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庆寿殿
玥儿冷冷道:“以后你们叫我玥爷,谁要是敢在玥爷我面前放肆,这就是下场!”
玥儿一用力,手上一把筷子一起折断。
那些大汉一个个目瞪口呆,他们自问这么粗一把筷子,自己怎么也折不断,殊不知玥儿刚才就拿着剪刀做了手脚。
如果柳二爷看到眼前的场景,一定会惊讶万分,他会佩服玥儿的沉着和睿智,更会佩服她的胆识和勇气。
此刻,皇宫的仁明殿的一道偏门外,一个身穿孝服的少年背负着双手来回走动,一副焦急的模样。
这少年剑眉朗目,十分英挺,他不是别人,正是信王肇真,现在肇真的身上就放着玥儿前天给他的两枚药丸。
吱呀一声,殿门打开。
一个中年女官走出来,这女官一张笑脸,看到肇真欠身一揖。
“殿下,您不在慈明宫守灵,来这里做什么?”
“周尚功,我,我想去给父皇请个安,见见他老人家。”
周尚功笑道:“皇后吩咐了,没她的许可,任何人不得见皇上。”
“尚功娘娘,您就行行好吧,我只见他一面,见一面就走,好不好?”
周尚功依旧摇头。
“宫里的规矩,殿下应该知道,臣妾实在不敢做这个主。”
肇真十分失望,他跟皇后提过今天想见一下父皇,但皇后就是不准。
“求求您,帮帮我吧?”
周尚功叹了口气,让在一边,肇真正要从偏门溜进去,周尚功却道:“殿下,就算您进了仁明殿也见不到皇上。”
“哦,这是为何?”
肇真一下停住脚步。
“因为皇上已经不在仁明殿。”
肇真这一惊非同小可。
“父皇病体未愈,他,他搬去了哪?”
“这个我并不知道,如果殿下想打听,可以去太医院问一下,或许他们安排御医看护会清楚些。”
“好,那多谢周尚功了!”
肇真告辞,匆匆往太医院而去。
周尚功看着肇真的背影,摇了摇头。
到了太医院,门口没有太监轮值,肇真推门进去,发现大殿里没人,转到药房,药房门上挂着一把锁,但锁是开的,推门进去,一个白发御医正趴在桌上打盹,他的面前放了一个药箱和几本药书。
肇真急忙走过去,推推那位打瞌睡的老御医。
“太医院的御医呢,怎么大白天的,只有您一个?”
那御医睡眼朦胧地抬起头。
“大家都去守灵了,这里老朽轮值。”
这位老御医,正是玥儿认识的邹孝元。
“哦,原来是邹老御医,本王问你,父皇在什么地方,他的病情怎样了?”
“是信王殿下呀,老朽听说皇上这两天有所好转,但还是不清醒,他搬走了吗,太医院没收到讯息呀。”
肇真的心咯噔一下,看来父皇被皇后软禁,连搬到什么地方住都不知道,玥儿给他的药,瓶子里有字条,这枚丹药必须在大年初二服下,那就是今天,如果不能及时用药,父皇以后怕是清醒不过来。
“怎么可以连太医院都不知道,那皇上病危怎么办?”
“殿下,您应该去问问仁明殿的人。”
“不用去了,我就是从仁明殿来的,周尚功也不知道。”
邹孝元有些奇怪,拿起一个簿子翻了两页。
“太医院的记载上,没有皇上移床的纪录,殿下您是不是弄错了?”
肇真有些狐疑,周尚功想要推托,也不用找这个理由来拒绝,他想了想,问道:“昨天皇上那里是谁去的?”
“是黄广顺和龚丹海,他们今天早上交班之后就回去休息了。”
邹孝元翻着簿子回答。
“那今天呢?”
“奇怪,今天没安排,今天只安排了老朽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太医院!”
肇真心里暗道:“既然黄广顺和龚丹海是今天早上才交的班,那父皇一定是今天早上才从仁明殿搬走,这件事,应该是余尚宫办的,但余尚宫是宫里最难打交道的女官,她肯定不会告诉我!”
邹孝元看出肇真的疑惑,道:“这事只有问皇后,问别人,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殿下。”他说到这里打个哈欠,又趴在桌上打起瞌睡来。
肇真沮丧地朝药房外走去。
邹孝元在那里迷迷糊糊地道:“皇上要是出了事,还是会来叫御医,殿下,您出去的时候,把门口的摇铃挂上,免得老朽睡迷糊了,进来人都不知道。”
肇真应了一声,却听得身后鼾声响起,他摇摇头正要走出药房,忽然看到墙边衣架上挂着一排青色衣帽。
那是御医的常服,御医只有穿上这套衣服才能在宫里走动,肇真心中一动,飞快地取下一套穿戴在身上,这药房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他找了一块膏药剪成几条贴在脸上,照照镜子,发现自己一下变成另一个人。
“你,你做什么?”
邹孝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肇真一转头,看到邹老御医正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睛望着自己,不由嘿嘿一笑。
“邹先生,原来您是装睡啊,我去找找父皇在哪里。”
“殿下,这,这可使不得!”
邹孝元想要起身阻拦,肇真一下按住邹孝元,找根绳子将他绑在座位上,道:“邹老御医,先委屈您一下,等下我再来放您!”
“殿下,殿下,您不可以胡来,皇后知道了,会重重责罚您的!”
“嘻嘻,您不说,皇后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最多责罚小王顽劣。”
肇真找了块纱布堵上邹孝元的嘴,看到邹孝元变成一个大粽子呜呜直叫,肇真满意地点点头,摘下邹孝元的一串钥匙挂在自己腰上,然后拎起药箱走出药房。
锁好太医院的门,肇真拎着药箱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慈明殿正在做法事,肇真不敢去,仁明殿他刚才去过,也没必要去,肇真觉得,父皇最有可能去的地方,第一,离仁明殿不远,第二,比较偏僻,平时没什么人去,第三,有守卫。
肇真猛然想到庆寿殿,庆寿殿离仁明殿不远,太后在时,还经常去听经念佛,有一次太后还告诉他那里有个地窖,藏了些好酒,这地窖之事知道的人不多,皇后会不会把父皇移到那里去了?
庆寿殿的殿门口十分冷清,并没侍卫守卫。
肇驹到了门口,从门缝中悄悄向里张望,但角度所限,并没看到什么,他想了想,退到对面阴暗的角落,捡起一块石子掷了过去。
啪地一声,石子打在门上,殿内立刻传出人声。
“什么人!”
殿门打开,只见两个带刀侍卫走出来,他们前后张望一番,口中嘀咕了几句又关上门。
“果然在这里!”
肇真暗暗心惊,他转到后门,又丢了块石子,后门也出来两个侍卫,肇真的脑子飞快地转着,看来庆寿殿中的侍卫有四人,自己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进去。
这时慈明殿方向一阵鼓乐响起,还伴随着一阵爆竹声,肇真这两天也在守灵,他知道这是定时祭拜,看看四下无人,飞快地跑到围墙边,他对庆寿殿的地形有些印象,知道那边是花园的草地和假山,于是将药箱垫在脚下,奋力攀住墙头撑起身子。
肇真经常被肇弋欺负,为了打赢肇弋,他每天在府里练力气,这庆寿殿的围墙不高,肇真居然爬了上去。
第180章 弄巧成拙
鼓乐和鞭炮声未歇,肇真翻身进了庆寿殿,落脚正好是一座假山后,他悄悄探出头去张望,只见殿门口站着两个侍卫。
不远处是一栋小楼,那是庆寿楼,楼下虽然没有侍卫,但上面不知有没有,肇真在假山后趴了一炷香的时刻,手脚冻得发麻,也没看到楼上有动静。
此时肇真已经确定,楼上并没有侍卫,侍卫都在外面,他活动了一下手脚,悄悄靠近庆寿楼,他知道庆寿殿楼下面有个地窖,这地窖十分隐秘,知道的人不多,太后以前在那里存放了几坛老酒,不知道父皇是安排在地窖还是楼上。
正犹豫间,忽然楼上有人发出几声哀叫呻吟,那声音十分痛苦,似在呐喊,又似在求救,肇真胸口揪心般地一疼,急忙蹲下。
殿门口的两个侍卫朝这边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动作。
外面响起鼓乐和鞭炮声,肇真抽空,几步蹿上楼梯,蹑手蹑脚上了楼。
到了楼上,肇真循着呻吟声推开一道门,闪身而入。
殿内光线十分昏暗,连一盏灯都没点,肇真朝呻吟处望去,只见对面靠墙位置放着一张床,床上似有一人。
“父皇,父皇——”
肇真低低叫了一声。
那人嗬嗬几声,好像十分高兴。
肇真觉得那人声音嘶哑,不像玄灵,但他没想太多,快步上前,只见床上果然躺着一人,定睛看时,只见这人双目瞪得溜圆,正冷冷射来一道寒光。
“不好——”
肇真心知不妙,刚要后退,忽然脚踝一紧,不知哪里弹出一根绳索,将他双脚束缚,身子一下被拎起来,倒吊在空中。
原来庆寿殿楼上竟布置了一个大陷阱。
肇真看到床上坐起一人,这人是个女官装束,她一张脸浮肿着,在这里显得异常恐怖。
“真想不到,摸到庆寿殿的,竟是信王殿下!”
“你,你是余尚宫,快,快放我下来!”
“唉,信王殿下,皇后娘娘这么看好您,您太让她失望了!”
“失望什么,我来找我父皇,想见他一面,哪里错了?”
“信王殿下,忤逆皇后之意,难道不是错?您不但错了,还错得离谱,您说皇后以后是看好您呢,还是看好义王肇舞?”
肇真心里悔恨,还是自己没有戒心,太容易上当受骗,只可惜端妃姐姐托付的任务没有完成。
“看好又怎样,小王我已成年,已有自己的判断力,对国家,我要尽忠,对父皇,我要尽孝,我这么做哪里错了,难道皇后娘娘要教我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么!”
余尚宫连连冷笑。
“不忠不孝,你倒是会扣帽子,汉高祖忠孝,连妻子都可以抛下不管,秦王忠孝,连兄弟都可以诛杀,现在天上掉下机会到殿下面前,您都不懂珍惜,真是可悲、可叹!”
肇真正要辩解,忽然外面远远的传来砸门声。
余尚宫面色一变,喝道:“来人!”
外面有人应了一声,推门而入,这是两个侍卫。
肇真暗暗责怪自己没眼力,这楼上分明隐藏着侍卫,自己却根本没发觉。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在庆寿殿砸门,去,将他抓起来!”
一个侍卫匆匆开门跑出去,片刻后他又慌慌张张跑上来。
“尚宫娘娘,不,不好了,来的是司空大人,他说不开门就要砸门进来,请问要如何处置?”
余尚宫面色陡变,司空大人可是皇后的父亲,这个时候他来干吗?
肇真冷冷一笑。
余尚宫手一指,道:“来人,将这小子绑起来,先关到地窖去!”
“可是,可是,地窖里关着那人——”
“不管了,先应付司空大人,信王殿下等下再说!”
“是,是——”
两个侍卫手忙脚乱放下肇真,将他双手绑到背后,拖着下楼。
这时外面传来通的一声,殿门被人砸开,接着有脚步声蹬蹬响起。
地窖就在楼下,那两个侍卫拉开盖板,一把将肇真推了下去,嘭地一下,又盖上盖板。
肇真摔得头晕眼花,心中愤恨不已。
地窖中点着一盏灯,光线十分昏暗,肇真挣扎着想爬起,但双手被绑,爬起来有些吃力。
“真儿,真儿,你怎么样?”
这是玄灵的声音,但明显嘶哑沧桑了许多,肇真吃了一惊,激动地道:“父皇,是您吗,您已经醒了,可,可还安好?”
“是朕,朕还没死!”
一条人影出现在眼前,这是一个身材臃肿的老人,走路摇摇晃晃,他是扶着墙才能走过来,若不是他声音是玄灵,肇真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父皇。
玄灵其实并没有胖,而是裹了两件破烂大袄,所以才显得臃肿,他的头发乱蓬蓬,身上散发着一股酸臭之味。
肇真鼻子一酸,忍不住掉下泪来。
“父皇,父皇,真的是您吗?”
玄灵抱住肇真,老泪纵横。
“是朕,是朕,朕没想到,皇儿中你会想办法来看朕!”
“父皇,您,您既然清醒了,怎么不出去主持大局?”
“朕一直装糊涂,不敢清醒,若是被发现,立刻就被人弄死了。”
“那怎么办,您要一直装下去吗?”
“当然不会,但现在不得已!”
“对了,父皇,刚才您怎么知道掉下来的是儿臣,不是其他人?”
玄灵松开肇真,蹒跚地向前走去。
“来,你来这里,来这里听!”
肇真走过去,发现那是一个通风口,这通风口直通楼顶。
玄灵将耳朵贴在通风口的一根管子上。
“你听,上面说什么,我们能听见!”
肇真将耳朵也贴了上去,果然上面传来嗡嗡之声。
只听上面有两个含糊的声音在说话。
“说,你们把皇上搬到哪去了?”
“司空大人恕罪,这事皇后交代过,没有她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说。”
“哼,岚儿这丫头疯了,去,去把皇后给我叫来,她做的这些事让人匪夷所思,她到底要做什么!”
“是,是——”
听到侍卫开门的声音,肇真缩回身子。
“父皇,您,您身上的毒解了吗?”
玄灵摇摇头。
“不知道,反正这两天觉得好了不少,但到底还会不会发作,不知道。”
“父皇,端妃拜托我给您拿来两枚丹药,说一定要您用。”
玄灵哦了一声。
“端妃呢,她现在处境如何?”
