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偏袒之嫌
欧阳牧道:“林大人多虑了,司空文岚虽然做了不少坏事,但她和大京国签下盟约,我们共同对付大鸟,现在大鸟国已灭,陛下说缓两个月,让苏大人去顶一下又何妨,他不是到哪里,那里的百姓就交口赞扬吗?”
玄灵点点头,他还不知道万焱阿狮兰的野心。
“这次大京国使团来,一定要好好谈谈幽前十六州之事,若是能够收回,付出再大代价也要买回来!”
林诚勇觉得他们说得好像有理,便不再反对。
说到皇后,玄灵叹了口气,问东平亲王道:“司空文岚那女人审得如何了?”
“启禀皇上,司空文岚抵死不认罪,但麦骥已经招了,是司空文岚和含烟害死了太后,将她老人家从窗口推下去。”
玄灵哼了一声。
“这个女人,凌迟处死都不过分,她该如何处置,三位爱卿可有建议?”
皇后谋害太后之事,太过恶劣,若不严惩,玄灵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欧阳牧道:“查明真相,给世人一个交代!”
林诚勇吓了一跳,欧阳牧这么做是唯恐天下不乱,忙躬身道:“陛下,兹事体大,若公布出去恐引起举国震动,司空文岚的罪名一定要查,仅麦骥一人口供尚不足以定罪,以臣之见,可先颁下诏书废去其皇后之位,具体所犯之罪关系到陛下名声,臣以为不宜公开处置!”
玄灵点点头,又恨恨道:“朕不是问你们公不公布,而是问你们怎么处置,司空文岚和司空满是谋逆之罪,朕是将其诛九族,还是灭十族?”
欧阳牧磕头道:“诛九族牵连甚广,且惨绝人寰,太祖就曾立下宏愿,要废除株连等刑责,陛下乃圣君明主,当为后世立下楷模,臣以为首犯、要犯必杀,余者按罪论处,可发配流放。”
玄灵十分不悦,问林诚勇道:“林爱卿,你的意思呢?”
林诚勇想了想,道:“陛下您还记得七年前之事么?”
玄灵一怔,七年前玄隆御驾亲征死在西春国,自己继承皇位后,曾经大开杀戒,当时他还有太后在背后撑着,如果现在将皇后、赵华文和元妃等诛九族,势必引起天下动荡。
欧阳牧又道:“陛下,司空文岚是莺莺公主的母亲,若是诛九族,公主怎么办,还有,碁王殿下如何处置?”
莺莺公主是玄灵和皇后的女儿。
林诚勇对欧阳牧的话十分无语,这位老人家本意是劝皇上不要滥杀无辜,却没提出自己的处置意见,反而直接将问题抛给了玄灵,这不是代职宰相的为臣之道。
“欧阳大人此言差矣,不管如何处置司空家,和莺莺公主有何关系?唐玄宗李隆基杀太平公主,其族人全灭,但其子薛崇简不但不杀,还赐予李姓,我皇圣明,岂会牵连到莺莺公主和碁王!”
玄灵恨得咬牙切齿。
“还有什么碁王,朕知道,林大人你这是替这小子求情,但朕不能原谅他!”
林诚勇闻言心中一喜,玄灵只说不能原谅,还没说要杀他,这是留下回旋余地,当下抱拳道:“吾皇圣明,既然这样,碁王就让他流放到琼州去吧,让他好好反省。”
琼州乃是海外,流放到琼州几乎是判了死刑,林诚勇这么说,是给玄灵一个台阶下,等他改判。
玄灵略一沉吟。
“肇枢的罪责还未查清,还是继续幽禁吧,他若无辜,流放去琼州就太过苛刻了!”
欧阳牧点点头。
“不错,皇上圣明,老臣以为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林诚勇心里着急,这两个君臣怎么犯起一根筋来了,当下一揖到地。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林诚勇知道玄灵是在怀疑肇枢并非自己亲生,但这件事一旦追查起来,谣言四起,就算不是也是了,只能悄悄查。
欧阳牧有些生气。
“林大人,你不想辨明真相吗!”
林诚勇懒得理会欧阳牧,他靠近玄灵,将自己心里的顾虑说了,玄灵一拍额头道:“朕差点糊涂了,好,就依林大人的意见办,让碁王去琼州,明天就动身,此生不得再踏入中原一步!”
欧阳牧不知道林诚勇说了什么,眼中露出鄙夷之色,他现在将林诚勇也看成司空满、郜太尉一类人,皇上换汤不换药,还是这样行事,会重蹈覆辙。
东平亲王却是知道林诚勇的苦心,他忙躬身道:“皇上,碁王不能马上走,元妃现在危在旦夕,倘若去了,还是让他送一程吧?”
玄灵最厌烦听到的名字便是元妃,这个女人比皇后还要恶毒,皇后有一半是明着来,她却全是阴谋诡计,居然还暗中组织江湖势力企图干涉朝政,但东平亲王说得有理,他点点头道:“那个女人的罪名已定,若不是端妃还未醒来,要留着给她出口气,朕早就想让那个女人升什么丸发作而亡!”
在玄灵心里,玥儿就是她的端妃。
几人一起躬身。
林诚勇担忧地道:“陛下,眼下局面未稳,边境上传来消息,说大京国蠢蠢欲动,臣以为我们现在处置叛乱不宜大动干戈,赵家的人能不能等到大京国的特使离开后再行处置?”
欧阳牧有些不悦。
“林大人哪里来的消息,老臣怎么听说大京国比大鸟国更安分守己,而且这一码归一码,难道我们要因噎废食,压下该处置的事务么?”
东平亲王终于忍不住。
“欧阳大人,杀这么多人民心难免浮动,大京国使团来了,一定会有影响。”
欧阳牧十分不悦。
“这么多人关着,民心就不浮动么,此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玄灵怕他们争吵,忙双手一压。
“赵家的人就地正法,不必顾忌大京国使团,也好教那些叛军心里有警醒,碁王让他开春之后离京吧,无论那个女人在不在,都让他去琼州!”
看到玄灵心意已决,林诚勇和东平亲王也没反对,三人一起躬身遵旨。
玄灵又道:“三位大人,你们对太子此次临阵脱逃有何处罚的建议?”
欧阳牧道:“太子最近一直被皇后羁押,身心俱疲,况且他并非武将出身,临阵怯战也是难免,臣以为,该当好好训斥!”
玄灵冷哼一声。
“只是训斥么,国家危难之际,他居然贪生怕死钻进垃圾堆,皇家体统安在、颜面何存,朕还要他作甚!”
三人还想再说,玄灵一拂袖子拿起案上一本册子撕得粉碎。
“谁要是再替太子求情,朕绝不轻饶!”
三位大臣一惊,玄灵现在正在气头上,怕是谁的话也不听。
玄灵顿了顿,又道:“你们看,朕要是废黜太子,立信王肇真为储君如何?”
林诚勇一怔。
“陛下,这不是司空文岚最开始下的矫诏吗,她就是想废除太子,立信王为储君?”
“不,不一样,司空文岚是立一个傀儡,朕是想立一位有担当的皇子!”
玄灵儿子有三十多个,能干点的是肇枢、肇旭、肇弋几位,但他们都参与谋逆,自然排除在外,其他皇子大都平庸,肇驹算有才华,但郜太尉说他客死大鸟国,玄灵也不在考虑之列。
欧阳牧道:“陛下,信王殿下虽然忠勇可嘉,但他排位十八,且年岁还小,尚不知如何掌理朝政,陛下正当壮年,臣以为立信王,有偏袒之嫌。”
第255章 小花魁中毒
玄灵点点头。
“朕只是有这考量,好,那就先考虑废黜太子,让他把东宫的位置腾出来,如何?”
三位大臣对望一眼,都没有作声,显然并不赞成。
玄灵突然想起什么,道:“还有一个人朕差点忘了,肇东平你去查查,穅王之死和诰铭有没有关系!”
诰铭就是郜太尉。
东平亲王连忙点头,郜太尉跟太子一起丢人,也算丢到家了。
玄灵眼中冷光一闪。
“穅王之死,诰铭难辞其咎,大理寺现在你先接手,务必要查个清楚明白,不要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要放过一个坏人!”
东平亲王小心地道:“太尉大人年岁已高,拘押起来怕是吃不消吧?”
玄灵翻了个白眼。
“朕叫你好好查他,又不是抓他!”
“是、是——”
东平亲王嘴上答应,心里却揣摩不定玄灵的用意。
林诚勇对郜太尉那天的表现颇为不齿,他猜测皇上是嫌郜太尉窝囊,给他一个严重警告,查他是让他清醒清醒。
欧阳牧大着胆子更进一步。
“陛下,您刚才提议信王殿下,这废长立幼,于理不合,况且信王上面还有多位皇子,比如三皇子晖王。”
三皇子肇恺的长相在皇子中算是难看,玄灵皱了皱眉。
“联说了,只是做个考量。”
看到玄灵退了一步,欧阳牧有些欣慰。
林陈勇忙道:“陛下,就算您中意信王殿下,所有皇子也一定要仔细考察,毕竟储君不能只有忠勇。”
玄灵点点头。
“这个自然,朕又不是昏君!”
“陛下,要不要最近派人去考察一下信王?”
玄灵斜了一眼东平亲王。
“这事联再想想。”
三人一起应是,玄灵又道:“等下朕要去一趟信王府,看看他的伤是否好些,这件事等十五之后再议吧!”
三位大臣一起鞠躬。
“陛下英明。”
这时黄吉恩进来禀报。
“陛下,御医邹孝元求见。”
玄灵看着三位大臣。
“好,此间事了,三位爱卿先请回吧。”
欧阳牧和东平亲王跪安,林诚勇也要下跪,玄灵忙将他扶住。
“林大人,婷婷为朕挡箭而亡,忠心可鉴,朕决定以贵妃之礼对她厚葬,全国哀悼三日!”
林诚勇鼻子抽动几下,两行热泪流下,哽咽道:“多、多谢陛下恩宠,婷儿她在泉下有知,当感激不尽!”
玄灵拍拍林诚勇的肩膀,一切都在不言中。
等到三位大臣离去,玄灵先去更衣,他让黄吉恩先春暖阁收拾一下,再请邹孝元进来。
黄吉恩在地上捡起两本撕烂的奏折,这两本奏折,一本是苏笙写的《论守战策》,还有一本是郜太尉写的密折,黄吉恩捡起来不经意地一瞟,身子不禁微微一颤。
这是一道检举赵华文的密折,说他约摸在二十年前娶了一位东瀛女子,那女子的小名就叫香子,她刚刚怀孕便离奇去世,郜太尉说愿意替皇上去开棺验尸,查明真相。
黄吉恩将那本密折撕得粉碎,郜太尉真是老糊涂了,这么隐密的旧账也敢拿出来翻,真是找死,难怪刚才皇上要东平亲王狠狠敲打,不过欧阳牧现在并不胜任,玄灵对他很不满意。
郜太尉这几天玄灵没有让他陪在左右,觉得自己要失宠,就写这样的举报密折,结果适得其反。
玄灵更衣回来,黄吉恩也带着邹孝元推门进来。
邹孝元上前参拜。
玄灵关切地道:“老御医免礼,朕问你,信王的伤如何了?”
邹孝元微笑道:“陛下放心,信王殿下并无大碍,这一箭射的位置在他胸骨柄的剑突上一寸,真是福大命大,他将养十天半月就会好了。”
其实肇真的恢复比邹孝元预计的要快,这几天他还跑出去,肇真让邹孝元替他保密,不要告诉父皇。
玄灵长出一口气,又问:“廿皇子呢?”
邹孝元道:“那些逆贼当着廿皇子的面杀人,义王殿下惊吓过度,现在见人就发抖,怕是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
玄灵气得牙痒痒。
“这两个女人太过歹毒,朕怎么就瞎了眼,另外义王这个王位不是朕封的,朕还在想要不要取消这个封号?”
“陛下,廿皇子并无过错。”
“是,朕知道,朕不是怪他,对了,那个女人怎样?”
邹孝元知道玄灵问的是元妃,忙道:“那个女人现在每天都要服一枚升仙丸,她自己都没药了,臣的升仙丸是小花魁之前要臣蒸熟的,一旦断药,她就要发作而亡!”
玄灵冷冷道:“那就让她发作好了!”
邹孝元道:“陛下,要炼制升仙丸的解药,必须拿她做试验!”
“为什么一定要炼制解药?”
“这是小花魁拜托老臣之事,老臣既然答应,就要竭尽全力。”
玄灵点点头。
“既然是小花魁拜托你的,那老先生就尽力吧。”
“是,老臣会竭尽所能炼制解药。”
玄灵脸上又露出残忍之色。
“好,你什么时候找到解毒之法,她什么时候就可以断药了!”
邹孝元打了个寒颤,这是把一个将死之人救活,再杀她,比直接杀她更残忍。
玄灵挥挥手,站起身对黄吉恩道:“朕和邹老御医一起去信王府,你去安排一下御辇。”
黄吉恩正要出去,邹孝元忙躬身道:“等等,老臣还有个请求,请求替小花魁治疗。”
玄灵有些奇怪。
“小花魁伤在头上,她需要静养恢复,老先生精于疗伤解毒,此非先生所长,为何有这一说?”
治疗玥儿的御医向玄灵禀告,说她是心神受到震荡,能否醒转要看机缘,最坏的可能是再也醒不来,玄灵的焦躁也是因为这个。
“老臣听黄御医描述小花魁的症状,说她一直沉睡不醒,还忽冷忽热,臣怀疑小花魁不光是心神受到震荡,还中了毒!”
玄灵大吃一惊。
“中毒,怎么可能?”
