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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专治各种不服全文阅读

作者:青罗浅衣     快穿之专治各种不服txt下载     快穿之专治各种不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3.培训?何以辩机(二十)

    高阳只对连音说,让她先行准备着,等过几天让她去房遗爱那儿。但这等过几天具体是等多少天,高阳也没有确定的说个日期。连音本想趁着这个不确定,再与高阳好好周旋一下,希望能让高阳收回这个决定。

    只可惜高**本就不给连音这个周旋的机会。自从宣布连音不用再当值后,高阳就停了连音一切的事宜,甚至也不再见她。哪怕连音自己找上门去,也根本就见不着高阳的面。

    因为高阳几乎总是与房遗爱待在一起。

    在夫妻俩达成某种共识的第二天,房遗爱又出现了。此时夫妻俩一改往常最好不相见的相处模式,不但见面勤快了,话还多了不少,每每在一处说话便总要说上大半天。

    连音在尝试了几次无果后,只能抱着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的想法来过。

    在这个念头落实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便是要去再见一见辩机。

    为此,她特意请托了一名口上功夫最好的宫婢,让她们找时间为她向高阳求一个恩典,让她能够在这几日去寺里烧香祈愿,一则是为高阳祈福,二则也是做做功德。

    大约也是连音请托的宫婢实在会说话,在她一番进言后,很是顺利的就得到了高阳的首肯。

    高阳不但同意了连音的请求,甚至还非常大方的说这几天连音便是天天想去寺里都是可以的。

    连音听了宫婢的转告后可不管高阳这话里几分真假,当即就准备准备光明正大的出府去寺里了。

    再到弘福寺,连音走的还是正门。

    这次她不若前两次那样来去匆匆,干脆像一名慕名而来的游客那样,站在正门口将这座过早退出历史舞台的著名寺庙看了又看,一砖一瓦都没放过,像是要将它牢牢的记在脑里一样。

    偌大的寺门上钟灵毓秀的书写着“弘福寺”三个字。朱漆的大门,土黄的墙,映衬着寺内隐隐透出的大雄宝殿的飞檐。

    弘福寺有别于长安城中其他的寺庙,无论是寺院的格局,还是感官上的。因为寺里聚集了那么多优秀的大贤大能,使得它散发出的佛性也更为浓厚。

    “你在看些什么?”就在这时,一道略带着稚气的熟悉声音在连音身旁响起。

    连音回过神,望旁一看,身旁站着的就是那位见过几次面的小线人道定。

    再见到他,连音不由得放松的一笑:“小师傅怎么在这里?”许久没见过他了,连音觉得这个小沙弥还是挺亲切,挺可爱的。

    道定噘了下嘴:“今天的功课是化斋啊。”他亮了亮他手中的化斋钵,又问连音,“那你呢?”化斋就是个体力活,道定不怎么喜欢,他只喜欢待在寺里。

    连音答:“我来进香祈福。”

    道定将她上下一通瞧看,而后才带点嫌弃的说:“你也祈福啊?那你祈福就是站外面祈福吗?都不进去上一柱香,也太不虔诚了。”

    连音笑:“我就是因为够虔诚,所以此刻就开始瞻仰佛祖的光辉了啊。”

    道定一脸的不信。

    连音笑眯眯的看着他。

    默了一会儿,道定实在好奇,又追问了一次,“你到底站这儿干嘛呢?”语气也加重了几分,暗暗透露着要是连音再不老实作答,他就要生气了的意思。

    连音想了下,不再说笑,认真答道:“我只是在想,若是以后再没有这座寺了,那一定很可惜。所以我想趁这时候多看它几眼。”

    “怎么可能!”道定当即不赞同的叫起来,一口否决了她的话。“呸呸呸,你这样说,哪怕你再有如何重要的心愿,佛祖也不乐意保佑你了。”

    连音一挑眉,婉转的“哦”了一声。

    “哦什么哦。”道定较真起来,“寺里有三藏法师坐镇,陛下对法师那么重视,这寺怎么可能会没了?再者,寺里还有那么多的大德呢。”

    “我只是说说,你别这么认真。”连音不准备和他纠缠这个话题,立即改了口。

    道定却还不满意。

    连音笑笑,脚下动了一步,对道定说:“小师傅化斋归来还有其他事吧?我也该去进香了。”向他道了个别,连音率先迈开了步子。

    等她进了寺里,道定还在原地,满肚子的不服气、不舒坦。

    寺里虔诚进拜的善男信女不少,一叩一拜全有一套章法,跟他们比起来,连音实在算不得虔诚,除了进香外,连个叩拜都吝啬给于佛祖。

    在前殿小小的耽搁了一会儿后,连音熟门熟路的转向了通往寺里偏殿的路。

    就在连音即将靠近偏殿的时候,小沙弥道定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转了出来,挡在连音面前便指着她嘚瑟的笑:“还说是来进香,果然是另有目的的吧。”

    “所以小师傅一直在这里埋伏着?”

    道定轻快的点了个头,想想又觉得不对:“谁埋伏你了?我只是正好过来瞧瞧的。你要见大德,为什么不同我?你故意绕过我,偷偷去见大德,你是不是有不能让我知道的话要讲给大德听。”

    之前还觉得他可爱,不一会就暴露了线人的本质。这可就不怎么可爱。

    连音没回答,径自绕过了他,继续向偏殿进发。

    道定见状立马跟在她身后。

    偏殿的窗开着,似乎是在告诉来者辩机在殿里。

    到了偏殿门口,道定一把赶超连音,头一个站到门边,口中敬仰的唤了声大德。

    而此时连音却走到了窗边,视线望着殿里的人,唤道:“辩机师傅。”

    殿内原本要望向门边的目光闻声转向了窗边,见到连音后,他下一个动作便是一个合十礼。

    连音依样画葫芦,也还了他一个礼。礼毕,撤下手时,她一手手指指了指殿门的方向,示意他开开门。

    辩机看着她这动作愣了一秒,随即敛目起身。低垂而下的表情中有一丝柔光,可惜没人瞧见。

    殿门开启时,连音已经在门边,身旁是正望着她,一脸莫名其妙的道定。

    辩机开了门,头一眼看的是连音:“女施主,又来了。”这句话里分不清是欢迎的成分居多,还是无奈的成分居多。

    连音顺着他的话接道:“是,我又来了。”

104.培训?何以辩机(二十一)

    连音走进殿里,小沙弥道定连忙也跟着连音一块儿走了进去,目光一直追随着连音而动。

    那小眼神里,写满了想要捕捉连音真正来意的渴望。

    连音看见发现了,无奈又好笑。

    不过因为有辩机在场,小沙弥的视线并不是时刻都那么明晃晃的。

    等连音落了座,辩机例行的奉上了清茶一盏。

    早在连音进殿里时,辩机就注意到连音今天过来并没有提着她惯提的陈檀木匣子,而是空着手来的。

    这让辩机在某些程度上与道定相似,对连音今天过来抱了一些好奇。

    连音并不在意辩机和道定的好奇,捧过辩机端来的清茶,她先是置到鼻端轻嗅了茶香,随即才慢慢的小茗了一口,再慢慢的感受着茶汤在口里的甘醇滋味。

    对于品茗这一项,连音属于书看的多,亲身经历的少。毕竟在后世想要喝上一壶好茶,代价可是不菲的。

    而后世的好茶再贵,泡茶的手艺和工序再如何,全都不可能比得上这一盏地地道道的古代茶汤。

    这么想着,她便带上了几分虔诚来。

    她这举动落在辩机眼里,只觉得她今天顶真的奇怪。

    看完她的一套动作后,忍不住问道:“女施主是品出了感悟?”

    连音手里还捧着茶盏,闻言睇了他眼,想了一想,说:“感悟倒说不上。感想确实有一些。”

    辩机微微调整了下坐姿,坐的更正了一些,这才顺着连音的话问她:“不知是如何感想,可愿与贫僧一说。”他的表情透着好奇,但又不同于那种八卦的感觉,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名合格的聆听者,随时准备好了来聆听你的每一句话。

    连音琢磨了一番他这个表情,最终找出了合适的形容:这就是俗话常说的佛祖悯人的表情。

    辩机不知这会儿连音已经将他与佛祖并驾而论,与前段时间对他的看法已经有了质的飞跃。他还在等着她发表她的品茗感想,身为玄奘钦点的九位缀文大德之一,他的耐心自然也是顶好的。

    他身后那位道行还不够的小沙弥已然已经等的有点儿不耐烦了,他还是那副闲适的清风明月闲模样。要不是辩机是大德,比道定高了好几阶,怕是道定早就越俎代庖的替辩机催问了。

    不过好在连音很快就回了神,也注意到了对方还在等着自己接话。她回忆了下话题说到了哪儿,随即接着他的话道:“说是感想,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感想。只是在想,辩机大德身为三藏法师钦定的缀文大德,又是法师的高足,总是有过人之处。没想到连一盏清茶,也比别家的滋味更好一些。”

    说是感想,真说出来其实就是拍马屁的话。

    对于这样的奉承话,辩机笑意清淡,并不上心。

    道定听完了,则偷偷对连音做了个鬼脸,无声的说了她一句。看那口型,似乎是在说:拍马屁,没用的。

    连音瞥了眼便转开了视线,没有理会那小沙弥。

    辩机的目光从连音那儿转到了自己坐着的身前,自己的面前也搁着一盏茶,与沏给连音的是同一壶里的,也是他惯常喝的。虽然他对于奉承话早就免疫,但又免不了不受控制的想着连音的话,比别家的滋味好一些吗?