肇真黯然道:“她关在坤西殿,今天是第三天了,皇后不准给她送水、送吃的,要活活饿死她,儿臣想尽办法,也进不了坤西殿!”
玄灵气得发抖,担忧地道:“三天,已经是极限了,要找个人给她送点吃的才行。”
“是啊,儿臣找了静贵仪和惠妃,她们听说我要救端妃,脸色都吓白了,一口回绝。”
“你应该去找你大哥他们。”
“父皇,您还不知道吧,太子、鲁王和敬王如今被软禁,说他们带兵进宫,想要抢班夺权,只等太后的丧事办完,就要宣布对他们的处罚!”
“碁王呢?”
“他忽然生了重病,现在起不了床。”
玄灵思索片刻,才悠悠道:“端妃给朕的是什么药?”
“不知道,这药在儿臣怀里,有两枚,一枚内服,一枚外敷。”
肇真双手被反绑着,他还不能动手。
玄灵抖抖索索伸手到肇真怀里摸到两枚药丸,一枚直接吞下,一枚解开衣袖,捏碎了敷在伤处。
第181章 不得已为之
皇后做梦也想不到,肇真会阴差阳错见到玄灵,并且将药送到,而玥儿却是相信,肇真一定能不负所托。
“父皇,我们现在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朕要想活下去,必须装迷糊,现在宫里的大太监是谁?”
“是黄吉恩,但皇后好像也没给他什么大权,只是利用他以前在太后身旁的声望。”
“仝大官呢,有没有办法召他回宫?”
肇真摇摇头。
“儿臣早上守灵,听到有人议论,说仝大官带五千人马偷袭幽州,被大鸟国二王子野乐嘢所杀,现在三军无主,不知皇后会如何处置!”
“这,这消息确切吗?”
“应该不会假,这消息是慈明殿里传出来的。”
听到仝公公的死讯,玄灵呆了一呆,眼中淌下两行热泪,半晌没有出声。
“父皇,儿臣现在担心的是,穅王哥哥去大鸟国和亲,现在他凶多吉少!”
玄灵一怔。
“驹儿,他去和什么亲,跟谁和亲?”
“是大鸟国公主,就是您原来答应的亲事。”
“胡闹,仝公公兵发并州,大鸟国肯定知悉,这个时刻去和什么亲,这分明是送死,有没有驹儿的消息?”
“不知道,前方还没有消息传来。”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蹬蹬走上楼。
玄灵嘘了一声,将耳朵贴在通风口,肇真也将耳朵贴上去。
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你们都出去吧,严密监视四周,不得让任何人靠近庆寿楼!”
“是——”
接着是门关上的声音,楼梯上响起脚步声。
楼上沉默了一会,一个女子的声音道:“爹,您这么急找女儿干吗,我们不是等会要在春暖阁见面么,您所为何事?”
啪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重重啪了一下,整个楼顶都嗡嗡作响。
“你看你今天做了什么,快把皇上搬回去,找御医替他治疗!”
“爹,您干吗发这么大火!”
皇后叫了一声,声音很不高兴。
“你是皇后,应该悉心服侍皇上,至少要让外人觉得是这样,怎可以将他突然搬离仁明殿,这事传出去,大臣会怎么看,百姓会怎么看,这会落下把柄,让人觉得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你知道吗!”
“爹,皇上他治不好了,与其多受痛苦,不如长痛短痛,太后当日就是这么交代的,岚儿将他搬走,是省得有人围着仁明殿打主意!”
听到这里,肇真一愣,原来并不是司空满要将父皇搬离仁明殿,是皇后一个人的决断,但玄灵却是冷笑不已,皇后根本不是弃之不顾,而是对他落井下石、置于死地!
“你疯了么,太子之事还悬着,你把皇上藏起来,一旦驾崩,你要如何辩解?”
“皇上就算驾崩,宫中也可秘而不宣!”
司空满十分恼怒。
“不行,成大事者,一定要注意小节,若是一个细节没处置好,就可能前功尽弃,不管你对别人如何,绝不可对皇上不利,哪怕皇上不行了,我们也要安安稳稳送他最后一程!”
“这,这女儿是怕出乱子啊。”
“什么乱子,你这就是乱子!”
“好吧,那女儿等下叫人将皇上搬回仁明殿,只是他积毒太深,恐日子不久矣,若是驾崩消息传出去,我们的继承人还未选定,那就麻烦了,所以我才请了林大人和东平亲王等下进宫来商议此事。”
司空满似乎吐出一口浊气。
“你打算摊牌了?”
“不错,现在郜太尉不在京城,正是好机会!”
玄灵看了一眼肇真,他猜测皇后和司空满要对太子下手。
上面传来司空满的声音。
“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布信王肇真是继承大位的人选?”
这话一出,玄灵身子打了个寒战,目光看向肇真,眼里满是惊恐,他以为肇真是皇后派来的最后一道测试。
肇真吓了一跳,连忙摇头。
只听皇后道:“不行,信王靠不住了,就在刚才余尚宫告诉我,他私闯禁地,意图不轨,现在我们只能选义王了!”
“胡闹,太胡闹了!皇位继承人怎么可以说换就换,肇舞那孩子才多大,要是选他,所有大臣都会反对!”
“但肇真行动诡异,他昨天居然去找惠妃和静贵仪,企图援救端妃,真是不知所谓!”
肇真心上一紧,自己的行动时刻受到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皇后都知道。
“哼,那你就扶太子上位吧,爹保证,不会有几个人反对!”
“那,那还不如信王。”
“好了,现在幽禁禁太子他们,要尽快找到罪名,不然大臣们闹起来,爹一个人是顶不住的!”
“是,鲁王私自带兵回京,这是大罪,太子的罪名也很快就会有的!”
“太子你准备给他定什么罪名?”
“他除了带人擅闯禁宫,还勾结端妃,密谋夺权。”
司空满叹了口气。
“这还不够,一定要查出太子和端妃谋逆的实据,而且你最好这两天内拿到证据,如果拿不到,等郜太尉回京,废太子之事就很难办了!”
“郜太尉回京了吗?”
“不知道,他突然没了消息,爹已在各路关卡严加盘查,一旦发现立刻扣押,不过这家伙是只老狐狸,很可能走小路悄悄回京。”
“那穅王殿下呢?”
“听说大鸟国二王子野乐嘢要杀他,但是他跑了,跑去哪里还不知道。”
“郜太尉是太子的人,现在爹吃不准林大人的立场,他既不在太子一边,也不在碁王一边,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有东平亲王,从不表态!”
“没关系,女儿等下好好试探他们一下,反正我们手里有皇上,谁也不敢公开反对。”
“你记住,你现在要扶,只能扶信王上位,以后他不听话,再想办法废去!”
肇真听得心中一颤,自己的生死就捏在皇后手上。
“是,女儿知道了,我会尽力做好。”
“既然你对肇真怀疑,那就这样,信王府不知根底的下人全换掉,换上我们的人,这样他的一举一动我们都能了如指掌!”
“是,前些天,岚儿替他换了管家,信王府现在一共有仆役七人,其中管家、内监、伴读和厨子都是岚儿安排,只有三个做事的婢女不知根底,要换就把那三个丫头换了!”
“很好,这件事我离开这里就去办,还有,你打算什么时候对付碁王,罪名可想好?”
“想好了,碁王借清查禁军吃空饷之机,收罗党羽,图谋不轨,等废了太子,碁王也躲不过去!”
“嗯,可以。”
“还有,有件事女儿不得不提醒一下爹爹。”
“什么事?”
“最近宫里好像有人在议论七年前那些案子。”
“哦,是谁?”
“女儿查了,是些老宫人,也许是无意中聊起,但女儿是隐隐感觉不对,不知外面有没有这个苗头?”
“嗯,爹会留意的,看看是哪些漏网的余孽在兴风作浪,若是查出来,绝不宽恕!”
“爹,只要权力在您手上,谁都不敢乱动!”
司空满沉默了一会。
“现在京城的禁军爹只掌控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二在郜太尉和林诚勇手上,虽然我还有皇城司,但姓郜的有大理寺,林诚勇稍弱,此外东平亲王手上有宗正府,他们三个中只要有两个联手,爹就镇不住!”
第182章 让元妃去背锅
皇后有些担忧。
“爹爹,郜太尉和林诚勇素来不对付,我们现在应该小心林诚勇和东平亲王联手!”
司空满哼了声。
“东平亲王那里,爹爹探过他口风,此人胆小,绝不敢轻易趟浑水,我倒担心姓郜的和姓林的暗中勾结,幸好那老家伙和亲去了!”
“不错,所以你一定要抓紧时间,现在林诚勇和东平亲王联手爹还不怕,一旦姓郜的回来,局势就难以掌控!”
现在大风城的禁军分为三支,第一支是司空满的禁军侍卫,第二支是郜太尉的禁军步兵,第三支是林诚勇的禁军骑兵,骑兵战力最强,但人数最少,此外,司空满还掌控皇城司,郜太尉掌控大理寺。
“爹,您不用太担心,仝公公已死,女儿已安排赵华文拿着圣旨去并州收回兵符大权,并封他为镇国大将军!”
“什么,这么重大的事,你,你怎么不跟爹商量,爹来之前,准备让禁军总管邢江去并州,我现在进宫,就是来拿圣旨的!”
司空满差点跳起来。
皇后也有些慌张。
“邢总管最近身子不适没进宫,女儿昨晚突然接到飞鸽传书,赵将军正好轮值,所以叫他连夜动身赶去并州,女儿今天正要向您禀告此事。”
本来仝公公和肇驹出事的时间不分前后,但并州的官员不敢上报,他们第一次只报了肇驹和郜太尉失去联系,直到昨天才发来讯息,确认大帅已死。
“赵华文一个御前都统制,怎么可能胜任并州兵马大元帅?”
“女儿已封他为镇国大将军,给他下的旨意是,拿回兵符,率一万骑兵火速回京,到时候大风城就全掌握在我们手上,就算郜太尉回来,他们三个加起来也没用!”
司空满沉吟片刻,道:“女儿啊,你这是一步险棋,如此性命攸关之事,交给赵华文一个局外人,可靠么,万一赵华文是东汉董卓,他进了京,你拿什么来控制他?”
皇后怔了一怔。
“爹,赵家也是世代为官,他父亲是从同知枢密院事退下去的,这人为人机灵,而且他一直找机会向我表示效忠,昨天我询问时,他当即发下毒誓,绝不背叛司空家。”
“不行,你一定要拿住他的把柄,爹等下出去,会命人把赵府监视起来,决不能让他家人迈出大风城一步,一旦此人进了城,那就不是他听你指挥,而是我们都要听他指挥,所以他这枚棋子只能起到威慑作用!”
“是,爹爹,还是您思虑周全!”
“还有,赵华文要是真的带大军回来,让他离城三十里驻扎,绝不可放他带大军进城,只要赵将军听话,林诚勇和东平亲王就能震慑住!”
肇真听他们说的完全是自己看不见的东西,不由心里发毛,皇后和司空满早就布局,但别人根本到不了这样的高度,后宫嫔妃们斗得你死我活,其实只有争宠一条,没有外力的支援,很难成事。
接下来,司空满和皇后说的是一些细节。
玄灵拉着肇真离开通风管,低声道:“皇后暂时不会对你下手,朕估计,她会责问你来看父皇的理由,你怎么说?”
肇真想了想。
“儿臣绝不会说是来送解药的。”
“那你说什么?”
“儿臣思念心切,想见父皇一面,仅此而已。”
“不行,这个说不通,你若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那女人一定不会相信!”
“不信就不信,反正她扶我上去也是打算废的。”
玄灵看着肇真,问道:“皇后说你昨天去见静贵仪和惠妃,你为什么要救端妃?”
“因为儿臣在宫里真正能相信的,除了母妃,就只有端妃,是端妃给儿臣和母妃牵的线,不然我们不知何时才能见面。”
当下肇真把自己托付端妃,他和母妃第一次见面之事说了。
“好,朕告诉你,皇后不好骗,你不如跟她实话实说,端妃是帮过你,你感激过她,想找人给她送点吃的,而你要见朕,是受了元妃之托,元妃想知道朕的状况!”
肇真顿时愕然。
“我跟元妃有什么交道打,而且她也没有跟我说过,我怎能凭白诬陷她?”
“在宫里,元妃是朕最看不透的嫔妃,每次有什么事,她都可以置身事外,而且皇后对她也十分忌惮,现在你把水搅浑,皇后不会去跟元妃对质,只会加紧防范,暗中下手,这样你就能暂时对付过去!”
肇真觉得父皇好像不喜欢元妃,因为这个缘故,父皇对碁王也是忽冷忽热,不像对太子那么亲。
其实玄灵是有点不喜欢碁王,因为他觉得肇枢长得不像自己。
肇真并不知道这些,他忍不住问道:“这,这岂不是害了元妃?”
“皇后本就要对她下手,早一时晚一时罢了,朕现在也是无计可施,只能丢车保帅,先牺牲元妃来争取时间。”
“那皇后要是问儿臣,是如何和元妃联系上的,儿臣怎么说?”
“你这孩子,还是太老实,关键时刻说谎都不会,就说给太后守灵时,她悄悄跟你说的。”
“是,儿臣多谢父皇指点,但您如何摆脱困局?”
“等,等机会!”
“什么机会?”
玄灵冷冷一笑。
“父皇已经清醒了,若是回到仁明殿,一定会找到机会!”
肇真点点头。
“如果皇后要扶我上位,当作傀儡,儿臣该怎么办?”
“你只能虚以委蛇。”
“父皇,群臣之中,儿臣可以相信谁?”
