不错，古语有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听了四位的高见，令我茅塞顿开，我想，我知道以后应该朝着哪个方向努力了。”张娜娜也不想，但她有些憋得难受，套用几句现成的诗词或者俗语成语在话中，真的有那么难吗？要把话说到点子上，真的有那么难吗？
那四位虽然有些嫉妒张娜娜能说出这样漂亮的话来，尤其是小李，她听到张娜娜说的俗语和成语之后，更是有些要较量较量的想法，但休息时间就要结束了，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和她见个高低，今天，既然是教育她的，而且，她也以这样的低姿态让自己和另外三位教育，所以，是不好发飙的。
之后，除了两位年纪偏大，长相也的确有些抱歉的大姐姐（其实是大妈级的人物）之外，如小方、小李之流，都或明示或暗示地表示，自己也已经得到过钱大头的亲口承诺，过不了多久，她们都会到分店去做大堂经理。
人并不算多，但加起来也有八个，张娜娜知道，这家酒店管理公司的分店一共有十六家，加上本部这一家，也就只是十七家，而且，她也大概了解了一下，现在的十七家酒店里，缺大堂经理的店只有三家，这三家店，都是副总经理在兼职做大堂经理，一直都在推举大堂经理的人选，但至今还没有找到适合的人。
尽管张娜娜不知道更多的内情，但从小方等人平时的闲聊中也知道一些消息，分店中的大堂经理们，收入并不算低，所以，想要辞职走人的几乎没有，而且，大堂经理这个角色，虽然比较累，但提成也比较丰厚，如果手下的服务员能将高档烟酒和酒席等推荐出去的话，还有丰厚的提成，因此，这个职位，其实是酒店的香饽饽，许多人都在盯着，也正是因为如此，三家分店的经理，一直都空缺着，没有点能耐和关系的，是不可能轻易上位的啊。
环视周围，小方、小花、小李、小孙以及其他服务员，不要说是做大堂经理，光是做好服务员这一本职工作都显得略有不足，如果真到了大堂经理的位子，真不知道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
但这些人都信心满满，就像小李虽然只记得一些诗词和成语就当自己是文化人一样，她们都以自己小时候和伙伴们玩家家时可以当“大姐”或者“妈妈”的经验而认为，自己是有当管理者的潜质的，并进一步认为这就是她们具有管理经验的明证。
张娜娜对此是想笑的，但终于还是没敢笑出来，她稍微往深层次的地方一想，就知道自己是悲哀的，而这些人更加是悲哀的，她的悲哀，她自己都不愿说出来，因为那是难以启齿的耻辱啊，尽管只是遭受了钱大头的“咸猪手”握手和拥抱，也已经令她感到无地自容。
但她们呢，她们却将这一切都视为领导的重视，视为领导的栽培，视为领导对自己的刮目相看，这是更大的悲哀。
能想到这些，并不能改变张娜娜决定继续忍受下去的想法，因为，母亲和父亲每天都会念叨几句关于什么时候升职的事情。
忍，忍耐，或许是磨练自己心性的一种最为有效的方式，这些耻辱都能忍过去了，也许，还真会有一个好结果。
她承认，自己是自私地有了一些想法的，尽管她的确是对小方之类的同事感到由衷同情的，但她也悄悄对比了一下，从学历方面来看，她就具有她们并不具备的优势，从客人的评价中，她也是最高的，如果再说别的诸如长相、气质之类的外在和内在个人素质的话，她不敢说自己是最好的，但她也绝对是上等的。
综合这些条件看下来，她的胜算，是远远超过了小方她们的。
这令她感到抱歉，却也同时令她感到欣喜，也许，再过上那么一小段时间，等自己真正上位了，当了大堂经理了，就不需要再为了谋求更高的职位而忍受钱大头的咸猪手了，因为她的追求，到了大堂经理这里，也就算是最高的了，那些什么老总副总之类的，莫说钱大头绝对不会推荐自己，因为那些职位和他的职位就已经是差不多一个档次了，就算钱大头敢冒险让自己上，以她的能力和学历，她也不敢想。
所以，再忍忍吧，如果钱大头的教导，就止步于“拥抱”的话。
她对自己说，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她突然间想到，在初中的时候，同桌林语曾经告诉过她，宋钱在写给她的信中写下过这样的一句话，“一切的阴霾都会散去，阳光，必将洒满这个世界。”
她永远都记得这句话，尽管这句话是宋钱写给林语的。
是的，阳光，必将洒满这个世界。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小方哭了
丁彪说到这里，哑然失笑，“你看你看，她至今都还记得你说的话，虽然是你说给另外一个人听的。”
宋钱并没有感到惊喜，相反，还有一丝丝紧张，因为他想到了马旭，“老彪，我真的不知道这些，就连那句话，其实我也差不多不记得了。”
丁彪见他的神情，也明白他是担心自己像马旭一样多想，急忙解释，“我知道，否则也不会给你说这个了，放心，我知道她原来就对你有意思，但那并不影响我对她有意思啊，哈哈，何况我今天是来进行成功经验分享的，后面的故事你还没听完呢。”
宋钱也来了兴趣，每个人，每个普通如自己的人，其实都在经历不一样的故事，这些故事，在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听来，其实并没有什么精彩之处，但在多少有过一些交集的人耳朵里，却能产生强烈的反响。
丁彪拿着酒杯，和宋钱干掉一杯，又开始进入了关于张娜娜的那段经历。
“拥抱”的教导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月，钱大头的耐性的确令人敬佩，至少在这种方式的教导之下，他并没有一次过分地跨越了这一教导的最大边界，也正因如此，张娜娜尽管感到屈辱，但还是能在内心将自己说服，也就是拥抱而已，就当给这位老男人一些心灵的安慰吧，他缺爱，一定是这样的。
一个月过去，“拥抱”礼还在继续，但大堂经理的事情，去依旧只是在钱大头的嘴上有些进展，实际上却并没有什么可靠的消息。
上午的时候，酒店是最不忙碌的时候，对服务员来说，这时候就是放松休息，养精蓄锐准备中午的小忙碌和晚上的大忙碌的时候。
小方首先就在休息室哭了，她的哭声和她的说话声一样响亮，好在休息室的隔音很好，外面的人都听不见，但这一幕还是将休息室内所有服务员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每个人都在安慰着她，在或近或远的距离，以或低沉或高亢的声音，用不同的方式。
当然，大家关心的一个关键问题是，她究竟为什么哭？她是一个乐观开朗的姑娘，平时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尽管嗓门大，但却并不遭人厌恶，相反，大家还都比较喜欢她，因为和她在一起会令人感到轻松。
小方一开始什么话都不愿意说，只是一味哭泣，众人安慰了半天后，也许是藏不住话的个性使然，小方带着哭腔告诉了大家一个重磅消息：“我怀孕了。”
怀孕并不奇怪，小方怀孕也并不奇怪，但小方在这个时候怀孕，这就很奇怪了。
她只有十八岁，没有男朋友，没有谈过恋爱，她怎么会怀孕？
大家的疑问都是一样的，除了两位年纪偏大的大姐还算镇定之外，其余的小女生，包括张娜娜在内，都暗自为这位同事捏了一把汗。
究竟是怎么回事？谁是经手人？
这是大家关注的第二个和第三个疑问。
好奇心是每个人的具有的，甚至是一种天然的品质，尤其在年轻时候，这种品质的表现就更加强烈。
好奇心不仅仅是想要了解别人的什么事，也有想要将自己的事告诉别人，在满足别人好奇的同时也让自己的好奇心得到满足的表现。
小方只淡淡地说了三个字，“钱经理……”
她本想将这段故事说得更详细一些，这样，她能得到的安慰或许会更多一些，但感觉和平时不一样，就不想多说那些细节。
众人的反应不一，有人已经背过脸去，有人在偷偷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有人轻轻拍着小方的肩膀，眼睛却看向别处。
张娜娜同学的观察力很强，她清楚地看到了周围的这一幕，除了上次没有和钱大头有来往的那两位大姐外，其余的人，尽管神态和举止不一，但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意识一下子都转到了自己身上，尽管她们的手或许还拍着小方的肩膀，或者语言还在机械地安慰着小方。
“为什么？”张娜娜几乎是脱口而出，没头没脑的问题，在她问出之后，也就知道自己问得莫名其妙，于是急忙补充，“钱经理和你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小方默默摇头，张口想说什么，却并没有说下去。
这些单纯的姑娘，她们的文化程度不高，心思纯洁无暇，在这小小的年纪，她们避讳的事情也很少，也正因这样，她们才会选择在这样的场合分享自己要被提拔的消息，自己和公司的中层有染的消息，这不是情商的问题，这是她们的年纪决定的。
“他是不是给你教导什么可以做大堂经理的方法了？”张娜娜知道问题有些不妥，但她的确很想知道，钱大头的教导究竟会到达什么样的地步。