    这么想着,他禁不住也捧起了自己的那盏,小小的品茗了一口,茶汤的滋味顺着口舌慢慢往下淌,越是后边的滋味越有甘芳的感觉。

    “是阳羡南茶。”辩机等将茶中滋味都体会过后,才向连音介绍了他们喝的究竟是哪种茶。

    连音一听,短暂的愣了下,随即脑子里反应出了不少关于阳羡两字的内容来,而阳羡两字都是与茶有关的。毕竟阳羡茶在连音的那个世界里,就是一种很名贵的好茶。

    “这阳羡南茶,可是和三国时便名驰江南的国山茶为同一宗?”

    辩机眼神里全然意外,没想到连音还知道这些,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辩机:“是,正是古时的国山茶。”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连音露出恍然的表情来。原来真的是阳羡茶。那难怪她这不懂茶的人也觉得这茶好滋味了。

    阳羡茶成名很早,而在唐代时更是达到了鼎盛,因茶圣陆羽对其的肯定,阳羡得以成为皇家贡茶,更是珍品,就连祭祀祖庙,都须得用这茶。不过这鼎盛之期是在唐中期,而非是如今的贞观治下。

    也因是时间上的差异,辩机才能将其用来招呼连音,连音也能一尝正宗的阳羡茶滋味。要不然,先不说辩机能不能喝上这阳羡茶,就说他用皇室顶顶珍贵的贡茶来招待一个宫婢,怕是他俩都要被问罪了。

    连音不禁暗道:幸好,幸好。

    意外的辩机忍不住赞道:“女施主渊博。”

    连音说:“恰好看过一本书讲过这些,今天还是辩机师傅提了才想起的。”既不谦虚的拒绝他的夸赞,也没有志得意满的嘚瑟,反而可观的告知了辩机,她为什么会知道。

    辩机听了,立马又有了新问题:“女施主爱看书?”

    连音这回点头点的很轻快。

    这可就凑巧了,因为辩机也是极为爱看书的人。当一个看书的人,碰到另一个自称喜好看书的人,这话题自然就会立马奔着“书”这个字所展开。

    要说谁的书看的多,在辩机面前,连音自然是没法去比的。因为两人所看的书都不相同,而且很多书是辩机根本就了解不到的。不过好在率先发问的人是辩机,于是乎,辩机便又惊奇的发现,连音竟是真的看过许多书,但凡他说出来的,只要不是太生僻的,也不是佛经之流的,她大多都能说上一两句。

    这让辩机产生了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可却苦了对这些问题丝毫不感兴趣的小沙弥道定,听着两人一人一句,他都快控制不住打哈欠了。

    问书问到最后,辩机再问:“那女施主可看过大唐西域记?”

    连音回答的已经是自然而然了,听了熟悉的书名,当即就点头答:“当然是看过的。”

    辩机微微一笑。

    连音答完,又觉得哪儿不对,愣了愣后,随即才反应过来这本书就是辩机撰的笔。

105.培训?何以辩机(二十二)

    连音微愣的看着辩机,一时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

    她从没想过辩机会玩这手套路,实在叫人太过意外了。

    也不只她,就是规规矩矩站在辩机身后的小沙弥道定也愣住了。他也没想到辩机会提起这本书。甚至还和连音露出了一样的表情。

    而且在道定看来,像连音这样的小小宫婢,大字都不一定都识的齐全呢,怎么可能真的看过西域记一书。她说的看过,十之**就是糊弄辩机的。

    被连音盯着瞧看的辩机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还是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好像问旁人有没有看过自己撰笔的书也并不是件失礼的事。

    他非但不觉得失礼,反而还顺着话问了下去:“不知女施主看过几卷?”

    连音首先的考虑是该不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后又在想是不是该诚实回答,不过在思考了短短的一两秒后,连音还是选择了如实作答:“全部都看过了。”

    她的回答既叫辩机意外,但又似乎不是太过意外。毕竟现在十二卷西域记正是风靡的时候,人人都以看过这书而自豪不已。不但王公贵族间喜爱就着西域记中的诸国进行讨论,便是民间也有不少茶馆在谈论着书中所记的诸多国家。

    “大德的下一句该不是要问我,能不能说道一二出来吧?”这回,连音没等辩机再开口,而是先问了问题。

    辩机嘴角微扬,在在告诉连音,她答对了。

    然而,就是已经被连音先堵住了问题,也还是没有阻止辩机的提问:“贫僧只是好奇,不知女施主观后可有什么想法。可又有记得牢的?”

    “记得牢的内容吗?”连音慢慢的重复着这问题,视线在辩机身上转了转。之前她是存有过这方面的想法,想与这位撰笔人探问咨询,可当这位撰笔人主动问起来时,连音竟然萌生出了一个不愿意配合的念头。

    这个念头来的突然,但却占据了连音的心思。

    于是她在琢磨了片刻后,笑着对辩机说:“记得最牢的大概就是那段‘窃以穹仪方载之广,蕴识怀灵之异,谈天无以究其极,括地讵足辩其原’。特别是后两句,每每总让人萌生出天地广阔,想要去看看的念头。”

    沉默。

    “……原来如此。”辩机意寓不明的说了这么句后,忽然又带出了点笑意。

    连音说的这段话是西域记一书的序言的开篇话语。

    最重要的是,序言不是辩机作的。

    连音故意不说正文中那数不清的国家和地区,偏偏只说了序言的内容,虽然让辩机知道了她确实有看过西域记,但又一时不能判断她到底是真的看齐全了,还是只看了前篇的一点点内容。

    而令辩机萌发笑意的,也是在这个地方。因为他还感觉出了,连音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连音直视着他,每当他面露笑意时,那双眼睛就会带起月牙的弧度,也好像有星光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好看的很。连音从不觉得自己是所谓的颜控,但就这么看着,慢慢的发觉自己也会看颜了。

    看着辩机那张盛世美颜,再回想着西域记一书中的诸多国家和一些个稀奇古怪的故事,她的思绪蓦然间就跳脱到了又一部经典著作《西游记》上。

    西游里,唐三藏西行一路遇妖遇魔,魔要吃他的肉得长生,女妖们则纷纷要嫁于三藏法师。要是这西游的主角换成了辩机这样的模样,那么那些女妖们岂不是更要争先恐后的要嫁给他了?

    想到了这里,连音没忍住,也轻笑出声。

    她一笑,望着她的两个光头都露出了些些好奇的神色来。

    但比起辩机的单纯好奇,道定除了好奇她为何发笑外,还带着一些嫌弃的情绪。今天的连音实在与前几回时不太一样,好像是鲜活了许多,这让道定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情绪。

    连音并没有太去关注小沙弥的心思,当然这也与小沙弥今天极力表现出线人身份脱不开关系。

    不过小沙弥今天左右嫌弃她的表现倒是令她又有了一个不同的想法,看着小沙弥,不禁让她想到了西游记中的二师兄。越是联想,越觉得逗趣可爱。

    连音干脆道:“西域记所详载内容固然丰富,但我这里有一则西游记,讲的也是一位高僧西渡天竺取经的故事,却是以有趣为上。不知辩机大德有没有兴趣听听看看?”

    辩机听说她的故事也是有关于取经,还用了非常接近西域记的名字,叫西游记,自然露出了一些兴趣,让连音讲讲。

    相比起辩机的给面子,小沙弥则嫌弃连音有点哗众取宠的意思,一脸的不打算听她多话模样。

    连音先是瞧了瞧外头的天色,确定她还能再在这里逗留一会儿,便开始为辩机和道定讲起了唐僧取经的故事。

    未免让这两位听出西游故事主人公的原型就是唐三藏,连音特意隐了唐三藏的法名,全都以高僧两字来指代,因为连音也不是每一章回都记得清楚,所以她只能按照她记得的故事发展讲下来。

    偏殿里的两位听众从初初的给面子一听之,到随着孙悟空大闹天宫渐渐的听入迷,再到唐僧被佛祖和菩萨选中时,已然是全神贯注。不过由于时间的关系,她就只讲到了高僧受皇命去取经,在离了边界落入魔窟被菩萨所救,而后去五行山揭佛祖压帖这一段。

    等她起身要走时,已然沉迷故事中的小沙弥道定一改刚才的态度,竟对连音亲昵起来,还要多留她片刻,只想让她快点儿将接下来的内容再讲一些。

    “佛祖的压帖岂是一个凡人能随便揭了的?那位高僧一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吧?”