玄灵想了想,靠在肇真耳边轻轻说了一个名字,肇真哦了一声,正要再问有没有办法解救端妃,头上响起脚步声。
“不好,皇后的人来了,朕要躺回床上去,你千万小心,不要露出破绽。”
“是,多谢父皇!”
玄灵说着颤巍巍爬到床上躺下,两脚一伸,双眼一瞪,一副痴呆的模样。
啪地一声,顶上的盖板打开,一道光线射了下来。
当肇真被人带出庆寿殿,他看见皇后的凤辇朝着春暖阁而去,心中想道:“皇后这是要去见林大人和东平亲王了吗,她要去跟他们说什么?”
春暖阁。
一道珠帘后,皇后坐了下来。
帘外,三人肃立。
这三人乃是宰相司空满、枢密副使林诚勇和亲王肇东平,司空满刚刚在庆寿殿和皇后密议完,就到了这里。
从林昭仪出事之后,林诚勇就深居简出,对朝政也似乎没以前关心。
“不知皇后娘娘召唤我等来,有何大事商议?”
此时司空满上前一步,弯腰行礼,林诚勇和东平亲王也一起行礼。
“嗯,本宫召你们三位股肱之臣来,确实有要事相商。”
“哦,不知娘娘要商量何事?”
“最近本宫听到外面有些传言,是关立储之事,三位大人可有耳闻?”
司空满没有说话。
林诚勇见司空满不作声,只得开口道:“娘娘,外面的传言倒是无足轻重,但大臣却是议论纷纷。”
“嗯,大臣们议论什么?”
林诚勇又向前行了个礼。
“娘娘,大家都说,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陛下龙体欠安,不能理政,须得有人出来主持大局才是。”
“不错,本宫今日召你们三人来,就是商议此事!”
林诚勇露出笑容。
“娘娘心怀天下,实为大崋之幸,苍生之幸也。”
“林大人谬赞了,你们说,谁来主持大局为好?”
第183章 太子之错
林诚勇想了想,道:“太子早已成年,他应当名正言顺摄政,等太后丧事办完,再加冕继位。”
太子现在被幽禁,林诚勇几次上书询问缘由,皇后都没有回复。
在三位大臣中,司空满没有表过态,郜太尉是太子党,坚决拥护太子登基,东平亲王是谁也不支持,谁也不反对,林诚勇是以前郜太尉说什么,他就反对什么,所以碁王、鲁王、敬王都竭力拉拢他,但最近林诚勇居然支持起太子来,这教人出乎意外。
皇后觉得郜太尉不在,自己推举其他人上位正是时机,没想到林诚勇并不是附和大臣们嘴上说说,而是真正要推举太子。
“不行,肇旭要排除在外,他带人私闯禁宫,而且还有人揭发他有不可告人的罪状,决不能摄政!”
“什么罪状,太子到底犯了什么错,大家都不得其解,若是没有解释,谁能心服?”
皇后哼了一声。
“太子不是犯错,而是触犯刑法,之前他被皇上禁足,就是大错,原本前几天命他和碁王一起监国,应当好好用心打理政务,谁知他竟带人擅闯禁宫,这可是大罪,本宫找你们来,就是商量废黜太子之事,另外探讨谁能担当储君之位!”
林诚勇倒吸口凉气,他深深一揖。
“此事请皇后三思,太子乃是国本,动摇国本,臣反对。”
司空满投来讥讽的眼神。
“林大人不是一直主张任人唯贤么。”
“任人唯贤,知人善用,那不是选太子,太子首要重德!”
“太子有贤德吗?”
“难道没有吗?”
两人争执起来,各执一词。
皇后连咳数声,两人才暂停争论,皇后问东平亲王:“司空大人和林大人意见相左,现在宗正府正在查太子带人擅闯进宫的事,亲王殿下您觉得这事是有罪还是无罪?”
“这个,这个,太子确实有些事有失妥当。”
东平亲王犹豫起来,带人闯宫,这是罪,而且太子是和宫里的人有来往,这是错。
皇后嗯了一声。
“既然东平亲王也同意废太子,那我们就商议一下储君的人选吧。”
东平亲王觉得太子有错,但现在皇后说他同意换储君,这就有点偷梁换柱了,忙道:“没,没有,本王没有赞成换废太子,我只是觉得要给太子定罪还没实据!”
“若是有呢?”
皇后继续追问。
“那,那本王当然支持废黜。”
“很好,现在支持换储君的有谁?”
司空满道:“老臣支持。”
林诚勇道:“臣反对!”
东平亲王想了想,道:“本王觉得此事重大,需要商榷!”
林诚勇心中恼怒,自己现在变成孤掌难鸣,关键是司空满和皇后现在知道自己的底牌,自己要如何保住太子?
皇后悲切地道:“这确是件大事,本应等太后丧事办完后再来商议,但今年乃我大崋的多事之秋,废黜太子也并非我的本意,而是陛下的意思,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做,就一病不起。”
林诚勇没想到皇后这个时候还抬出皇上来压他,玄灵从没说过要废太子,但他没有证据证明皇后说谎。
“臣还是持反对意见,兹事体大,要不,还是等太尉大人回来再说吧。”
皇后心里暗笑,原来是她要拖延时间,现在林诚勇自己说要等郜太尉回来,那她并不着急,她急的是赵华文什么时候带兵回来。
“好,只是太尉大人出使大鸟国,也不知何时能回,国家大事只有烦请三位大人扶持了。”
林诚勇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冷笑不已,宫里大事都是被你一人做主,还假借皇上的名义,这需要我们来扶持吗!
此事告一段路,三人向皇后告辞出了春暖阁。
林诚勇的心情十分沉重,他瞥了一眼东平亲王,东平亲王的神情古井不波,这个老家伙谁也不得罪,要想靠他,还是别指望。
当林诚勇离开春暖阁时,忽然很期望郜太尉能安然回京。
风起。
云涌。
大风城俞家巷的一间地窖里,盖板刚刚关上。
有人拎着一盏灯从楼梯上走下来。
这是一个宽敞的地窖,下面丢着各色杂物,当灯光亮起,有锁链哗啦一响。
一个声音在角落里恶狠狠地骂道:“狗贼,天杀的狗贼,你们关着本王这么多天,到底想干什么!”
地窖的一根柱子上,用铁链锁着一条大汉,这大汉头发散乱,满脸胡须,像个野人,但额头却是光溜溜一片,他的嘴唇朝外翻着,双眼血红,此刻这大汉的两只手、两只脚都锁着锁链。
眼前出现了两条人影,前面一人身形窈窕,她手上拿着簿子和笔,居然是个妙龄少女,后面一人身形瘦削,两只手掌都缠着绷带,他虽然举着灯,但手上发抖,似乎十分吃力。
这大汉有些吃惊,没想到这次来的是个少女,骂人的话一时咽了下去。
“王爷,好久不见,想不到我们在这里见面!”
那女子的声音悦耳,但却十分冰冷。
“你,你是什么人?”
“我就是抓你来的人!”
这大汉气得哇呀暴叫。
“你这贼妞,抓老子来做什么,打算如何处置!”
地窖中点亮三两盏灯,一张清秀的瓜子脸出现在眼前,这一个绝美的少女。
这大汉大惊失色。
“你,你是霜叶馆的小花魁,你不是跟王妈妈一起失踪了吗?”
这少女正是玥儿,跟着她的自然是八爷,那锁着的大汉自然就是西春国太上皇李大昊。
玥儿已经除去脸上的伪装,她冷冷一笑,道:“失踪的不是我,那是假冒的小花魁!”
“什么,你这臭丫头,还有人要冒充,你们是些什么人,抓老子要干吗?”
李大昊说话十分粗痞,之前在大崋几年收敛了一些,但此时又恢复秉性,他并不相信抓自己的人是小花魁手下,但看到八爷点亮几盏灯油灯后,凶恶地在她背后垂手而立,又有些怀疑。
“王爷,您好好想想,您做了多少凶残之事?”
李大昊呸了一声,恶狠狠地盯着玥儿。
“小花魁,你是来找老子报仇的吗?”
“不错,我来大风城,您是我要找的人之一!”
“还是之一,嘿嘿,之二是谁,之三又是谁?”
“这你不用管,现在是您落在我手上,还是请您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哈哈,老子不知道什么是凶残,如果杀人算的话,那我一生杀的人多了,不知是杀了你爹,还是奸了你娘?”
八爷听不下去,上前一脚踹在李大昊的小腹上,李大昊哼了一声,身子一缩。
“玥爷问你话,好好回答,不然我将你手脚砍断、眼睛戳瞎、舌头割掉做成人髭!”
李大昊翻个白眼,他不知道什么是人髭,但依然肆无忌惮地怪笑道:“你问老子什么事做得最残忍,做得太多不记得了,有一次我将一个汉人孕妇肚子剖开,将她小孩拿出来挑在刀上,那孕妇气得惨叫而死,好多人吓得魂飞魄散,这算不算残忍?”
八爷大怒,又是一脚狠狠踹去。
李大昊痛得身子一扭,却依然抽着冷气笑道:“你,你们不是要听残忍的事吗,还有一次本王抓到一个胖子,将他活活烤着吃了,刷了很多调料,滋味可是相当不错,这第一口肉,还是他自己吃的!”
第184章 我的靠山是皇上
这种令人发指之事,李大昊仿佛稀松平常,八爷刷地从腰里拔出一把短刀,喝道:“你猖狂什么,老子一刀要了你狗命!”
玥儿伸手一拦,喝道:“住手,现在杀他还不到时候!”
李大昊哈哈大笑。
“小花魁,你们抓我一定有目的,想知道什么就直说,条件也一起开出来,老子最不喜欢绕弯子!”
玥儿对八爷点点头。
八爷哼了一声,道:“好,只要你如实回答玥爷的问题,就给你一条生路!”
“手脚齐全么?”
“当然。”
“口说无凭,老子凭什么相信?”
玥儿冷冷道:“第一,你没得选择,第二,我杀你没价值,白白背上一条人命!”
李大昊想了想,自己确实没有还价余地,便问道:“你问我的问题,是私人问,还是公家问?”
“算是私人吧。”
“好,那你先给老子开两把锁,不然我不会说!”
玥儿对八爷道:“给他脚上的锁链打开!”
八爷有些犹豫。
“玥爷,这厮蛮力极大,将他锁在这里费了我们六七个人的力气,一旦解开,他会挣脱抓我们当人质!”
“不怕,只要他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放他走就是了!”
八爷不情愿地掏出钥匙,他的手被玥儿插伤,此刻包着纱布,手指很不灵活,半天才打开锁。
李大昊抖动着双腿,手上也紧了紧,笑道:“就是,上面全是你们的人,我根本跑不掉,打开锁链就是看看你们的诚心,好了,你们现在可以问了。”
“我来问你,那次三生阁比武,木台垮塌,是不是你做的?”
李大昊眼珠转了一圈,点点头。
“嘿嘿不错,正是老子做的!”
“你想杀十三公主,是不是想跳起大鸟和大崋的纷争?”
玥儿开始在簿子上记录。
“那当然。”
“你有什么好处?”
“大崋和大鸟世代仇敌,怎么能交好,一旦起纷争,我家那个小畜生一定会乘虚而入,谁吃亏就打谁,到时我不是可以趁乱回去夺回皇位吗,哈哈!”
“你当初是否想让我背负杀公主的罪名?”
“是啊,她要杀你,你要杀她,谁也不会起疑,要是查,怎么也查不到本王头上,小丫头到现在还想不明白?”
其实当时柳二爷就猜出是李大昊在背后捣鬼,玥儿这么一问,只是印证一下猜测,这件事过去已久,现在查出来也没意义。
“那大鸟国使团回去的路上,是不是你找人下的手?”
“不错,可惜那个十三公主还是没死,害得老子偷鸡不成蚀把米,折损了一半羽翼,要不然你们怎么抓得住我!”
“那个三生阁的慕容姑娘呢,她是真的跑了,还是被你们杀了?”
李大昊翻了个白眼。
“你惦记那丫头干吗,是不是她恨你,所以要杀她?”
“我干吗要杀她,我只是问你,你要好好回答!”
慕容七儿是壮武将军韦大人的女儿,和玥儿是幼时旧识,两人虽有过节,但玥儿觉得两人之间有误会,她们命运坎坷,应该同病相怜才是。
李大昊嘿嘿一笑。
“那个丫头被我抓了,关在本王王府,你要是想救她,就放我走!”
“什么,她,她竟落在你手上?”
“是啊,这丫头生得漂亮,杀了可惜,我打算养一段时间再杀,哈,哈哈!”
李大昊笑得肆无忌惮。
玥儿知道,自己要是落在李大昊手上,一定生不如死,她恨不得一刀杀了这老恶贼,但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便强自压下怒火,道:“好,慕容姑娘我先放下,我问你,七年前,你做过什么!”
“七年前?”
李大昊翻着白眼,有些迷茫的样子。
“玄隆帝御驾亲征!”
“哦,你是问这个,七年前你们大崋皇帝御驾亲征,结果被我家那小畜生的骑兵偷袭行辕,混乱中践踏而死,哈哈,我杀了你们大崋皇帝的哥哥,他还请我好吃好喝,送女人给我玩,真是大方,大方啊!”
李大昊眼中光芒闪烁,他还在试探玥儿,但玥儿并没特别的表情,她在宫中历练这么久,已经很能沉住气。
“你们是怎么知道大崋皇帝行辕的?”
“当然是有人报信。”
“谁?”
“一个姓冉的御医,你们知道的。”
玥儿气得身子一抖。
“胡说,根本不是!”
“什么不是?”
李大昊露出无辜之色。
“根本不是御医给你通风报信,而是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这要问你,如果你不说出真相,休想离开这里!”