“是,小花魁受到钟声震荡,身子虚脱,已经失去抵抗力,她若触碰过什么毒物,也有可能从皮肤蔓延而染毒,而且老臣觉得小花魁中的毒和皇上您之前有三分相似。”
玄灵啊了一声。
“朕想起来了,那个女人手上带着毒爪,爪上有毒,小花魁抓她时虽然没被抓伤,但沾染到了,一定是如此!”
“如此说来,那陛下就让老臣去替小花魁治疗吧?”
玄灵露出感激之色。
“多谢邹老御医提醒,朕是关心则乱,好,小花魁也交给您了,请您马上动手,无论花多大的代价一定要救好她!”
“是,既然陛下这么说,那臣斗胆想提一位重犯,她或许能帮忙解开小花魁身上的毒!”
“什么重犯,是谁?”
玄灵露出狐疑之色,如果邹孝元要提走元妃或皇后,那他不可能答应。
“就是林大人抓获的那个假毕千语,她曾刺杀皇上,乃是死罪,臣知道她也是被升仙丸掌控,但发作之后居然没死,只是奄奄一息,这是一个奇迹,所以炼制解药要用到这个重犯!”
“好,朕准了,只要能救朕的小花魁,一切依您,只是林大人说那个假毕千语被抓后不置一辞,怎么拷打也不说话,您有把握她会对您开口?”
邹孝元点点头。
“事在人为,老臣竭力想办法!”
“好,那您去吧,朕独自去信王府好了!”
“陛下,老臣还有一个请求——”
玄灵有些无语,这邹孝元真是老朽了,讲话一句一句分开,让他听起来很是不畅,不过考虑他年岁已大,玄灵还是温和地道:“老先生有话一起说吧,不要这么吞吞吐吐的。”
第256章 去锦乐宫
邹孝元鞠了一躬。
“是,老臣需要小花魁往日熟识的人去服侍她,比如她的宫女、太监。”
玄灵连连点头,取出一面金牌递给邹孝元,又对黄吉恩道:“给朕拟一道旨,邹老御医要在宫里调人和物,除了宗正府碧瓦台的重犯,其他人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邹孝元接过金牌捧在手心。
“是,老臣一定竭尽全力治好小花魁,那臣就告退了!”
“好,你去吧!”
邹孝元捧着金牌退出春暖阁。
当玄灵的御辇来到信王府,看到肇真居然带人跪在府门口接驾。
“真儿,你受伤未愈,干吗出来接驾?”
玄灵一下御辇就去扶肇真。
“父皇,儿臣年轻恢复得快,躺了两天实在憋不住,便下床转转,正好得到父皇的口谕说您要来。”
玄灵进了王府,肇真跟在身后。
“真儿,你伤好了有何打算?”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好好读书。”
“还有呢?”
“为国家效力,为父皇分忧。”
“嗯,很好。”
玄灵拍拍肇真的肩膀,问道:“如果父皇给你压担子,你愿不愿意承担?”
肇真扑通跪倒,磕头道:“父皇但有所命,儿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玄灵哈哈大笑。
“好,好,那父皇以后就带着你学习怎样治国吧。”
“多谢父皇提携,儿臣一定好好学习,不辜负父皇一片栽培之心。”
“好,很好。”
玄灵看着肇真,意味深长地道:“真儿,这次皇宫内乱,你对太子的临阵退缩如何看待?”虽然他刚刚跟林诚勇三人表示要废太子,但如果肇真果然有野心,那玄灵还是会谨慎考虑。
肇真心中一凛,他已听出玄灵的弦外之音,如果自己对太子落井下石,父皇一定会觉得自己做的每件事都有图谋,于是急忙磕头。
“请父皇宽恕太子,再给他一次机会。”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玄灵意料。
“真儿,你为何这么说?”
“父皇,倘若这次没有小花魁,司空文岚她们的阴谋就会得逞,儿臣也有可能投靠在皇后的裙下,听她指使,父皇您会觉得儿臣有过错吗,我们是无力对抗啊!”
玄灵捋着胡子沉吟了一下。
“太子的过错是临阵脱逃,置东华门的安危于不顾,太辜负朕的厚望了!”
“父皇,若是这么说,那太尉大人不也一样,您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有勇有谋,韩信受胯下之辱若是死了,哪来的身后名?”
玄灵哦了一声。
“你是劝父皇饶过太子?”
肇真点点头。
“儿臣只是觉得,太子是皇子,不是勇武善战的武将,最后东华门不是也没丢吗?”
玄灵笑着点点头,将肇真拉了起来。
“不错,你说得很好,那朕就先不下诏废太子了!”
肇真吓了一跳。
“什么,父皇您要废肇恒哥哥?”
玄灵瞪着肇真。
“不错,朕原本是有这个打算,不过既然你求情,那朕看你的面子再给他一次机会,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
肇真松了口气,再次躬身道:“父皇英明!”
“你好好养伤吧,别到处乱跑,小心伤口裂开,到时你哭也来不及了!”
“是,儿臣谨遵教诲。”
“对了,有件事还要问你一次,那个假冒你母妃的人,她是那个女人手下,你真的要原谅她?”
玄灵说的是假百里妃,那天她被带到拱辰门,其实什么都没做,算不算立功还有待商榷,现在被关押在碧瓦台。
肇真点点头。
“父皇,那个女人虽然并非儿臣真的母妃,但她也曾唤醒儿臣的记忆,我想,小花魁是愿意原谅她的。”
“很好,你能懂得宽容,朕很欣慰。”
玄灵呵呵一笑,拍拍肇真的肩膀,对远远跟在身后的黄吉恩一挥手,黄吉恩立刻明白,叫道:“起驾,回宫——”
上了御辇,黄吉恩小心地问道:“皇上,今晚还是在安华殿过夜吗?”
玄灵撑着后腰,点点头,他现在别的地方都不想去,安华殿是小花魁以前住的地方,现在小花魁不在,自己一个人倒是清静。
因为玥儿的身份并非真正的端妃,住在宫里已不合适,欧阳牧等人觉得小花魁出自霜叶馆,将她安置回去才最妥帖,所以玄灵让人把玥儿送回霜叶馆,派专人护卫,并让御医在那里替她治疗。
安华殿门口,玄灵下了御辇,看到殿门口除了一排侍卫,就只有一个小太监孤零零跪在那里,不禁问道:“怎么就你一个,宾良他们呢?”
那小太监躬身道:“启禀皇上,刚才太医院的邹老御医来过,他拿着您的金牌,将宾良和季红带走了。”
玄灵有些无语,这个邹孝元,还当真敢伸手,他呆了片刻,忽然转身对黄吉恩道:“去锦乐宫吧。”
黄吉恩应了一声,去吩咐御辇。
锦乐宫是舒贤妃的宫殿,这三天,玄灵因为太子之事迁怒她,现在既然气消了大半,那去安抚一下也好,但玄灵并不是真的原谅太子,他只是暂时压下怒火而已。
正月十二。
傍晚酉时。
幽州城头五色旗飘扬。
南门城下,极目一片萧瑟。
城头上,一行人极目远眺。
为首之人身材高大,他不是别人,正是万焱阿狮兰。
肇驹跟在这一行人后面,他虽是囚犯,却没有铐上枷锁。
万焱阿狮兰对肇驹还算礼遇,很多礼节方面的事,还要请教和询问他的意见,但肇驹心里受着煎熬,因为野乐长奴带着十三公主去了阿拉湖,他觉得十三公主不在身边,自己一颗心仿佛空空荡荡。
肇驹虽然和十三公主暗中约定,他逃出去就到科布多找她,但心里也明白,就算万焱阿狮兰放了自己,给他马匹,没有向导也不知道路。肇驹还恳请万焱阿狮兰,让十三公主带着大石,有大石在她身旁多少有点照应,万焱阿狮兰一口答应。
其实肇驹被拘禁在军营后,他觉得一直有人在暗中帮自己,这人身份神秘,来去无影,是个极高的高手,奇怪的是他从不露面,要不是那人昨天晚上悄悄给肇驹送来一只信鸽,他还在怀疑是否真有此人存在。
那只信鸽的一只脚上缠着一截黄绢,另一只脚上有个红色的脚环,上面有个米粒大小的御字。
这是大崋皇宫御鸽坊的信鸽,肇驹立刻猜出这可能是皇后司空文岚暗通大京国的工具。他可以给宫里写信,也可以给其他皇子写信,给宫里的信会有专人阅览,审核后会决定是否送呈宫里,不过要是标上一个私字,就可以给其他皇子写信,他现在不知道宫里的局势,想了半天,提笔给肇真写了一封信。
在诸多的兄弟中,肇驹跟太子、碁王等人走得颇远,只有信王肇真算是了解,肇真维护小花魁,还和他干过仗,这反而让肇驹信赖。
此刻城头上,万焱阿狮兰身旁是一个身材瘦削的老者,他的头顶光亮,脖子上挂着一串大佛珠,一对金黄的大环挂在耳上,一双鹰眼十分犀利,现在虽然天气寒冷,但他身上却只穿了一袭单薄的袈裟长袍,外人见了一定觉得此人是个奇僧。
这老僧就是大京国的第一军师涂单。
第257章 逃出幽州
肇驹知道涂单此人十分变态,他喜欢变幻装束,穿袈裟时就自称老衲,穿道袍时就自称真人,最恶心是穿儒装时让别人称他宗师,而万焱阿狮兰居然对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言听计从。
现在万焱阿狮兰、涂单和万焱立成都在幽州,大京国的大军也屯聚在幽前十六州周边,形势对大崋十分危险。
万焱阿狮兰问道:“我们要进兵大崋,大师以为何时为佳?”
涂单摇摇头,单掌一立念了声佛号。
“老衲以为,大郎主此时还不宜对大崋用兵。”
“哦,请问大师这是为何?”
“野乐颜汐未除,始终是后患!”
“可是野乐颜汐已逃得不见踪影,本郎主派了野乐长奴去找他,难道要亲自带大军去追杀?”
“大郎主不是给了他三个月的期限么,何必急着下决断?”
“好吧,大师所言有理,那本郎主就等这三个月!”
涂单嘿嘿一笑。
“老衲并非是要大郎主苦等这三月,万一三月之后野乐颜汐还未来降,您不是白等了么,老衲是在等陀满军师传回消息,大崋的国力和军力究竟如何,我们要知己知彼才有胜算!”
万焱阿狮兰竖起大拇指。
“高,大师高明!”
这时一只白鸽从远处飞来,它绕着城头飞了两圈,落了下来。
有护卫从白鸽的脚上解下一卷纸递到万焱阿狮兰和涂单面前。
万焱阿狮兰笑道:“说到陀满军师,他的信就到了,这是他传回来的第二封信!”
涂单军师点点头,打开纸卷看了一眼,诧异地咦了一声。
“陀满军师发回什么情报?”
万焱阿狮兰着急地问。
“他说并州眼下只有五百守卫的禁军,不知为何,朝廷派了一位文官来当团练使,大崋眼下刚刚经历了一场大乱,他要大郎主时刻准备,他们的使团再过两天就能到达大风城,到时陀满军师打听到大崋京城的消息,再给我们传讯!”
“好,太好了,并州空虚,我们不如先去打下来!”
“不,大郎主,并州虽然是一道关隘,但没必要打草惊蛇,您要将眼光放远,我们大京国的目标并非只拿下一个并州,而是要拿下整个大崋,我们不能像野乐颜汐那样抢一把就走,大郎主何不投鞭渡江,领略一下他们江南的好风光?”
万焱阿狮兰抚掌大笑。
“好,好,大师说到本郎主的心坎上了!”
肇驹跟在最后,虽然听得并不真切,但万焱阿狮兰的意图还是知道,心里不由暗暗冷笑,这个大郎主野心太大,他以为大崋是他家的后院么,真打起来鱼死还是网破尚未可知!
万焱阿狮兰和涂单说笑着走下城头,肇驹跟在后面怏怏不乐。
夹谷将军负责看管肇驹,所以走在边上,他看到肇驹落寞的样子,顿时讥笑道:“九皇子,你在这里遥望故国,是不是想跳下城头逃走啊?”
肇驹瞥了一眼夹谷将军,懒得搭理。
夹谷将军又嘲笑起来。
“你跳下去,我保证不拦你!”
“真的?”
“真的!”
肇驹忽然冲向垛口,夹谷将军大急,他以为肇驹不敢,谁知这小子真的要跳下去,忙追上前伸手去抓肇驹,谁知肇驹身子一蹲,夹谷将军收不住势,一下冲到垛口,幸亏一只手勾住垛口,身子一转这才没栽下去。
夹谷将军脸色吓得发白,转回身来怒道:“小子,你想害死本将军吗!”
肇驹吹了一声口哨,朝城下走去,口中笑道:“你不是说不拦我吗,我要害你,直接在你屁股上补一脚,自己笨怪谁!”
夹谷将军气得直翻白眼,却是无可奈何。
这天晚上,万焱阿狮兰兴致颇高,他在大营摆下筵席,众将士开怀畅饮。
肇驹一个人躺在帐篷里,心情无比郁闷,他现在就是一只笼子里的小鸟,外面那么大,偏偏飞不出去,就在他郁闷之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笛声。
大京国的军营里,经常有人在晚上吹羌笛、拉胡琴,这是有人怀念故土,在抒发情感,但这笛声悠扬、柔和,虽然是塞外风光,却又带着江南旖旎,肇驹身子一震,这不是那晚上他和十三公主被狼群围困,给他们解围的笛声么?
肇驹跳下床拉开帐篷,只见帐篷外面背对他站着一个士兵,这士兵身形不高,脊背微微驼起,他带着一顶兽皮帽,帽檐下露出一缕花白头发,显然这是一位老者。
“前辈——”
肇驹叫了一声,那老者收起笛子,用一个苍凉的声音道:“跟我来——”他甩开步伐,朝军营外走去,这老者个子虽然不高,但步子却跨得极大,肇驹又惊又喜,这些天暗中帮自己的,难道就是此人,他到底是谁,要带自己要去哪里?