    连音对提问的道定笑了一下,只摇头,没去回答。

    道定看她这示意,知道自己猜错,但又更想知道下文,急的抓耳挠腮。

    相比起性子还没定的道定,辩机显然淡定非常,知道连音得走了,只是合十礼了一礼。

    连音临走前,才记起来她光顾着说这说那的都忘记说最重要的事,就在跨出偏殿的时候,她转头对辩机说:“辩机大德,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必染尘埃。”

    辩机的目光一滞。

    还不及他多问,连音再抛下句“明天若是还能出来,再来给大德讲揭压帖的事”,转身就走了。

106.培训?何以辩机(二十三)

    连音回到府邸时,天色正渐黯淡,晚霞逐着夕阳,暮色四合。

    伺候高阳的宫婢们正在掌灯,其中最关心连音的银雪一见她回来,忙不迭的迎上她:“你去寺里祈福,怎的去了那么久?都等的急死人了。”话说着,神情里露出了一片急意。

    连音以为是有什么大事,连忙问道:“怎么了?难道是公主要见我?”如今能让连音第一时间联想到的,也只有高阳了。

    银雪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事?”

    银雪定定地看了连音几眼,突然绷不住露出了笑意,拉着她的手说:“没事,故意吓你呢。”

    连音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确定不了银雪前后两个模样,哪个表现是真,哪个表现又是假。

    银雪笑意不停,干脆解释说:“公主午后便与驸马一同出去了,到现在还不曾回来呢。可是你呀,公主虽准允你出去祈福,可你去的时间也太久了些。万一公主真有事找你,你岂不是要惹她等你了?”她故意吓唬连音,也是想给连音提个醒,万一真遇上这样的情况,那可不得了。

    连音注意了下其他宫婢们的表现,见其他人也都一脸的闲适的表情,并不像高阳在时表现的那样小心谨慎,这才信了银雪的话。

    高阳的在连音离府去弘福寺后,便与特意来找她的房遗爱一起出了府。这一趟出行,高阳只带了两个宫婢,其他人都留在府里。情况似乎又回到了高阳与房遗爱初做夫妻的那段时间,夫妻俩也总是出府到处游玩,也不会带多少伺候的人。

    宫婢们已经将院子四下的灯全部点上,整座宅子亮如白昼,只是女主人还没归来。

    银雪抓着连音又问:“闻闻你这一身的檀香味儿,你是在哪家寺庙里待了那么久的时间?”

    连音抬袖自己闻了闻,可惜半点都没闻出来有什么其他的味道,不过对于银雪的随口一问,她却没隐瞒:“弘福寺。”

    银雪听着一愣,不敢相信的看了连音会儿,才道:“你说哪家?弘福寺?”

    连音点头。

    银雪顿了下,咋舌道:“你这什么胆子,放着那么多寺院不去,怎的偏偏跑去弘福寺?”

    连音微微笑说:“弘福寺里贤德多,进香祈福总也更为灵验一下。”

    银雪摇头,不太赞同她的话:“天下菩萨都一般,去哪儿拜不是拜?”她觉得高阳可不会喜欢自己手下的人有事没事就跑到弘福寺去。毕竟弘福寺对高阳来说,可不是个一般的地方。

    连音没接这话。不过她能领会银雪不赞同的部分是哪儿,可惜她没法告诉银雪:是的,她知道弘福寺对于高阳来说意味着什么,也清楚高阳如果知道了,一定不会乐意。可她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不是吗?

    这一天,高阳一直到很晚才归来,她不知道,也没多余的心思去好奇连音挑了哪座寺庙进香。所以第二天时,连音如昨天对辩机和道定他们说的那样,果然来给他们讲西游接下来的内容。

    对于连音的再次到来,不只小沙弥道定等候多时了,便是辩机其实也等了她许久。但有别于道定纯粹想知道唐僧揭佛祖压帖的故事,辩机盼着连音来,全因她临走时说的那四句话。

    那蕴了佛理的话,若单单从字里行间来解,辩机自然分分钟都能解出其意来。可令他疑惑的是,连音为什么要对他说这话,就好像是在劝解他一样。

    她要劝解自己的,到底是什么?这令辩机很在意。

    只是连音到弘福寺来,除了进香外,似乎就是专程为他们讲故事而来的。

    一段故事每每从日头当空一直讲到日头西斜,而后便到了连音告辞的时候。

    辩机盼着她来解那四句话的惑,可直到她要走时,辩机也没问她解答,只是静静看着她来,又淡淡看着她走。

    等她离开后,辩机又忍不住自行参悟那四句话。

    连音一连来了四天,那故事也在连音的精简之下西行到了女儿国的那一段。

    熟知西游故事的人包括连音在内,对于女儿国那段总是存有许多的看法,大约也是得益于后世电视的渲染,爱情与佛理这两种根本不该摆放在一起而论的东西,也给了人更多想象和讨论的空间。

    连音在说到女儿国国王与高僧游园时,蓦地打住了情节的继续。

    早就被一路的妖魔鬼怪占据了所有心思的道定早已经将女儿国国王也想象成了女妖,正等着连音讲那国王何时会显出原形来,可没想到连音竟然不说了,他不禁有些急意,想催促,可又碍着辩机的面不敢发声,差点儿要急出内伤来。

    而连音突然打住了话,只是因为她突然忆起了那一幕场景有一段非常熟耳又勾心的唱段。

    “女施主怎得停住了?”在连音思忖着那段歌词时,最终还是辩机忍不住出声询问。

    连音这才结束回忆,抬眼说:“那女儿国国王领着高僧游览王宫时,还有人为其专门配了一段唱曲,我刚突然想了起来,不禁有些入迷了。”

    辩机露出些微好奇来:“这是为何?”

    “那唱曲取了个名,叫女儿情。”连音说。

    辩机静待着下文。

    道定忍不住出声说:“为什么入迷?唱的好听?唱的是什么?”他只想让连音快点儿回到正题上去,他还想等着高僧的徒弟们出来打妖怪呢。

    被道定这么一问,连音忍不住一哂:“唱的是好。”那段旋律不住在脑子里流淌,连音干脆清声的轻唱了一段。

    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唱过这四句,连音脑子里反射出的并不是西游中的故事,只是留存在后世的那个有关于最年轻的大德与大唐最尊贵公主之间的爱情。

    也是在此时此刻,连音忽然觉得,西游女儿国这一篇可能是那位作者借鉴了辩机的故事,随后按到了唐僧头上也不一样。而这歌,与其说是写给这一幕场景,可再琢磨,越发觉得是写给另一对的。

    连音的声音细腻带着一份清冽,唱起歌来并没有那么多婉转,可架不住那词里的直白和别有他意,当它们混合着一块儿进入辩机的耳中时,辩机微微怔了住。

107.培训?何以辩机(二十四)

    都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连音没有多加斟酌自己是不是应该在女儿国这一篇幅上多费口舌,便将该说不该说的,该唱不该唱的全一股脑的展现了出现。同时她也没有注意到,这时候有个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两人各有心思,可却苦了什么都不懂,也完全无法体会连音那几句歌词有何奥妙的小沙弥。他在意的只是故事的后来,那故事中的高僧到底如何渡过了这一关,还要历经多少险难才能去到西天取得佛祖的真经。

    殿外的烈阳渐渐往更西的天边移动,站的有些无趣的道定眼见连音半点没说话,忍不住打破沉默道:“你怎么又不讲了?那位女儿国国王邀高僧游览王宫,是不是到了没有地方后就变成了妖怪,要吃了高僧?”

    道定的提问让辩机醒转过神,虚虚的望向连音。

    连音似笑非笑:“你别急切,我也要想一想后来的事。毕竟这故事是我幼时看的,如今很多地方都有遗忘了。”

    道定就不催了。

    连音想后来的故事捋了一遍,随即向道定释疑道:“那位女儿国的国王并非妖怪,她只是个一见钟情的怀春少女罢了。”

    “不是妖怪?”道定有些失望,“那她为什么要领高僧去游览王宫?”

    “因为她仰慕高僧啊。”连音说,“那位高僧单说面貌也是位相当俊俏的郎君,更不说他满腹诗经才华,通晓事理,又有佛祖的悲悯之性。女儿国全国上下皆是女儿,甚少有男子,迄今出现过的男子无论哪方面都及不上高僧一二,所以女国王想招高僧为夫婿。”

    道定的眉头一皱:“这是胡闹!那可是佛祖钦定去往西天取经的高僧,那女国王怎敢如此亵渎佛祖?招高僧为夫婿?那可是出家人!”小沙弥说这话时特别的出尘脱俗,像极了清净修行的高僧模样。

    连音听完道定的话后,忍不住带出了一点点的笑意。现在说的这么大义凛然,指摘女儿国国王的想法如何错误,那他甘愿替高阳当线人,为高阳与辩机牵线搭桥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么严正拒绝过?