这句话问出后，不仅是小方，小花、小李、小孙几位姑娘的脸色都齐齐变了。
“你怎么知道？”小方的表情最为诧异。
“究竟是怎么教导的？你要说出来，我们大家才能帮你。”张娜娜的气质在那一刹那就彻底转变了，她现在不是那个不爱说话的害羞姑娘，她是大姐大，她们这群人中的大姐大。
“对，他究竟是怎么把你骗到手的？”小花有些急躁，脸色很是难看。
“我，他，他说社交礼仪就注重自我牺牲，如果一点都不愿牺牲，根本就成不了公司的中层……”小方断断续续地说着那些她自己可能也不是很理解的话，“对了，”她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他说，像那些明星一样，要成为明星，难道就不用牺牲了？那些什么导演啊，制片人啊，投资方啊啥的，都需要明星在成名之前有所牺牲的，你在网上查一查，就知道了。”
张娜娜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这不就是欺骗无知少女吗？这世界竟然有这样的禽兽。
“所以，你就和他那个了？”小李不知道在这里如何用成语了表达，想了半天，也就只能说成这样。
“他给我说，大堂经理的名额，他在几天之后就要报给老板了，问我想不想抓住这次机会，如果想的话，就要考虑清楚，你们知道，我是真的很想把工作做好的，也想让自己的收入再多一些，好贴补一下我爸爸妈妈，他们真的太辛苦了……”小方的抽泣声传来，看得出，她是真正感到委屈。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人渣
“我去找他去。”张娜娜走出那个小小的包围圈，就要出门。
“喂，娜娜，你干嘛去啊？”众人在她身后叫，两个大姐已经将她拉住。
“去找他负责。”张娜娜说话的声音高了不少，和平时轻声细语的模样很不像。
“负责？”小孙在背后冷笑，众人的目光都投向她。
小孙知道，自己这话开了头，就只能继续说下去，“那打色狼会对她负责？笑话。”
“小孙，你什么意思？”其他人七嘴八舌地问，大概的意思就是这个。
“我比她还早些，我自己就已经去找过他了，哈，那打色狼说了，他手里有录像，当时是自愿的，根本就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小孙的话比刚才小方的还要劲爆，立刻就引来一阵唏嘘声。
“小孙，你的意思是？”张娜娜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错，”小孙话语凄凉，“我也是受害者之一，而且，我被害的经过，应该和小方一样。”
“什么？畜生，真是畜生……”众人都七嘴八舌地骂了起来。
“一开始是握手，说是要教什么职场礼仪，然后就是拥抱，接下来就是接吻，再然后，就是这样了……”小孙的话像一颗颗钉子，扎在张娜娜心头，也扎在小方、小花、小李以及另外几个和她们有着同样遭遇的人的心头。
“那简直就是个变态，就是人渣，我也被他……”小花的哭声连着说话声，接着就是一阵大哭。
小李和另外几人的哭声也随之响起，很快，此起彼伏的哭声就充满了整个休息室。
“我一直都相信那禽兽说的话，他说要让我当大堂经理，哼，都已经发生那事了，大堂经理的事还是没影，每次问他，他都说还需要时间，还需要机会，其实，他根本就是想要骗我们和他那个……”小李的话中没有成语，也许是来不及将成语放进心急之下的话中。
“不错，他就是人面兽心的坏蛋……”
“简直禽兽不如……”
声讨声伴随着哭声，在休息室内回荡。
除了两个年纪大些的大姐一直在劝慰之外，其余人，包括张娜娜，都在义愤填膺地表达着自己的悲哀和愤怒。
“这还是怪我们自己，要不是我们虚荣，不自量力，也不会上了那禽兽的当。”小孙开始检讨自己。
“对，都怪我自己，要不是想着可以做那大堂经理，我才不会被他骗了，我都已经有男朋友了，原本是打算明年就要结婚的，现在这样，唉……”小花的哭声中夹杂着莫大的后悔。
“他还说是喜欢啊，其实，他就是在利用我想要上位的心理，他得逞了，都是我的虚荣心给了他可乘之机。”小李的话中终于出现了成语，但她来不及为此感到满意，一阵哭声接着就从她的喉咙中发出。
“行了，大家听我说，”张娜娜在悲哀了一阵之后，开始理清了自己的思绪，“我们不能让那家伙就这样逍遥法外，我们不是工具，不是羔羊，不是他的玩物，我们一定要向他讨回公道，向公司讨一个公道。”
这话像是一个惊雷，将众人瞬间震醒，大家都怔怔地看着她。
钱大头给她们每个人都说过，他手中有录像，如果她们想要告他，他就会拿出证据来，证明当时发生关系时，她们都是自愿的。
为此，每次要开展龌蹉活动前，钱大头都会变着法儿问，“你现在是自愿和我发生关系的吗？”
得到肯定回答后，钱大头才会行动，而且会在重复好几次之后，确保是真实意思表示后，才会开始行动，这已经成为他找女孩之前的一个惯例，如果稍微有些不顺利，他一定不会贸然行动，这份耐性，也只有钱大头这种已经计划好一切的人才能做到。
“讨公道？我们如何讨公道？他手里有证据，而且……当时我们也明确表示过，是自愿……自愿的。”小方很是绝望，在说完这关键点之后，将头完全低了下去。
张娜娜毕竟是稍微有些文化的人，专科大学生，那也是大学生啊，有些基本的意识，还是有的。
“当时的证据虽然能证明，你们口头上是自愿的，但他都是许诺要给你们好处，但最后都没有兑现，这就是，嗯，欺诈……”张娜娜绞尽脑汁，也只想到这一层。
但是，欺骗感情，不论是用那种卑鄙的方式进行欺骗，他真的就是欺诈吗？他没有骗钱，他骗的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东西，要定了欺诈，那损失究竟是多大？又应该如何赔偿呢？
如果要定他的罪，那就更加不太可能了，因为他们之间没有金钱买卖，构不成那什么交易，而且，姑娘们都是成年人，也就不存在那什么非自愿行为之类的，这些，张娜娜却并没有想到。
“骚扰，对，他就是赤裸裸的骚扰……”张娜娜终于将自己的思考更加具体明确了一下，之后，要往哪个方向去，她有暂时想不到了。
最后的结果暂且不论，但至少也要闹一场，让那家伙胜败名列，也是大快人心的事，让他今后不能在祸害别人，也是功德一件。
张娜娜将自己心中闪过的念头告诉了大家，大家脸上都显出了难色。
“娜娜，你那样做，真的行得通？我还想上班呢，如果那样一闹，公司把我开除了，我就暂时没地方去了，我弟弟上学的生活费，还等着我挣呢。”
“是啊，我妈一直都在吃药，我还得拿工资给她看病呢。”
“我也是，我家里的生活费都指望我这点工资了，如果断粮了，我家里肯定就会陷入危机中了。”
……
众人都有不同的理由，总之就是，张娜娜想出来的那个主意，她们是保留了一些意见的。
张娜娜看着那些为了家庭在经受磨难的年轻的脸，瞬间感到更加悲哀，难道，为了生活，尊严可以不要？失去的那些女人最宝贵的东西就可以无所谓？她想不通，但她自己不也是这样吗？尽管她陷进去的程度和她们比起来还远远不如，但如果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她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一定能避开。
钱大头是聪明人，他很清楚，一下子就让这些单纯的没有经验的姑娘接受自己，是一件艰难的事情，但如果慢慢地让她们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其实就是一个温水煮青蛙的过程，慢慢地，再做那事，就是水到渠成的事，难度就大大降低了。
钱大头如果不是学心理学出身的，就一定是天生的心理学家，或者，是心理变态者，都同样掌握人的心理，并可以随意地玩弄人的心理。
第一百四十章 讨回公道
“你们自己的公道，难道你们也不愿讨回？”张娜娜知道，这些姑娘，如果没有更加严厉一些的逼迫，她们是绝对不会选择跟自己站在同一战线的。
“娜娜……”小方抬起头来，“这种事情，告诉你们，已经很丢脸了，如果再让公司的人都知道，那我们就真的呆不下去了。”
她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张娜娜也想过，闹了这一出之后，她们是铁定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但就这样忍气吞声？就这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绝对不能。
她一向是逆来顺受的人，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逆来顺受的日子长了，她现在要爆发了，她根本就顾不上什么后果不后果，她的人生已经有了二十几年时光，二十几年都没有疯狂过，哪怕曾喜欢的那个男孩宋钱，她已经鼓励了自己许多次，要对他表白，就算结果是失败的，她也要做一次，但她好几次拿起了电话，好几次已经编辑好短信和微信，好几次已经将写好的信放到了邮局的信箱口，她最后还是全部收回，她没有勇气，她就是个懦夫。