帐篷外一个士兵歪倒在地,好像喝醉酒一般。
肇驹的看管不严,这是因为他就算溜出帐篷,万焱阿狮兰也知道他逃不出军营。
那老者左一转、右一转,也不知怎么就带着肇驹出了军营,路上有士兵盘问,那老者拿个什么东西一喷,对方就乖乖让在一边,不再多言。
肇驹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让人有些晕迷,这味道有些奇怪,不是香也不是臭,他依稀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闻到过。
那老者带着肇驹上了城头,今天城上的士兵不多,有人上来盘问,那老者伸手在他们身上戳两下,他们便身子软软跌倒。
肇驹暗暗咂舌,这老者显然是一位高人,只怕功夫犹在仙玉真人之上。
到了这个时候,肇驹终于明白这老者是来救自己,可是对方究竟是什么人,自己还一无所知。
那老者在城头找到一段绳索,一头系在垛口,一头丢下去。
“你先下去!”
“是——”
肇驹顺着绳索溜下城头,那老者也很快滑下来。
借着月光,肇驹看清这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他的脸有点圆,一双大眼睛闪闪发光,虽然额头满是皱纹,但脸色黑里透红,十分健康,两人面对,肇驹不由自主生出一股亲切感来。
“请问先生何人,为何要出手相救?”
那老者并未回答,而是一声呼哨,黑暗中,远处跑来一匹白马。
那白马来得飞快,转眼就到眼前,肇驹看清那匹白马的模样,顿时又惊又喜。
“飞骐,你又活了!”
那白马竟是十三公主的坐骑飞骐,那天它跑到涿州城外力竭倒下,想不到还没死,被这老者救活。
飞骐也认出肇驹,知道主人就是为了这个少年而出生入死,它跑到近前打着响鼻来舔肇驹,肇驹看到飞骐马上想到十三公主,心中不禁一酸,他搂着飞骐的脖子紧紧一抱。
那老者捋着白须笑道:“九皇子,你快上马吧,一直朝前走,前面就是并州,到了并州你就安全了!”
肇驹回过身,双手抱拳感激地道:“前辈两次救了小可,请问先生尊姓大名,我肇驹今日无以为谢,他日定当厚报!”
那老者哈哈一笑。
“老夫救你可不止两次啊,你以为只有今天和狼群解围吗?”
“哦,还有哪里?”
“怎么,你用了老夫的药箱,就不算欠我一个人情吗?”
肇驹又惊又喜。
“您,您就是涿州的名医——直古鲁大夫?”
第258章 二姥爷
老者点点头。
“不错,老夫就是涿州城的直古鲁。”
肇驹正要询问他汉语为何说得如此流利,城上响起更鼓声。
那直古鲁飞身上马,低呼道:“我们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肇驹点点头也跨上飞骐后背,直古鲁叫了一声抱紧我,双腿一夹马镫,飞骐朝前冲了出去。
“直古鲁大夫,您这么厉害,难怪那些人抓不到您,不知那天晚上在涿州屠城的是野乐长奴,还是万焱立成?”
直古鲁咬牙切齿。
“当然是万焱立成,这厮心狠手辣,他派兵冒充野乐长奴的人来涿州,一是为了抓老夫,二是想嫁祸于人,让其他部族背弃大鸟投奔大京,这一招很奏效,幽州兵变,听说野乐嘢和野乐津察被部下杀了!”
“他,他为何要抓您,难道您另有身份?”
直古鲁哼了一声。
“是啊,想不到过了四十多年,他们还不肯放过老夫!”
肇驹听出直古鲁话里有话,不禁问道:“谁不肯放过您?”
直古鲁拉住缰绳停下脚步,悲伤地道:“一个我曾经深爱过的女人——”
“她,她是谁?”
“她是一个高贵的女人,我知道,我配不上她!”
肇驹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那块玉佩,道:“前辈,这,这是您的心爱之物吧?”
直古鲁看着那块玉佩,并未伸手去拿,摇头道:“不错,它曾是我最心爱之物,但现在送给你了——”
“为、为什么?”
肇驹有点莫名其妙。
直古鲁苦笑一声。
“你拿走了更好,这也算是给老夫解脱吧,有些事你经历过了,才知道和最初的想像不一样!”
看到直古鲁怅然若失,肇驹没有再问,他隐隐觉得直古鲁是不愿意提起这段伤心事,他小心地收好那块玉佩。
“是,前辈,晚辈一定悉心保管,不敢有丝毫损伤。”
直古鲁翻身下马。
“我就送你到这里吧,对了,老夫要问一句,你是玄灵的九皇子,那你的母妃是哪一位?”
“晚辈的母妃是仁妃,娘家姓卫。”
直古鲁一怔,神情为之一变。
“哪个卫家?”
“以前是川都府卫家。”
直古鲁脸色大变。
“卫兴和你什么关系?”
“启禀前辈,卫兴卫老将军乃是晚辈的外公!”
直古鲁脸上肌肉颤抖两下,神情变得激动起来,他一把抓住肇驹的胳膊将他拉下马来。
“你母妃是不是叫卫芓芹,你是他儿子?”
芓芹是仁妃的名字,肇驹见直古鲁一口叫出自己母亲的名字,顿时一怔,这世上还记得他母亲名讳的,只怕除了外公、自己和父皇,再没几个知道,怎么眼前这位老人家知道?
“不错,母妃小时候是叫卫芓芹。”
“她、她现在可好?”
肇驹低下头,一脸黯然。
“母妃七年前去世了。”
“什么,她怎么去世的?”
直古鲁身子一颤。
肇驹双手握拳,眼含热泪。
“他们告诉我,说我母妃是自缢身亡,但我不信,我不信,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那你外公呢,他是不是也故去了?”
“外公现在幽禁在永州,听说老人家十分记挂晚辈,只是我们无法得见。”
其实卫兴安排仙玉真人和辛将军陪伴肇驹,这是一份血脉相连的守护。
直古鲁忽然一把抱住肇驹,痛哭失声。
肇驹莫名其妙,但没有挣扎,他对直古鲁有一份莫名的亲切感,就好像见到自己的长辈。
直古鲁痛哭片刻,松开了手,他的双眼有些红肿。
“孩子,你母妃的死因查出来又能如何,不如放下吧。”
“为什么?”
肇驹知道,这位前辈能叫出自己母亲名讳,一定和卫家有关系,他隐隐记得小时候母妃跟他提过一个人,这人是外公的弟弟,虽然姓卫,却是过继到卫家,这位二外公生性洒脱,学医学武都有建树,后来太外公给他娶了一房媳妇让他收心,结果他带着媳妇离开川都府,从此一去不回,再也没消息,难道那人就是眼前的直古鲁?”
“前、前辈,您是不是有个汉名叫卫逢春?”
肇驹试探着问道。
直古鲁点点头,道:“我就是卫逢春,卫逢春就是我,我是你二姥爷!”
肇驹又惊又喜。
“二姥爷,我可找到您了,母妃在世时,说太外公最想您了,可惜临终也未见到您!”
直古鲁忍不住又垂泪,他朝南拜了三拜,道:“逢春不孝,没有为父亲大人送终。”
肇驹忍不住问:“既然您是我二姥爷,为何一直在关外,不想回家?”
直古鲁长叹一声,他回头看了一眼,挥挥手。
“此事说来话长,唉,你还是先回去吧,不然大京国的人追来就麻烦了,以后有机缘来涿州找我,我再细细跟你说。”
肇驹点点头,知道现在还没脱险,但他还是问道:“二姥爷,您刚才说我母妃之死不如放下,是什么意思?”
直古鲁道:“你只在寻求一个答案,但有些答案,知道了比不知道更痛苦!”
肇驹点点头,郜太尉已经交代出太监程霖,程霖是太后的人,如果逼死母妃的是太后或父皇,那他确实没办法解脱,只会更痛苦。
“是,外甥知道了,外甥会掂量的。”
“你走吧,二姥爷也要离开这里。”
“是,多谢二姥爷,但您为何不和我一起走,涿州已面目全非,您将要往何处去?”
直古鲁神情一变,嘶哑着喉咙凄然一笑。
“我在那个女人面前发过誓,此生再不踏入关内一步,除非我死了!”
肇驹心中一颤,难怪直古鲁在涿州一个人住,从未有过妻子儿女,原来是放不下心中最初的那个女子。
“那、那位女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肇驹一脸向往,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直古鲁一声长叹。
“她曾是我的妻子,而今已先我而去,不在人世。”
“您、您怎么知道她不在人世了?”
直古鲁流下一行浊泪,摇摇头。
“因为她身份显赫,世人皆知——”
肇驹若有所思,那个女人一定倾国倾城、世所罕有,既然她和直古鲁是夫妻,为何分开?
直古鲁见肇驹还在发呆,擦去眼泪哈哈一笑。
“好吧,不说这些了,你快上马走吧!”
“二姥爷,外甥还是想问一句,您要去哪里?”
“草原处处是家,二姥爷流浪惯了,等涿州重建我再回去!”
直古鲁挥挥手,转身朝幽州城走去。
肇驹朝直古鲁也挥挥手,看到他背影渐渐远去,心中不知怎么涌上一股酸楚的感觉,想道:“如果我回大崋,那就可能再也见不到十三公主,从此我们天各一方,再没机会交集!”
想到这里,肇驹的眼泪无声淌下,他忽然叫道:“二姥爷,如果回到从前,您还会不会离开那位心爱的女子?”
直古鲁远远地笑道:“不会,不会,绝不会!”
这笑声十分苍凉。
肇驹笑道:“二姥爷,多谢指教,请等等我,我跟您一起走——”他跨上飞骐拨转马头,朝直古鲁追了过去。
直古鲁咦了一声,他停住脚步回身道:“小子,你不回大崋了吗?”
肇驹泪流满面。
“要回我也跟公主殿下一起回,我绝不一个人回!”
直古鲁走过来竖起大拇指。
“好,好啊,你要去哪里,二姥爷带你去!”
天上云层散开,一轮圆月正当空。
第259章 使团进京
正月十四。
大京国使团三百多人浩浩荡荡进入大风城,大京国使团带团的正是蚩陀满。
玄灵在大庆殿设宴,带了三皇子肇恺和文武群臣作陪。
不少大臣还是第一次见到肇恺,这位深居简出的皇子相貌十分一般,不但一般,还有点丑,他的眼睛嘴巴都还可以,就是鼻子塌了下去,塌下去还罢了,鼻孔却还朝天,感觉十分古怪。
本来玄灵是准备带肇真出席,但肇真在皇子中排在十八,这次救驾虽然立了大功,可长幼规矩不能废,加上他箭伤未愈,所以还是带着肇恺来了。
肇恺知道自己不受玄灵喜欢,所以坐在次席也没说话,甚至懒得去给大京国使者敬酒。
今天郜太尉难得被玄灵召见,他坐在肇恺后面,心中七上八下,不知皇上对他倒底是什么想法?跟肇恺搭讪,肇恺也没理他。
酒过三巡,玄灵端起酒杯,一脸悲切地道:“使者大人,前段时间犬子肇驹带了和亲使团去大京国,有传言说他客死异乡,不知使者可知晓此事?”
蚩陀满有些惊异,他接到万焱阿狮兰的飞鸽传书,知道肇驹和十三公主已经被抓,但他眼珠一转,并未对玄灵说出实话。
“九皇子殿下没死,他只是失踪而已。”
“失踪,他怎么失踪的?”
听到肇驹没有死,玄灵精神一振。
“九皇子和大鸟公主逃到涿州,被我家立成将军发现,原本打算送他们到南津城,谁知他们竟在路上逃走了。”
蚩陀满是两天前得到的消息,他还不知道现在肇驹真的逃走了。
“他和大鸟国公主在一起,这,这消息是真的吗?”
“当然,千真万确,有人在完古部见过他们。”
玄灵松了一口气,肇驹只要活着,就还有回来的希望。
蚩陀满端起酒杯,道:“皇帝陛下,我们大郎主提出的条件,想必你们已经知晓,不知准备得如何了?”
玄灵有些奇怪,问:“请问使者大人,你们提出过条件吗,是什么条件?”他并不清楚皇后和大金国结下盟约的内容,今天的宴席排场这么大,他还对大京国在平定之后归还幽前十六州抱有期望。
蚩陀满很不高兴,啪的一声将酒碗放在桌上。
“我家大郎主叫你们一个月内准备好五十万两白银、十万匹锦缎、三十万斤粮食,还有铁器等物送到幽州城去,难道你们一点都没有准备?”
玄灵气得身子发颤,差点将酒碗摔在地上。
“什么,你这条件什么时候提出的,孤王不知道!”
蚩陀满瞪着玄灵,毫不示弱。
“那皇上您现在知道了,作何打算?”
欧阳牧愤愤道:“使者大人不要欺人太甚,你们不但不归还幽前十六州,还敢狮子大开口,你,你们当我们大崋是什么,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么?”
蚩陀满也十分生气。
“你是谁,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们皇上自己给大郎主写信,不是说一切都能答应吗,怎么现在抵赖了?”