李大昊嘿嘿一声。
“这可难了,我只知道有这么个御医,其他真不知道。”
玥儿盯着李大昊。
“怎会不知道,你们要收买他,用了什么手段,花了怎样的代价,不然他为何要替你们做事?”
李大昊眼珠乱转。
“这个本王要问下面的人。”
“你想推脱是不是,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
“本王有什么不敢,你突然问这个,难道你是那个御医的什么人?”
玥儿心上一痛,狠狠瞪着李大昊。
“这你不必管,你只要说出真相便可!”
“你想知道真相是吧,老夫告诉你,真相就是没有真相!”
玥儿顿时怒了。
“李大昊,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抵赖,真以为本姑娘年少可欺吗!”
李大昊耸耸肩。
“本王没骗你,我还想出去呢,因为偷袭行辕的是那个小畜生,我怎么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这么说来,李天崎的消息是自己得来的?”
“也许吧,但你们那个御医是背黑锅也不一定,皇上驾崩,不找个替罪羊出来,怎么可能平息众怒!”
李大昊这么说,戳到玥儿心底痛处,她曾多次想到,冉家只是玄隆帝战败的挡箭牌,他并不是得罪了人,也不是做错了事,只是那个时候需要一个人出来背黑锅,她强自压抑心里的悲哀,问道:“那是谁告诉你,有一位大崋御医出卖了先皇?”
“是大理寺的人,他们一句一句教我学会,询问几遍后才放心。”
大理寺是郜太尉的权力范围,玥儿明白,选父亲做替罪羊的,一定是这个老家伙。
“这么说来,你是到了大崋以后才知道,有这么一位给你通风报信的御医?”
“是啊,本王投降到大華是一年多以后的事,那个御医早就背上了罪名被全家杀光了。”
玥儿心痛得不能自已,但她忽然又想到什么。
“对了,那位御医的案子,最后是皇城司定的案,大理寺让你栽赃陷害,皇城司没怀疑过吗?”
“皇城司当然找了我,而且是司空大人亲自找的本王,后来他还带我去见皇上,要我照着以前说的再说一遍,我照做了,皇上听了很高兴,还重赏了我!”
玥儿心头一跳,难道司空满也是冉家冤案的幕后黑手,他和郜太尉一起害死了爹爹?
“司空大人带着你去骗皇上?”
“这是不是骗老子不管,因为该杀的已经杀了,反正皇上一高兴,本王就有赏。”
李大昊身子抖动着,眼里露出讥讽之色。
玥儿暗恨玄灵,他这皇帝当得可真是糊涂,被司空满、郜太尉骗得团团转。
“好,我最后问你,你的靠山是谁?”
李大昊昂然道:“老子的靠山就是皇上,司空满他们对我不屑一顾又如何,只要皇上相信我,老子就有价值!”
第185章 这是我的地盘
玥儿十分鄙夷李大昊的为人,这人不但寡残忍不仁,还寡廉鲜耻。
看到玥儿沉吟不语,李大昊身子一晃,问道:“小花魁,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了该放老子走了吧?”
“好,我可以放你,但你要在你的口供上按个手印,另外,回去之后,将那个慕容姑娘放了!”
玥儿将自己记录的簿子和一个印盒拿出来。
李大昊看到那簿子上写了满满一页,不知写了什么,不由吃了一惊。
“你,你一直在记,记了些什么?”
“你先前讲的都记下了。”
“暗杀十三公主、袭击大鸟国使团都写了?”
“不错。”
“这可不行,你刚才明明说是自己问,要口供干吗,这东西拿出去,万一给你们皇帝看到了,他会砍老子头的!”
玥儿冷笑。
“哼,你这种人,就该杀头,反正你是要逃回西春国,难道你还想回来?”
“当然,老子是大崋国的西平王,回去夺位失败,还要回来的。”
“呸,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之徒,你当这里是你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是啊,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个啥,老子培植羽翼,蓄谋回去夺位,都是你们皇帝暗中默许的,你以为我留在大崋,成天就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而且老子留在这里,西春国那小畜生就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下点醒玥儿,她忽然想到玄灵留下李大昊,确实有牵制西春国的作用,这是长远的一步棋,并非是做糊涂事。
八爷将短刀交给玥儿,拿过她手上的簿子和印油,跨上一步,喝道:“姓李的,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玥爷要你按,你就按,别尽废话!”
李大昊想了想。
“好吧,你拿过来,我给你按,但是可不要拿去给你们皇帝看!”
八爷撇嘴道:“这就是个罪证,不然放你出去,你会乖乖老实?”
“是,是。”
八爷拿上印油,让李大昊按手指印。
只听啪地一声,李大昊双手用力一扯,锁住他双臂的锁链被连根拉出来,他挥手一卷,锁链朝八爷的身子绕去。
八爷大惊,身子不退反进,一下撞入李大昊怀中。
“我拖住他,玥爷快走——”
但玥儿退后几步,却没离开。
李大昊抓住八爷,一拳将他打跌在地,随即在他身上摸到钥匙,打开手上锁链,慢慢逼近玥儿。
“小花魁,你失算了吧,这些日子老子一直在摇动锁链,上面两条已经松动,脚上这两条谢谢你刚才替我打开!”
玥儿一边退后,一边冷冷道:“你想怎样?”
李大昊挥舞着一条锁链,狞笑道:“不怎样,反正老子按完手印,你就会杀我,我现在的目的,就是将你们两个弄死,然后逃走!”
“你,你不相信我们会放你走?”
“嘿嘿,大家心里明白,何必说破!”
玥儿是真打算拿到口供,就放李大昊出去,毕竟冉家的冤案若是重审,这是个重要人证,但李大昊完全不信。
“这么说,你一开始就没诚意回答我的问话?”
“嘿嘿,不错!”
李大昊看着玥儿手上的短刀,不敢过分逼近,他见过玥儿和十三公主比武,知道这丫头身法灵活、身手了得,自己万一没抓住她,被她插上几刀也是够呛。
“那你刚才说的都是假话?”
“不,都是真话,但你知道了也没用,因为你快死了!”
“这是我的地盘,你逃得了么?”
玥儿看到八爷身子一动,居然从身后悄悄向李大昊爬去,显然他要抱住李大昊双脚,给玥儿再制造一次逃跑的机会,李大昊没有觉察到,他得意地道:“嘿嘿,老子就算逃不了,有你们两个垫背,也赚了!”
“你不想拿我们两个作人质,让上面的人放你?”
“当然不想,你们刚才知道的这些,一旦说出去,不但大崋皇帝要杀我,大鸟国也不会放过我,那以后还怎么混?所以,你们两个从进来开始,在我眼里就是死人,跟死人说话,不用任何顾忌!”
李大昊是觉得自己在千军万马中都能杀出一条血路,上面那些乌合之众未必能困住他。
玥儿此时已经退到墙边,后腰被一个箱子顶到,那箱子没有盖,伸手一摸,里面是一颗颗的药丸,她心中一亮,原来那些升仙丸就放在这里,此时玥儿心里笃定,已有了主意。
“我原是打算放你一条生路,但你如此嗜杀残忍,那就不要怪我不信守承诺!”
李大昊眼中露出淫邪之色,抡动手里的锁链再次靠近。
“小花魁,半年左右不见,你是越长越漂亮了,你说老子对你是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
玥儿气愤不已,骂道:“无耻、下流!”她一甩手,从箱中抓出三枚药丸激射而出。
李大昊不知玥儿打出的是什么东西,以为玥儿会打自己,哪知那三枚药丸却是从身旁呼啸而过,朝三个方向射去。
“噗、噗噗——”
地窖中点亮的三盏灯一起熄灭,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李大昊心知不妙,正要让一下,忽然双脚一紧,被人抱住。
八爷叫道:“他在这里!”
李大昊大怒,用力去踹八爷,但噗地一声,后脊一凉,整个人顿时一颤。
八爷死死抱着李大昊,突然发现他身子僵住。
“不,不,这不可能!”
李大昊喉咙中发出嘶哑的低吼,他的后背上插着一把刀,原来刚才就在地窖中灯火熄灭的同时,玥儿发出了八爷给她的短刀,这短刀就是一把飞刀。
“王爷,我告诉您一句话,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杀人者,人恒杀之!”
李大昊吃力地转过头,看到前面一点极其幽暗的光芒,那是玥儿手上戴着的夜明珠玉戒。
“你,你这是一句话?”
“是两句!”
“好,很好,你杀了我,我家那小畜生一定会找你报仇的!”
玥儿讥讽地一笑。
“你是说你那不肖子李天崎吗,他要杀你而后快,还会替你报仇?”
“不错,他可以杀老子,但别人不可!”
八爷还坐在地上,忽然觉得有水珠溅在脸上,他伸手一摸,发现那液体黏黏糊糊,还带着腥味,这分明是血!
忽然头上啪地一声,地窖盖板打开,一道光线射了下来。
“玥爷、八爷,下面怎么黑了?”
胡三的声音传来,一条人影拿着一盏油灯朝下走来。
“胡三,你站住!”
玥儿叫了一声。
胡三一怔,不知下面发生了什么事。
借着胡三油灯的光亮,八爷看见李大昊右手背在背后,正抓着那把短刀,他死死盯着玥儿,原来刚才他竟咬牙拔下插在背上的飞刀,要对玥儿发出致命一击,到此时,李大昊还不放弃行凶!
八爷一下跳起,伸手去夺李大昊的短刀,李大昊想要回夺,八爷一拳打在李大昊伤口上,李大昊一声惨叫,不禁手上一松,八爷夺过短刀,噗噗噗连捅三刀,都插在李大昊身上!
“杀你的是老子,老子名叫赖八,你记住了,要报仇,就来找老子!”
胡三这才知道下面出事,他对着上面叫道:“兄弟们抄家伙,下来砍人!”
玥儿忙道:“胡三,你作死啊,下面这么暗,下来谁砍谁,叫大家不要动,下面没事!”
胡三连忙答应,朝上面又叫了两声。
第186章 让兄弟们先过个瘾
李大昊身子颤抖,忽然双膝一软,身子扑通一下朝前栽倒。
玥儿走过来,对八爷道:“你,你怎么杀了他?”
八爷有些懵。
“玥爷,这种人还不该死?”
玥儿看到李大昊朝下趴着,手脚连连抽搐,靠近后心的位置上几个刀口都在冒血,看样子这家伙差不多要死了。
八爷又道:“玥爷,这种人死不足惜,刚才他拔下短刀握在手里,想要偷袭您,属下见了才跟他拼命!”
玥儿哦了一声。
“原来这样,那多谢八爷救了我一命!”
八爷抱拳作揖。
“是玥爷救了属下一命,您刚才的智谋和反应,属下远远不及,真是佩服,佩服!”
“胡三你下来,点灯!”
玥儿对上面叫道。
“是,是——”
片刻后灯光亮起,玥儿找到地上的簿子和印油,按在李大昊手上按了手印。
李大昊的头偏着,双眼死鱼一样瞪着玥儿。
“王爷,今天我原想放过你,但你生性多疑,非要杀我,这一切乃是你咎由自取!”
玥儿在宫里经历太多生死,李大昊死在眼前,她已波澜不惊。
但李大昊的死鱼眼珠忽然一转,又缓过气来,口中发出一声呻吟。
八爷刚才插的几刀都靠近李大昊后心,但因为黑暗辨不清方向,都偏了几分,所以李大昊虽然伤重,却还没死。
“玥爷,要不要给他补一刀?”
“不不,快叫人来给他止血包扎,这家伙留着是个人证,最好别死!”
“是——”
“这件事要保密,绝不能让人知道,一定要安排心腹!”
“是,属下安排宗和去做。”
宗和是牟堂主的外甥,八爷带在身旁准备培养成心腹。
当玥儿走出地窖,外面已近黄昏,她取出一块薄纱遮住面庞,毕竟西门这里全是男子,玥儿不想每个人都能看清自己。
“八爷,这里是什么地方?”
“启禀玥爷,这里是俞家巷,也是我们西门现在堂口的地方。”
玥儿点点头,刚才她来这里,觉得这俞家巷就像个迷宫,有些路要从这家穿到那家,不知道的人进来根本分不清,也难怪杞花宫的人一直没有对西门下手,因为无从下手,但今天不同,按百里妃透露出来的讯息,她们今天一定会动手。
“今天晚上会有人来攻击俞家巷!”
八爷几人都是一惊。
“哦,是谁,什么时候?”
“若我预料得没错,应该是白爷和他手下,时间应该在亥时左右!”
八爷狠狠道:“那属下马上去召集所有兄弟,他要是敢来,就跟他拼!”
玥儿摆摆手,从怀中取出一块长命锁,这是上次林昭仪给她的信物,林昭仪说有机会把这个东西交给她母亲。
“不必,真的打起来,两败俱伤,我已想好对策,只消一个人跟着我就行!”
“一个人?”
所有人都不相信,如果白爷真来寻衅,玥儿一个人怎么对付,他们都觉得这位新门主是不是有点失心疯?
但八爷对玥儿还是十分信服,他挺起胸膛道:“好,那属下跟您去!”
“不,八爷,这里的事很重要,你就别亲自跟着我了,你要替我准备一样东西,胡三,就你跟着我,今晚你好好表现!”
胡三应了一声,有些得意地瞟了身旁的其他几位堂主一眼。
玥儿对八爷几人吩咐一番。
“你们只管去做,我敢保证,今晚百里光一定会铩羽而归,对了八爷,我现在要去一个地方,这里就交给大家,记住,晚上决不许让兄弟们出来,不管发生什么!”