但今天，她要做一次勇士了。
“不在这家干了，我们就真没地方挣钱吃饭了？我们就会饿死了？就算去讨饭，去捡垃圾，也比在这里没尊严地或者好。”张娜娜的话中带着满腹的激动情绪，才短短一会的时间，她的气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什么都豁出去了，还有什么能够阻挡这股情绪呢？
“好，我跟你干了。”小花首先站了起来，双手快速抹掉脸上的泪水，像个侠女。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我也干了。”小李的诗还是不太对路，至少那“壮士”两个字就应该替换掉，但她功力还不够，不过也勉强能表达一下悲壮的情绪了。
“你们三个都去了，那我也去了。”小方也站了起来。
“我也去……”
“我也跟你们干了。”
……
整个休息室内的姑娘们，都在内心燃烧起熊熊火焰，这火焰，似乎要将那卑鄙龌蹉的钱大头烧成灰烬。
按照张娜娜的安排，已经有两位姑娘跑了出去准备，主管和大堂经理问起缺勤的人时，大家都会口风一致地打掩护，哦，她去厕所了，马上就回来。
中午的客人不多，主管和经理也知道，这种时候，就是放风的时候，只要上菜的人够了，他们也不会太在意一两个人的去向，只要赶在晚饭的客流高峰期到来时，她们准时出现就好。
傍晚十分，客人已经陆陆续续走进了酒店，今天有一家办百日宴的，订了十几间包房，今天的晚饭，酒店一定很热闹。
张娜娜沉浸在这种即将组织一场大规模反叛活动的紧张和欣喜中，如果说，曾经的人生因为没有疯狂过而有些缺憾的话，那么今天，就是她弥补缺憾的最好时机。
“小方呢，要准备上菜了，怎么还不见人？”
“小李呢，不是又躲进厕所背唐诗去了吧，什么时候了都，还不献身？”
“小花小花，你死到哪里去了？真把自己当成一朵花了？不用干活了？啊？”
……
主管和经理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找人，打电话没人接，在大堂喊了半天，也没人答应。
“娜娜呢，娜娜怎么也不见了，最老实的一个人，现在也玩失踪？这是要急死我啊？”
经理和主管叫了半天，问了半天，找了半天，最后，有保安悄悄地进来告诉他们，服务员全都在大门口。
保安的眼神有些紧张，话语也吞吞吐吐，似乎看到了林正英带着僵尸朝酒店赶来。
“什么？在门口？她们干嘛呢？都想转行做保安了？”经理一边气愤地说着，一边就跟着保安往门外走。
“还有，还有横幅……”保安本不想说话，但他看到的那横幅上的字，那些字他都认得，也知道那些字串在一起所表达的意思。
“横幅？客人没安排啊？她们打什么横幅？”经理显然还不知道，事情已经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等她走出门去，想要破口大骂，好好教训一番这些小妮子时，她却看到，不仅仅是横幅，还有每个人手中的小木牌子。
小木牌子上的字很简单，只有四个字——还我公道。
这什么情况？闹罢工呢？什么年代了？可以找人社局啊，还罢工？没必要啊？
经理的大脑中首先转的念头是这样，她看到，不少行人已经驻足在酒店门前，正看着大门口已经挂上去的横幅，她开不及发飙，就转身看了看横幅。
“无量人力资源经理钱德良，侵犯酒店多名女服务员，还我公道，还我清白”
横幅上的内容，出自张娜娜的手笔，她看到那些被印上去的宋体字时，心中大为畅快，这一次，人生应该没有遗憾了。
十几个女服务员分成左右两队，正好站立在打法横幅的左右两边，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小木牌，刚好把自己的脸挡住，这也是张娜娜经过思考之后要求制作的，她料想到，这事情一定会闹大，到时候，门口拍照的人肯定不少，这牌子正好可以将脸挡住，完全看不出是谁，但牌子上的字，恰好可以让人拍到，传到网上，这钱大头就算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互联网时代，舆情的影响，远远大过前科技时代，一段小小的视频，也会在几分钟之内，传遍真个华夏大地。
尽管还没看到结果，张娜娜却为自己的这个天才设想感到很得意。
钱大头，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死期？不对，他不能死，他要胜败名列，他要承受这种被千万人唾骂的屈辱。
经理和主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劝人？他们不敢，他们的脸，都暴露在至少上百台手机摄像头之下，一旦进入那小小的摄像头，并被录进去，他们就会成为名人。
他们都不笨，他们都是大学生，有基本的网络常识，知道互联网的传播速度，那是比瘟疫要快上万倍的科技，他们的脸，一定不能出现在那里面。
所以，他们都很及时也很到位地遮住了自己的脸，然后，就快速地返回公司的行政办公室，将事情汇报给了总经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袁小头
总经理袁小头是精明人，一听完经理的汇报，立刻就在心中盘算出了主意：第一，钱大头这个人不能留；第二，得先把这个消息告诉那帮姑娘，让她们尽快将横幅撤了，然后赶快上菜；第三，他应该现身说法，让那些录制视频的人，将他的态度，公司的态度都同步传到网上，这样，公司就不用再另外花上一笔新闻发布会的钱，而他的职位，也才能够保住。
钱大头的事情，他已经听了不少疯言疯语了，只是想到他工作能力还算不错，而且也并没有女员工因为他的事情而出现什么异常举动，于是，他也就视而不见，谁知道，一直姑息的事情，现在果真就演变成了这样的灾难了。
他快速地将事情和自己的初步处理汇报给了董事长，董事长一听，当下就飚了脏话，“钱大头那个傻X，尽给老子惹事，要他滚蛋，就按你的意见办。”
得到指令的袁小头，诚惶诚恐地出现在了门口，出现在女服务员们的身前，还不忘回头，对着正打开手机摄像的众人们微微颔首。
“袁总，扩音器。”保安将扩音器递在他的手里。
“各位，我们的员工中，出了一个害群之马，就是这横幅上的袁德良袁大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消息，我现在代表公司宣布，我们决定，将这个人立即开除……”
袁小头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了出去，他整个人也回过头去，对着十几名女服务员深深鞠躬，“各位同事，让你们受苦了，大家放心，公司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那钱大头，让他去死去吧。”
最后的一句，他将扩音器关掉了，只有门口的十几名女服务员和保安以及经理和主管听到了。
张娜娜和其他女服务的情绪，瞬间就被激活了，她们喜极而泣，哭成一片，她们的战果，已经取得了，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会这样彻底。
“还有，我向大家保证，如果查实钱德良有什么违法犯罪的线索，我们一定会支持大家报警，也会为大家提供一切物质的和精神的支持，请大家相信我。”
袁小头说这句话时，又熟练地将扩音器打开，那些手机也将这一幕都如数录了进去。
“但是现在，请大家支持一下我的工作，支持一下公司，我们还有不少客人正等着上菜呢，我的态度和承诺，相信已经在网上传开，请大家放心，我一定信守自己的诺言。”袁小头人看起来很瘦弱，似乎风都可以随时将他吹倒，但他说这话时，却十分具有大将的风度。
张娜娜选择相信他，是的，他是赖不掉的，还有那么多视频作证，他一定赖不掉。
其他人都在等着张娜娜，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她，张娜娜微微点头，双手一直举着牌子，慢慢地退进了酒店之内。
其他人见状，也学着她的样子，慢慢地举着牌子，小跑着进了酒店。
袁小头对着两个保安使了一个眼神，保安会意，将分别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工具，将那条长长的横幅取了下来。
袁小头又对着还未离去的人群鞠躬致谢，并再次说明，这是公司内部出了个不合格的员工，公司一定会严肃处理，请大家相信，公司致力于保护广大员工的合法权益，也会尽最大努力维护客户的切身利益，一旦发现有损害员工和客户的事情，公司绝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帮助员工和客户讨回公道。
袁小偷的演讲很带劲，有几个人竟然响起了掌声，然后，一片人也跟着鼓掌，这一次公司的危机，竟然转化成了一次免费的宣传，董事长看到网上的视频和视频下面的评价时，起初是很紧张的，待到看完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最大限度地显露在脸上了。