欧阳牧道:“我们皇上又没有答应过,那是以前的皇后——”他话说到这里,猛地顿住,玄灵曾关照所有大臣,严禁对外人提起大风城的叛乱,自己怎么随口说出来了。
蚩陀满问道:“什么以前的皇后,你是说你们皇上要听皇后的?”他这话一出,大京国使团发出一阵窃笑声。
欧阳牧老脸通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坐在侧席的郜太尉暗暗冷笑,自己不在皇上身旁,这些人都是草包。
玄灵朝黄吉恩看去,黄吉恩难看地点点头,皇后做这些事他虽然没在身边,但还是略知一二,她确实是给万焱阿狮兰写过信,至于什么内容还不确切,玄灵心中恨不得痛打司空文岚一顿,这女人不但乱来,还此肆无忌惮卖国。
蚩陀满并不在乎,又道:“我家大郎主说了,大京国不是大鸟,没那么好糊弄,你们每年给大鸟国的岁贡是多少,给我们的至少要加一倍,这些东西一个月内不送到幽州,大郎主就挥师南下,踏平你中原之地!”
欧阳牧生硬地回道:“大鸟国的岁贡才送去不久,今年没有了,明年要多少再说!”
蚩陀满三角眼一翻,道:“你这糟老头是谁,这次大崋和谈的大臣不是阁下吧?”
欧阳牧擅长诗词文章,执政和谈判都是外行,这时他气得发抖,在这样隆重的场合,大京国的使者居然称自己是糟老头,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在下又怎样?”
蚩陀满也不看欧阳牧,直接对玄灵道:“你们这次要是派这个糟老头来接待,那也没啥好谈的,我们转身就走!”
玄灵已经不想在这里坐下去,他看到郜太尉在席位上向自己作揖,便叫了一声:“郜大人——”
郜太尉见到皇上终于叫自己,立刻站起来打圆场,他端着酒杯赔笑道:“使者大人言重了,谁谈不是谈,来来来,先喝酒,喝酒!”
肇恺还坐在郜太尉前排,见玄灵一直不问自己,也没任何表情,只是自己给自己倒酒。
蚩陀满那些人并不在乎玄灵难看的表情,听到郜太尉的话,又端起酒杯。
大京国使团中有人嚷嚷道:“怎么喝酒没有女人跳舞助兴,不是说大崋出美女么,快喊出来,干喝酒有什么意思!”
郜太尉歉然道:“使者大人来得不巧,最近宫里治丧,皇上已经为你们这样的贵宾开恩饮酒,这歌舞乐器还在禁止期间,还请原谅。”
听到宫里死了人,蚩陀满等人有些意兴阑珊。
郜太尉又道:“刚才使者大人说要挥师南下、马踏中原,请转告大郎主,自古礼不伐丧,望哀恕班师,敢不每年进奉修好,只是岁贡的数字,还可否商榷?”
蚩陀满点点头,道:“你这个老头没那个糟,商榷当然是可以商榷的,但是不是你跟我们谈啊?”
郜太尉道:“多谢使者大人高看老朽,谁跟您谈由我们皇上定夺。”
玄灵一直忍着,他觉得酒席已经索然无味,找了个借口起身出去。
郜太尉急忙跟出来,他靠近玄灵小声道:“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此事要从长计议,大京国兵强马壮,不可小觑,他们可是灭掉大鸟国的蛮子啊,真打起来,我们损失更大,老臣建议还是和谈为上!”
玄灵没好气地道:“今天他们是要钱,明天要我们割让土地,你都答应?”
郜太尉道:“陛下,您不是说过,只要能用钱办的事,都不是事?”
玄灵哼了一声,冷冷道:“既然这样,那跟大京国使团谈判的事就交给你去办,你跟他们好好谈谈,价码太高,我们不答应!”
郜太尉心中一喜,看来玄灵还是离不开自己,跟大鸟和大京人谈判,只有自己能胜任,当下一揖到地,道:“是,老臣遵命!”
接下来五天,由郜太尉牵头与大京国使团和谈,郜太尉使了一个拖字诀,他带着蚩陀满在大风城里吃好的,玩好的,就是不提岁贡之事,到了第六天,蚩陀满终于忍不住提出自己的底限,大京国要二十五万两白银、五万匹锦缎、三十万斤粮食,白银和锦缎可以暂缓,但粮食颗粒不少,而且要一个月内送达。
郜太尉在春暖阁向玄灵禀告此事。
第260章 此人忌讳
此刻春暖阁中还有林诚勇、东平亲王、欧阳牧和梁大人。
这位梁大人乃是中书舍人,负责给皇上执笔,上次皇后命他下矫诏,他坚决不允,所以玄灵对他高看一眼。
玄灵皱着眉头问道:“这件事大家怎么看?”
欧阳牧现在接手司空满的一些工作,他第一个站出来。
“启禀皇上,臣以为大京国使团这次来就是敲竹杠,他们真正想要的是粮食,说明大京国现在正闹饥荒!”
“那你觉得要怎么办?”
“三十万斤粮食,一个月怎么可能运到,而且运过去都要消耗一大半,臣的意思是不妨和他们实话实说,请他们再行酌减!”
郜太尉双手一摊。
“再行酌减,以老臣的本事做不到了,欧阳大人有能力自己去谈吧。”
欧阳牧一甩袖子,鄙夷地看了一眼郜太尉。
“一切听皇上的差遣!”
玄灵摇摇头。
“欧阳大人这个办法不妥,这就是直接拒绝,大京国万不会咽下这口气,林大人,你的意思呢?”
林诚勇双手抱拳。
“臣以为,我们可以救急,三十万斤粮食太多,可筹备十万帮他们救济灾民,另外我们做两手准备,即刻在并州增兵布防,万焱阿狮兰真要挥师南下,还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
玄灵又摇摇头。
“朕已经下旨,让周、王、陈三位节度使准备协防,一个月之后,并州的兵力不会低于一万,你们以为朕安排苏大胡子去并州只是摆看吗,真的出了事,他肯定可以顶一下,至于禁军,眼下军心不稳、士气不振还是其次,关键是没有统军的良将,你们可有人选?”
欧阳牧想了想。
“皇上,要不把仲修老将军从南边召回来,让他去负责并州的防务,如何?”
“不行,仲修过于刚直,他在南边威慑那些蛮族尚可,但去并州对付大京国会打破平衡,小不忍则乱大谋!”
林诚勇点点头,玄灵对仲修的评价确实中肯,仲老将军能坐镇乱局,却未必能稳守并州。
欧阳牧沉思片刻。
“老臣想起一人,不知陛下是否还记得,若是请他老人家出山,并州可以高枕无忧矣!”
“你说的是谁?”
“曾经的川都府节度使卫兴,卫老将军。”
一听这个名字,玄灵脸色立刻由晴转阴。
“你们谁再在朕面前提这个人的名字,别怪朕跟他翻脸!”
欧阳牧吓了一跳,怎么卫兴就不能提?
郜太尉在一旁冷笑,卫兴是宫里的禁忌,他是仁妃之父,自仁妃死后,玄灵就没再提过他,当初太后就告诫玄灵,说卫兴一旦解禁,就有可能造反,欧阳牧不知轻重,居然敢提他。
林诚勇和东平亲王也想不到合适的人选,一时不语。
玄灵看向执笔记录的梁大人,梁大人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玄灵最后看向站在一边一直不做声的郜太尉。
郜太尉咳嗽了一声,道:“皇上,眼下当务之急并非选将,而是应付大京国的无理要求,老臣以为协议可签,我们拿五万斤粮食分七八次运过去,再找借口拖延,拖得他们没了脾气了,还打什么仗!”
玄灵眼前一亮。
“但是他们这次来要签协议,怎么办?”
“皇上,不管老臣跟他们签什么协议,都可以加上一条,若遇天灾人祸可延期,这样的借口还不容易找?”
“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你若办好了,算是将功赎罪!”
“是,是,多谢陛下宽宏大量,老臣一定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好,那你去办吧!”
郜太尉躬身退了出去,心中十分得意,欧阳牧只会写折子说别人做得不好,自己做什么都不会,皇上还是离不开自己。
等到郜太尉出了春暖阁,东平亲王小心地问道:“皇上,郜太尉和亲的纰漏还查不查?”
玄灵哼道:“还查什么,穅王殿下在大鸟国失踪,证明他还活着,派人去找找,找到了带他回来,朕就不信他会跟大鸟国公主在一起!”
东平亲王应了一声,这次虽然玄灵没给他好脸色看,但皇城司这么重要的部门交给他,足见皇兄对自己的信任。
其实玄灵是一时没找到合适人选,大理寺给林诚勇,皇城司再交给外人他不放心。
此间大事商议完,林诚勇忍不住道:“陛下,有件事臣一直想问问,邹老御医将那个假毕千语提走了,说是皇上您的旨意,不知陛下您要拿她干吗?”
玄灵哦了一声。
“朕忘记跟你们说了,幸亏邹老御医前几天告诉朕,小花魁是疑似中毒,不然其他人还以为她是受到钟声震荡而昏迷不醒,他提那个假毕千语就是询问解药之事!”
林诚勇几人这才明白,原来玥儿是中了毒,难怪一直没有醒转。
“那小花魁的毒现在解了吗?”
玄灵古怪地笑了一声。
“邹老御医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那个假毕千语居然对他十分恭敬,不但招了解药的配方,还将自己身世一五一十全招了!”
东平亲王皱了皱眉,他审问假毕千语时间不短,能用的酷刑都用过,但这女子就是一个字不说。
“邹老御医是不是给她承诺了什么,难道他敢替皇上赦免其死罪?”
“是朕给他授权,只要能就醒小花魁,赦免其死罪也无妨!”
东平亲王啊了一声,他不敢相信皇上为了救小花魁,可以赦免这样的重犯,如此说来小花魁在玄灵心中的地位,已远远超过了其他人。
“陛下,刺杀皇上的大罪怎么可以赦免?”
玄灵并不在意。
“那个假毕千语已经招了,她是杞花宫的杀手,她的一切行为都是受夏川那个女人的指使,而且她那一次真正要刺杀的人就是小花魁,因为小花魁知道她们组织的秘密,她奉命杀人!”
林诚勇几人都是一惊,元妃还真的敢乱来,小花魁那时陪着皇上,她们也敢动手?
东平亲王觉得自己面子有些无光,他审问那个毕千语这么久,一直没有结果,邹老御医居然几天就能搞定,这也显得自己太无能了。
其实邹孝元从宗正府提走小白后,拿出一盒升仙丸,这是玥儿给他的生药,现在已经炼熟,他看着小白诚恳地问:“我是御医邹孝元,我答应一个人,帮她研制升仙丸的解毒药,你,你愿意帮我吗?”
小白呆滞的脸上,忽然留下两行热泪,她终于开口说话。
“如果先生说的是真的,我愿意!”
杞花宫的人,最大的梦魇就是升仙丸,这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林诚勇问:“陛下,如此说来那小花魁很快就可以醒转了?”
玄灵摇摇头。
“邹老御医说,既要解毒又要冶伤,恐怕还要花点时间,朕其实很奇怪,元妃身在宫中,怎么能组建杞花宫这样的江湖组织?”
东平亲王再次躬身。
“陛下,臣也有此疑问,但那个女人一口咬定,杞花宫是她进宫前就在江湖上弄好的帮会,没有旁人插手,而且我也没有查到其他人参与的证据。”
玄灵看着大家,问:“你们信吗?”
林诚勇几人都摇摇头。
欧阳牧犹豫了一下。
“陛下,要不要问一下碁王?”
林诚勇暗骂欧阳牧又生出事端。
第261章 知父莫若女
玄灵迟疑了一下,看向梁大人,梁大人一直没有说话,玄灵想听听他的意见。
梁大人忙道:“臣以为问可以,但不可用刑。”
玄灵摇摇头。
林诚勇道:“其实碁王跟这个事没关系,邹老御医说升仙丸就是杞花宫的根本,杞花宫的人,人人服用升仙丸,组建这个帮会的现在没有药,只能等死,臣已派大理寺的人去雷州清剿她们的余孽,一定将她们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玄灵点点头,很满意林诚勇的回答。
欧阳牧觉得皇上根本不听自己的话,有些受冷落的感觉,他又多嘴道:“陛下,您还记得穅王殿下仰慕小花魁之事么?”
玄灵被欧阳牧一提醒,顿时想到肇驹曾为小花魁忤逆自己,他是不是早就知道端妃就是小花魁,所以后来没再去霜叶馆?想到这里,玄灵的眉头皱了起来。
林诚勇暗骂欧阳牧不知轻重,他提这个不是挑拨玄灵和肇驹的父子关系,忙岔开话题道:“陛下,小花魁要是醒来,您打算如何赏她?”
玄灵忽然露出惆怅的表情,叹息一声。
“唉,赏是应该的,但说实话,朕也没想好。”
林诚勇看到玄灵眼中居然露出一抹怜惜,不禁心中一动,看来玄灵是真的喜欢小花魁,但要收她进宫当嫔妃,还需要一个台阶。
“陛下,臣有一个想法,请陛下成全。”
“什么想法?”
“桑姑娘前些天一直住在臣家里,贱内和桑姑娘十分有缘,她们一见如故,现在我们刚刚痛失爱女,因此想收桑姑娘为义女,请陛下恩准。”
玄灵十分欣然。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玄灵知道如果玥儿进宫,她的身份卑微,不能立刻擢升至贵妃,但如果是林诚勇的女儿,这次救驾又立下大功,那封到贵妃没人敢有异议。
“多谢陛下成全。”
林诚勇深深一揖,他打心眼里喜欢玥儿,收为义女倒也不全是为玄灵。
“朕现在最大的心愿是小花魁早日醒来,只要她醒过来跟朕说话,朕就什么都满足了!”
“陛下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小花魁一定可以醒来的!”