    不过连音的这个想法也只放在心里,没有口上和道定辩论,停顿了一下,接着故事的下文继续说:“女国王问高僧,池中的鸳鸯都能成双,为什么偏偏世上会有她和他这样的孤男寡女无法成双成对。高僧答说他许身佛门,去西天取经,为的正是要普渡终生,使这世间能净如琉璃,红尘男女再无怨侣。”

    道定不住的点头,似是感同身受一般,很是赞同高僧的话。

    接下来遇上女妖怪的老套路故事,连音就没有太详细的叙述了,三言两语除了女妖救了唐僧之后,便就到了高僧一行离开女儿国的时候。

    在说到离开女儿国的时候,连音忍不住又多给了几分笔墨。小时候她看这段时,与小沙弥道定是差不多的心思,只觉得这段很是多余,可等她长大后,再与旁人议论起这段,得到了旁人的看法后才隐隐有些明白这段的扣人心弦之处。

    小时候不懂的事儿,等成长有了经历后,才出生了另一番别样的看法。

    就在道定就高僧道别女儿国的墨迹向连音抗议时,久不发声的辩机忽然横插了一句:“那位高僧怕是也并非全无杂念。”

    连音视线从道定那儿移向了辩机了那边:“许多人都这样说。”又说,“西行一路九九八十一难,到此不过才一半。许多人都以为所谓的劫难不过就是不停的遇见妖怪,可其实情劫何尝不也是出家人的一种劫难?初初看它时,我们都单纯的以为高僧过女儿国不过是历了一回蝎子精的劫难,可等后来再看,许多人都唏嘘感叹,那高僧怕是错过了一生。”

    辩机没有接话,面上表情意寓不明。

    “不过,这都是我辈俗人的玩笑话。”连音语气突然轻快起来:“高僧早已是许身佛门,一心向佛音。情啊爱的套在高僧的身上,委实是太过亵渎他了。”

    说完这话后,连音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发觉窗外一方湛蓝的天空而今渐渐沾染了些别的色彩,日光的颜色也已由淡黄渐渐转向深黄,她回身再看了眼辩机,慢慢的站了起来。

    道定见状立马问:“今天又不说了吗?”

    辩机也跟着站起了身。

    连音站起身后理了理裙上的褶皱,以一笑当做回答,同时又说:“离开女儿国后,笔者留有诗说,灵台无物谓之清,寂寂全无一念生。除六贼,悟三乘,万缘都罢自分明。明天如果我还能来,便再继续说下去。”最后这句话好像她天天都会拿来做结束语。

    道定瘪瘪嘴,无奈的接受了她的话。心里却已经在盼着,明天她能早点来。

    这几天她来来去去,辩机似乎已经习惯了,在她迈步之前率先走到殿门旁,替她打开了殿门,随即在门边候着连音走过来。

    连音跟在他身后,等走到他身旁时,辩机先合掌向她作礼,她再依样还了礼。才刚准备跨门而出,殿外青石小径上由远及近过来了两道人影,要走的和正来的就这么迎面碰上了。

    看着那两道身影,连音的脚步顿住不动,眉心跟着一跳。

    而对面那两道身影望见连音,其中一个也是表情古怪。

    辩机在连音之后才看到有人过来,这一看过去,也是愣了一愣。

    场面一瞬间有些凝固,直到两道身影中的其中一道金粉色的身影迈着步子往连音他们的殿门口走近,连音这才立马行礼:“奴见过公主,见过驸马。”

    这迎面而来的人正是高阳和房遗爱。

    当下,高阳走在前头,房遗爱跟在她身后,直到高阳停在连音面前四五步远,房遗爱才跟着与她齐平,一双眼感兴趣的扫了扫连音。

    在这对夫妻双双停下脚步后,辩机才合掌也对两人行礼,口中诵了声“阿弥陀佛”。

    高阳的视线透过遮面的幂帽来来回回的扫视着连音和辩机,面上一片惊疑不定,幸好有帽子替她遮挡着,才没让人瞧看出来。

    “你为何在这里?”但她的声音仍旧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惊疑以及惊怒。

108.培训?何以辩机(二十五)

    高阳问话的对象是连音无疑,可在问完话后,她的视线却立即看向了连音身旁的辩机。甚至为了能够更加的看清楚辩机的风姿英俊,她干脆一把揭开了碍眼的白纱,一双杏眼似嗔似怒,直直盯着辩机不放。

    辩机被她看的垂下了眼眸,摆出了一副合眼菩萨的模样。

    两人的这番目光追逐全部进了连音眼里,看着这样的场景,连音才觉得心定了些。

    辩机的避视让高阳又是失落又是忿忿,视线又转到连音身上,面容一改,疾言厉色道:“我问你话,你竟也不答,可是以为我钦定了你为驸马妾室,你便就有了底气了?”

    原本合眼的菩萨蓦然又睁开了眼,视线往旁睇去。

    高阳没看辩机,只又说:“你可要知道,如今你还没正式伺候驸马呢,多的是我改变主意的时候。”

    “公主息怒。”连音跟着接话,“奴并非有意冒犯公主。奴只是来寺里进香祈福,顺便与大德问一问禅理。”

    “问禅理?”一说这个,高阳就想起来自己曾经也说要来和辩机问禅理的事情,可那时候辩机并不答应自己,甚至还谢绝了她的出现。可如今,辩机竟然跟自己的婢女说禅理?高阳觉得自己被亵渎了。

    但是下一刻,她又觉出不对味来。

    她想到辩机的拒绝话语一直以来都是从连音口中说出来的,也可以说,辩机是真不愿或是假不愿,她全然不知,也从没来辨认过。

    所以,也就是说,若是连音欺骗她的话,她也根本不知道。

    想到此,高阳蓦然又想起了房遗爱对自己说过的话,他在弘福寺几次三番见到了自己身旁婢女与辩机走的甚近,怕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她并不曾多想,却原来,这才是房遗爱想要告诉自己的事情。

    高阳肚里心想转了又转,面上也跟着阴霾起来,手上一扬就要挥往连音的脸庞。

    连音惊了下,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下,躲开了她的一掌。

    一巴掌挥空,反倒害的自己趔趄了一步,高阳稳住身形后当即怒容更胜。

    而完全下意识反应的连音也知道自己做错了,按规矩是不能躲开的。只是错误既然已经造成,接下来要做的当然就是尽力弥补。

    她连忙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口里向高阳讨饶:“公主息怒,是奴错了。”

    “你可认错了?”高阳柳眉倒竖,连音的话等于是坐实了她的猜测,当即胸口憋出了一口恶气,“你如今敢称错了?过往之时怎敢那么大胆,一直诓骗于我?我视你心腹,你倒好,竟然反将我一军?真是好!”

    连音脑袋里浮出了几个问号,听得出来高阳的话和自己所要表达的并不是一个,但高**体指的是什么事,她真是没法一下子就猜透。

    高阳越说越气愤,又想要上手教训,倒是她身旁的房遗爱快一步将她制止,劝解高阳说:“这里好歹也是佛门净地,不要让大德为难,你要教训奴婢,不如回到府上再教训吧。”

    高阳又看了辩机,这才咬牙忍了下来,但又等不及的吩咐房遗爱:“你将她先押回府里去。”

    房遗爱闻言看向连音时,连音也正好看向他,视线一对,连音立马往后小挪了半步。

    她的后退,看在房遗爱眼里,顿时惹他阴阳怪气的一笑。

    虽还没猜透高阳到底误解了些什么,但连音很清楚,今天这事情怕是再如何解释,高阳也不会信她任何一句的。语气还要回到高阳的府邸去迎接未知的艰险,索性她也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随时离开这个世界,唯一有不放心的地方,就是辩机那里了。

    趁着小退半步的距离,连音转头看辩机,笑了笑,一脸抱歉的道:“大德,怕是要污了你这地方了。若大德慈悲,还请大德今后为我念几遍往生经文了。”

    辩机一怔,显然被她话吓到了,满面不可思议的望着她。

109.培训?何以辩机(二十六)

    当在场的人察觉出连音的动机时,除了辩机外,另两人根本只打算作壁上观。只是辩机到底慢了一步,在他觉察出连音可能要做什么,进而想要阻止时,连音已先一步脑袋磕了门壁。

    那一下磕的不轻,沉沉的闷声传入耳里,光用听的都觉得寒毛直竖,更不用说身为当事人的连音。

    额头碰墙的剧痛袭来时,连音整个脑袋都像是要四分五裂一般。双腿也紧跟着瞬间瘫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身体的重量,又加之碰壁后的反弹,整个人毫无姿势可言的直接往后仰倒。

    又一声沉闷的“咚”声传来,这回是她的后脑勺直接磕到了地面上传来的声音。

    “女施主!”辩机的惊叫声是连音除了痛之外唯一听见的声音,也是最后一点声音。

    白眼一翻后,迎接她的只剩下黑暗。

    黑暗袭来之后,连音忽然忆起来上学那会儿她曾参加了一场辩论,辩论的主题就是撞柱到底能不能死。

    当时辩论双方进行了非常激烈的辩论。当然,最后的辩论结果,她已经记不得了,但她还记得其中的几个观点,正方辩手说能,其中一则原因是因为古代医疗水平有限,二则原因是在抱有决心的撞柱时,其实受伤的部位并非脑袋,而是颈部。也就是,其实古代大多数撞柱的人都是死于颈部断折。

    今天,连音以实际行动实验后,再次提供了一个能撞死的论断。

    因为惯性作用磕到了后脑勺。

    ……

    连音慢慢悠悠的睁开眼,明炽的灯光正亮在她的视野上方。

    她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知道自己这是回归了自己的世界。松口气的同时,胸口处传来一阵犯恶心的感觉,与后脑勺磕到地面时涌上的恶心感很像。

    呼吸吐纳了两次,那恶心感才消散而去,她这才又睁开了眼,此时头顶的灯光也不再那么亮的刺眼。

    她正爬起身来,原本安静的科研室也响起了顶头上司乔岩的声音。

    连音知道,乔岩一定是闻讯赶来,因为他此时正不敢置信:“我部门那新人回来了?怎么回来的?”