众人抨击的对象，无一例外都朝着钱德良钱大头，对公司保护女员工的做法都赞不绝口，并表示有这样负责任的公司领导在，客户的利益一定是有保障的，还有不少人表示，一定要找时间到这家公司去尝一尝，听说好几道招牌菜都还不错。
这些内容的背后，当然有袁小头雇佣的不少水军，他能当上总公司的总经理，掌管着十七家酒店，绝不是泛泛之辈。
而张娜娜她们，也正带着无比满足的心情，开始熟悉地忙碌起来。
晚上的酒席，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尽管上菜的时间稍微晚了一些，但大家也都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不少客人在面对上菜的服务员时，都报以同情和赞扬，同情其不幸遭遇，赞扬其勇敢维权的行动，因此，上菜迟了一些的小事，并没有引起客人和酒店之间的冲突。
客人们都散尽之后，袁小头专门吩咐了后厨，让后厨为辛苦了一天的女服务员们准备了一桌最好的酒席，他亲自作陪，要和这些受到钱大头伤害的女同事们好好聊聊，征求一下下一步处理钱大头的意见。
张娜娜率先发言，她喝了一口红酒，脸上泛着红晕，不是因为酒力，而是因为心中的畅快。
“钱大头必须开除，而且还要将开除他的理由挂上公司的官网，让他名誉扫地，以后再也不能进别的公司，祸害女性。”张娜娜慷慨激昂。
“对，不错，就要让那畜生名誉扫地……”
一阵附和声此起彼伏，女服务员们看到已经取得了阶段性胜利，都开始唯张娜娜马首是瞻。
“这是必须的，”袁小头的表情也很悲愤，似乎他也是受害者之一，这就令女服务员们对他更加生出了敬意。
“当然，明天我就咨询公司法务部，在不违法的情况下，能怎样把他搞臭，就怎样把他搞臭，这种害群之马，一定不能姑息。”
“袁总，太感谢您了，要是没有您为我们做主，我们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小方已经哭了起来。
“小方，你的肚子……”张娜娜指着小方，又看了看袁小头。
袁小头精明得就像一只猴，立刻明白了张娜娜的意思，“放心，我们一定支持小方采取法律行动，公司的法务，可以作为你的代表律师，免费的，就要向那钱大头索赔。”
这话令小方哭得更加厉害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和解
袁小头的语言很温柔，似乎能融化姑娘们内心的所有伤痛。
但张娜娜清楚，除了开除钱大头使比较具体的处理措施之外，其他的许诺，都没有实质性内容。
诸如请律师告钱大头，这些姑娘们是不是愿意告，告了之后成功的几率有多少，成功之后能得到什么实质性的赔偿，这些，都是未知之数，因而是十分抽象的。
但一帮年轻的没见过世面的姑娘，在袁小头的温柔语言安慰之下，已经对这位平时高高在上的总经理感恩戴德，谁会有心思去想，他的内容是抽象的还是具体的？
“袁总，我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张娜娜发现自己很勇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勇敢。
袁小头礼貌地看着她，用手示意她可以随意。
“如果钱大头那边不愿意赔偿的话，您看，公司这边是不是能给小方和这些受害的同事补偿？”
张娜娜说完，已经发现所有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聚焦，这令她感到有些自豪，是的，是自豪，这种受人瞩目的时刻，从来没有在她的身上发生过，虽然还不能确定，这种瞩目中有多少是绝对善意的和赞美的。
袁小头的微笑在脸上僵硬了一下，随后，他快速地做出了反应，“小张说得很有道理，这一点，是我忽视了，大家放心，像小方这样的，我知道也需要一些钱去做手术什么的，因为那畜生根本就不是人，所以，生孩子，那是不可能的。”
他的话越来越低，也许是怕刺激到这帮姑娘。
小方等人一边哭着，一边看向这位老总。
“至少，手术的费用和一笔营养费，我就算自己掏腰包，也一定要补偿给你们，好吧？”袁小头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似乎他的悲痛，一点都不输给受害的姑娘们。
张娜娜听到这里，不知道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问题似乎很多，但只要有了这两个具体的承诺，其他的，好像也不能再提什么了。
“小张啊，你看我这样可以吗？”袁小头微笑着看向张娜娜，这令后者感到压力瞬间变大。
“袁总，我……”张娜娜的勇气好像就要散了，刚才自己能直言争取权利，现在，她能想到的要求，袁小头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在没有什么目的想要达到的时候，她就真的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底气了。
“没关系，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说出来，只要是力所能及的，我都会考虑。”袁小头的微笑更加温暖了几分，张娜娜看到那张慈眉善目的微笑着的脸时，已经不愿意再向他提什么要求了。
而其他人的情况也是那样，她们尽管文化程度普遍都不高，她们工作的时间也都不长，她们的人生阅历都很浅，她们所干的服务员的活，都是最底层的工作，这样一位掌管着十七家酒店的大人物这样和蔼地看着自己，在听自己说出要求时，她们一下子就都懵了：这是真实的吗？总经理竟然和我坐在一起吃饭，还问我还有什么要求，她会一并满足。
年轻的人们，在许多情况下都是感恩的，也都是讲道理的，胡搅蛮缠，绝不是大多数普通人的强项，至少，许多人都没有这样厚的脸皮去做那样的事。
只要你好说话，我也很好说话，我甚至愿意吃亏一点，也绝不元让你感到难堪和难做。
这是许多人在学校时所受到的教育，这种谦让的教育，培养了许多踏踏实实干工作，不愿去追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是要追求，也得靠自己的努力。
袁小头的眼光挨个儿扫过全场，他静静地等待着，他已经做好了打算，无论这帮姑娘们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当然，答应的方式可以是直接的具体的，也可以是抽象的无实质内容的，至于他日怎么兑现，他自有自己的方式。
“这样吧，我再答应大家一件事，”袁小头心中又想出一个计策。
众人都凝神静听。
“大家都是踏踏实实干活的人，而且也都有做人的良好品质，我向大家承诺，只要大家兢兢业业地在公司在干上三年，三年之内，我保证，大家都可以做上酒店的大堂经理这个职位，不知道大家是否愿意？”
此话一出，一众姑娘更是感动得简直想要以身相许。
这就是她们的目标啊，做大堂经理，以她们的学历和资历，以她们的经验和能力，如果真能在三年之内做到大堂经理，已经是飞机一般的速度了，这个时间，虽然比钱大头承诺的看起来要长，但仔细想想，钱大头的那个，事实上没有任何的期限，没有期限，那就可长可短，根本无法估计，但袁总的不一样，他的承诺，是有时间限制的，三年之内，最长的时间也就是三年，三年能做大堂经理，家里的爸妈一定要烧高香。
大家正喜悦着的时候，张娜娜忽然就哭了起来，众人急忙解劝。
“小张，是不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说出来，我们都可以考虑的。”袁小头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是，不是，”张娜娜擦干自己的眼泪，“袁总，对不起，我错了，我们都错了，早知道我们应该去主动找您解决问题，而不是闹那么一出，如果给公司造成了不良影响，那我们就罪大恶极了。”
袁小头一听，顿时放下心来，原来不是还有什么要求，是开始愧疚于自己当初的言行了。
“不，小张，我不怪你们，你们那样做，也实在是被那钱大头逼得没有办法，我理解，真的，所以，你们也不要过于自责了，只是，我还是希望，大家都能相信公司，今后如果有什么事，都找公司的领导商量商量，也许，事情就解决了，你们还那么大动干戈地去做横幅，做小木牌，主要是担心你们累啊……”
袁小头的玩笑，戳中了大家的笑点，有人已经小声笑了起来。
一场小小的闹剧，就这样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大家都在计算着时间，什么时候就可以做大堂经理了。
而在袁小头的心中，早已浮现出一张小小的数据表，那是关于服务行业离职率的数据，数据显示，酒店服务员的离职率通常会在99%以上，而且绝大多数人的离职时间，会在两年左右，服务员所受的苦，这帮姑娘们也许还没有真正体会到。
第一百四十三章 出头鸟
协议达成，是每个人之前争取的目标，协议能这样顺利几乎没有悬念地达成，却又令人有些不太适应。