玄灵点点头,这些日子他虽然恢复了权力,却过得索然无味,连写字和画画也没了兴趣,因为身边没有林昭仪和端妃这样的女子,他开心不起来,尤其想到玥儿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就一阵煎熬。
接下来几天,郜太尉和蚩陀满终于签下协议,大崋按照以往进贡大鸟国的规矩,增加了白银和锦缎的数量,三十万斤粮食在一个月内筹齐送到幽州。
玄灵发现欧阳牧并不能独当一面,他虽然饱读诗书,别人做事会提出各种批评,但真要他来主事却拿不出主意,玄灵对他很快冷落下来。
欧阳牧觉得这一切是林诚勇和郜太尉背后搞鬼,他劝谏不成便写了一篇名为《戏说朋党》的文章,一时文坛震动,这篇文章言辞激烈、文采飞扬,表面戏谑,暗讽林诚勇、郜太尉是奸佞小人,他们靠溜须拍马、卖国求荣、把持朝纲,实在是国之不幸。
这件事让玄灵头痛不已,所谓朋党之争,用谁其实还是要看办事能力,他权衡再三,没有给郜太尉复职,仅保留他太尉的名衔,同时擢升林诚勇为枢密院使,领宰相之职,这在大崋是破天荒的事。
结果欧阳牧又弹劾林诚勇,因为林诚勇之前是武职,按大崋的规矩,武官不得出任枢密院使,更不能出任宰相。
玄灵现在需要的是能收拾烂摊子的人,而不是有人在耳边像苍蝇一样嗡嗡叫,他一怒之下将欧阳牧贬官外放到定州去当刺史。
郜太尉乘机向玄灵推荐邢州刺史柳开俊,他被提拔到枢密院任同知枢密院事,成为林诚勇的属下。
日子一天天过去。
转眼三月。
桃花乍开。
桃花开时,数千里之外的阿尔泰山下出现了一队骑士。
这是夕阳下的阿尔泰山。
中唐诗人张仲素曾有诗云:“梦里分明见关塞,不知何路向金微。”
这金微便是阿尔泰山。
阿尔泰山的地势极高,风景雄奇,这里冬天冰雪封山,据说敢在冬季到这里来的,乃是勇士中的勇士。现在这里冰雪开始融化,地上是一条条的小溪,远山和森林勾勒出一道道青绿的轮廓,
这队骑士约摸两百余人,他们无暇看风景,大多脸上带着倦怠之意。
当先两骑,一个是容颜明丽的少女,一个是身材矮瘦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一张锥子脸,两只招风耳,相貌说不出的猥琐。
这一队人马不是别人,正是十三公主筱日厝和曾经的东津留守野乐长奴,他们从炭河的完古部出发到这里,已经足足走了二十五天。
此刻十三公主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润,显然身体恢复得不错,只是她双眉紧锁,一副忧郁愁怨的样子。
野乐长奴脸色难看,这些二十几天十三公主借口身体不佳走得极慢,而且还带着他们走上一条岔道,不知不觉来到这里。
“公主殿下,您父汗不是逃到阿拉湖去了吗,您带我们到阿尔泰山来干吗,我们应该从高昌国走才是吧?”
十三公主哼了一声。
“大鸟国和高昌一直是死敌,走高昌你不怕碰到高昌人吗,我们这点人马不够塞他们牙缝!”
“我们又不是来打仗的,跟高昌的大王说一声,我们是大京国特使,他们一定会放行的!”
“放行才怪,我告诉你,父汗去阿拉湖,也只能在这里翻过阿尔泰山过去!”
野乐长奴恨恨地撇撇嘴。
“不可能,阿尔泰山冬天根本没人敢穿越,最多在边上绕一圈,进去就是死路一条,我跟你来这里真是脑子进水了,你说,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我哪有目的,难道这种地方还能跑了不成?我有一种直觉,就是觉得父汗会从这里绕道去阿拉湖。”
“什么直觉,我不信!”
“哼,汉人不是有句俗话,叫做知父莫若女!”
野乐长奴摇摇头。
“我从来没听到过这句话。”
十三公主嘻嘻一笑。
“叔叔,您真应该跟汉人学学,多读点书!”
“你还说我,你倒是说说,你读过些什么书?”
“有一本书叫《诗经》,里面有首诗写得可好了,你听,我给您背背——”
野乐长奴撇撇嘴。
“我们大鸟人、大京人就是马上打天下,不是作诗背诗的料!”
十三公主并不理会,朗声念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其实这首诗根本不是《诗经》中的诗,而是南北朝一位佚名诗人之作,十三公主虽然学了些汉学,可还是一知半解、半桶水乱晃。
淌过两条小溪,一群鸟儿低空飞过,远处是一片茂密的松树林。
野乐长奴眼中的不耐之色更重。
“公主殿下,我们再这么走不是办法,大郎主只给了我们三个月的时间,照现在这个行程,到阿拉湖起码还要半个月,就算劝降了您父汗,还要留一个月时间回程,难道您不想救你的驸马哥哥了?”
附注:金微,古山名,即今阿尔泰山。唐贞观年间,以铁勒卜骨部地置金微都督府,乃以此山得名。南朝陈沈炯《赋得边马有归心》:“连镳度蒲海,束舌下金微。”
第262章 逃出来了
十三公主幽怨地瞪了一眼野乐长奴。
“叔叔,您觉得我会不想?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就是驸马哥哥!”
“那还不快点走!”
“正因为要找我父汗,所以才走得慢,我们要在路上找到他们西行的踪迹,万一大家赶到阿拉湖,父汗不在那里怎么办?你以为他说自己去哪里就去哪里,那不是告诉大郎主,我在这里,你来抓我吧!”
野乐长奴一路上最担心的事,就是野乐颜汐并没有去阿拉湖,那样他白跑一趟,可没法向万焱阿狮兰交代,所以十三公主选的路线偏离,他也没制止,而是沿途打听,但野乐颜汐逃跑的路线十分奇怪,他们一直不能确定下来。
“你知道你父汗真正的目的地会是哪里?”
“告诉你,就是这里,阿尔泰山。”
野乐长奴头疼起来,阿尔泰山绵延数千里,就算知道野乐颜汐藏在这里,自己也无从够找起。
看到野乐长奴郁闷的样子,十三公主讥讽地一笑。
“叔叔,其实你应该看出来,大京国逼我们出来,也没指望我们能劝降父汗!”
“你说的什么意思?”
“哼,我已经想清楚了,大郎主就是想找借口杀你,至于我的驸马哥哥,他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他只是拿来要挟我的幌子!”
“你胡说,这不可能!”
“我胡说什么,大郎主让我们来,就是让我们碰运气,您还当真了,我估计您要是去了阿拉湖,一定会吐血!”
野乐长奴气得身子发抖。
“如果万焱阿狮兰想杀我,早就杀了,何必故意乱找借口!”
十三公主撇撇嘴。
“所以讲你没读过书,大郎主就是要找借口,不然谁还敢投降他啊?”
“哼,你别想多了。!”
其实十三公主深知父汗多疑,所以阿拉湖肯定不是父汗的目的地,可能父汗在逃亡的路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眼下,十三公主的目的就是想办法甩掉野乐长奴。
人马来到一条宽阔的小河边,前面堆着一堆乱石。
十三公主马鞭一指,道:“你们去看看,那是不是有人留下的?”
有人上前察看,翻开乱石堆,拿着一把破酒壶上来禀告。
“公主、将军,乱石下面掩埋了很多垃圾,估计有人在这里驻留过,人数约摸四五十人,这是其中的一样东西!”
野乐长奴接过破酒壶,脸上肌肉抽搐了两下,露出大喜之色。
“公主殿下,您果然厉害,这是大可汗的御用之物,他,他果然来了阿尔泰山!”
十三公主有些迷糊,拿过酒壶看了一眼还不敢相信,她来阿尔泰山,是因为这里离科布多近,肇驹跟她分别时悄悄约定,逃出来后就去科布多的那个峡谷找她,想不到在这里发现父汗的踪迹。
“哈哈,现在您相信了吧!”
十三公主将错就错。
“是的,不错,叔叔信了。”
野乐长奴这一路都对十三公主有疑心,现在疑心放下不少,他吩咐众人下马饮水,既然找到了野乐颜汐的踪迹,再找他就容易不少,毕竟刚刚开春,阿尔泰山还不能翻越,野乐颜汐应该会沿着山下前行,他们的下一站可能是斋桑泊。
斋桑泊也是一个草原上的大湖,风景秀丽,适合打猎。
十三公主没有下马,她在遥望小河对面的茂密的松树林。
几声鸟鸣,十三公主一转头,就看见百步开外四五只小鹿正站在河边,惊恐地对他们张望。
“哪里逃——”
十三公主低喝一声,从马上摘下弓箭嗖地一箭射出。
一声悲哀的鹿鸣传出,几只小鹿一哄而散逃进树林,其中一只步履蹒跚,跑得颇慢。
十三公主对身旁骑在一匹小红马上的大石叫道:“大石,快去追!”
大石应了一声,纵马跃出。
草原上的人几乎人人会打猎,一旦发现猎物就开弓射箭这是常事,所以野乐长奴和手下并不介意,他们倒是觉得打到猎物有肉吃。
但大石追过小河,一头就钻进树林。
十三公主叫道:“大石回来,不要进去!”她叫了两声,打马去追。
野乐长奴刚刚用冷水擦了一把脸,看到十三公主纵马越过小河,叫道:“公主殿下,不要追远了,打不到猎物就算了,这种事交给我们!”
“知道啦——”
十三公主的呼应远远传来。
有人笑了一声,公主的箭法一般,射只小鹿还让它跑了。
但十三公主一头扎进树林便了无声息。
过了片刻,野乐长奴猛地意识到不对,他大叫一声道:“不好,这丫头跑了,她要先找到野乐颜汐,给他报信,我们快追!”
众人纷纷上马,越过小河冲向森林。
到了森林边上,野乐长奴拉住战马举起手道:“不行,我们不能追进去,我们的目的是要找到野乐颜汐,将他首级砍下来!”
一个骑兵疑惑地道:“将军,大郎主不是让我们来劝降大可汗的吗?”
野乐长奴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但他并不介意,猛地咧嘴一笑。
“大郎主命令,见到野乐颜汐杀无赦!”
“那,那公主殿下呢?”
“哈哈,大郎主说了,只要找到野乐颜汐,公主殿下就赏赐给大家,按草原上的规矩,你们想怎么享用就怎么享用!”
有人欢呼起来,十三公主是草原第一明珠,谁不想一亲芳泽。
野乐长奴又笑道:“诸位,只要我们立下此大功,大郎主赏金大大的有,大家后半辈子都不用发愁啦!”
有人又欢呼,但也有人心中默然,大京国行事果然毒辣,根本没有信用可言。
野乐长奴一声呼哨,拨转马头向北疾行而去,身后众人紧紧跟上。
河边又恢复了宁静。
约摸一盏茶之后,森林中走出两匹马,马上骑者正是十三公主和大石,他们望着野乐长奴等人远去的背影,愤愤地呸了一声。
“哼,我就知道大京国的人不是好东西,我们临走那天,万焱老贼把野乐长奴喊去帐篷交待了那么久,驸马哥哥说了,他一定有阴谋!”
“是啊,姐姐,幸亏您早就看出来,想到这个脱身的好办法!”
十三公主点点头。
“这是驸马哥哥告诉我的,他在大京国军营里就预料到野乐长奴要杀我,当时我还差点不信!”
“大哥哥真厉害,姐姐,那您担心您父汗吗,他现在可是很危险,万一这些恶贼找到他就危险了!”
大石相信对涿州屠城的是万焱立成,不是野乐长奴,但他对野乐长奴也丝毫没有好感,这些日子他跟在队伍中,所有人都欺负他。
十三公主摇摇头。
“父汗留下这么大一堆乱石,还故意半遮半掩干吗,就是要引人怀疑的,他肯定不会去斋桑泊,我估计可能是走了回头路,逃往高昌国的北庭去了!”
“高昌不是我们大鸟国的死敌吗,大可汗逃到那里去,不是更危险?”
“难道你不知道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
大石不知所以,十三公主摸摸他的头。
“你不用想那么多,反正我们逃出来了,我现在只祈祷驸马哥哥也可以早点逃走!”
大石大眼睛眨了两下。
“可是我担心大哥哥逃出来,他不知道去哪里找我们!”
第263章 桃花开时
十三公主嘻嘻一笑。
“这个他也早就想到了,要我给他画一张图,他只要到了科布多,就可以按图索骥找过来。”
“姐姐,我们要去科布多吗?”
“是啊,科布多风景优美,驸马哥哥一定会喜欢的,我只担心他一个汉人,到不了这里。”
大石忽然问:“万一大哥哥被人救出来回大崋去了,怎么办?”
十三公主一怔,肇驹不是没可能回大崋,因为大崋皇帝知道他被大京国的人抓了,一定会想办法救他,如果他直接走了,自己怎么办?
想到这里,十三公主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大石慌张起来,连忙安慰道:“姐姐别哭,大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定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
十三公主点点头,擦了一把眼泪,她心里已经下了决心。
“我们走吧。”
“去哪里?”
“去一个山谷,那里很隐秘,但是很漂亮,我就在那里等我的驸马哥哥,我说的话一定要做到,如果他不来,我就不走,我会等他到白头、到生命消散!”