    科研室的人员简洁的回答道:“自杀。”

    乔岩:“她去了半天都没满,我能猜不到她是自杀吗?”

    科研室人员瞟了乔岩一眼,不再接话,心里却腹诽着:那你还要问我。

    连音这才恍然,原来她在那个世界待的时间还不到这个世界的半天。

    她才刚确认完现实世界的时间,一回神便见乔岩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此时的乔岩嘴上正叼着根燃了一半的烟,见连音正看着他,他动了动唇,嘴边的半根烟也跟着一块儿上下颤动了几下。除此外,他的神色看起来很相当复杂。

    这是连音第一次见他抽烟,而且公司里有明文规定,除了特定地点外,其他地方是禁烟的。对于乔岩叼着根烟到处跑的举动,连音倒是想要提醒一下他。不过比起提醒烟的问题,她先一步领会到了他神色复杂的原因,她的第二回培训也失败了,应该是保不住这份工作了。

    乔岩见她面色消沉起来,眯了下眼,语气挫败的问:“我的亲姐,你怎么回来了?”

    连音下意识的摸了下鼻子,抱歉的说:“对不起,因为出了点搞不定的事情,所以只能选择回来了。”

    乔岩无语,手指夹着烟就是吞云吐雾了一口。

    旁边的科研人员看的胆战心惊,忍不住出声:“乔老大,把你烟灭了吧。科研室明令禁止有明火,待会儿我们老大瞧见了,我可要被处分的!”

    乔岩斜眼瞟了眼旁边的科研人员,很干脆的将抽剩下的烟递给了对方。对方连忙心领神会的接过,转身去灭烟蒂。趁着科研人员走开的时候,乔岩转头又看向连音:“你这回就只去了半天都没到,你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

    乔岩抓了抓头发。其实连音此去培训世界,根本就连半天都没满。此时正式下午二点多,悠闲又让人想要打瞌睡的时间段,乔岩正在公司特辟的吸烟点吞云吐雾,突然就接到了科研室值班的人员打电话给他,说他部门的新员工回来了。

    他当时一听,连烟都来不及灭就一路奔来了科研室。

    按照公司的规定,连简单的培训世界都通过不了的员工,是不适合成为合格任务员工的。

    乔岩升任部门主管以来,这还是他头一回碰到通过不了的部门员工。真正不合格者早在第一个任务世界结束就被淘汰了,哪里还轮到进行培训世界的实验。

    他想了下,干脆问连音:“你简单跟我说下,你这回是遇到什么问题,以至于你做出这样的决定。”

    连音看得出来乔岩对她的回来有些躁意,这时候也不隐瞒,简短的将事情告诉了乔岩。乔岩要她简单的说,她也就果真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经过都告诉了乔岩。

    乔岩听完后,整个人呈现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心里在想,他这新员工也算是倒霉的,她没有古代世界的生活经验,头一次去还是个最窝囊的身份,这样的身份和世界背景,除非她能有韦小宝的运气,不然早晚都是要死回来的。

    这么想后,他倒是也不怎么责怪她的自动离开了。不过,还是有点不是滋味。他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只管过自己的生活,别管任何人的闲事,她还是没忍住啊。

    拧着眉,该教育的部分,乔岩还是没忍着:“你去时,我跟你说的很清楚,别管别人死活,只管过好你自己的生活。你不是去救人的,你是去体验生活,是去学习为人处世、增长见识,你知道吗?”

    连音抿着唇,没有接他的话,面上表情带着抱歉。

    乔岩看不下眼她的表情,懊恼的吐了口浊气,恰逢这时候去灭烟的科研人员又走了回来。乔岩脑子一动,连忙问对方:“我这新员工回来的事情,你还没报上去吧?”

    对方闻言一顿脚步,下意识的摇头:“还没,不过正准备汇报了。”

    乔岩大吐一口气:“没汇报就成。”转身看向连音,一脸嫌弃的挥动手指就说,“你再躺回去!”

    连音连带科研人员全是听的一愣。

    乔岩见她不动,立马自己上手又将连音按回传送舱里去:“趁着还没汇报,你再去回去那世界,继续下去。”

    “什么?”科研人员代替连音大叫,“这不可以啊乔老大,这是违反规定的。”

110.培训?何以辩机(二十七)

    “违反规定?”乔岩一脸不屑的睇了科研人员一眼,“年轻人说话别逗,其他部门违规操作的次数还少?就上月还违规了一起,当值的是你没错吧?你真当我吃素的是吧?我告诉你,我绩效奖就快结算了,我新买的房子尾款全靠它了。你要跟我过不去,害我丢了奖金,信不信我给你小鞋穿。”

    科研人员憋着气再不敢多吭一声,明显被乔岩震住了。

    确定已经把科研人员搞定了,乔岩回头就将连音按躺回了传送舱里。

    连音被迫躺了回去,但犹自怀疑自己听差了乔岩了的话,反问他:“我要重新回那世界吗?”

    乔岩却在下一秒给予肯定:“对,回那世界把剩下的时间过完!我的亲姐,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你可一定要努力抢救一下,争取多活几集啊。”

    连音一脸的懵懂不知,心里唯一的在意的是:什么叫为了她自己,也为了他?

    但乔岩却没给出任何解释,只在确定连音躺回舱里,将舱门合闭前保证似的对连音说:“别害怕,也别担心,你怎么也是我手下的人,我一定会关照你的。”

    连音倒是想问问他怎么关照自己,不过乔岩已经将舱门合闭起来,迎接连音的只剩一片黑暗。

    传送舱外,乔岩闭合了舱门后便指使着科研人员说:“快点快点,趁着没人来前重新传送。”说这话的同时,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走向了控制台。

    科研人员落后了他几步,等追上乔岩时,乔岩已经占据了控制台的位置,甚至还将属于连音的世界架构给调取了出来。

    眼看着乔岩熟门熟路的调取代码,并要进行修改的意图时,科研人员忍不住又叫唤了起来:“乔老大,你这是要干什么?别乱动啊,回头出差错就完了。”

    乔岩根本不理他,手指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下,查询出了偌大架构中的其中一小段代码,将其最后的参数直接修改成了“6666”,这才按下确定,保存覆盖进原先的架构代码里。

    干完了这些,乔岩才转头看科研人员:“行了,你来启动。启动完后记得修改一下记录。”

    科研人员一脸的苦恼,与乔岩交换了位置后还不忘讨句安心话:“乔老大,我可有言在先,要出问题了,你可要顶起来,到时候可别赖我头上。”

    “废话那么多,速度干活!”

    科研人员苦逼的包着嘴,只能屈服于乔岩的淫威之下。

    ……

    八月盛夏的长安城,气候闷热的让人怀疑是不是齐天大圣醉酒时,误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踢落了人间。

    天气炎热不算,加之树上一刻不停歇的蝉鸣闹人,那真是让人分分钟想要暴走。所以每每到了这样的季节,大户人家的家丁总会不时被分配一项“捉蝉”的任务。

    连音就着透开的窗子,望着小楼不远处的树荫下,正忙着捉蝉的家丁们。

    原本嘈杂的院子,如今在家丁们分组的捉蝉下,很快变得宁静起来。没了那些蝉鸣,就连气温都好像降了几度。

    “哎哟,我的小娘子哎。你爬在窗户边,可小心过了暑气。前些天才刚过了一回暑气,好不容易将养好了,你这是还想再来一回呢?”一道惊乍的声音在连音身后响起,下一秒,她便被强行驱逐离开了窗户边。

    连音抬头看着将她驱离窗边后,又在屋子里忙来忙去的萧姓乳母。

    被乔岩强行塞回传送舱里,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五天的时间了。原本她不知道乔岩所谓的关照她会是怎么个关照法,但等她重新回来并从旁人口里知道自己的情况后,她可算明白了。

    乔岩的关照,就是在身份上给了她一个质的飞跃。

    她不再是原本那个看人脸色过活的小宫婢了,这回一睁眼,她变成了大户人家的女儿。而且这户大户人家可有来头,竟然是开国功臣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卢国公程知节。

    程知节与房玄龄同属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又同属老臣,一路随着唐太宗从秦王走到今天,在当今皇帝的心里头分量极重。

    成为这位程某人的女儿,连音如今若是再见到高阳,可根本就不用再奴颜屈膝了。

    “小娘子,你可让我省心些吧。回头娘子问起来,你叫我可怎么回答?”