姑娘们都无一例外地在将自己的大脑放松下来，然后一环一环及计算，核对，在这场“斗争”中，她们起初的目标是什么，经历了一个怎样的过程，最后得到了一个怎样的结果。
核对了好几遍后，她们发现，没错，丝毫不错，她们的目标，的确是在袁小头总经理的亲口允诺下达成了。
袁小头的后续动作还没有结束，他亲自出面，叫每一个参与斗争的姑娘们挨个儿到了办公室，当然，他还特意让女秘书就在自己身旁，和自己一一接见姑娘们。
他的问题很简单，首先就告诉进去的姑娘们，到这里来多久了，然后就表示工资可以加一些了，都是辛苦了很久的人，公司永远都记住她们的辛苦的。
姑娘们一听到加工资，首先就再次感动得要哭了，如果不是女秘书在场，中间没有隔着一张桌子的话，她们是想要冲过去紧紧抱着袁小头表达一下自己激动和感激的心情的。
张娜娜是最后一个被叫进去的，在她进去之前，袁小头已经了解了那天事情发生的具体的经过，包括是谁先哭的，是谁先提议的，是谁号召大家一起行动的之类，袁小头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小张啊，我看过你的学历了，最近这段时间，我也从侧面了解了不少你的能力，服务客户很到位，而且十分具有领导能力和管理能力，照我看来，你是不可多得的管理人才，所以，我想提拔你。”袁小头的眼睛一直都神秘地盯着她，这令张娜娜有些窘迫，将头一直都底下，直到袁小头说出要提拔的消息后，她才将头猛然间抬起，双眼睁得大大的。
事实上，在进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俗话说，枪打出头鸟，尽管法不责众，但要找一个开刀的，那是管理者们的惯用伎俩，因此，自己可能很快就会被公司辞退，这是她能理解的事情，没有什么道理可言，要说道理，那就是自己做了出头的那个人而已。
但袁小头的眼神和举止，又似乎不是要针对自己，相反，还说要提拔她，这就令她更加惶恐了：难道，是要先让我疯狂，然后再让我灭亡？
张娜娜猛然抬起的头，一直都正对着袁小头，她那双美丽纯洁的大眼睛，看得袁小头眼神都有些闪躲。
“小张，你对公司的安排还是不满意？”袁小头想将这位有些出神的姑娘叫醒。
“张娜娜，袁总问你话呢？”女秘书见张娜娜还是直勾勾地看着袁小头，被叫了之后也还是那副模样，急忙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叫了一声。
“哦，袁总，”张娜娜瞬间恢复了意识，将自己的大眼睛收住了，僵直的视线也从袁小头的身上移开，“当然不是不满意，只是觉得又给公司添麻烦了，还让您这边操心，有些受之有愧。”
袁小头看着这位年轻的姑娘，脸上浮现出微笑，“小张啊，那就这样定了，本部这边的大堂经理，我想调到分店去锻炼锻炼，这边的空缺，就由你来补上。”
说升就升，这种感觉还是有些梦幻，张娜娜显然还需要时间适应，她那双美丽的忘记了闪烁的大眼睛，再次僵直地看着袁小头出神了。
走出袁小头的办公室，张娜娜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她想再进去，找袁小头确认一遍，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刚转身，就差点和出门的袁小头撞在一起。
“对不起，袁总，我……”
“没关系，小张，一定要努力啊。”袁小头的微笑很温暖，他走出去两步，再次回过头来，“以后应该叫你张经理的。”
张娜娜的脸红了一阵，她想确认的事情，袁小头已经令她满意了，这还需要再确认吗？
她即将升职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公司还没正式宣布和任命之前，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保洁阿姨遇到她，会露出比平时夸张了许多倍的微笑，“张经理，您先走，我再拖地。”
“张经理，你稍等一会，前面的地有些脏，我先扫一下您再走。”
门口的保安，原来也会对她微笑，但她知道，那种微笑，更多的是对一位女同事，尤其是一位长相尚可的女同事的尊重。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保安脸上的微笑，更加显出了谦卑和恭敬，和张娜娜曾经看到的，保安们见到领导时的微笑和敬礼是一样的。
当然，这种微笑和敬礼，也是根据级别不一样而有所差别的，见到董事长时，是程度最重的，见到总经理时，又稍微放松了一些，见到部门负责人时，幅度更加随意一些，再见到如她这样的档次的小负责人时，神情的恭敬就越加打了一些折扣，但总体而言，这都还属于尊重和高看一眼的范畴，遇到一般的服务员和厨房做饭的师傅时，保安们甚至还会调侃几句，遇到保洁大妈等时，他们就会和年纪差不多的打情骂俏，说话的尺度就更加大了。
等级，在任何地方都会无形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是张娜娜最近最强烈的感受。
然而，和保洁大妈以及保安大哥们的态度不一样，那些同样和她一起干服务员，也一起参加了那起“斗争”的姐妹们，态度的转变就令张娜娜有些莫名的恐慌的。
首先是她看到大家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和之前那种虽然不是很亲密，但也绝没有半点敌意很不相同，最近，她却能感受到，小方再见到她时，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但还是强装着笑脸，和她打了一个招呼。
她能感受到，这种招呼，和过去是不一样的，过去，小方微笑时是有酒窝的，但现在，她脸上的酒窝几乎看不到了。
过了没多久，她在更衣室换衣服时，就听到了帘子后面小李和小孙的对话。
第一百四十四章 袁总的哲理
小李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压不住她心中的怒意，“凭什么是她？我们都受过伤害，还是很厉害的那种，小方还怀孕了，她呢？她付出了什么？为什么首先提拔的是她？”
小孙显然也是义愤填膺，“说得没错，她最多就跟那钱大头握手拥抱，我断定，一定还没到最后的环节，她的牺牲，比我们都小得多，袁总为什么就偏偏看重她了？”
“难道？教她职场礼仪的不仅仅是钱大头？还有袁？”小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说话的语气就像在讲鬼故事。
“这……可能吗？哈哈。”小孙很不赞同，“就她那副尊荣，比起我们来可差多了，人家袁总的周围，还有不少经理级别的美女，就单是那位田秘书，明星一样的长相和身材，袁总至于会看上她？笑话。”
……
张娜娜躲在更衣室的帘子后面，大气也不敢出，这段对话，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许永远都不可能这样真实地听到，这些平日里的姐妹们，竟然会这样看她。
她还帮过她们的啊？要不是想要帮她们，她何至于会得罪钱大头，得罪公司呢？
她感到有些心碎，人家都说，学历并不代表能力，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学历至少能证明思考的深度和广度，至少可以证明逻辑和情感的走向可以更加正常一些、通达一些，更讲道理一些。
她正伤感着，小李的话音又响起了，“小方是最亏的，肚子都大了，钱大头也就只赔了一笔钱，就了事了，照我说，如果公司捧她上位，我一定是心服口服的。”
“不错，反正我们任何人我都服气，就是她，我不服气，她不就学历高一些吗？这大堂经理靠的是经验，是勤奋和聪明，绝不是学历可以做到的。”小孙很是支持小李的说法。
张娜娜在两人走出去之后，才从更衣室走出来，她内心已经有了一种想法：这个大堂经理，自己还真不能干，就算勉强上位了，这帮不服自己的服务员，就是一个大问题，如果她们不服管教，自己的工作失误是小，但真让公司觉得自己能力不够，最后要面临自我辞职的难题，她也就没有退路了。
第二天一早，她转身走进了袁小头的办公室。
“袁总，我有事要向您汇报。”她有些战战兢兢，和之前豁出去一切时已经彻底不一样。
“小张啊，正好，人力资源部因为人事调整，现在才把任命文件做出来，我下午就通知本部的全体员工开会，正式宣布你的任命。”袁小头狡黠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张娜娜，似笑非笑的脸上，显示着看透一切的从容和淡定。
“不，袁总，我想告诉您……”张娜娜双手互相摩挲着，牙齿咬着嘴唇，像是在逼迫自己下定最后的决心。
半晌之后，她终于对袁小头说道：“袁总，我不想做大堂经理，我觉得我资历还是不够，还需要磨练。”