“是,属下遵命——”
身边众人一起答应。
八爷心里有些隐忧,如果玥儿今晚失手,那她以后在西门就没法立足。
但大多数人怀疑白爷今晚会不会来,既然新门主这么吩咐,大家照做就是,只希望新门主不是乱来。
一阵清冷的风从头顶吹过,玥儿走出巷口,忽然觉得有寒意涌上心头。
千里之外。
一道沙坡上,一队人马走过,这队人马中间,是一辆拖着囚笼的囚车。
这道沙坡十分壮观,一边是黄沙莽莽,一边却是枯草漫漫。
囚车中一对年轻人依偎在一起,他们闭着双眼,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
这两人正是肇驹和十三公主筱日厝。
囚笼后面坐着那个男孩大石,他此刻正在逗弄怀里的小黑狗。
远远传来一声狼嚎,凄厉而苍凉。
队前一个披着兽皮的中年人举起手来,问道:“怎么回事,我们今天这一路上都有狼嚎,是不是有狼群跟着?”
那中年人两道眉毛一直挂到眼角,他的嘴唇又黑又厚,看上去果决凶悍,这人就是押解肇驹和十三公主去南津的队长。
一个年长的老兵道:“蒲辇大人,现在天寒地冻,狼群找不到吃的东西,有可能向我们发起攻击!”
另一个士兵道:“是啊,今天一路走得太慢,看来晚上要在外面搭帐篷!”
那队长道:“离这里最近的关口是哪里?”
“是儒州,但还有七八十里,以我们现在的速度赶路,不知走到什么时候。”
“最好是赶到儒州去过夜。”
“来不及的,除非我们丢下囚笼,策马狂奔,否则别说天黑前,就是完全黑了,也不可能赶得到!”
这一行人的目的就是护送囚车,怎么可能丢下,那队长四下张望,只见暮色中前方出现一道土墙。
“那是什么,阿布罕,你去看看!”
“是——”
一个身材高大的士兵拍马而去,片刻后他飞奔回来报告。
“蒲辇大人,那里有搭帐篷埋的木桩,还有几道壕沟,应该以前有商队或什么人停留过!”
“好,我们去那儿,今晚就在那里安营了,古里温,你带五个人去扯些干草来,今晚我们要多点几堆篝火!”
“是!”
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答道。
来到土丘边上,众人果然看见这里有壕沟和木桩,那队长吩咐人挖深壕沟。
肇驹今天赶了一天的路,头昏眼花,中午那些人给他发了两块肉脯和面饼,但他吃不下去,因为吃了就想吐,还不如饿着。
感觉囚笼停下来,十三公主睁开双眼,她看着肇驹柔声道:“驸马哥哥,你累吗?”
“不累,我就是觉得坐马车头晕,想吐。”
这时囚笼后面的大石道:“哥哥,你想吐的话就使劲深呼吸,会好一些!”
话音刚落,一个痞里痞气的士兵抱着一捆枯草走过来,走到囚笼前,他瞪着十三公主道:“喂,你们在说什么,大鸟国的公主,你的伤好没好啊?”
肇驹恨恨道:“你想干什么?”
那士兵三十几许,生了一对三角眼,八字胡,蒜头鼻,长相十分恶心,他上下打量着十三公主,发现她虽然脸色苍白,但容颜俏丽,不禁流下哈喇子。
“公主,等下给我们表演些什么节目吧?”
另一个士兵抱着一捆枯草走过来,笑道:“古里温,你想看什么节目,你是一见到女人就犯花痴,是不是?”
那古里温咽了口口水。
“是啊,老子已经一个月没碰女人了,她要不是公主,立马就将她办了!”
“你敢!”
十三公主气得差点吐血,肇驹忙将她按住。
另一个士兵也垂涎地道:“是啊,这么漂亮的妞,送到南津城,也是给人糟蹋,不如我们兄弟先过把瘾。”
第187章 我是最幸福的女人
这时那队长走过来。
古里温淫邪地道:“蒲辇大人,今天晚上有什么节目,这小妞能不能给兄弟们先尝尝鲜,反正送到南津城,也是给上面的大人玩?”
那队长哼了一声。
“你不怕剥皮抽筋,就试试!”
古里温涎着脸道:“不怕,不怕,这么漂亮的女人,剥十次皮都值了!”
那队长啪地一马鞭甩了过去,古里温身子一转,背上挨了一鞭,痛得哎呀直叫。
“你们两个快去做事,别在这里偷懒!”
“是,是——”
那队长又去指挥搭建帐篷,他们随身携带的帐篷只有一顶,肇驹暗道:“晚上寒冷,难道我们三个要呆在囚笼里过夜吗?”
正想着,古里温悄悄从另一边走回来,他伸手到囚笼来摸十三公主大腿,大石大叫一声,古里温吓得连忙抽手,威胁道:“不许叫,小畜生,信不信老子摔死你!”
大石叫道:“我不怕你,你是大坏蛋!”
肇驹愤愤道:“你敢乱来,我告诉你们大汗!”
那队长发现古里温还赖在囚笼边上,顿时怒道:“古里温,你在做什么,快去挖沟,至少加深一半!”
古里温应了一声,做了一个下作的手势,这才淫笑着离开,临走还丢下一句话。
“小白脸中看不中用,肯定没老子强,哈哈!”
肇驹不知没他强是什么意思,不由骂道:“不要脸,你敢不敢跟我扳手腕!”他扳手腕在皇子中首屈一指,肇弋最喜欢欺负其他皇子,但碰到肇驹还是不敢惹他,因为肇驹的手腕力气特别大。
十三公主气得要发癫,她手上是没飞镖,要是有,马上一镖射死这个无耻之徒。
肇驹也十分愤恨。
“大京国的士兵这么无耻,他们怎么打赢你们大鸟国的!”
十三公主气得一阵发抖。
“还不是各种诡计,煽动部族造反、暗杀偷袭,甚至下毒,无所不用其极!”
肇驹点点头。
“是啊,而且我怀疑涿州的屠城,就是大京国的人冒充野乐长奴的人干的,目的就是瓦解人心!”
“不会吧?”
“怎么不会,既然是屠城,怎还有那么多人幸存下来,分明就是给幽前十六州的其他百姓看,让大家跟着大京国走,而且,他们昨天在直古鲁大夫家忘记拿药箱,所以早上直接去他家搜,结果,发现了你就把你抬来了!”
十三公主顿时恍然。
“我说他们进屋看见药箱就说找到了,而且长奴叔叔怎会这样嗜杀,只可惜我们有没有证据!”
“当然有,他们拿走直古鲁的药箱,就证明直古鲁大夫还活着,只要找到他,就可以知道真相!”
十三公主点点头。
“嗯,驸马哥哥,你比我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大石双眼通红,道:“哥哥,您说的都是真的吗?”
肇驹朝外面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千万别说出去,万一被大京国的人知道了,一定会杀你灭口的!”
大石头握紧双拳。
“我长大了,一定要找到真正的凶手,替我娘报仇!”
十三公主看着肇驹,仰着脸无限依恋地道:“驸马哥哥,亲我一下好么?”
肇驹看到她眼中决绝的神情,不由一惊。
“你,你想做什么?”
十三公主将手按在心口上,毅然道:“如果,那些坏蛋晚上想侵犯我,我就撕裂自己的伤口,死在这里!”
“不,不可以,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他们碰你的!”
肇驹双拳握得咯咯直响。
“那,那你亲亲我吧——”
十三公主的声音轻如蚊蚋。
肇驹抱住十三公主,低下头来,两人双唇一触,身躯各自一震。
四片嘴唇碰在一起,开始是惊慌,慢慢情不自已互相应和,最后是热烈。
这一刻,天地万物,仿佛已不存在。
这是一泓清泉汇入一道溪流。
这是一道热火点燃一道热火。
肇驹只觉得身上的血在烧,他抱着十三公主,只想和她融为一体,再不去想人间恩怨、世事纷争。
天色阴暗下来,寒风掠过荒野。
远处有狼嚎传来。
大石一颗心咚咚直跳,他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忍不住偷眼观看,但他怀里的小黑狗忽然不安分起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肇驹清醒过来,他依依不舍松开手,只见十三公主抬起一双泪眼看着自己,他的心仿佛碎了一般,紧紧拥着十三公主不愿放开。
“驸马哥哥,我现在就算死了,也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别说傻话,我们一定能逃过这个劫难,以后一定要在一起,海枯石烂,永不分离。”
那小黑狗又叫了几声,十三公主问道:“大石,你抱的是什么?”
大石有些做贼心虚,低头逗弄起小黑狗。
“是一只小狗,我昨晚去找吃的,在羊圈找到它,我喂它羊奶,它就一直跟着我,可惜今天没有喂它,现在饿了就叫。”
肇驹忽然想起萧伯伯给自己的牛角壶,那里还有羊奶酒,于是拔开瓶塞闻了闻,自己先喝了一口,发现这羊奶酒奶味十足,就是有些酸,当下递给大石道:“你拿这个喂它,这是羊奶酒,应该可以缓它一缓。”
大石点点头,接过牛角喂起小黑狗来。
肇驹发现十三公主说了一会话,身子又开始颤抖,便道:“公主,你先躺下休息一会。”
这时在四周的壕沟已挖了一人多宽。
古里温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问道:“蒲辇大人,这壕沟到底要挖多宽多深,防狼多点几堆篝火就是,何必这么费事!”
高个的阿布罕道:“是啊,这么深可以了,兄弟们赶路赶了一天,也该坐下来喝口酒解解乏了。”
听到这话,其他几个士兵也嚷嚷起来,这时大家无心挖沟,他们在沟底倒插了些箭头,纷纷爬上来。
那队长又吩咐大家往沟里撒下铁蒺藜,他看着远处,心里还有几分不安。
天色黑下来,寒意愈加浓重,肇驹看到那些士兵将马匹赶到土墙一侧,又围着篝火坐下,拿出酒壶和干粮吃了起来。
肇驹他们的囚笼也推到篝火旁烤火取暖。
那队长站在高处向周围眺望,
“大家小心,今晚安排三个人轮流值守,这群饿狼一直跟着我们,只怕会对我们攻击!”
古里温朝远处瞥了一眼,讥笑一声。
“蒲辇大人,您是不是越来越胆小了,凭我们在草原上混了这么多年的经验,那群野狼最多二十条,区区这点数量,怎敢对我们发起攻击!”
“我觉得有些古怪,但你们不可掉以轻心!”
“好吧,好吧,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土谷准点了三人,除了土墙一面,每一面都派人守着。
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肇驹今天几乎没吃东西,闻到酒香便觉得自己饥肠辘辘。
这些士兵喝了酒,言语便不堪起来,有人骂野乐颜汐,有人操大鸟国祖宗,肇驹听得直皱眉,十三公主气得不住冷笑,要不是她身上没有力气,怎么也要骂回去。
半壶酒下肚,古里温脸色涨得通红,他霍地站起,拿着酒壶道:“干坐着喝酒吃肉有什么意思,这么漂亮的妞在里面,怎不让兄弟们开心开心!”
阿布罕呸了一声。
“你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把招子放亮点,人家可是大崋的皇子和大鸟的公主,就你我这等贱人,踩着梯子都高攀不上!”
第188章 就跟你叫板
古里温大怒。
“高攀什么,大鸟国压榨我们多少年,每年来收岁贡的时候,东西拿了,还要羞辱大家,我们部落谁没被羞辱过!”
阿布罕点点头,道:“不错,他们去年来,喝酒的时候要你跳舞,你说不会,他们说你不甘心臣服,要砍脑袋,结果你勉为其难乱跳一顿,逗得他们哈哈大笑才放了一马!”
古里温粗着脖子道:“老子有个提议,今天我们让大鸟国公主脱光了给我们跳舞,如何?”
众人一起叫好。
十三公主听到这话,差点一口鲜血喷出,她恨恨道:“这是个什么小部族,现在投靠了大京,就口口声声受我们欺负,真是恬不知耻!”肇驹紧紧握住她的手,生怕她冲动起来激怒这些人,同时心中下定决心,那些人真敢这么做,那自己就以死相逼。
那队长朝囚笼看了一眼,皱眉道:“古里温,你喝醉了吧,人家公主有伤在身,你让她起来跳舞,是想弄死她啊!”
“弄死就弄死,大家说说,谁没被野乐颜汐那个老王八蛋弄死过!”
“哈哈,古里温,你喝醉了,你被弄死了,现在还能在这里说话。”
“老子是说差点被弄死,所以我们也应该把他女儿弄个半死!”
那队长摇头道:“不行,我不允许!”
古里温红着眼道:“土谷准,我跟你说,不要以为跟了立成将军两个月,回来就把自己当成大人物了,兄弟们寻个开心不行吗,我们投降了大京,这些日子仗打了不少,肚子都只填个半饱,这辛辛苦苦是为啥?”
原来那队长名叫土谷准,他听到这话还是摇头。
“不行,我跟了立成将军两个月,他是什么脾气你们不知道,真要发起火来,连大可汗都要怕他三分!”
古里温有些不高兴,嘴里咕哝了一句。
“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土谷准你还是不是男人!”
土谷准大怒,一手按住腰刀。
“古里温,谁不是男人,你有胆再说一遍!”
“妈的,你以为老子怕你,年纪大两岁,就在我们面前倚老卖老!”
古里温面红耳赤,一只手也按在腰刀上。
肇驹知道大鸟国的人性格粗暴,往往是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现在投降了大京国也是一样。
阿布罕忙劝架道:“大家都是兄弟,土谷准现在是我们的蒲辇极烈,大家都要听他的!”
古里温呸了一声。
“当我们这些人的蒲辇极烈,就要敢作敢当,不然老子不服!”
阿布罕又去拉土谷准。
“兄弟们打仗都是为了讨口饭吃,今年饥荒,古里温的意思就是耍耍公主,我看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又不是真的弄死她!”