大石吓了一跳,虽然还不明白十三公主的心意,但知道她是真心喜欢她的驸马哥哥。
十三公主一夹马镫,朝北行去,那是科布多的方向,大石拍了拍小红马的马臀,紧紧跟上去。
就在十三公主和大石离开山下不久,又一队人马来到这里。
这队人马有百余人,他们穿着猎人的服饰,一个个风尘仆仆,为首的是一个长着绒毛胡、眼神锐利的年轻人。
十三公主如果见到这人,一定会惊呼出声,因为他是她的四哥野乐津察。
幽州城叛乱是真,有守将被杀也是真,但死的不是野乐嘢和野乐津察,野乐嘢找了两个长相相似的士兵杀了,让他们穿上自己的衣服砍得面目全非,兄弟俩金蝉脱壳,带了一百多心腹逃进大草原。
他们逃进大草原,才知道野乐长奴已经投降,见大势已去,兄弟俩一合计,还是去阿拉湖找父汗,但他们千里迢迢来到阿拉湖,却跑了一趟空,因为野乐颜汐根本就没往那里去。
兄弟两人决定分头行动,野乐津察带一百人去斋桑泊继续找父汗,而野乐嘢则带了剩下的二三十人扮成商队,悄悄溜回大鸟国打探消息,他要收集残部,重新组织力量对抗大京国。
现在野乐津察来到阿尔泰山下,他发现地上的马蹄印,又发现了那堆乱石。
一个彪悍的骑兵队长跟着野乐津察下了马,看到眼前的情形,道:“四王子,大可汗在这里出现过,这些马蹄印有两百人左右,看样子刚离开不久,他们一定是万焱阿狮兰的人马,想要追杀大汗,我们怎么办?”
野乐津察哼了一声,目中露出凶光。
“很好,我们悄悄尾随,找到机会就攻击,将这些混账王八蛋送到天堂去!”
那队长点点头。
“四王子,不知道万焱老贼派了谁来追杀大汗?”
“二哥要我们小心,他说追杀父汗的肯定是我们大鸟国的叛徒,八成是长奴这个没皮脸的家伙!”
“好,如果真的是他,那我们要对他抽筋剥皮,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野乐津察一挥手。
“大家小心,我们要追上那些家伙,但不能惊动他们!”
众骑士应了一声是,这些人这一个月来长途跋涉,一事无成,正憋了一肚子火。
野乐津察打马奔出,那队长一挥手,身后一百多人策马紧随。
此时夕阳落山,天上云层翻卷,一派壮观的草原景象。
***
大风城。
劫难之后终于平静下来。
桃花开时,玥儿终于从梦中醒来,她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张女子模糊的面容。
“你,你是谁?”
玥儿觉得自己十分虚弱,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妹妹,我是你慕容姐姐啊!”
原来那女子是慕容七儿。
“这是哪里,我,我是谁?”
玥儿的眼中露出迷惘之色。
慕容七儿擦了擦眼泪。
“妹妹,这里是霜叶馆,你叫桑玥羽,我叫你玥儿,你是小花魁,你救过我,你忘了么?”
“霜叶馆是青楼吗,桑玥羽,玥儿,我、我为什么在这里?”
玥儿问了一声,还是想不起自己是谁,霜叶馆是什么地方。
因为小花魁的身份特殊,她并非宫里的嫔妃,玄灵要留她在宫里不是不行,但怕有人闲言碎语,便将玥儿安排回霜叶馆休养,还专门派了禁军守护,至于西门那些帮众,则被玄灵赶了出去。
“妹妹,霜叶馆以前是青楼,但现在不是了。”
慕容七儿觉得几句话解释不清,便朝外叫道:“如冬、如冬,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外面传来一个欢喜的叫声,一个女子咚咚跑进来,她看到玥儿睁开眼,眼泪扑簌簌掉下。
“娘娘,您终于醒了,您还记得如冬吗,如冬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
玥儿嗯了一声,如冬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但一时想不起她是谁。
其实如冬的变化颇大,就算玥儿没失去记忆,也会一下认不出来。
现在的如冬身形瘦了一大圈,一张圆脸也变成了长脸,脸色灰黄,看上去气色很不好,他被抓起来严刑拷打,吃了不少苦,差点丢掉小命。
这时从外面又跑进一个小太监,他手上端着一个热水盆,因为匆忙,脚下一个趔趄,水盆哐地一下摔在地板上。
慕容七儿叫道:“宾良,你快去禀告皇上、告诉邹老御医、告诉林夫人,就说小姐她终于醒了!”
那小太监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什么皇上,什么林夫人?”
玥儿眼中的迷惘之色更重。
“皇上就是当今天子,林夫人就是宰相大人的夫人,她每天都来看你,说你是她的女儿,这不刚刚才走!”
“我是宰相家的千金?”
玥儿正在糊涂,门外传来一声清笑。
“小花魁娘娘,您可醒了,是不是饿晕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门被推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这少年相貌清秀,但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中还带着一抹憔悴。
慕容七儿几人见到这少年,立刻下拜行礼。
“见过信王殿下。”
玥儿呆呆地看着这少年。
“你是殿下,什么殿下?”
这少年正是肇真,他挡的那一箭并未射中要害,现在伤已恢复了不少,可以自由行走。
“唉,怎么姐姐连弟弟都不认识了?”
肇真万分心疼。
“弟弟?”
玥儿脑中灵光一闪,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抓住肇真的衣角。
“我想起来了,你是曹公子,你是曹公子——”
在场人中,只有慕容七儿知道曹公子是穅王肇驹,玥儿第一个想起的人不是自己也不是皇上,而是小花魁比试上的那位翩翩公子。
肇真虽然不知道曹公子是谁,但一转念就猜出他是谁,不由心中一痛,他看着玥儿热切的眼神,终于点点头道:“不错,我就是曹公子,桑姑娘,你要马上好起来!”
玥儿的样子十分憔悴,她的双唇没有血色,一对大眼睛也有些空蒙。
“唉,怎么姐姐连弟弟都不认识了?”
肇真心中万分疼惜。
“弟弟?”
玥儿脑中灵光一闪,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抓住肇真的衣角。
“我想起来了,你是曹公子,你是曹公子——”
第264章 不认识朕了吗?
在场人中,只有慕容七儿知道曹公子乃是九皇子肇驹,当初他作为小花魁的嘉宾,是以曹公子的身份出现。
玥儿第一个想起的人不是自己也不是皇上,而是小花魁比试上的那位翩翩公子。
肇真虽然不知道曹公子是谁,但一转念就猜出来,不由心中一痛,他看着玥儿热切的眼神,终于点点头道:“不错,我就是曹公子,桑姑娘,你要马上好起来!”
玥儿握住肇真的手,眼泪淌了下来。
“曹公子,你说过要帮我的,要带我走,是不是?”
“是,是,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玥儿露出贝齿,甜美地一笑。
“我、我睡了多久?”
“二十七天。”
“二十七天,这么久?”
肇真点点头。
“我们都担心你醒不来,尤其是皇上,他说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都要将你救醒!”
“皇上、我认得他吗,他干吗要对我这么好?”
“认得,认得啊,你还救驾有功,救了我们大家!”
说了这么多话,玥儿的精神恢复了不少,她点点头。
“好,皇上来了,我就求他,让他允许你带我走。”
肇真吓了一跳,连忙摇头。
“不,不可以,你不可以在皇上面前提我是曹公子!”
“为什么?”
“你千万不要跟皇上说,因为皇上要是知道了,我就再也不能来看你了!”
玥儿哦了一声,眨了一下眼睛,有些困惑又有些明了。
“好,我听曹公子的,先不跟皇上说。”
肇真心中一痛,抓住玥儿的手紧紧一握,暗忖道:“你若这样,那我就做曹公子一直陪在你身旁,好不好?”他那天没去参加大京国使团的酒宴,也没人告诉他穅王未死,所以还不知道肇驹下落,他觉得既然玥儿什么都不知道,那就不能再提起伤心事。
如冬端来了红枣莲子羹,玥儿喝了一碗,元气恢复了不少。
“我、我为什么会这样?”
玥儿问道,她说话楚楚可怜的样子,肇真只想将她搂进怀中。
“桑姑娘,你以前是霜叶馆的小花魁,后来误入宫中救了皇上,因为敲钟,将自己的头脑震伤了,到现在才醒!”
“哦,是我敲钟就救了大家?”
玥儿不敢相信自己敲的什么钟,居然能救大家,不过通过肇真断断续续讲述,也知道了个大概,她伸伸手脚,在如冬和慕容七儿的搀扶下,下床站立起来。
“娘娘,您一清醒就能下地,一定会很快恢复过来的!”
如冬还是觉得叫玥儿为娘娘顺口。
楼下传来一阵车马声,接着有人下车,楼梯上响起脚步声。
肇真觉得有些奇怪,霜叶馆周围有禁军守卫,除了少数人,谁能直接上来?正犹疑间,一个宦官推门而入。
“皇上驾到——”
那宦官乃是黄吉恩,他低低的叫了一声,身后闪出一位灰白须发的老者,正是当今天子玄灵。
玄灵得到禀告,说玥儿已经醒来,立刻放下手上事务赶来,他没让人通禀,直接带人来霜叶馆,当看到玥儿被如冬和慕容七儿扶着站在那里,顿时鼻子一酸,叫了一声:“玥儿姑娘——”
肇真急忙跪倒,玄灵一眼瞥见,正要问他怎么来这里,看到玥儿也要向他下拜,急忙上前几步去扶她,但玥儿身子一缩,犹如受惊的小鹿。
“是朕呀,朕来看你了——”
玄灵张开双臂,却是僵在那里。
“皇、皇上!”
玥儿口中叫着,眼中却是满满的陌生。
“你,你怎么了,不认识朕了吗?”
玄灵有些失望。
如冬急忙回道:“启禀皇上,娘娘她刚刚醒来,记忆还未恢复,现在大概是还没想起您。”
玄灵哦了一声,尴尬地笑笑,如冬和慕容七儿扶着玥儿上了床,黄吉恩指使众人都退出去。
玄灵坐在玥儿床边,手脚好像不知放在哪里才合适,这种感觉他自做皇帝以来从未有过。
“朕叫你什么好,玉儿、端妃、小花魁还是桑姑娘?”
玥儿摇摇头。
“皇上叫小女玥儿吧,因为我觉得这个称呼最亲切,而且小女也并不是端妃。”
玄灵看着眼前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少女,只觉她清秀端庄,那份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气质,让他心动不已,一时间有些恍惚,这真是陪伴自己那么久的端妃么?
“皇上——”
玥儿叫了一声,她觉得玄灵呆呆看着自己有些紧张。
玄灵回过神来,尴尬地一笑。
“好,太好了,你能醒来,朕还真的要感谢邹老御医,要不是他及时发现你是中毒,那可真危险了!”
“邹老御医,他是谁?”
“呵呵,他就是给你治疗、解毒的御医呀。”
“那,那小女要谢谢他。”
“不错,但他也要谢谢你,没有你,我大崋都说不定已经不在了,这样,等你完全恢复了,就回宫去住。”
玥儿双眼睁圆,露出迷茫之色。
“回宫,回什么宫?”
“就是皇宫呀,你这次立下大功,朕要封你为真正的贵妃,仁明殿马上就修缮好了,你搬到那里去住。”
仁明殿是皇后的宫殿,玥儿被封成贵妃,住进去也与身份不符,但玄灵心里已经定下,就算有人反对,他也这么决定。
玥儿还没想起仁明殿是什么地方,但却惊慌起来,她记得自己跟曹公子有约,怎么可以进宫去做贵妃?
“不,不,玥儿不能进宫,不能进宫!”
“怎么了?”
“小女住在霜叶馆这种地方,身份一定很卑贱,皇恩浩荡,怎敢有如此奢望!”
“谁说你身份卑贱了,你现在可是宰相林大人的府上千金,他已经收你做义女了!”
“宰相林大人?”
“是啊,就是林诚勇林大人,这次你也救了他!”
“他、他为何要收我做义女?”
“因为你之前住在林府,和林夫人一见如故。”
玥儿点点头,刚才慕容七儿也说过,林夫人刚走,既然她每天来看自己,那关系一定不一般。
玄灵又道:“你先好生养病,等完全恢复了再说。”他觉得玥儿是没恢复记忆,等恢复就正常了。
玥儿嗯了一声。
“我是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事。”
玄灵道:“是啊,那天在宣德门,你不是说要告诉朕一个秘密吗,是什么秘密?”
玥儿双手抚摸着脸颊,一脸困惑。
“是啊,但小女想不起来,我是谁,在哪里长大,我身上有什么秘密?”
玄灵宽宏地一笑。
“你刚刚醒来,慢慢想就是,你知道吗,那个害你的女人受到严惩了,她每天都要服升仙丸,而且一次要服三枚,不然就发作,她发作起来十分可怕!”
“哦,这么厉害,她为何要害我?”
“那个女人叫夏川香子,她以前是朕的元妃,也是那个神秘江湖门派杞花宫的宫主!”
“升仙丸是什么药,有那么多药丸给她吃吗?”
“邹老御医说都是你的药,不过这么吃下去,也坚持不了几个月。”
“我的药,我怎么会有升仙丸?”
“哈哈,等你记忆恢复了,再告诉朕吧!”
玄灵伸出手想去抚摸一下玥儿的脸颊,但玥儿身子后仰躲开,玄灵略微失望。
玥儿使劲想着。
“皇上,您一说到元妃,我就好像想起什么,能不能让我去见见她,说不定能想起更多?”
第265章 破解升仙丸
“当然可以,不过朕让要问问邹老御医,若是你可以走动,过两天带你去宗正府的碧瓦台见她们,你觉得要怎样处置那些坏人,朕就给你怎样处置!”
玄灵语气带着宠溺,玥儿有些不能接受。
碧瓦台是宗正府的御监,它虽然没有大理寺和皇城司的监狱有名,但宫里的人犯了事听到这个名字就会瑟瑟发抖。
“那些坏人,还有谁?”