对她的反悔，或者说是不识抬举，袁小头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似乎这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他沉默着看向张娜娜，过了一会，见张娜娜已经没有要补充什么的意思，他才缓缓开口，“小张啊，这可是一个机会，别的不说，光是工资，就可以翻三倍，每个人都在想着升职，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不愿意了呢？资历不是问题，我上次已经给你说过了。”
“袁总，但是，我觉得自己还是不能胜任。”张娜娜实在找不出什么借口，凭她自己的内心真实感受，这个大堂经理，她是可以干好了，只要那帮服务员姐妹不对自己指指点点，单纯的工作，她一定没问题，这个职位，是她梦寐以求的，否则，她也不会傻到要接受钱大头的那些职场礼仪的指导了。
“但是错过这次机会，今后可不一定能得到啊？你要考虑清楚啊。”袁小头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
“这个，我知道，对不起，袁总，我辜负了您的栽培和期望。”张娜娜诚惶诚恐，十分抱歉。
“那倒没什么，只是，我还是想你能抓住这次机会，挑战一下自己，如果干得好，今后到公司总部的市场部做行政工作，或者是到行政处做秘书等等，也都是可能的，那时候的待遇，可就真正是白领了，这样也更加和你的学历与能力相匹配。”
袁小头的蓝图规划得很远，这令张娜娜也不觉间心动了起来。
“袁总，但我……”
“如果有什么风言风语的，你大可不必介意，嫉妒和眼红，从来都是人类的劣根性，有些人表现得更多，有些人表现得更少，但都会有，如果你为了这些言语错失了这样一个机会，你觉得有必要吗？你的人生，是要对这些风言风语负责？还是对你自己负责？”
袁小头说这些话的时候，张娜娜已经彻底震住了：他怎么好像知道了一切？而且他说的话，怎么和宋钱原来说的那么相似？
她想到宋钱说过，人生应该对什么负责的话，当时说的是，人生要对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负责。
她当时看到宋钱写下的那句话时，已经将之奉为自己的人生座右铭，现在，再听到类似的话，她感觉到，自己似乎在一瞬间醒悟过来。
不错，别人怎么说，那是别人的自由，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直，根本就不必介意。
“袁总，我真的可以吗？”她的话风已经跟着思想发生了转变。
袁小头看着眼前这位还显得青涩的年轻姑娘，不禁哑然失笑，“你行不行，要看看你上位之后做什么，怎么做，但以我对你过去的了解，我觉得你能行。”袁小头的话总是充满玄机和哲理，这令张娜娜对他的印象一下子就好了不少。
任命大会原本可以很简单，但袁小头似乎是有意为之，将大会选择在下午两点召开，召开的地点，是公司总部的大礼堂，本部的所有员工，加上总公司人力资源部和市场部、品牌部等部门的人，场面很是浩大。
“这么大的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换公司的总经理呢。”小方脸上的忧郁已经散去，刚做完手术没多久的她，显然已经得到了张娜娜即将任职的消息。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任职宣布
事实上，不仅仅是她，来参会的人，都收到了本部行政部的通知，通知中还显著说明，不得缺席。
“我看啊，我的猜想就没错，人家的职场礼仪指导老师，就是袁总。”小李对一旁的小孙和小方轻声嘀咕，周围的一大片人都听到了，这些都是本部酒店的服务员，大家对“职场礼仪”并不陌生，因此都在偷笑。
在主持人简单而热烈的开场白之后，就到了总经理亲自宣布本部酒店大堂经理人员任职的时刻，大家都停止了窃窃私语，因为袁小头那冷峻的目光正在场内扫视。
“我宣布，本部酒店新任大堂经理是……张娜娜。”袁小头的宣布很简短，就像领导人们宣布运动会开始一样。
之后，人力资源部副经理宣读了正式任命文件，同时还专门说明了大堂经理的年薪。
这多此一举的年薪说明，引来了一阵唏嘘，也引来一阵哀叹和嫉妒。
“我觉得还是小方最应该做这个经理，工资是我们现在的三倍啊，你受的伤，不用这些怎么能弥补？”小李继续愤愤不平，她的逻辑是这样的：谁受到的伤害最大，谁最应该率先受到提拔，其他的条件，都不起作用，至少不应该起主要作用。
这是比惨的逻辑，这种逻辑，已经在最近得到了小方、小孙等本部酒店服务员的认可，袁小头的那句三年之内她们都可以升职的诺言，在她们的内心产生的影响，就是这样的，三年之内，谁都有机会，机会先找到谁，那是靠惨，谁受到的伤害最多，谁最应该优先得到提拔。
无知不是罪，无知却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奢望，因这种奢望产生过分的嫉妒，那就是一种不可饶苏的罪恶，但这些年轻的姑娘们，显然还没有到达这样的思考层面。
大会很快结束，前后也不过二十分钟左右时间，张娜娜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台，要发表自己的任职宣言，但已经认为这就是一场画蛇添足甚至可以说是一场谋害活动的大会，已经令她感到自己前途的渺茫，任职感言，她无从在心中想象出来。
因此，在前台征了半晌，在主持人已经救场并提示了好几次之后，她方才对着话筒道，“我一定努力把工作干好，谢谢大家。”
这种短平快的讲话方式，和这次大会的议题似乎很是贴合，但大家还是觉得越少了些什么。
“你看，连话都不会说，还做什么大堂经理？我看，她就是靠着和袁总搞职场礼仪才能上位的，我们当真是低估她了，把精力都放在了钱大头那废物的身上，却没想到，她找了个更高的后台。”小李的话话和之前的分析很是矛盾，但她自己不介意，也没有任何人会在这时候挑她的刺，说话的意义，主要就是表达情绪的，现在这话，就是在表达大家内心不满和愤怒的情绪，所以，不论和之前的话有没有矛盾，它已经足以表达这种情绪。
大会散场之后，张娜娜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那是一间新整理出来的办公室，落地窗户外面，正透着温暖的阳光，但她的心情，似乎好不起来。
“你要立刻将职责履行起来，管理，是大堂经理最基本的能力，那帮服务员很难对付，只能靠你了。”
这是袁小头在会议结束之后，将张娜娜叫到办公室专门叮嘱的，说这话时，他的双眼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
“既然已经任职了，不论别人出于什么目的，我也要将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张娜娜对自己说着，然后坚定地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点了点头。
晚上的高峰期马上就要到来，她对大堂经理所要做的事已经了然于胸，她是个喜欢写日记的女孩，这一点，其实是受到宋钱和林语通信的启发，原本她也想找个人通信提高作文水平的，但她不是林语，她也找不到像宋钱那样的通信对象，于是，只得退一步，选择了记日子，自己和自己通信。
她的日记本上，会记录情感和生活的点滴，在进入这家酒店后，她开始记录在酒店的工作内容，包括自己的和自己所看到的同事的工作情况，她会对这些不同内容的工作发表一些自己的见解，然后及时总结规律，想象着自己倘若到了那个岗位上，可以怎样做得更好。
因为写日记的原因，对每天都会见面并受到大堂经理呼和的情况，她是很清楚的，只是，到了自己这里，呼和已经不适合了，至少现阶段是不适合的，只有像朋友一样请人帮忙，才能应付眼下的局面吧。
“小方，”张娜娜走了出去，开始发布自己的第一条指示，“四、五、六号房是一起的，一会你要盯紧一些，主要由你负责。”
她尽量说得客气一些，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她在想，也许，这样的方式，会更容易让她们接受自己。
“张经理，我今天不太舒服，想请假。”小方装作很无辜的样子，还用手揉着自己的小腹，似乎在向张娜娜暗示，自己的肚子，在几天前才做过手术。
张娜娜脸色稍微变了一些，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昨天你负责的也是这几个房间，都没什么问题，今天也没听说你肚子痛，怎么……”
“张经理，”小方拖着长长的尾音，将她的话打断，“肚子什么时候痛，我怎么能知道？我又不是医生。”
小方的眼神中充满挑衅，张娜娜知道，再这样下去，也难以扭转此时的局面，反而会加剧双方的矛盾，眼下，除了忍，已经别无他法。
“好吧，那你就回家休息吧，注意不要碰冷水。”张娜娜好心提醒了一句，但却没换回来小方的感谢。
相反，小方的怒气更甚了，“谢谢您了，你还记得提醒我呢，不然我都给忘了，我还去过医院这事呢。”