土谷准重重地哼了一声。
“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古里温刷地一下抽出腰刀。
“土谷准,老子今天还非跟你叫板不可!”
阿布罕见两人真要动手,忙道:“要打可以,按我们部落的规矩,不许动刀,只能动拳头!”
古里温当啷一下丢下腰刀,卷起袖子。
“土谷准,你有胆子来啊!”
土谷准嚓地一下把刀插在地上,脱下兽皮,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两人相对站立,做出饿虎扑食的架势,有人发一声喊,他们便朝前冲去,嘭地一声撞在一起。
那土谷准年纪虽然大了两岁,但身强力壮,一撞之下立刻将古里温撞得向后跌去,土谷准得势不饶人,猛扑上去一把掐住古里温脖子,将他推倒在地。
古里温奋力挣扎,却掰不开土谷准的双手,顿时翻起白眼。
“你服不服!”
土谷准喝道。
“不、不、不服——”
古里温满脸通红,乘着土谷准手劲略松,伸手去反掐对方喉咙。
土谷准双手再次用力。
阿布罕忙上前去拉,劝解道:“别打了,别打了,胜负已分!”他拉住土谷准的右手用力往外拉。
挣扎中,古里温一只手正好摸到自己丢在地上的那把腰刀,他想也不想,抓起来一刀刺出,噗地一声刺入土谷准的心窝。
土谷准如遭电击,身子一下僵住。
古里温用力一抽拔出腰刀,土谷准胸口一道鲜血狂喷而出,古里温顿时被喷成一个血人。
所有人都骇然变色,队长被自己手下杀了,他们这一队人全部要处死。
阿布罕吓得连退几步,惊道:“古里温,你疯了,你杀了我们的蒲辇极烈,大家都要死!”
古里温奋力推开土谷准站起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用刀一指肇驹,恶狠狠地道:“谁说大家都要死,明明他们想逃走,杀了土谷准!”
“不,他们不会承认的!”
阿布罕心惊不已,古里温嘴角一翘,哼了一声。
“死人不需要承认!”
众人望向囚笼,肇驹脸色灰败,他知道古里温这些人现在要拿他们下手。
古里温举起手来。
“你们听着,我们这一队人马不能没有老大,现在土谷准死了,我有办法可以保证大家不死,你们谁反对?”
古里温人品低劣,众人平时厌恶他,但他说有办法可以保证大家不死,就有些犹豫。
“赞成,我阿布罕第一个赞成,古里温是我们部落的老人,主意最多,新的蒲辇极烈可以胜任!”
见到阿布罕赞成,众人只好勉强点头。
古里温得意地一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将大鸟国公主拉出来享用一番,你们抽个签,老子第一个上,你们谁第二第三个上!”
听到这个提议,其他士兵一哄而起,抢着举手赞成,连土谷准安排的三个轮值士兵也凑了过来要抽签。
肇驹咬破嘴唇,死死抓住十三公主的双手。
此时马群异动起来,显得焦躁慌张,但那些士兵抢着去抽签,居然没人觉察到。
十三公主眼里喷火,她勉力坐起,拉开胸口的衣服,露出肇驹昨晚包扎的纱布,她绝决地道:“快,快朝这里狠狠打一拳,我死也不受辱!”
肇驹抱住十三公主,眼中要喷出血来。
“不,你不能死,要死我们一起死!”
这时古里温等人已经抽签完毕,他从土谷准身上搜出钥匙来开囚笼,肇驹一下扑过去,死死抓住囚笼的大锁,叫道:“不,不可以,你们有没有父母妻儿,你们有没有兄弟姐妹,不可以做这种禽兽不如之事!”
古里温刷地抽出腰刀,腰刀在肇驹手背上轻轻一划,肇驹手上立刻绽开一道血口,鲜血流了下来。
“小子,你松不松手,不松手老子现在就砍死你!”
“你砍吧,我死也不会松手的!”
古里温大怒,正要挥刀,十三公主手上忽然多出一支金簪,她指着自己喉咙,双眼垂泪。
“驸马哥哥,你死了,我马上就跟你一起去,绝不迟疑!”
古里温怒喝一声,这一刀还真有些犹豫,忽然他看见一个小孩在囚笼里死死盯着自己,眼里满是仇恨。
大石也知道死期临近,这些人杀了皇子和公主,绝不会放过自己,他心中气愤,双手不由用力一紧,这一紧,怀里的小狗顿时发出一声低嚎。
“小兔崽子,你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子先捅死你!”
古里温举起腰刀就朝大石捅去,啪的一下,这一刀被铁栏杆撞了一下,偏在一旁,古里温又是一刀捅去。
第189章 何处笛音来?
肇驹下意识地拉住大石拖到自己身后,他一松手,古里温哈哈大笑,正要去开锁,忽然身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所有人大惊,他们知道这是狼群发出的攻击命令,狼群什么时候靠近到周围,他们居然恍如未觉。
“快结阵防御——”
古里温大叫一声,自己却身子未动,这是他的习惯打法,只要遇到危险,就叫别人先上,自己绝不站在最前面。
阿布罕急得大叫:“狼群来了,拿弓箭,拿弓箭,不要让狼群靠近壕沟!”
这时大家才想起去找弓箭,但呼呼几下,几条身形粗壮的恶狼已越过壕沟,落在人前,那些士兵急忙拔出腰刀去砍。
此时大部分恶狼还没跃过来,士兵们挥刀砍去,立刻将一条恶狼逼得跌入壕沟,沟底立刻传来惨嚎,但对面的恶狼毫不害怕,呼呼几声,又有数条跃过来,和那些拿刀的士兵对峙而立。
士兵们排成一排,向后退去,他们没准备好弓箭,已失去先机,连狼牙棒都没拿在手里,现在只能用腰刀逼迫狼群不要靠近。
这一刻人狼对峙,呼吸相闻,所有人都觉得群狼目光的凶残。
肇驹惨笑道:“咬,咬死他们,咬死这群畜生!”他话音刚落,呼地一下,一道黑影从土墙后越过,落入士兵结成的防御阵。
黑影一落地,就从背后发起进攻。
这是一条身材极其高大的黑狼,它居然可以从一人多高的土墙上跃过,实在出乎想像,阿布罕听到身后风声,情急之下回身一刀砍出。
但那条大黑狼十分迅疾,阿布罕出手慢了半拍,一声惨叫,他的右手被大黑狼咬住,只听骨头碎裂声响起,阿布罕腰刀落地,他忍痛一脚朝狼腹踢去,那大黑狼一招得手,身子一扭朝边上跃去。
越过壕沟的恶狼见到士兵的防御阵露出破绽,立刻飞身冲入人群。
此时队伍已乱,群狼飞扑上来,那些士兵挥刀去砍,因为防御已不成型,有两人挥刀砍到同伴,发出撕心的惨叫。
古里温缩在最后面,见势不对,猛地飞身跃上一匹马背,腰刀一挥,砍断束缚马群的缰绳,马群顿时四散而逃。
众人没想到古里温如此缺德,他这么做摆明着是自己逃命,现在大家要结成新的防御,被马群这么一冲,立刻溃散。
马群冲出,它们踏倒帐篷,不少马匹跌入壕沟发出惨叫,也有一半跃过壕沟,逃向远方。
古里温看到狼群冲势略缓,立刻大喊一声,拍马冲出。
一个士兵怒吼一声,手上的刀掷出去,噗地一声,正插在一条马腿上,古里温就觉得坐骑向边上一歪,他身不由己一头栽入壕沟。
那些士兵如何与狼群作战,瞬息间被咬死咬伤一大半,还剩下七人被逼到囚笼一侧,他们背贴着囚笼,一个个惊恐万状。
十三公主已经坐起来,她心里畅快无比,想不到危急时刻,救自己的居然是这群突如其来的恶狼。
大石抱着那条小黑狗,直愣愣发呆。
十三公主一眼瞥见那条小黑狗,忽然眼中光芒一闪。
“大石,你,你抱的是什么!”
“这,这是我在直古鲁大夫家找到的小狗,直古鲁大夫将它的断腿治好了!”
大石抱着小黑狗送到十三公主面前。
“天啊,这,这不是小狗,这,这是一条狼崽!你看它耳朵竖立,尾巴下垂,不是狼崽是什么!”
这一瞬间,十三公主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一路上都有狼群跟着,现在又遭到攻击,原来都是因为他们带着这条狼崽。
“大石,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们!”
十三公主抱住大石,在他额头亲了一口。
那些剩下的士兵听到囚笼中的对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有人把小狼崽带进囚笼,难怪这群恶狼穷追不舍。
一个士兵叫道:“你,你们快把狼崽子放了,不然大家都要死!”
十三公主哼了一声,她这时忽然精神大振,学着刚才古里温的语气恶狠狠地道:“不会大家都死,你们死就可以了!”
那士兵怪叫一声,转身挥刀捅进囚笼,他要杀了肇驹和十三公主,以泄心头之愤,但他刀刚刺入囚笼,大腿就被一条恶狼扑上来咬住,一下拖出去。
肇驹看到囚笼外剩下六个士兵还在抵抗,他们咬牙切齿,挥刀乱砍,状似疯癫。
一个士兵哭嚎道:“古里温,你这天杀的,你害死大家,老子化成鬼也不放过你!”他嚎完就挥刀冲出。
呼地斜刺里一道黑影扑上,将那士兵扑倒在地,接着两条恶狼冲上,咔咔几下,将他咬得鲜血四溅,那士兵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哀嚎不止。
昨天肇驹在涿州城看到屠城后的惨状,此刻又看到活生生人被野狼撕裂,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十三公主轻轻拉住他的手。
“附马哥哥,你不要怕,这些都是坏人,他们死得越惨,你应该越开心!”
肇驹点点头,其实他不是怕,而是觉得难受。
狼群慢慢逼近,这群狼有二十六七条,本来它们的攻击力并不是太强,如果古里温等人小心防范,未必会吃亏,但现在却一败涂地。
剩下六人双眼血红,他们腰刀乱挥一气,此时几近脱力崩溃,那些恶狼只冷冷看着,仿佛在知道这些人马上会力竭。
一个士兵终于受不了煎熬,用尽余力倒转刀柄,一刀插入自己心窝,他身子颓然跌倒,剩下五人也失去理智,有两人跳进篝火,浑身着火,惨叫着满地打滚,还有三人朝前冲出,想最后突围,却被群狼扑倒,咬断喉咙。
狼群围着囚笼打转,它们目光凶悍地盯着肇驹、十三公主和大石。
大石醒悟过来,忙将那只小狼崽放在囚笼边上,道:“你们的小黑没事,他的腿接好了,过几天就能走路了!”
那小狼崽刚才喝了羊奶酒,此刻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居然趴在囚笼边上又瞌睡起来。
那大黑狼身旁走出一条灰毛母狼,它来到囚笼前,目光死死盯着大石。
“小心——”
肇驹叫了一声,他生怕那母狼扑上来咬到大石。
大黑狼发出一声低嚎,所有恶狼都集中到囚笼一侧,十三公主低呼一声不好,肇驹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就见十几只恶狼一起扑了过来,大铁笼顿时从车架上倾覆下来,摔翻在地,咔咔声中,栏杆断裂了数根。
肇驹抱着十三公主,只觉身子一翻,摔得头晕眼花,大石却是一把将小狼崽抱进怀中,身子也翻了个。
那灰毛母狼从缺口处钻进囚笼,低嚎一声,眼中凶光毕露。
大石忙把小狼推过去,叫道:“还给你,还给你,它没受伤!”但灰毛母狼依旧眼露凶光。
狼群发出低吼,灰毛母狼后腿一弓就要扑上来。
正在这时,远远的传来一阵笛声。
这笛声悠扬、柔和,躁动的狼群顿时安静下来。
小狼崽翻了两个身反而清醒过来,它嗅到熟悉的味道,忽然欢叫一声,身子一窜朝母狼扑去,这下动作灵活,完全不似受伤,它来到母狼身旁,口中呜呜叫着,对母狼又拱又亲,一副依偎的样子。
母狼眼中的凶光渐渐平息下来。
第190章 你还没死!
肇驹和十三公主眼中露出疑惑之色,荒野之地,谁在吹奏笛?
狼群好似受到感召,一只只低下头去。
那母狼张口咬住小狼崽后颈的毛皮,将它叼了起来,又朝肇驹三人留下警告的一瞥,慢慢退出囚笼。
大黑狼对着笛声处发出一声长嚎,群狼一起呼应,肇驹心灵震撼,这场面实在诡异壮观,难道这群恶狼放过他们了?
大黑狼嚎完,一转身越过壕沟向黑暗中奔去,其他恶狼纷纷转身,越过壕沟奔了出去。
等到狼群离去,肇驹才松了口气。
笛声渐渐远去。
“那个吹笛之人是谁,为什么他一吹笛,狼群就退了?”
“他一定是救过那些狼,狼群是懂得感恩的!”
“谁会救那些狼?”
两人目光相对,十三公主脱口道:“是,是直古鲁大夫,一定是他,他的医术那么高明,只有他能做到!”
“可,可是直古鲁大夫不是被万焱立成抓走了吗?”
“直古鲁大夫是个神人,他一定想办法脱身了!”
肇驹明白过来,想不到直古鲁大夫不但医人,还能医兽,连狼群都对他尊敬恭顺,那母狼将自己的幼崽送去让他治疗,恰巧遇到涿州被屠城,小狼崽被大石阴差阳错抱到这里。
想到这里,肇驹对着远处高喊道:“直古鲁前辈,直古鲁前辈,多谢您救了我们!”