    连音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只见这位唠叨的乳母还没停住话,无奈的说:“我只是房里待闷了,才趴在窗边去透透气。我才刚趴过去,大娘就来了。”

    萧大娘望了连音几眼,以此来判断她有没有撒谎。

    不过还没等萧大娘看出个四五六来,连音的屋子里又来了客人。

    这回来的不是别人,是程知节的夫人,她如今的娘亲程夫人裴氏。

    裴氏年轻时候生的貌美如花,让程知节一眼相中,如今虽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在,加之举手投足间便难掩大家闺秀的姿态,很是博人的好感。

    连音来的这五天,几乎天天都会见到这位程夫人。

    而程夫人天天来见连音,全因为连音前阵子过了暑气,病歪在床榻上。程夫人连生了三个孩子才得这么一个女儿,是以很是心疼。

    如今一见面就先问:“音儿今天如何了?”

    连音还没回答,萧大娘已经抢在前头先把连音告了一状。

    程夫人听的连连摇头,又跟萧大娘一起将连音数落了一顿。

    对此,连音只能用沉默来面对。

    两人将连音数落完了,又跟着说了一堆告诫她的话,大意便是要她好好在屋里待着,外头天那么热,也千万不能出去玩儿,以免又病倒了。两人告诫了一通后,也不知道是谁先转开了话题,突然变成闲磕起了家常。

    这几天天热,程夫人也没心情出府去会友,天天都窝在放置了冰盆的屋内打发时间,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对于现如今长安城里正流传的传闻耳聋不闻。这会儿与萧大娘说道的也正是如今正悄然在各家夫人间流传的一则消息。

    消息的发源地是弘福寺,而其中涉及的人物正好是辩机与高阳。

    连音一听到辩机,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全神贯注的聆听起程夫人说的消息来。

111.培训?何以辩机(二十八)

    程夫人很少议论人是非,今天会和萧大娘嚼这个舌根,实在是这个事已经风传满了整座长安城了。

    除了连音这个回了趟自己世界而产生时差的时差党之外,就连平明百姓家的小女儿都能说道了。

    在这样的时代,死个把人其实并不能算什么大事,更何况不过是一个命比纸薄的婢女。哪怕那婢女是高阳公主身边伺候的人。

    而让满城的人为之津津乐道的部分,还是在辩机身上。

    辩机,九名缀文大德中最是年轻有为的那一位。也最是受三藏法师器重的高足。要说如今风头最盛,也最招人嫉妒的人是三藏法师,那辩机就只只仅次于三藏法师,是第二个遭有心之人嫉妒的。

    而今好好一名婢女,莫名其妙磕死在辩机的偏殿,这代表了什么?脑洞随便一开便是一出曲折的大戏。

    萧大娘显然也是听了许多这方面的传闻,在程夫人起了话头后就接过了话题说:“外头各式各样的传言是越发多了,不过要数最可怜的,还是那磕了墙的婢子。一条人性命就这么没了,也没见她的主人家为她讨公道去。高阳公主那样性子的人,这回倒是奇怪了,身边人被个和尚糟蹋了,竟也不见她做什么。”

    “非但不做什么,反而我还听说,她这几天里还去了弘福寺两趟进香呢。而且那和尚也好好呆在弘福寺里,也没见有人上门去问话,可是半点罪都没受到。娘子,你说这是什么事?”

    连音听的眉一皱,心下腹诽:坊间传闻的都是些什么?她撞墙怎么就被传成是因为被辩机怎么了呢?

    程夫人则一脸似笑非笑的睇看了萧大娘一眼,慢悠悠的道了句:“大娘也信那些?”

    萧大娘接住了程夫人的眼神:“娘子是说,这坊间传闻不靠谱?”

    程夫人说:“虽是一个小小婢子,但也该看看是哪家的。弘福寺的和尚再胆大包天,还能欺负到皇家头上去了?那和尚傻,如今坐镇弘福寺的**师可不傻。”

    萧大娘一思量,思绪跟着豁然开朗,不住的点头赞同程夫人的话:“如今外头传言纷纷,听着都有鼻子有眼的,我也听的有趣。”

    “树大招风罢了。”程夫人说,“索性好赖都与我们无关。听听就罢了。以后能听的事儿,怕是还多着呢。”

    萧大娘点头附和。一转头,见连音正聚精会神的听她们说话,就说:“瞧瞧小娘子这表情,这可不是你能听的事儿。”

    程夫人也跟着看向连音,对连音这听壁脚的行为无奈一笑。

    连音忍不住问萧大娘:“大娘,外头都是怎么传这个事情的?”

    萧大娘:“娘子,你瞧瞧。不是她该听的事儿,她还好奇的偏要知道。”

    程夫人无奈表示:“这性子就像她爹。不该知道的,总想要知道。”

    萧大娘顺势转了话题,开始与程夫人谈说起了连音的性子,对于连音的提问,直到话题结束也没有回答连音。

    程夫人坐了许久才因还有他事而离开,等程夫人走后,连音又抓着闲下来的萧大娘问了几遍有关坊间流传的事情,只是萧大娘始终都不愿与连音嚼舌根,只说那事情太多污耳,不该是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听的。

    连音一再被萧大娘搪塞,也是无奈至极。怪只怪,谁让她如今又成了一个小孩儿呢?连音想,这大概也是乔岩想要的。让她能少点儿事,乖乖的在这世界里待着。

    在唐代,四岁为小,十六为中,而她如今才十三,还没达到中的分组,只能是小孩儿了。

    “大娘,明日我能出去玩儿吗?”实在没法从萧大娘那里听来任何有价值的消息,连音只能改变策略,想亲自走一趟弘福寺,确认一下辩机的情况,以及听听如今外头到底是怎么个传言。

    萧大娘闻言直接回绝:“不行。你身体才好,应当小心才是。如今外头那样热,再过了暑气可怎么得了?”

    连音也不与她纠缠,直接换问题:“那我得在屋里闷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能出去走走?”

    萧大娘看她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到底也是疼爱,想了想后就说:“至少得等这天落了雨,凉快了才能出去。”

    连音一听,忙套她的确定:“那我与大娘说好了,只要落了雨,就放我出去玩儿?”

    “是是是,落了雨就让你出去。”萧大娘敷衍着。

    “好。”虽然不知道到底哪天才会下雨,但至少也有个盼头了。

    连音被拘在屋子里又过了五天,到了第六天时,天就被厚厚的云层遮了起来,连音瞧见这天色,心里头瞬间觉得轻松起来,沉闷的天气待到了午后,几声闷沉的响雷滚了几声,天便跟着下起了雨来。

    雨点从小到大,一下子浇熄了蒸腾而起的暑意,连音开着窗看了会儿被雨水冲洗的透绿的树叶儿,吐出一口大气,转身便唤:“萧大娘。”

    “大娘,你答应过我等落了雨就可以出去玩儿了。大娘,我要出去。”

    正收拾屋子的萧大娘一听,顿时蹙了眉头:“我的小娘子哎,这下着雨呢,你要出去?”

    “嗯。我要出去玩,就是现在。大娘,你可答应过我的。”连音已然一刻都不想等了。

    “小娘子,这雨这样大,你要出去也等雨停了再出去啊。”萧大娘不好反驳她当初答应的话,只能同连音打商量。

    连音固执的摇头。

    萧大娘只觉得头疼不已。

    到了最后,萧大娘只能妥协,索性等连音出门时,雨水比起一开始的已经小了些,萧大娘才放心不少。

    连音本不想让萧大娘陪着她一块儿出去,但萧大娘身为尽忠职守的乳母可不会放任连音一个人出去乱走,万一出什么事,她自称可承担不起。而当萧大娘知道连音要去弘福寺时,她顿时就想将连音再领回府里去,只可惜她虽为连音的乳母,但连音好歹也是程家的千金,是她的主人家,她没法真正阻拦,最终与连音一块儿前往弘福寺。

    或许是因为辩机正处于传言的风口浪尖,也或许是因为下雨天的关系,今天的弘福寺并不似往常那样香客络绎不绝,反而显得有点清净。

    才下车驾,连音对为她打伞的萧大娘说:“大娘,我****。”伸着手便取了萧大娘的手里的伞。

    萧大娘才刚将伞交到连音手里,还没关照她两句小心,连音举着伞便朝着弘福寺里奔去。萧大娘一愣,看连音已像一道风一样冲进了弘福寺,口中惊叫了声,也顾不得再给自己撑伞,立马就追了上去。

112.培训?何以辩机(二十九)

    连音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裙摆,像阵风似的跑进了弘福寺里。在一段距离之后,是萧大娘紧追不舍的身影。