“司空文岚,她以前是皇后,不但害朕,还把你关进坤西殿,想活活饿死你,还有余尚宫那些,宾良已经跟朕说了,因为你没有包一封见面礼给余尚宫,所以她当初带人百般刁难和侮辱你。”
这些名字现在对玥儿都十分陌生,她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是,多谢皇上安排。”
玄灵安抚了一番,这才起身离去,临走时,他握住玥儿的一只手,玥儿身子一颤,这次却没有拒绝,她虽然记忆还未恢复,但也知道三番两次拒绝皇上亲近不妥。
“你好好养伤,不要想太多,现在天气转暖,什么时候有心情了,朕陪你去御花园看桃花。”
“是,多谢皇上。”
“不要叫我皇上,显得生分,就像以前那样称朕为陛下就是了。”
“是,陛下。”
玄灵拍拍玥儿的手,见她十分紧张,呵呵一笑松开来。
“好吧,那朕今天走了,朕是偷偷溜出宫来看你的,你好好休养,快快好起来!”
玥儿张了张口,她刚才说了一会话,已经想起一些事,只是那些记忆有些模糊,想问问曹公子是谁,是什么身份,可是想起肇真的关照,终于什么都没说。
玄灵下了楼。
肇真还站在楼下。
玄灵看到肇真不由冷下脸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
“儿臣在这里恭候父皇。”
“哼,父皇正要问你,桑姑娘又不是你母妃,一个人跑来这里,不知道避嫌吗?”
在玄灵心里,小花魁就是端妃,自己跟她同室而眠,虽然还没肌肤之亲,但就是自己的人,上次肇真称玥儿为姐姐,玄灵就很生气。
肇真连忙躬身。
“父皇,儿臣是受邹老御医吩咐,来唤醒桑姑娘的记忆,况且儿臣也应该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听到是邹孝元的吩咐,玄灵脸色略有缓和。
“你是皇子,虽然还未成年,但规矩不可僭越,万一有传言传了出去,说你们孤男寡女同处,教朕情何以堪!”
“是,是,儿臣明白,儿臣绝不会犯下这样的错。”
肇真心中难过,既然父皇开了口,那自己以后再想见玥儿就难了。
“这个邹孝元真是老糊涂,他还将这么大一个皇子当三岁小儿!”
玄灵一甩袖子,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肇真忙跟在后面。
第二天上午辰时,邹孝元在黄吉恩的陪同下来到霜叶馆,他先替玥儿把脉,觉得她脉象平和,不由点点头。
“嗯,桑姑娘身体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休息个一两天,出去行走没有问题。”
玥儿哦了一声。
“您就是邹老御医吧,不知我的记忆能不能恢复,需要多久?”
“姑娘你从昨天醒来到现在,有没有想起些什么?”
玥儿秀眉一蹙,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我想是想起一些,但还是很多想不起来。”
邹孝元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玥儿,如果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那肯定会变成三两岁的样子,怎会正常说话,她至少是想起一半,不过邹孝元并未点破,他笑了笑,故意道:“姑娘莫急,你是拼命撞击大钟震伤了头脑,又加上中毒,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快的话十天半月,慢的话一年半载也是可能。”
其实玥儿今天醒来就想起很多,连自己的身世和在百花班的经历也想起来,她进宫是要给冉家的冤案平反,但不记得最近几天和进宫的一些小细节,连审问李大昊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玥儿叹息一声。
“唉,我还是希望快点想起来,对了,皇上呢,他什么时候陪我去碧瓦台看那些人犯?”
邹孝元呵呵一笑。
“姑娘昨天的事能记得这么清楚,看来恢复记忆没有问题。”
黄吉恩在一边听到玥儿的话,摇着头道:“桑姑娘,皇上这几天只怕不行了,昨天他晚上不小心扭了腰,现在还不能下床,他说你真的想去,他就安排东平亲王和邹老御医陪你一起去。”
玥儿啊了一声。
“皇上的腰怎么扭了?”
“哦,昨天晚上皇上接到万焱阿狮兰发来的催缴岁贡的信,说一月之期已经过半,问贡品准备得如何,若不能按时送去,他决不轻饶,信中的语气十分不堪,好像我们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皇上一时激愤,下台阶时一脚踏空,这才扭到腰。”
“万焱阿狮兰是谁,他发来战书干吗,是要打仗吗?”
“万焱阿狮兰是就大京国的大郎主,他是那个灭掉大鸟国的人!”
玥儿做出一副迷惘的样子,其实她心中十分明白。
“黄大官,邹老御医说小女行动已无碍,那就麻烦你跟皇上说一下,尽快安排我去见见司空文岚、元妃,今天下午就行。”
黄吉恩有些奇怪。
“桑姑娘,您这么急干吗?”
“我,我不是急,只是想快点恢复记忆。”
邹孝元也点头道:“不错,那个叫夏川的女人已经病入膏肓,就算老朽研制出解药,恐怕也回天乏力,她现在就是靠升仙丸支撑着不死,谁知道什么时候一命归西!”
黄吉恩点点头。
“好,既然这样,那邹老御医我们一起去见皇上吧,尽快安排桑姑娘去碧瓦台。”
邹孝元摆摆手。
“老朽还要替桑姑娘好好把脉,好拟一味良方出来,有劳黄大官去跟皇上请奏。”
黄吉恩应了一声好,起身告辞。
等到黄吉恩下楼,楼上只剩下玥儿和邹孝元两人,玥儿觉得邹孝元是故意留下,他好像有什么事要跟自己说,难道他看出自己记忆已基本恢复?
玥儿正心里忐忑,邹孝元朝她深深一揖,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桑姑娘,你拜托老臣寻找升仙丸之毒的破解,老臣这一个月来绞尽脑汁,终于不辱使命,找到了破解之道!”
“啊,升仙丸可以破解了?”
玥儿一下露出惊喜之色。
邹孝元捋着胡子,笑道:“看来姑娘已经清醒了,恭喜,恭喜!”
玥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先生慧眼,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您,我要是不装傻,怎么有借口去询问皇后和元妃,不过升仙丸真的炼出解药了吗?”
邹孝元摇摇头。
“这个破解之法不是老朽想出来,而是你抓住的那个女子找到的,她本来是杞花宫的杀手,老朽在她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已经找到破解之道!”
“哦,您说的是那个假毕千语吧,她在杞花宫是个杀手,叫小白,您怎么破解了?”
邹孝元呵呵一笑。
“她叫小白吗,她现在给自己起名叫重洗,是老夫的药童,起这个名,是她大彻大悟,希望自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玥儿有些惊疑。
“哦,那个洗儿曾经刺杀过皇上,她怎么被赦免了,而且她服用升仙丸没有发作吗?”
邹孝元捋着胡子,眼里有笑意。
“姑娘你中了毒,除了那个元妃,只有她有这种毒的解药。”
第266章 幽州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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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风专业编辑,写作多年,一直秉持写经典、写大作的目标,在自己认知范围内做到最好,所以慢工出细活,可惜快餐和轻阅读时代,精品很难被推广,我最大的希望是能以此糊口,然鹅,阿风这些年写书几乎没有收入,因为盗版和没有推荐的缘故,成绩很差,所以,有条件支持正版的,还是支持一下吧,好歹让我每个月拿个一两百垫垫底,有个心灵安慰也好。
在写《青眉煮酒》前,我有两部作品,《求凤录》、《双天行》,《求》当年被称为最好的武侠,没有推荐,也一直在排行榜前20,惜网站倒闭,第一本书没写完,反省起来,主要还是我的书属于慢热,需要看下去几万字才有感觉。
下面这篇文章是一位朋友写的推文,作者三月半,他是阿风的读者、朋友兼哥们,虽然我们不在一个地方,也从未谋面,但通过网络已成知己。
好吧,来粘贴一下这篇《推荐一部真网络小说》吧......
金庸古龙已经作古,大师当然是没有了,但大师没有,这些年大师级的作品还是有不少,像《英雄志》的悲壮,《昆仑》的磅礴,都让人掩卷叹息。
前段时间,在朋友推荐下,看了一本没完本的《雪中悍刀行》,觉得作者笔力雄浑,伏笔埋得颇深,倒也算得上是一部佳作,只可惜最后挖了个大坑。
网络小说功利性越来越强,导致很多作品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要抗日就一起抗日,要反腐就一起反腐,各种穿越,各种雷,不外是现代人战胜古代人、大仇雪恨等等,仙侠类小说呢,就是打怪升级,从一重天打到另一重天。不过这几年女生频道倒是出了不少佳作,但免不了宫斗、复仇和斗心计,说到斗心计,不得不吐糟一下,在我们这个进步的时代,人们心目中的故事结构好像就是斗心计。
其实真的很喜欢《天龙八部》、《鹿鼎记》那样的作品,一部好的小说,文笔是皮毛,情节是骨架,说实话,古龙虽然也称得上大师,但其距离金先生还是差得太多,因为,金先生的小说中还有一种灵魂的东西存在。
好了,现在我来说说这本网络仙侠小说——《双天行》。
《双天行》为什么在我眼里是一部大师级的小说,这先要从一个明朝书生少年穿越到一个仙侠大陆说起,这位书生少年有个可以忽视的师傅,官位是前吏部员外郎,要知道这本书选择的穿越朝代是在明万历年间,作者一笔带出这个次要人物,显然是影射东林党党魁顾宪成,顾宪成这个人,虽然正史给了他很大的肯定,但在《明朝那些事》里不是个好东西,一个下野的官员,居然可以左右朝政,妄断朝纲,实在有高顶的帽子可以套上,作者很随意的一笔,让人看出作者在人物安排上的独具匠心,果然,看到后面,这位前吏部大官就露出了狰狞之色,虽然是打着正义的旗号,却是做着阴谋之事。
这本书的斗文,斗到王阳明;斗武,斗到南拳十八式。它前面的神奇,是把文化和历史穿插进了仙侠。主角修仙之后,回来居然遇到当世第一才女何芗贰,且看这一桥段的开头描写——
进了讲学堂,里面已经坐满人,坐着的基本是麓风书院的学生,不少被特许来观看的名流、书生和百姓只能站在大殿后面,虽不说是水泄不通,也已拥挤不堪,然而这么多人,却大多只是交头接耳低声私语,没人敢大声喧哗。
讲学堂大殿的中间,有三排位置,中间有张大椅,一人端坐其上。
这人穿一袭红袍,袍上绣着龙纹,面如紫金,五缕长须垂在胸前,显得有些儒雅,他身后站着两个执扇老人,却是面上无须。
吴非暗暗点头,这人必是昌沙王朱由真,他身后服侍的,自然是两位公公。
在昌沙王朱由真的左首,有一排座位,首座空着,后面依次是陈第洲、宗玉琦等四位老者,这几位都是名宿,易华卿等几位年轻的讲书站在他们身后,此时众人额头冒汗,脸色非常难看,却仍旧正襟危坐。
那个易华卿是吴非在麓风书院的死对头,经常没事刁难他。
朱由真右首的一排桌子后面,坐着五位老者,吴非认出其中三人,他们是钱闻照、钟培文、尚元生,也都是名宿,他们几个一脸得色,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此时钱闻照等人前面,一个女子卓然而立,她身穿青色儒装,一只手上拿着一卷书,似在等人回答她什么问题。
这女子穿着男子的儒装,更显得英姿飒爽,风华绝代。
吴非暗赞一声,原来京城第一才女何芗贰,竟是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妙龄女子,他低声问边上一个书生道:“这位兄台,在下刚来,现在是怎么回事?”
那书生小心地瞥了他一眼,低低道:“怎么才来,那兄台你错过多场好戏了!”
“什么好戏啊?”
“这位京城第一才女何芗贰,刚才挑战陈老夫子,问的乃是易经中的问题,连陈老夫子都被她问倒了!”
“哦,这位京城才女这么厉害?”
“是啊,刚才她连胜三场,麓风书院现在都无人应战了!”
......
好了,这个桥段大家自己去看,后面出场的另一个历史人物是海大人,海大人清官断案已经说得滥了,近年也开始有人反海瑞,说他卖直,不近人情,就是以清官来引起世人关注,这本书竟然让主角挟持海大人去逛赌场,揭露赌徒本性,以及那些诬告之人的嘴脸,至于这位海大人是清官还是昏官,作者没有说,大家自己体会,这个桥段也是精彩得不要不要的,且看这一段描写:
海大人哼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吴非摇头道:“大人错了,请你瞧瞧这些在酒肆中喝酒之人,都是富人么?”
海大人环顾四下,发现附近夜市中喝酒聊天之人,大部分是贩夫走卒,这些人穿着落拓,喝酒却一个个豪情满怀。
吴非见海大人沉吟,指着一块酒肆的纸牌念道:“黄酒两个铜板一壶,白斩鸡五个铜板一碟,猪头肉两个铜板一碗,素鸡香干一个铜板一碟,大人莫非以为嵩江的老百姓连这也吃不起?”
海大人心中暗惊,口中却道:“嵩江府奢靡之风日盛,并非好事,需要大力整治,你瞧那些叫花子,还不是困苦不堪!”