笛声停止,一个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
“哈哈,不谢,举手之劳,老朽走了,你们保重吧!”
笛声又再响起,这次吹的曲子是《姑苏行》,肇驹一愣,《姑苏行》是大崋的古曲,这位直古鲁前辈怎么会吹,难道他原来是大崋的汉人?他忽然想起药箱里那块发黄的玉佩,忙对着笛声处大声叫道:“前辈等等,前辈等等,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笛声未歇,渐不可闻,那人已经走远。
肇驹有些失落,他不知道那人是不是直古鲁大夫,但若不是他,还会有谁?
土墙边,一地血腥、一地尸体。
肇驹看着十三公主,两人只觉再世为人,恍如隔世。
外面传来几声呻吟,十三公主一惊。
“你快出去看看,谁没死,给他补一刀!”
肇驹哦了一声,忙从破口处爬出囚笼,一手拿了根火把,四下去照,只见那些士兵大多被咬断喉咙,只两人还奄奄一息,其中一人居然是阿布罕,他一条腿已被咬断,两只手也只是连在肩上,两人都伤得极重,估计活不了多久。
阿布罕看着肇驹,嘴唇动了动,肇驹贴近他双唇,听到他艰难地道:“求,求你,给我个痛快!”
肇驹在地上捡起一把刀,手却不由自主微微颤抖。
阿布罕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
“其、其实,我也喜欢你的女人,想把她剥个清光——”
肇驹大叫一声,狠狠一刀插下,这一刀穿过阿布罕胸膛,贯穿到地上。
“谢——谢——”
阿布罕说出最后两个字,脑袋一歪,再也不动。
十三公主抿着双唇,她没有听见阿布罕讲什么,只知道肇驹走了这一步,以后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勇士。
肇驹去看另一个士兵,看见他双眼睁着,呼吸已经停止。
忽然身侧传来一声惊叫,肇驹霍地转头,只见壕沟中跳起一条人影,他手里拿着一把刀,而刚爬出来的大石被他一把抓住。
原来刚才大石也爬出囚笼,他到壕沟边查看,不想下面突然有人跳出来。
肇驹看清那人,不由气得身子发颤。
“古里温,你还没死!”
那人影正是古里温,他摔入壕沟受了点小伤,坐骑虽然当场暴毙,他却一直趴在马背上装死。
古里温爬出壕沟站起,得意地狞笑道:“是啊,老子就是命大,小子,你没想到还是会死在我手上吧,你的公主注定要成为我的人,哈哈!”他用刀柄在大石脑袋上一敲,大石身子一软,顿时晕过去。
肇驹怒不可遏,他大叫一声,挥刀冲了过去。
古里温身子一侧,让在一边,同时脚下一勾,肇驹扑地一下摔了个仰面朝下,手里的刀也不知道飞到哪去。
“哈哈,小白脸,就你这点功夫,也想跟老子动手?”
肇驹趴在地上手上一软,发现身下是沙土地,他怒吼一声,身子一转,一把沙土撒出。
古里温没想到肇驹还有这招,顿时双眼被迷,他急忙后退。
肇驹翻身坐起,发现手边是一根搭帐篷的木杆,一把抓住,冲着古里温冲过去。
古里温只看到一条模糊的人影冲来,急忙挥刀去挡,当的一声,木杆被砍断一大截,肇驹飞起一脚踢在古里温手腕上,古里温吃痛,手里的刀掉在地上。
肇驹飞扑上来,一下扑倒古里温,骑在他身上,双手按住他喉咙用力去掐,古里温眼睛睁不开,但双手抓住肇驹手腕用力向外扳。
“小,小子,跟我比力气!”
古里温虽然落在下风,但他自忖力大,一定可将肇驹双手掰开,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肇驹手上力道奇大,他拼命用力,喉咙却被越掐越紧。
“公主是我的,任何人休想碰她!”
肇驹发疯般用力,好像一头蛮牛,片刻之后,古里温的舌头就吐了出来,他身子发软,越来越弱,肇驹看到掉在边上的那把刀,伸手抓起,狠狠一刀插下。
“唔——”
古里温发出一声闷哼,双目凸出,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手上的力气居然还没肇驹大。
肇驹拔出刀,又是一刀刺下,但这次用力过猛,这刀穿过古里温的身子插在一块石头上,啪的一声,那刀断成两截,肇驹拿着半把断刀,又狠狠砍在古里温身上。
古里温被剁得稀烂,他突出一双死鱼眼,至死也不相信自己会这样死去。
十三公主喜极而泣,她刚才看到古里温去掰肇驹的手,真担心他力小会落败,谁知肇驹生生掐晕古里温,又将他砍死。
肇驹终于明白,仙玉真人一直让他练手上的劲道是多么重要。
远处有狼嚎响起。
这一战终于结束。
此时夜深。
亥时时分。
夜幕闭合,大风城里的万家灯火也渐渐熄灭。
外城,俞家巷。
俞家巷是西门的地盘,巷口有一片开阔地,早上这里是鱼市,不少商贩在此杀鱼卖鱼,地上到处是死鱼内脏和垃圾,要不是现在天冷,苍蝇蚊子会满天飞。
巷子里住的基本是穷人,而且俞家巷不独独是一条小巷,这是一个片区,里面人家纵横,外人进去马上就会迷路,因为有些路就是从这家走到那家。
此刻,鱼市口冷冷清清,一条人影也没有,连平时来觅食的野猫都看不见踪影。
令人奇怪的是,脏乱臭的鱼市口,现在却放了一块厚厚的方木板,好像搭了一个台子。
巷子对面有一间荣记茶楼,此刻楼上一间包房里,一个绿袍中年男人正端着一个茶壶坐在那里。
这绿袍男人留着山羊胡,他的眼睛不大,此刻眼神有些空洞,托着茶壶的手在微微颤抖。
窗户边站着一个年轻女子,这女子长了一张鹅蛋脸,肤色白皙,她穿了一身黑色夜行衣,背上斜背着一柄长剑,她转过头来莞尔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这女子一双凤眼,生得倒也漂亮,只是眼神过于凶恶。
第191章 俞家巷的杀机
“白爷,您觉得西门的人在那里摆一块大木板,是搞什么名堂?”
这绿袍男人,竟是威震大风城,三大帮会的老大,白爷百里光。
百里光身子一震,仿佛才回过神来。
“我怎么知道。”
这玄衣女子就是白爷身边的女保镖,她嘿嘿一笑,道:“一块破木板,估计是西门的人故弄玄虚,让我们疑神疑鬼!”
百里光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这时楼下传来一个男子的禀告声。
“白爷,朱汉堂主有要事求见。”
百里光朝女保镖看去,那女保镖点点头。
“上来!”
下面有人应了一声,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一个穿长衫的干瘦男子拿着一份礼单走了上来。
“朱堂主,什么事?”
“启禀白爷,舫园已经订好,这是大年初七来参加宴会的名单。”
百里光心不在焉。
“谁没来?”
朱汉露出为难之色。
“这次官面上的人不能请,不过文人雅士、商界大佬倒是很多表示会来讨杯酒喝。”
“嗯,好,戴小宝和西门的人订在哪里,他们请了谁?”
“戴爷订的是芙蓉楼,但他只订了六十桌,而且时间比我们早半个时辰,估计他怕去的人不多,喝完他那里,再到舫园来喝我们的酒,西门今年没动作,估计初七这天不会有酒席了。”
“给西门和戴爷请柬发出去了吗?”
“戴爷的已经发了,西门不知道发给谁,不过就算发了他们也不敢来!”
在大风城,每年初七这天,大风城的三大帮会都会大摆酒席,一是犒劳帮众,二是炫耀势力,这酒席请的宾朋十分重要,谁的面子大,谁请的朋友就多,以往他们三个的排位是,百里光第一,戴小宝第二,柳二爷第三。
三派之间互相也会发请柬,不过就是摆个样子,谁也不敢冒险到别人的地盘去赴宴。
百里光挥挥手,并没有露出高兴之色。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朱汉鞠了一躬退下,他以为白爷会赞他两句,谁知白爷根本没心情。
那女保镖冷笑一声。
“过了今晚,大风城就再没西门的位置,我看西门这张请柬已经省了,他们有先见之明,所以今年连酒席都没订!”
百里光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片刻之后,下面又传来禀告声:“白爷,人已到齐就位,何时动手?”
百里光撇撇嘴,并没作答。
那女保镖嘿嘿一笑。
“该您下令了。”
“要下,你自己去下,现在这里你说了算!”
“白爷,您的人还是您的人,小女子怎么指使得动,况且他们只听您的话,您替我做一次事,又何必太介意?”
“我当然不介意,我介意的是你把我两个儿子弄到哪里去了!”
女保镖耸耸肩。
“白爷放心,他们绝对安全,在大风城,恐怕还没人知道白爷您有两个白白胖胖的私生子吧?”
百里光气得身子发抖。
“他们不是私生子,我不许你碰他们一根毫毛,若是敢动一下,老子跟你拼命!”
“知道啦,您放心,今天这里的事办妥,两位公子一定安全回来,不会掉一根毛!”
百里光这才朝楼下叫道:“来人!”
下面有人应了一声,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两个大汉走了上来。
百里光冷着脸道:“走,跟我进俞家巷!”他起身下楼,那女保镖紧紧跟在身后。
随着一阵鼓点,俞家巷对面的黑暗角落里涌出数百黑衣大汉,他们一个个脸色阴沉,手里拿着砍刀、铁锤和各种兵器,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忽然俞家巷里传出一阵琴声,这琴声悠扬激越,竟是一曲《高山流水》。
这样的时刻,这样夜晚,有人在一条陋巷中弹这样一支曲子,无论如何显得十分诡异。
百里光一摆手,喝道:“且慢!”他身后那数百大汉顿时止住脚步。
只见俞家巷里有彩灯亮起,一辆马车缓缓行了出来。
那马车上挂了七色灯笼,它缓缓走出巷子,横在巷口,赶车的是一个中年肥汉,有人认出他是西门的胡三。
百里光双眼一眯,他要找的人是八爷,怎么出来一个肥汉?
那马车后面拉的是一个木台,当马车一转,一个妙龄少女便出现在众人眼前,这少女坐在台上,此刻她正手抚琴弦弹奏曲子,这一曲《高山流水》正从她手底缓缓淌出。
这少女梳着一个凌云髻,脸上覆着轻纱,她气质高贵典雅,身上是粉白长衫罩一件大红火鸟夹衣,肩上是彩云霞帔,宛如画中走出的仙女,绝世芳华,风华绝代。
这一刻,所有人都呆了,他们望着那少女,一时如痴如醉,呆若木鸡。
那少女一曲弹罢,抚琴轻叹一声,这一声叹,让所有人都不禁心底一痛。
胡三此时抱着一卷红毯下车,他一瘸一拐走到木板前铺上,这卷红毯有些小,只铺了一半不到,但胡三并不介意,他拍拍手走到一边垂手而立,马车上只剩那一个少女。
百里光和那女保镖惊疑不定。
“白爷大驾光临,既然来了,就请过来一谈,如何?”
百里光这才如梦方醒,惊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怎么白爷见了故人,还不知小女子身份?”
“阁下是什么身份?”
那少女嫣然一笑。
“小女子就是西门玥爷。”
“玥爷,什么玥爷?”
百里光第一次听到玥爷这个称呼,有些愕然。
“白爷不是一直在找柳二爷么,现在小女子忝为西门门主,以后大家都在大风城讨口饭吃,还请白爷多多关照!”
“什么,你就是西门的新门主?”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玥儿,她此刻脸上覆了轻纱,若隐若现,白爷没认出她来。
百里光向前两步,终于觉得眼前的少女依稀熟悉,不禁问道:“玥爷,您是哪位故人?”
玥儿呵呵一笑,双腿一蹬,身子高高跃起,她在空中一个翻身,轻飘飘落在那块铺了红毯的木板上。
百里光啊了一声,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西门放在这里一块木板,是为这少女准备的落脚点,地上太脏,以那少女的优雅身姿,自然不愿站在地上。
此时两人相距二十步左右,百里光还是看不出玥儿的身份,但这少女的声音他一定听过。
“玥爷,我们在哪里见过?”
“霜叶馆,白爷忘了?”
“你,你是昔日霜叶馆的小花魁!”
玥儿淡淡一笑。
“白爷终于想起来了。”
那女保镖也是大吃一惊,她根本没想到这位自称玥爷的西门老大,居然是曾经名动大风城的小花魁,不是宫里的消息说,那位端妃娘娘才是西门的真正老大,眼前之人是什么身份?
玥儿看着百里光和他身旁的女保镖,淡淡道:“不知两位今晚带了多少人来俞家巷?”
杞花宫暗杀小花魁,以为她已经死了,玥儿报出自己的身份,就是让她们震惊和惊慌。
百里光腰板一挺,伸出拇指和食指。
“八百,俞家巷每一个出口,每一个通道都被堵上了,你休息逃走!”
玥儿掩嘴一笑。
“八百,白爷您太高看小女子了!”
“哼,你里面准备了多少人,都喊出来吧!”
玥儿伸出两根葱白的玉指,淡淡道:“今日今时此地,只小女子和胡三二人,白爷八百对二,真是惊天动地!”
第192章 叫你化为乌有
其实百里光带的人只有六百,如果他调动全部手下,至少能有几千,但人数太多声势大,会惊动官府,所以权衡之下,百里光挑了六百精壮之士,反正西门能打的最多两三百,他完全能占上风。
“不,绝不可能,你肯定有埋伏!”
“埋伏在哪,俞家巷附近,不都是白爷您的人吗?”