    相比起萧大娘,连音对弘福寺显然是熟门熟路了。萧大娘初初不过与她隔了一段距离,可不一会儿后就完全不见了连音的踪影。

    此时的雨势虽比起出府时小了些,但雨水密集,萧大娘不过追了一段已经湿了大半衣裙,眼前也被雨水打的视线模糊,视野里哪里还有连音那道小身影,看哪儿都是相同的模样。

    她抬手擦了擦眼睑上的水珠子,也顾不得去避雨,焦急的左顾右盼了一番后,挑了个方向继续追寻连音的踪影。

    而连音在确定已经成功甩掉萧大娘后,这才放缓了脚步往偏殿的方向走去。甩掉萧大娘也实属无奈之举,要是让萧大娘跟在身边,连音敢打赌,萧大娘百分百不会让她见到辩机的面。

    雨珠子滴滴答答的拍打在伞面上,连音拾步走上已经走过数十遍的青石板路,只一个抬头,辩机最常待的那座偏殿已在她的视野中。

    随着脚步的往前,偏殿的一砖一瓦都变的清晰起来,连音甚至都能看到偏殿那扇时常紧闭的门扉,还有那扇如常开着的窗。

    就在连音越发靠近偏殿的时候,偏殿的门扉忽然被打开,紧接着一道灰色的身影狼狈的从里边跑了出来,跨过门槛时甚至还踉跄了几步。

    乍见跑出来个人,连音也被惊了一下,顿时止住了脚步。下一秒,待她看清楚出来的那道灰色身影长什么模样后,她的惊讶更甚。

    她万万没想到,这副狼狈模样竟然会出现在辩机的身上。虽然她与辩机相处的不多,除了她脑中有关于辩机的风月故事外,辩机在她的印象里一直都是一副超然脱俗的模样,远比眼前的模样要出尘多了。

    踉跄后稳住身形的辩机恰好与连音对了个正着,望见偏殿外的陌生人,辩机也被惊的顿住了脚步。

    就在两人目视的档口,偏殿门口又出现了道身影,艳丽的紫红色罗裙,明艳的眉眼,此时却蕴了些忿忿,开口道:“辩机!你还要躲我到何时!难不成我还委屈了你吗?”

    连音眉梢紧的一动,她对这声音实在太过熟悉了。

    是高阳公主。

    脑中也不受控制的想起萧大娘同程夫人说过的话,高阳近来来过几回弘福寺了。

    或许是因为看见了有人在外头,辩机收起甫出偏殿时的狼狈,敛着眉目转向高阳合掌一揖,话语清淡的说:“女施主,此地乃是我寺禁地,不是女施主该待的地方,还望女施主尽早离开。”

    高阳跨过门槛,拉近了与辩机之间的距离,顺着他的话便是嗤笑一声:“禁地?不过死了个贱婢,便成了禁地了?”话里半点不惧不怕,又说,“既然已经被画为了禁地,那你为何还天天待在这座偏殿里?我那婢子来了多少回,又与你相处了多久,难不成你还舍不得她了?”

    辩机眉头一紧,紧跟着叠声念诵“阿弥陀佛”。

    高阳欺近他几步,辩机便跟着相应的后退几步,几步之后整个人便浸在了雨里。

    雨水迅速顺着他光溜溜的脑袋往下淌水,身上的僧袍也一下就被雨水染了深色,慢慢的贴在身上,明明该是狼狈的样子,可看在人眼里倒有另一番不同的美貌。

    高阳看着,心里顿时矛盾起来,又是气恼又是爱怜,跺脚道:“你好好睁开眼睛瞧瞧,我与那婢子相比,难道还比不上?我乃堂堂公主,为何你总不看我!”

113.培训?何以辩机(三十)

    连音撑伞看向只顾着与辩机说话的高阳,明明她这么大个活人,站的地方又是这么明显,可偏偏高阳就像是看不到她一样,对辩机叫嚣出口的话全是不该随便让旁人知道的话语。

    高阳将委屈全数喊出来根本不足以排泄她此刻积攒的挫败情绪,心中的不甘在酝酿之后更加浓烈。眼看始终与她保持着安全距离的辩机,她便更加的想要靠近他、抓住他,让他好好的,清清楚楚的看看自己。身为李世民最为宠爱的女儿之一,她自当该是所有人捧在手心的对象,何尝能让人这么无视,这么避之唯恐不及。

    只是她越是想要靠近,辩机便越是后退。

    你进我退了一番后,两人间的距离根本就没有拉近分毫,反而是辩机与连音之间的距离越发的近了。

    再一步的后退,辩机的后背直直撞上了连音打的伞。也是他事先警觉,敏感的察觉到背部撞上异物,他便即刻刹住了步子,是以也没将连音撞出去。

    顿住脚步后他快速往身后方向虚虚望了眼,这一眼只够他看见油纸伞的伞面,至于伞下的人,根本就瞧不见。

    不过也是他的这一撞,连音没再打算继续当个看客,她抬手扯住就要绕开她往旁退去的辩机的宽袍大袖,在辩机因惊疑再次转过身来时,她将手中的油纸伞高高举了起来。

    只可惜她与辩机之间存在着身高差距,她已经努力伸直了胳膊,可手中的伞还是举不到辩机的头顶,只能举到他的脑门的位置,于是伞面边缘就在连音的努力下,一下下戳着他光洁的脑门。

    辩机一时间被戳了许多下,但他也没阻挡连音,比起阻挡,他已经迷惑在连音的举动中。

    因为他的不作为,戳人的连音也跟着泄气了,只能将行动化为言语,开口道:“你都淋湿了,打伞遮一下吧。”怕辩机听不懂,她还扯了扯他的袍袖,示意他抬手拿伞。

    辩机看了连音好几眼,这才带着些茫然的神色抬手接过她的伞举到了自己头顶,不过也只为自己的脑袋遮了雨,剩下大半还是倾向连音那边:“多谢女施主的善心。”

    他的体贴在他的细小动作里流淌而出,很是博人的好感。

    但看在不同人的眼里,截然是不同的看法。

    连音还没接他话,一并淋在雨里的高阳不甘被无视,咬牙切齿的叫道:“辩机!你怎敢、怎敢这么无视我!”

    就着高阳的喊叫,连音斜探着身子望了过去,被雨水打湿了芙蓉面的高阳虽然话里气势不减,可整体形象已经沾上了狼狈,原有的气势也跟着大打折扣。

    辩机也随着连音的打量望回向高阳,比起高阳的情绪,辩机看着高阳时,更多的像是在看一团空气,那古井无波的眼神明明在望向连音这个陌生人时还带有不同的情绪投射,可当视线落到高阳身上后,却全数散完了。

    他的转变实在太明显了,不说连音,就是高阳也望的清清楚楚。

    只是他越发这样,越是激起了高阳的占有欲。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高阳才像是刚刚看到连音一般,见她跟辩机挨的近,哪怕一看就看得出对面的连音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可她依旧嫉妒不已。嫉妒辩机不躲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来冒出来的丫头,更嫉妒辩机竟然为她打伞,最为嫉妒的是辩机不说做这些了,便是给她一个有温度的眼神都不愿意。

    心里揣着的嫉妒情绪越多,混合着刚才的不甘和委屈,她在没法向辩机讨个公道的情况下,立马掉转了矛头,对向连音厉声道:“哪来的毛躁丫头,这里也是你能踏足的地方?还不速速退去!再敢停留在此,小心我治你的罪!”

    连音听得拧了下眉,心想高阳公主真是气急攻心了,竟然还要与个小孩子计较,这么威吓人,可惜她现在气势中带着狼狈,加之自己对她早就见怪不怪,不然高阳这番话一砸下来,还真能吓哭一般的小孩儿。

    就是辩机听得也皱起了眉,很不喜她这样张牙舞爪的模样。

    连音非但没胆怯,反而反问她:“这里为什么不能来?因为这里是禁地?可你们不也在这里。”

    “放肆!”高阳听她竟敢与自己摆在一起而论,自感是被亵渎了,更是怒不可遏。心里忿忿着,早知道会有人擅闯到这里打搅,她应该让身旁的人守在偏殿外,好歹还能让人立刻就教训教训眼前这不自量力的野丫头,让这丫头明白与公主相提并论会有何种后果。

    只可惜为了要与辩机单独相处,她的人全被她安排在寺的前院,如今要想帮手都没有一人可用。

    无人来教训眼前的连音,高阳只能继续用言语来发泄此刻的心情:“没眼力的东西,凭你也敢与我相提并论!”