张娜娜尽管温柔，但骨子里却也有一种刚正不阿的气势，听到小方这样说，她本想反驳，但还是忍住了，和现在的她讲道理，无异于将矛盾激化，还是算了吧。
“小李，那……”
“张经理，我刚刚收到电话，说我妈头晕，我想请假回去看看。”小李再次将张娜娜的话打断，然后就快速地说完了自己的理由，乘着张娜娜不注意，她对着小方做了个鬼脸。
第一百四十六章 剩下三个人
“怎么你突然间也有事？”张娜娜显然已经感到她们是有了计划要对付自己了，但没想到会这样快，而且还这样幼稚和拙劣。
“小孙，你没事吧？”张娜娜也不像多费唇舌，直接就转头问一旁的小孙。
“张经理，我倒是没什么事，但是袁总刚才交代了，让我今天临时跟王秘书到六分店那边去一趟，说是临时帮忙，哟，这会也该走了，我得去找王秘书了，对不住啊张经理。”小孙飞快地将话说完，没等到张娜娜同意，就已经跑了出去。
张娜娜的脸很薄，现在已经被气得通红，原来她认为干这个大堂经理根本没什么技术含量，但真正到自己上位了，才发现其实和这些人打交道一点都不容易，这还只是内部，要是和客人之间再有什么误会需要沟通，遇到蛮不讲理的客人，那就更难做了。
但现在就骑在虎背上，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啊。
她努力平息自己心中的怨气，然后对着人群问道：“没事的请举手，有事的挨个儿说明情况。”
她省了一些力气，不用一个个问，但这一句概括性的问题之后，令她更加崩溃的现象出现了，除了两个年纪稍大些的姐姐外，其余那帮年轻姑娘们，都高高举起了右手，脸上像是中了彩票一样高兴，虽然都尽力忍着，但张娜娜能看得见。
“得，那就是说，只有两个人可以留下了？”张娜娜的怒气已经从身体中发散走了，怒到了极点，怒意就会消失，这个道理，张娜娜今天才真真切切体会到。
两个年长大姐看看自己周围，她们知道，张娜娜所说的两个人，就是她们自己。
她们收到过小方等人的联盟通知，但不论怎样，请假都要扣钱，而她们耗不起，她们都是有家庭的人，现在和自己的部门领导斗，就算换了一个领导，她们也一样得干活，这大堂经理的人选，和她们两人本就没有什么关系，所以，这种斗争，她们不愿参与。
“那行，今天就你们两个了，加上我，一共三个人，这样就好分了，吴姐你负责大厅，张姐你负责一号到十号房，我就负责十一号到二十号房，大家手脚都麻利一些，今天扣掉的其他人的工资，我会向公司申请，全部都发给你们两个。”
张娜娜的气势很足，也许，不被逼到极点，她都发现不了，原来，她还能这样霸气地和人说话。
那两个大姐一听，脸上的欣喜掩盖不住，都不自觉地用手挡住了自己的嘴巴。
而小方等人一听，对张娜娜的厌恶就越加深了，尽管她们没一个人是不缺钱的，在公司，请病假还是事假都要扣钱，这些扣掉的钱，全都给那两个大姐，虽然未必就能在公司那边得到通过，但不论如何，她们都损失了一天的工资，这是事实，但年轻的姑娘们，总是不愿就这样轻易屈服的，她们的抗争，才刚刚开始。
吃完饭的人很多，二十个包房，加上大厅零零散散的十几桌，把张娜娜和那两位大姐累惨了，但想到自己上任第一天，也不能就这样认输，张娜娜咬牙坚持。两位大姐因为想到今天的工资也许可以翻三倍，也就更加卖力了，上菜的速度比平时快了好几倍，而且因为专注，上菜的角度和位子，也比平时好了不少。
在大楼的最高一层走廊的边上，袁小头正俯视下方，看着不时会出现在下方过道上的张娜娜的身影。
“就剩下三个人了？”袁小头抽着雪茄，问身旁靓丽的女秘书。
“嗯，加上她自己，一共就三个人。”女秘书点头，神情很是恭敬。
“你说她能坚持多久？”袁小头转身，对着女秘书缓缓吐出一道长长的烟雾。
女秘书保持着姿势，只是稍微用手挡了一下口鼻，轻声咳嗽了几下之后，才道，“我看这姑娘不一般，应该可以坚持下去。”
“你发现没，她很像一个人。”袁小头转过话题，双眼紧紧盯着对面的女秘书。
“这我倒是没发现。”
“她很像你。”袁小头说完，轻轻拍了一下女秘书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九点，最后的十一号包房的客人们在一起用醉态十足的音调唱完《朋友》之后，才踏着踉跄的脚步离开了房间。张娜娜在门口微笑着将这帮人送走之后，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包房的沙发上。
和她的情况差不多，另外两位留下的大姐，也累得够呛，在最后的时刻，两人也都快成了一滩烂泥。
张娜娜不忘进行最后的鼓励，三人互相帮衬着，将最后的杯盘都收拾完后，一起走进了更衣室换衣服。
“明天上午，你们可以晚一个小时来上班，不算请假。”张娜娜撑着最后的力气，对着两位大姐说道。
“这实在太好了，可以多睡一会，张经理，你太好了。”两位大姐手舞足蹈，对这位领导感激不已。
“吴姐，张姐，以后你们还是叫我娜娜吧，今天，谢谢你们。”
吴姐和张姐一听，对视一下，都明白张娜娜话中所指。
“张……不，娜娜，其实，她们也都挺好的，就是太年轻了，来这上班的，也不容易，你可千万别和她们计较，过段时间，也许她们就不再闹情绪了。”吴姐认真地对着张娜娜说，脸上的表情很是真诚。
“是啊，娜娜，她们都还小，不懂事，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她们也都是家庭不好的女孩，要不然，怎么会那么早就到这里上班呢？你就当给她们一次机会吧。”张姐在一旁附和。
张娜娜的心情，到现在才稍微好了一些，这两位大姐的善良，让她感到，这地方还有些值得自己留念的东西。
她微笑着点头，但不愿再说什么，机会，她一定会给，只是，那帮年轻的姑娘们愿不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就很难说了。
晚上回到家里，父母都还等着她，切好的水果一块都没动，这是父母的习惯，女儿不到家里，没有谁会先吃留给她的东西。
她本不愿说自己升职的事，因为这其中还有很多心酸，而且现在事情也不是很稳定，但看到父母的脸，她决定，还是给他们一些好消息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第二种选择
于是，她还是委婉地说了自己今天正式任职大堂经理的事。
父母的反应，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激动，父亲甚至还拿出了多年未动的好酒，说要喝上两杯庆祝庆祝。
母亲连说，要做上两个好菜，好好慰劳慰劳闺女，但张娜娜今天实在是累了，在她的坚决阻拦之下，母亲方才作罢，只有父亲乐呵呵地就着水果，喝了一杯白酒。
和父母周旋了半天，才得以解脱，躺在床上，想着明天应该如何应对，但想了还不到三分钟，她就已经进入了梦乡，她实在是太累了。
第二天的情况，比第一天的也没好多少，第二天出现的服务员，也只有昨天的吴姐和张姐，其他人，都是电话请假，直接不露面，各种自己的或者家里人有事或有病的理由一大堆，张娜娜都已经不愿再听完，就立刻同意，然后挂掉电话，并在考勤本上做了记录。
“不论什么假，反正工资一定没有，只要你们能熬，那大家就一起熬吧，看看究竟谁熬过了谁。”张娜娜对这些人原本充满同情，但此时此刻，这些人却在不断挑逗起她的厌恶，这种厌恶，也催生了她不屈不挠不认输的斗志。
第三天、第四天……一直到一周以后，情况都是一样，每天工作的，就只有她和另外那两位大姐，她吃不消，两位大姐也吃不消。
“娜娜，要不，你给人力资源部建议一下，再招两个人吧，虽然能拿到三倍的工资，但我们这身体只怕时间长了也熬不住了啊，而且，一旦出错，还要扣钱，这扣下来，那我们也有很大一部分是白干的活啊。”吴姐甩动着自己的胳膊，显然，这双胳膊已经酸痛到了极点。
“是啊，娜娜，你已经给过她们机会了，她们自己不领情，也怪不得你了。”张姐的脸上露出无可奈何，似乎正在做决策的是她本人。
张娜娜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以三个人的力量，要能长期高质量地完成十几个人做的服务工作，的确是不可能的，要么招人，要么就只能把那些人劝回来，她很坚定地选择了第一种方式。
第二天一早，她就进了总经理袁小头的办公室，本部的酒店，是由公司总部直接管理的，所以，袁小头不仅要管理其他十六家分店的总业务，还要兼职管理本部的日常业务。
“袁总，”张娜娜进门之后，就要将自己的想法提出来。
但袁小头似乎已经知道了她的来意，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这几天，我都了解了，你辛苦了，那帮服务员如果不服从管理，你可以采取你自己的手段，当然，底线是你不能提出开除她们的意见，因为我之前答应过她们，除非她们自愿离职，否则，公司不会主动开除她们。”袁小头微笑着打量张娜娜，似乎在等着她做出反应。
“袁总，那我能不能重新招一些人？我们三个人实在有些熬不住了，要是再继续这样下去，我自己还能勉强支撑，但如果两位大姐突然间有一个请假，服务部真的就没办法运转了。”张娜娜第一次露出了祈求的神态。