百里光觉得近半年不见,这小花魁居然变得仪态万千,举手投足间,说不出优雅高贵,心底忽然不安起来。
“好,不管你多少人,我不是要来灭你西门,你只要将那件东西交出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以后姑娘走姑娘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
“哦,如果我不交呢?”
“那就休怪白某不客气!”
玥儿点点头,她看着女保镖,淡淡道:“是白爷不客气,还是您这位贴身保镖不客气?”
百里光一愣。
“你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白爷不是被人胁迫,不得已来这里吗?”
这话一出,百里光那些手下十分惊讶。
“胡说,被人胁迫,谁能胁迫我,哈,哈哈!”
玥儿看着众人,微微一笑,道:“好,现在小女子就让大家知道,白爷是听谁的命令,你们听着,都将手上的家伙丢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玥儿对谁下这个命令,她是什么意思,但有个愣头青被气氛感染,忽然啪的一下丢掉手里的木棍,他一丢掉就觉得不对,想去捡又不好意思。
玥儿朝身后拍了两下手掌。
只见站在马车旁的胡三从车上抱下一个大箱子,放到玥儿身前的木板上,这箱子是刚才玥儿弹琴坐的凳子。
玥儿看着百里光,道:“这就是你要的东西!”她啪的一声打开箱子,从里面抓出一枚白色的东西抛过来。
这是一枚蜡丸,女保镖伸手接住,她手上用一力,蜡丸爆开,只见里面是一枚橘红色的药丸,她脸色顿时变了。
胡三从身后递上来一支火把,玥儿伸手接过,淡淡道:“这里有两百多枚这样的药丸!”
那女保镖身子微微一动。
玥儿火把向前一举,叫道:“站住!”
女保镖双目死死盯着玥儿。
“你想说什么?”
“这个箱子里,除了你要的东西,还有些易燃易爆之物,小女子只消手一松,这一箱药丸马上会化为乌有!”
那女保镖倒吸了口凉气,身子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玥儿嘴角一翘,露出迷人的笑容。
“白爷,请您下令,让弟兄们丢掉手上家伙,守在俞家巷各个出口的,都喊到这里来!”
白爷有些糊涂,他可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丸。
“你,你凭这个要我下命令?”
“不错——”
玥儿举起手上的火把靠近药箱。
“等等!”
女保镖终于按捺不住,她对着玥儿幽怨地道:“阁下这么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不错,对我是没好处,因为你现在可以出手杀我,但我死了,你的下场会怎样,自己清楚!”
“你,你到底想怎样?”
“不怎样,你让大家丢掉手里的家伙,站到边上去,我们再谈!”
女保镖脸上肌肉抽搐几下,道:“丢掉又怎样,你能将这箱药丸给我?”
玥儿好像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她掩嘴一笑。
“不,我只给你十五枚,这是我答应了你家主人的条件,如果她想用别的手段来逼我,那对不起,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女保镖气得双拳紧握,恨不得冲上来咬玥儿一口,但终于泄气。
“好,你厉害,我认栽!”
“那就请大家把手里的家伙都丢掉吧,我数一二三,如果还没有丢掉,你知道后果!”
“一——”
玥儿开始数数。
女保镖对白爷叫道:“还愣着干吗,快叫大家丢掉手里的家伙!”
“二——”
玥儿数得不紧不慢。
白爷忙对身后叫道:“快丢掉家伙,到那边去站着,叫所有人到巷子口来!”
众人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自家老大果然受人要挟,他们一直以为这个女人是白爷的贴身保镖,想不到竟是挟持他。
大家纷纷丢掉手里的家伙,棍子、锤子和刀枪丢了一地,有人朝天发出一支烟花,不久之后,有不少人汇集到这个巷子口。
女保镖恨恨道:“好了,现在你该将十五枚药丸交给我了吧?”
玥儿摇摇头,道:“对不起,请回,你家主人违约在先,所以我不得不给她惩戒,刚才那枚丹药就算送给你好了,剩下十四枚,我再想想!”
此刻站在马车边上的胡三对玥儿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知道百里光今天会带人来大动干戈,之前玥儿说只要一个人就可以对付,他跟八爷都不信,可是现在由不得不信。
女保镖没想到今天这么大的一次行动,居然被玥儿只带了一个人就轻松化解,她实在不能咽下这口气。
玥儿看着对面,她知道百里光的女保镖就是杞花宫的第一杀手小白,上次对玄灵出手也是她。
那女保镖向前走了两步,好像要看清箱子里装的药丸,玥儿冷冷一笑,手里火把朝高处高举了举。
“看清没有?”
“还,还没。”
那女保镖看似不经意地又向前一步,忽然身子朝前一倾,背上一道蓝光直射玥儿,原来她背负的长剑意竟是一柄可以弹射的利器!
这攻击十分突然,亳无征兆。
但玥儿一直提防,玄衣女子身子一倾,她就立刻后仰,同时手里的火把挥出。
啪地一声,玥儿手里的火把被那道寒光击飞,但她这记金刚铁板桥用得精彩绝伦,堪堪避过这一击。
女保镖见玥儿手里的火把被打飞,心中大喜,立刻飞身朝木板上跃去。
但玥儿身子一挺便站起来,一挥手一点白光朝女保镖射来,那女保镖没想到玥儿反击这么快,此时她身在空中,猛地一扭身向边上跃去。
这一下兔起鹘落,所有人都看呆。
玥儿一站稳,从药箱中抓起两把飞刀,她看到女保镖落在一边,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不由莞尔一笑。
“姐姐真是好身手,刚才偷袭我的那一剑,应该也是淬了毒吧?”
那女保镖双脚踩在一堆烂物上,不知是鱼内脏还是淤泥,发出一阵恶臭之味,但她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对方手上没了火把,不能烧掉箱子里的药丸,她挥手叫道:“大家快上,将这丫头碎尸万段!”
玥儿玩味地看着对面,笑道:“你以为白爷受了要挟,他手下的人就会听你的?”
那女保镖看到胡三拿着一支火把要奔过来,想到玥儿如果拿到火把,自己只能乖乖就范,她一摸腰间,一条软鞭出现在手上,同时身子一动,再次向木板上扑来。
玥儿没动,手里的飞刀也没发出。
那女保镖心中大喜,挥鞭向玥儿抽去,同时一只脚已经踩在木板边上,那一边的木板没有铺红毯。
但玥儿还是未动,就在所有人以为玥儿会被软鞭缠上,那女保镖忽然身子向后一栽,她的立足之处忽然翘起一块木板挡在身前。
这一下,那女保镖一鞭便打到天上,她终于明白自己上当,这块木板上果然藏着玄机,只要这边有人站上去,就会有木板翘起,她反应也是极快,就在身子将倾之际,另一只脚蹬在木板边缘,空中一个跟斗倒飞而回。
第193章 禁军骑兵来了
玥儿此时终于动了,她右手一挥,一道闪光电射而出,那女保镖避无可避,啊了一声,扑通倒栽倒在烂泥地上,她小腹位置,插着那柄飞刀。
百里光惊得呆了,竟然忘了后退。
玥儿盯着百里光,另一把飞刀在手上转着。
“白爷,要挟您的,不会只她一个吧,还有一位女子呢?”
“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百里光额头流下斗大的汗珠,他两个儿子还在那女人手上。
玥儿看向地上的女保镖,她心里猜测,蓝特使一定是在做另一件事,杞花宫人手严重不足,蓝特使手下,只剩海州训练杀手的三位教头和这个小白,她现在只要灭了这一箱升仙丸,杞花宫就挣扎不了几天。
“我知道了,你们就算杀了白爷,也指挥不了这么多人,小女子好奇的是,你们到底拿住了白爷什么把柄,蓝特使呢?”
听到玥儿叫出蓝特使的名字,那女保镖浑身一颤,用尽全力对百里光叫道:“杀了她,杀了她,叫你的人杀了她!”
“怎么,你的药丸不要了?”
玥儿一挥手,身后传来一声唿哨,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
百里光看见,那是胡三在发信号,原来西门的人早就埋伏好,现在时机成熟,要对他们发起攻击。
“上!”
百里光回头下令,他不得不听那女保镖的吩咐。
玥儿一声轻笑。
“晚了!”
“什么晚了?”
百里光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这时周围忽然响起一阵疾风暴雨的马蹄声,接着有军令号响起。
百里光侧耳一听,面色大变,叫道:“不好,是禁军骑兵,快撤!”
但骑兵来势极猛,瞬间就冲到眼前,将各个路口封死,百里光这六百多人顿时傻眼。
那些骑兵约有上千人,他们一个个神情严肃,纪律严明,每人手臂上都绑着一根白带。
队伍中走出一匹白马,马上一位银盔银甲的白袍将军,这人四十开外,国字脸,剑眉朗目,颌下三缕短须,十分英武,他背后一面林字大旗迎风招展,这白马将军身前有个牵马人,那是个中年男子,穿着士兵的服饰,但眼神十分锐利。
那将军马鞭一指,喝道:“谁是百里光,出来说话!”
百里光被这阵势吓得心惊胆颤,他上前扑通一下跪倒。
“小人百里光,参见林将军!”
“百里光,你好大胆子,居然带这么多人在这里闹事,当真以为大风城是你家开的!”
听到这话,百里光吓得一个哆嗦,他不顾地上臭气熏天,连连磕头。
“小人不敢闹事,小人是和西门的玥、玥爷有些小恩怨,来这里是和她商量解决。”
“商量解决?你当本将是三岁小儿么,你这么多人带着家伙,分明是来闹事,你想街头械斗吗!”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百里光一边告饶,一边靠近林将军。
“不知林将军是禁军的哪位统领辖下,小人和御前都统制赵华文赵将军是熟人,他现在出去了,大概过几天就回,到时让他跟您打个招呼,百里光一定备上厚礼登门请罪!”
百里光今天的行动,早就跟城防营、禁卫军打过招呼,这位林将军十分面生,或许是赵将军的手下,赵将军不在,他出来巡查。
那林将军面色陡变,喝道:“大胆,赵华文乃是御前都统制,他出京会将自己的行踪告诉你?来人,统统给我抓回去拷问!”
百里光有些愕然,这位林将军到底是谁,怎么自己提及赵将军的名字,他非但不买账,还大发雷霆。
“请,请问将军是禁军的哪位统领?”
这时给林将军牵马的中年士兵终于忍不住,刷地一鞭抽下,,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我们林将军乃是当今枢密院枢密副使,姓赵的算个鸟,有何资格跟我家将军相提并论!”
听到枢密副使的官衔,百里光还有些迷糊,忽然身子一抖,他想到一个名字,但完全不敢相信。
“您,您是最、最大的那个林将军?”
大崋的三座山头,林诚勇的名字谁不知道,他是枢密副使,有文官之职,也有武官之责,百里光怎么也不敢相信来的会是林诚勇。
但这银盔银甲的将军,正是林诚勇。
玥儿从地窖出来,安排好这里的事宜,立刻拿着林昭仪给她的长命锁去拜访林家,林夫人一见到那块长命锁就失声痛哭,当玥儿说出自己来意,林夫人立刻带着她去求见林诚勇。
林诚勇开始还不想见,等听说玥儿带着林昭仪的长命锁,终于变色,安排她在书房一见,并屏退所有下人。
让玥儿想不到的是,林昭仪那块长命锁里居然有个机关,林诚勇用一根针挑开,取出一个纸卷。
看完纸卷,林诚勇和林夫人禁不住潸然落泪。
那纸卷上面写的是自己错害端妃,反而是端妃帮她保住性命,她求爹爹和娘亲一定要帮助端妃,帮端妃就是帮自己。
林诚勇询问玥儿的身份,玥儿不敢说她就是端妃,只是说出自己是小花魁身份,其他的暂时要保密,林诚勇没有强迫,他又问了宫里的一些情况,玥儿知无不言作了回答,说到林昭仪的近况,玥儿也忍不住伤心落泪。
两人这番见面,林诚勇答应玥儿的请求,并答应以后在合适的条件下,给予帮助。
此时林诚勇不再理睬百里光,打马走到玥儿面前,微微一笑。
“小花魁,本官来得可还及时?”
林诚勇没有对玥儿自称本将,显然两人有过交集。
“嗯,多谢林大人!”
玥儿抱拳行礼,她手上还拿着一把飞刀,但林诚勇好像没看见,倒是给他牵马的中年士兵有些紧张。
“请问小花魁还有什么吩咐?”
“大人折杀小女子了,我可不敢有任何吩咐,不过,有一份厚礼不知大人敢不敢要?”
百里光跪在地上,离两人不远,这几句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此时心头如遭锤击,这个小花魁居然可让枢密副使大人亲自为她出马,她到底什么底细,难道西门真正的靠山是这位林将军,那自己如何跟她对抗?
林诚勇笑道:“什么厚礼,为何不敢要?”
玥儿一指地上躺着的那女保镖,道:“小女怀疑,此女乃是当日崇文馆刺杀陛下逃遁的凶手,大人不妨抓回去仔细拷问!”
林诚勇哦了一声,诧异地转头看向那女保镖,他当日在场,是远远见过那假毕千语。
“你说她是刺杀皇上的凶手,有何证据?”
玥儿一指不远处地上的一柄短剑,道:“那把剑上泛着蓝光,我想大人拿回去验一下便知。”
那女保镖哼了一声,恶狠狠地道:“不用验了,正是我做的,但你们休想活着抓住我!”她伸手入怀掏出一枚黑色药丸就要吞下,玥儿右手一挥,手中一道白光射出,夺地一声将那女保镖的两根手指和那黑色药丸钉在地上。
玥儿点点头,她对自己的准头十分满意,自己有半年没好好练过飞刀,但基本功还在。
“原来你就是刺杀皇上的凶手,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给我拿下!”
林诚勇一挥手,那个中年士兵立刻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