“并非穷的地方有叫花子,有时,越是富的地方,叫花子越多!”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
看到这里,千万不要以为这是一本挂错分类的历史小说,这实实在在是一本真仙侠,在后面,筑基、金丹、元婴这些元素完整地出现。
这本书的情节波谲云诡,常常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它不以好勇斗狠,争得天下第一为主线,也不是复仇、升级打怪,而是一种处事的思考,颇有《射雕》《神雕》中的爱国爱家,侠之大者的风骨,正像作者在简介里写的,少年时,不要问谁是天下第一,你是,我是,我们都是。
很久没有这样的阅读了。
在仙侠的外衣下,透过修炼和杀局,透过仇恨和宽容,我从《双天行》里看到了未来,看到了希望。
能从斗心机的书中摆脱出来,感谢这本《双天行》。
这是当今网络小说界的一部清流,值得且看且珍惜。
第267章 宗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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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写《青眉煮酒》前,我有两部作品,《求凤录》、《双天行》,《求》当年被称为最好的武侠,没有推荐,也一直在排行榜前20,惜网站倒闭,第一本书没写完,反省起来,主要还是我的书属于慢热,需要看下去几万字才有感觉。
下面这篇文章是一位朋友写的推文,作者三月半,他是阿风的读者、朋友兼哥们,虽然我们不在一个地方,也从未谋面,但通过网络已成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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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古龙已经作古,大师当然是没有了,但大师没有,这些年大师级的作品还是有不少,像《英雄志》的悲壮,《昆仑》的磅礴,都让人掩卷叹息。
前段时间,在朋友推荐下,看了一本没完本的《雪中悍刀行》,觉得作者笔力雄浑,伏笔埋得颇深,倒也算得上是一部佳作,只可惜最后挖了个大坑。
网络小说功利性越来越强,导致很多作品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要抗日就一起抗日,要反腐就一起反腐,各种穿越,各种雷,不外是现代人战胜古代人、大仇雪恨等等,仙侠类小说呢,就是打怪升级,从一重天打到另一重天。不过这几年女生频道倒是出了不少佳作,但免不了宫斗、复仇和斗心计,说到斗心计,不得不吐糟一下,在我们这个进步的时代,人们心目中的故事结构好像就是斗心计。
其实真的很喜欢《天龙八部》、《鹿鼎记》那样的作品,一部好的小说,文笔是皮毛,情节是骨架,说实话,古龙虽然也称得上大师,但其距离金先生还是差得太多,因为,金先生的小说中还有一种灵魂的东西存在。
好了,现在我来说说这本网络仙侠小说——《双天行》。
《双天行》为什么在我眼里是一部大师级的小说,这先要从一个明朝书生少年穿越到一个仙侠大陆说起,这位书生少年有个可以忽视的师傅,官位是前吏部员外郎,要知道这本书选择的穿越朝代是在明万历年间,作者一笔带出这个次要人物,显然是影射东林党党魁顾宪成,顾宪成这个人,虽然正史给了他很大的肯定,但在《明朝那些事》里不是个好东西,一个下野的官员,居然可以左右朝政,妄断朝纲,实在有高顶的帽子可以套上,作者很随意的一笔,让人看出作者在人物安排上的独具匠心,果然,看到后面,这位前吏部大官就露出了狰狞之色,虽然是打着正义的旗号,却是做着阴谋之事。
这本书的斗文,斗到王阳明;斗武,斗到南拳十八式。它前面的神奇,是把文化和历史穿插进了仙侠。主角修仙之后,回来居然遇到当世第一才女何芗贰,且看这一桥段的开头描写——
进了讲学堂,里面已经坐满人,坐着的基本是麓风书院的学生,不少被特许来观看的名流、书生和百姓只能站在大殿后面,虽不说是水泄不通,也已拥挤不堪,然而这么多人,却大多只是交头接耳低声私语,没人敢大声喧哗。
讲学堂大殿的中间,有三排位置,中间有张大椅,一人端坐其上。
这人穿一袭红袍,袍上绣着龙纹,面如紫金,五缕长须垂在胸前,显得有些儒雅,他身后站着两个执扇老人,却是面上无须。
吴非暗暗点头,这人必是昌沙王朱由真,他身后服侍的,自然是两位公公。
在昌沙王朱由真的左首,有一排座位,首座空着,后面依次是陈第洲、宗玉琦等四位老者,这几位都是名宿,易华卿等几位年轻的讲书站在他们身后,此时众人额头冒汗,脸色非常难看,却仍旧正襟危坐。
那个易华卿是吴非在麓风书院的死对头,经常没事刁难他。
朱由真右首的一排桌子后面,坐着五位老者,吴非认出其中三人,他们是钱闻照、钟培文、尚元生,也都是名宿,他们几个一脸得色,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此时钱闻照等人前面,一个女子卓然而立,她身穿青色儒装,一只手上拿着一卷书,似在等人回答她什么问题。
这女子穿着男子的儒装,更显得英姿飒爽,风华绝代。
吴非暗赞一声,原来京城第一才女何芗贰,竟是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妙龄女子,他低声问边上一个书生道:“这位兄台,在下刚来,现在是怎么回事?”
那书生小心地瞥了他一眼,低低道:“怎么才来,那兄台你错过多场好戏了!”
“什么好戏啊?”
“这位京城第一才女何芗贰,刚才挑战陈老夫子,问的乃是易经中的问题,连陈老夫子都被她问倒了!”
“哦,这位京城才女这么厉害?”
“是啊,刚才她连胜三场,麓风书院现在都无人应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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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这个桥段大家自己去看,后面出场的另一个历史人物是海大人,海大人清官断案已经说得滥了,近年也开始有人反海瑞,说他卖直,不近人情,就是以清官来引起世人关注,这本书竟然让主角挟持海大人去逛赌场,揭露赌徒本性,以及那些诬告之人的嘴脸,至于这位海大人是清官还是昏官,作者没有说,大家自己体会,这个桥段也是精彩得不要不要的,且看这一段描写:
海大人哼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吴非摇头道:“大人错了,请你瞧瞧这些在酒肆中喝酒之人,都是富人么?”
海大人环顾四下,发现附近夜市中喝酒聊天之人,大部分是贩夫走卒,这些人穿着落拓,喝酒却一个个豪情满怀。
吴非见海大人沉吟,指着一块酒肆的纸牌念道:“黄酒两个铜板一壶,白斩鸡五个铜板一碟,猪头肉两个铜板一碗,素鸡香干一个铜板一碟,大人莫非以为嵩江的老百姓连这也吃不起?”
海大人心中暗惊,口中却道:“嵩江府奢靡之风日盛,并非好事,需要大力整治,你瞧那些叫花子,还不是困苦不堪!”
“并非穷的地方有叫花子,有时,越是富的地方,叫花子越多!”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
看到这里,千万不要以为这是一本挂错分类的历史小说,这实实在在是一本真仙侠,在后面,筑基、金丹、元婴这些元素完整地出现。
这本书的情节波谲云诡,常常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它不以好勇斗狠,争得天下第一为主线,也不是复仇、升级打怪,而是一种处事的思考,颇有《射雕》《神雕》中的爱国爱家,侠之大者的风骨,正像作者在简介里写的,少年时,不要问谁是天下第一,你是,我是,我们都是。
很久没有这样的阅读了。
在仙侠的外衣下,透过修炼和杀局,透过仇恨和宽容,我从《双天行》里看到了未来,看到了希望。
能从斗心机的书中摆脱出来,感谢这本《双天行》。
这是当今网络小说界的一部清流,值得且看且珍惜。
第268章 八年旧案
正版用户请稍后更新,正版用户请稍后更新。
阿风专业编辑,写作多年,一直秉持写经典、写大作的目标,在自己认知范围内做到最好,所以慢工出细活,可惜快餐和轻阅读时代,精品很难被推广,我最大的希望是能以此糊口,然鹅,阿风这些年写书几乎没有收入,因为盗版和没有推荐的缘故,成绩很差,所以,有条件支持正版的,还是支持一下吧,好歹让我每个月拿个一两百垫垫底,有个心灵安慰也好。
在写《青眉煮酒》前,我有两部作品,《求凤录》、《双天行》,《求》当年被称为最好的武侠,没有推荐,也一直在排行榜前20,惜网站倒闭,第一本书没写完,反省起来,主要还是我的书属于慢热,需要看下去几万字才有感觉。
下面这篇文章是一位朋友写的推文,作者三月半,他是阿风的读者、朋友兼哥们,虽然我们不在一个地方,也从未谋面,但通过网络已成知己。
好吧,来粘贴一下这篇《推荐一部真网络小说》吧......
金庸古龙已经作古,大师当然是没有了,但大师没有,这些年大师级的作品还是有不少,像《英雄志》的悲壮,《昆仑》的磅礴,都让人掩卷叹息。
前段时间,在朋友推荐下,看了一本没完本的《雪中悍刀行》,觉得作者笔力雄浑,伏笔埋得颇深,倒也算得上是一部佳作,只可惜最后挖了个大坑。
网络小说功利性越来越强,导致很多作品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要抗日就一起抗日,要反腐就一起反腐,各种穿越,各种雷,不外是现代人战胜古代人、大仇雪恨等等,仙侠类小说呢,就是打怪升级,从一重天打到另一重天。不过这几年女生频道倒是出了不少佳作,但免不了宫斗、复仇和斗心计,说到斗心计,不得不吐糟一下,在我们这个进步的时代,人们心目中的故事结构好像就是斗心计。
其实真的很喜欢《天龙八部》、《鹿鼎记》那样的作品,一部好的小说,文笔是皮毛,情节是骨架,说实话,古龙虽然也称得上大师,但其距离金先生还是差得太多,因为,金先生的小说中还有一种灵魂的东西存在。
好了,现在我来说说这本网络仙侠小说——《双天行》。
《双天行》为什么在我眼里是一部大师级的小说,这先要从一个明朝书生少年穿越到一个仙侠大陆说起,这位书生少年有个可以忽视的师傅,官位是前吏部员外郎,要知道这本书选择的穿越朝代是在明万历年间,作者一笔带出这个次要人物,显然是影射东林党党魁顾宪成,顾宪成这个人,虽然正史给了他很大的肯定,但在《明朝那些事》里不是个好东西,一个下野的官员,居然可以左右朝政,妄断朝纲,实在有高顶的帽子可以套上,作者很随意的一笔,让人看出作者在人物安排上的独具匠心,果然,看到后面,这位前吏部大官就露出了狰狞之色,虽然是打着正义的旗号,却是做着阴谋之事。
这本书的斗文,斗到王阳明;斗武,斗到南拳十八式。它前面的神奇,是把文化和历史穿插进了仙侠。主角修仙之后,回来居然遇到当世第一才女何芗贰,且看这一桥段的开头描写——
进了讲学堂,里面已经坐满人,坐着的基本是麓风书院的学生,不少被特许来观看的名流、书生和百姓只能站在大殿后面,虽不说是水泄不通,也已拥挤不堪,然而这么多人,却大多只是交头接耳低声私语,没人敢大声喧哗。
讲学堂大殿的中间,有三排位置,中间有张大椅,一人端坐其上。
这人穿一袭红袍,袍上绣着龙纹,面如紫金,五缕长须垂在胸前,显得有些儒雅,他身后站着两个执扇老人,却是面上无须。
吴非暗暗点头,这人必是昌沙王朱由真,他身后服侍的,自然是两位公公。
在昌沙王朱由真的左首,有一排座位,首座空着,后面依次是陈第洲、宗玉琦等四位老者,这几位都是名宿,易华卿等几位年轻的讲书站在他们身后,此时众人额头冒汗,脸色非常难看,却仍旧正襟危坐。
那个易华卿是吴非在麓风书院的死对头,经常没事刁难他。
朱由真右首的一排桌子后面,坐着五位老者,吴非认出其中三人,他们是钱闻照、钟培文、尚元生,也都是名宿,他们几个一脸得色,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此时钱闻照等人前面,一个女子卓然而立,她身穿青色儒装,一只手上拿着一卷书,似在等人回答她什么问题。
这女子穿着男子的儒装,更显得英姿飒爽,风华绝代。
吴非暗赞一声,原来京城第一才女何芗贰,竟是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妙龄女子,他低声问边上一个书生道:“这位兄台,在下刚来,现在是怎么回事?”
那书生小心地瞥了他一眼,低低道:“怎么才来,那兄台你错过多场好戏了!”
“什么好戏啊?”
“这位京城第一才女何芗贰,刚才挑战陈老夫子,问的乃是易经中的问题,连陈老夫子都被她问倒了!”
“哦,这位京城才女这么厉害?”
“是啊,刚才她连胜三场,麓风书院现在都无人应战了!”
......
好了,这个桥段大家自己去看,后面出场的另一个历史人物是海大人,海大人清官断案已经说得滥了,近年也开始有人反海瑞,说他卖直,不近人情,就是以清官来引起世人关注,这本书竟然让主角挟持海大人去逛赌场,揭露赌徒本性,以及那些诬告之人的嘴脸,至于这位海大人是清官还是昏官,作者没有说,大家自己体会,这个桥段也是精彩得不要不要的,且看这一段描写:
海大人哼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吴非摇头道:“大人错了,请你瞧瞧这些在酒肆中喝酒之人,都是富人么?”
海大人环顾四下,发现附近夜市中喝酒聊天之人,大部分是贩夫走卒,这些人穿着落拓,喝酒却一个个豪情满怀。
吴非见海大人沉吟,指着一块酒肆的纸牌念道:“黄酒两个铜板一壶,白斩鸡五个铜板一碟,猪头肉两个铜板一碗,素鸡香干一个铜板一碟,大人莫非以为嵩江的老百姓连这也吃不起?”
海大人心中暗惊,口中却道:“嵩江府奢靡之风日盛,并非好事,需要大力整治,你瞧那些叫花子,还不是困苦不堪!”
“并非穷的地方有叫花子,有时,越是富的地方,叫花子越多!”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
看到这里,千万不要以为这是一本挂错分类的历史小说,这实实在在是一本真仙侠,在后面,筑基、金丹、元婴这些元素完整地出现。
这本书的情节波谲云诡,常常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它不以好勇斗狠,争得天下第一为主线,也不是复仇、升级打怪,而是一种处事的思考,颇有《射雕》《神雕》中的爱国爱家,侠之大者的风骨,正像作者在简介里写的,少年时,不要问谁是天下第一,你是,我是,我们都是。
很久没有这样的阅读了。
在仙侠的外衣下,透过修炼和杀局,透过仇恨和宽容,我从《双天行》里看到了未来,看到了希望。
能从斗心机的书中摆脱出来,感谢这本《双天行》。
这是当今网络小说界的一部清流,值得且看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