袁小头拿起桌上的杯子，慢悠悠地喝下一口，“小张啊，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这样坚定地选择你做本部的大堂经理吗？”
张娜娜对这个答非所问的问题充满了疑问，她摇头。
“你的能力，应付这种局面绰绰有余，要知道，你的能力，绝不是只能停留在大堂经理这个职位上，你还能走得更远。”袁小头语重心长，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溢于言表。
“袁总，但眼下真的已经没办法了，她们每天变着法儿请假，我怎么劝都劝不回来。”张娜娜差点就哭了出来。
“但还是得劝了，只是要用什么样的方法而已，这就是你部门经理的职责了，按道理说，你们部门的编制已经满员了，再招人的话，就和公司的规定相违背了，这不太好，我看啊，你还是用第二种方案，争取得到她们的支持吧。”
张娜娜从袁小头的脸上，已经看到了言尽于此，所以，她只得悻悻地走了出来。
劝人，劝人来上班？求人来上班？如果求真的可有的话，她去求一求又有什么？但最主要的是，求了也未必管用啊。
但不去试一试，又怎么知道没用呢？
张娜娜给自己鼓劲：加油，既然路只有一条，不论是否行得通，也只能先走下去再说。
她到办公室，先拨通了小方的电话，小方的言语很是冷淡，尽管张娜娜表示出了最大的诚意和恳求，但对方似乎都无动于衷，还顺便将第二天和第三天的假都一并请了，张娜娜好说歹说半天，却始终没有得到小方一丝回心转意的表示。
她放弃了，在小方已经主动将电话挂断之后。
她继续打了小李、小孙等人的电话，她们的说辞也都和小方如出一辙，根本不为所动，哪怕张娜娜已经大大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就差一边哭着一边祈求，她们还是坚定地要请假。
看来，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些人，是铁了心要让自己干不下去，要让自己走人。
想到这里，她突然见感到有些毛骨悚然：走人？如果这是公司的一个计谋，是袁小头的一个逼走我们的计划，那这帮傻姑娘们，不就正一步步走进他的圈套里吗？包括自己，不也就是袁小头手中的一枚棋子吗？
不会的，一定不会，袁小头不是已经提拔了自己吗？而且还明确表示，一定不会开除那些姑娘，所以才让自己劝人回来上班，如果真是要逼走人，为什么不直接以请假时间过长，影响公司正常运转，因而开除她们呢？
她想了很久，还是想不通，最后只得放弃了，她的习惯就是这样，想不通的问题，一定不会太过费脑去想，那样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算了吧，既然事情都已经到了这地步，看来，也只能就这样坚持下去了，明天，再继续打电话吧，她们能坚持一周，能坚持一个月，但不太可能坚持很久，等到她们已经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是自己胜利的时候。
在无边的苦逼和悲哀中，她傻傻地笑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老同学
故事讲到这里，宋钱已经听得入了神，原先，他一直都认为，自己的波折，已经够经典的了，但听完关于张娜娜的故事后，他对波折的人生有了新的认识。
任何人，都在属于自己的那片小天地中，在负重前行，没有谁的人生是轻飘飘毫无压力的。
“后来呢？绕了半天，你都是在说张娜娜那边的事，你和她又是如何才交集到一起的呢？”宋钱端起酒杯，和丁彪碰了一下，两个各自喝下一小口。
张娜娜继续在坚守着，三个人，做了平时十几个人的工作，在酒店有定制酒席的时候，张娜娜更是亲自登门拜访，还不忘买了许多礼物，只想将那些姑奶奶们都请回去上班，但几乎没有效果，她带去的礼物，通通都被收下，那是一帮姑娘们撺掇好了的，不吃亏，但能占的便宜一定要占，因为那是她们理所当然应该得到的。
吃了好几下闭门羹之后，张娜娜又去求了袁小头好几次，袁小头每次的说辞会稍微有些差别，但本质上都没有任何改变：这是考验你能力的时候，如果你连这个都应付不来，将来如何将更加重要的职位交在你手上。
这是一个万能公式，放之四海皆准，因为看上了你，所以，所有的问题，你都要想办法克服，不能给我增加负担，否则我为什么要让你有这个机会？
张娜娜已经精疲力尽了，晚上做梦的时候，都是梦到有客人叫自己加菜上饮料上水果，从这样的梦中惊醒过来，全身都是冷汗。
身体一天天虚弱了起来，每次回到家里，来不及和爸妈说上一些关于工作的事，倒在床上就沉沉睡去。
父母一看这架势，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错，做了大堂经理了，小领导了，辛苦一些也是正常的，但也不至于会辛苦成这样啊？
父母找机会问她，她也只是支吾着糊弄过去，自己已经够堵了，就不要再给父母添堵了。
直到那次，丁彪和朋友放假回来聚餐，朋友是富二代，请的地方很高级，就在张娜娜所在的那家酒店。
丁彪一开始并不知道张娜娜就在这里上班，忙着和朋友们推杯换盏，这个包房，一开始是吴姐负责的，但后来吴姐因为肚子不舒服，就请张娜娜给自己看着一会，张娜娜负责的那几个包房也已经上好了所有菜，于是也就答应了一声，一并帮吴姐盯着。
丁彪和朋友们所带的酒原本已经够多了，但都是年轻气盛的热血青年，三瓶酒之后，还是感觉没有到位，于是就叫服务员加一瓶白酒。
服务员进去时，丁彪的醉眼首先就看到了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轮廓，那脸上尽管挂着职业微笑，但能看出来，脸色苍白，似乎很是疲累。
“娜娜，”丁彪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使劲将眼睛睁大，这不就是张娜娜吗？
张娜娜被那声“娜娜”叫得整个人都震了一下，她已经有些迷糊了，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一下子惊醒过来。
“你……丁彪？”张娜娜显然也认出了这位老同学。
“你怎么会在这里？”丁彪走近了一些，吐着酒气，脸上很是兴奋，“这就是缘分啊，哈哈，在这里都能遇到你。”
他的话在张娜娜听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什么缘分不缘分的？赶快坐下吃你的饭，我去给你们拿酒。”
丁彪的朋友一看那架势，知道是熟人，有几个惯于起哄的人已经齐齐站了起来，冲着张娜娜一起躬身行礼，大声叫道：“嫂子好。”
张娜娜的血液瞬间流速加快了好几倍，她转过身去，“不要误会，我只是他的同学，大家多吃点，酒马上就送来。”
“谢谢嫂子。”
那几位异口同声，又对着张娜娜喊了一嗓子。
张娜娜急忙加快了脚步，走出了房间。
给包房内上酒的时候，那几位自来熟早已叫住了张娜娜，倒了一杯饮料和好几杯酒，一个膀大腰圆的平头脸上带着笑意，“嫂子，今天初次见面，我们想敬您一杯，不知道嫂子是否赏脸？”
平头个子很壮，说出这文绉绉的话来，让人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张娜娜脸上刚刚退去的红晕，这下又冒了出来，“对不起，我真的，只是他的同学。”她转眼看向丁彪，希望他能解释解释，但后者正端着酒杯，似乎没注意到这一幕。
张娜娜心中大骂：死丁彪，等一会让你好看，居然敢这样整老娘。
看到丁彪，不知为何，她的气势就出来了。
“嫂子，您看……”平头左手拿着一杯饮料，右手拿着一杯酒，显然是在让张娜娜挑选，而且考虑得很周到，没有要勉强这位“嫂子”喝酒的意思。
张娜娜见实在拗不过，自己那边还有好几个包房要等着服务呢，也不敢耽搁下去，只得接过平头手中的饮料，“各位尊敬的客人，当然，他除外，”她的手指了指丁彪，后者摇头苦笑，她接着说，“我真的和他没关系，这一杯，我敬大家，谢谢各位光临，一会我给大家打折，我那边还有不少事，就不陪大家了，我先干为敬。”
说完，她将一杯饮料一口灌下，也正好渴了，一直都没喝水呢。
“谢谢嫂子，您慢走。”在平头的带领下，那几位又齐齐地对着张娜娜行礼，张娜娜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少嘴都说不清，急忙转身离开。
丁彪们这个包房的人是最后才走的，张娜娜站在包房门口，和吴姐一起送别这些人。
平头和那几个小子都喝了不少，脚步踉跄，嘴里还说着谢谢嫂子关照的话，吴姐在一旁听得有些吃惊，张娜娜急忙解释：“喝多了，这是喝了多少啊。”
丁彪经过她的时候，他的双眼再次睁得大大的，他停下脚步，却没有说一句话，只对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丁彪他们走了之后张娜娜才和吴姐、张姐一起到了更衣室，吴姐和张姐大叫自己的胳膊已经毫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