    “阿弥陀佛。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女施主不该如此。”辩机看不过眼高阳的举动,出声道。

    高阳见辩机竟然替旁人打抱不平,还是针对自己的,更加的不愿饶过眼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以下犯上者,还谈什么与人为善!若照你这样,那国法何在?”说完这些,高阳已然觉得自己占了理,铁了心要转嫁自己受的这份窝囊气,也不再顾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打算亲自动手将这不开眼撞枪口上的丫头提出去。

    辩机见状下意识的就要将人护在身后,自己则挺身挡住高阳。

    连音望了眼辩机宽阔的背部,从他的左边绕出,向着高阳说:“恕我直言,公主气燥了些。我根本不曾有以下犯上的意思,公主何至于给我强按罪名。”

    高阳已经走到他们跟前,听见连音这么说,难掩惊讶道:“你竟是知道我是谁。”原本还以为是哪家不开眼的野丫头,没想到对方竟然认识自己,这下子原本不将连音放眼里的高阳有了些迟疑。

    辩机也正视起连音,不知她是哪家的千金。

114.培训?何以辩机(三十一)

    偏殿这块再偏,也属于弘福寺院内。是以这里的动静,还是引起了寺内其他僧人的注意。

    但连音不曾想过,会在今天这个档口见到人人称颂的三藏法师。

    年过不惑的三藏法师用十多年走过了那么多的地方,面上早已镌刻着抹不去的沧桑,但他那双眼却出奇的黝黑明亮,似乎盛满了洞彻世事的大智慧。

    他应当是闻讯而来,来的同时还带着几名年轻的僧人,不知是不是座下的弟子。

    三藏法师来后先是看了眼辩机,似乎是在确定他的情况,辩机先一步给他行了礼,三藏见他好端端的,这才向着高阳行礼搭话:“不知公主驾临,请恕贫僧失礼。”

    高阳在见到三藏他们的第一眼时就快速收敛起了表情中原本的情绪,只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冷傲表情望着他们。

    “我怎敢觉得法师失礼,若说失礼也是高阳的失礼,来了寺里也没去见过法师。倒还劳烦法师下着雨跑这里来见我。”

    这话任谁听起来都是一耳朵的刺,三藏法师再次合掌而礼,表情虔诚的像在拜菩萨一样:“不知公主此来寺内,是为何事?”

    三藏的问题让高阳一时哑声,她没想三藏法师会一上来就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倒好像不希望她出现一样。

    不过这事也好猜,她的婢女磕死在辩机的地盘上,三藏法师口头没说什么,可行为上却护犊子的厉害,总是担心她会偷偷处置了辩机一样。

    这一次应当也是如此才急忙赶来的,猜透了三藏的心思,高阳又觉得好笑,又是恨恼三藏竟这么度量自己。

    干脆直接就往三藏担忧的方向说:“我能来这寺内,还能是什么事?我的婢女磕死在这座偏殿,我来看看,难道也不成?”

    高阳的话当即惹来连音好奇的一眼,不禁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高阳那边又说:“那毕竟是我身边伺候的人,从小长在我身旁的人。说没了就没了,为的什么原因到今日也没个缘由,我这当主人的该是有多对不起她啊。我那可怜的婢子!”说到话末,高阳竟是咬牙切齿起来,不知情的只当她是真的器重自己身边伺候的,对身边人的亡故耿耿于怀。

    但这看在连音眼里只剩下无尽的稀奇,高阳这唱的到底是哪出?要不是刚才独处时见识过她的真面目,怕是她也要被骗了。

    不过不管连音如何想,三藏法师怕是真信了她的鬼话。合掌礼后,一脸慈悲的道:“贫僧与众徒为那位女施主诵念七日往生经文,愿助故去的女施主早登极乐。此处也特遣了人日日诵经不断。”

    “法师的好意我都已经知晓,法师也说过几回了。”高阳不耐的打断了三藏的话,说,“我让法师将辩机师傅交予我,由我回去盘问一二,法师却为何不愿交人。”

    高阳这话一出,连音顿时懂了高阳的算盘是怎么打的。原来是想要就此机会带走辩机。

    如果让她带走辩机,那还得了?她这墙可就真是白撞了。

    好在,与连音一样不同意高阳带走辩机的还有三藏法师:“阿弥陀佛,公主。辩机如何说也是佛门弟子,若有什么过错,自是有寺内律堂惩戒。这件事贫僧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辩机也不愿意多言,但贫僧相信,辩机不会是犯法之徒。再者,寺内律堂也已经惩戒过辩机,还望公主能看在贫僧面上,放过辩机一马。”

    高阳在听到辩机已被律堂惩戒过时,面上一闪而逝担忧神色,但等听到三藏要她放辩机一马时,高阳的表情又改换了,她怎么能轻易放过将辩机从这寺院里带走的机会。

    只要离开了这弘福寺,只要将辩机拘到自己身边,高阳就不信拿不下他。

    三藏也看得出高阳不会善罢甘休,他无法说服高阳,只能让辩机先远离这是非地:“辩机,为师不是罚你在自己禅院面壁思过,为何你又来了这里。可是不满为师的责罚?”

    辩机立马说:“弟子不敢。弟子只是想为那位女施主念几篇往生经。”

    高阳的表情微微扭曲起来,她的婢女撞墙时说过什么话,她当然也听在耳里。如今见辩机这么上心,她胸口的嫉妒之火正熊熊燃烧起来。

    三藏念了道阿弥陀佛,对他说:“回去吧。”

    辩机对着三藏合掌,正欲走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手中还打着伞,低头去看连音,还没说话,连音已经接上话:“大师傅,你答应将我送去寺门口与家人汇合的,你可不能言而无信。”

    辩机眼里浮出疑惑,不过没有说破连音的谎言,只是为难的看向了三藏,毕竟三藏此刻要他回禅院。

    三藏也看向连音,之前他一直没问这多出来的小姑娘是哪家的,如今听了小姑娘的抢白,三藏也就换了话锋:“既然已经答应了这位小施主,辩机你便先送小施主去寺门口吧。”

    “是,弟子明白。”

    “谢谢法师。”连音也跟着道谢,随即一手扯上辩机的袍袖,主动拉着他离开。

    高阳想要阻止,但碍于三藏法师在场,她又只弄生生忍着看辩机。

    而直到了这个时候,三藏法师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高阳还淋在雨里,转身便吩咐跟着的弟子去给高阳打伞。

    另一边,连音扯着辩机的袖子一路走到离开了通往偏殿的青石板,这才扯着辩机的袖子停下脚步。

    连音抬头望着辩机,辩机也就势回望过来。连音问他说:“你真来给死掉的婢女念往生经?”

    辩机不知她怎么问这个问题,也没想好该回答她什么。

    连音没在意他的不答话,又问:“外人都说你是个恶僧,因为你对那婢女做了什么,才害得人家撞墙的。你为什么不跟旁人解释?”

    “解释?”辩机被她这话弄的一愣,不由得好奇:“小施主为何这么说?”

    “你是恶僧吗?”连音不答反问。

    辩机没说话。

    连音叹气:“这么注重与一个婢女间的约定,在她死后还不忘为她念往生经的僧人,我相信你不会是恶僧的。”

    辩机因她的信任而微微露出笑意,但笑意很快又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又一个困惑:“小施主何以知道这么多?”

    连音接过他的笑意挂到自己的唇边:“我来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是有关于一位高僧去西天取经的,或许你已经听过一部分了。”

115.培训?何以辩机(三十二)

    辩机一愣,再看向连音的眼神带了几分讶然,不确定的问:“小施主也知道这故事?小施主与那位连音施主是……”什么关系?

    “你猜?”连音本想在上一句后就自爆身份的,但听了辩机的提问后,她一时改了主意,不想那么快说给辩机听了。

    辩机便往最靠谱的地方猜:“小施主与那位连音施主是故人?”

    连音扬了扬嘴角:“算是,也不全是。”

    辩机这下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猜了。

    连音看他不继续猜下去,忍不住娇娇的一笑,也不为难他玩无聊的猜猜猜游戏。不过在自爆自己是谁前,她又多问了个问题:“辩机师傅,佛家是不是最信轮回报应?”

    辩机一时自觉跟不上面前小姑娘的思维,话题跳脱的太快了,不过对于她的提问,他却是有许多佛理可以讲的。

    只可惜他才刚起了个头,小姑娘已经打断了他的话语:“你只管说是与否,不必说太多大道理。”

    辩机便止了声,略带无奈的说:“是。”

    虽然这答案早在连音物料中,但她还是跟着满意的点头一笑,接上了之前的话说:“上回告辞前,我似乎与辩机师傅说完了高僧途径女儿国一事,那我再给辩机师傅说说之后高僧师徒几人又到了哪儿吧?”

    说话间,连音一直望着辩机,只见他的表情渐渐凝了起来,原先的宁淡慢慢掺杂进了惊与懵,还有一半是不敢置信。

    连音跟着淡淡的笑:“谢谢辩机师傅为我念往生经,大约是师傅的经文起了作用,菩萨又将我送回来了。辩机师傅,是个有大功德的人。”

    此刻的辩机已经不能用单纯的惊呆了来形容,他想张口说些什么,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偏偏这样的时候,又有外人来打扰。遍寻了寺里的萧大娘终于找到了这里,一见连音那道身影,萧大娘又是松口气,又是气急:“我的小娘子,我可终是找着你了。”

    连音循声看见早被雨水淋了个透底湿的萧大娘朝自己奔来,这会儿也不再避开萧大娘了。

    萧大娘奔到连音跟前,本想说道连音两句,但见连音身旁还有辩机这个陌生人,她也就先不说连音了,改向辩机说:“这位师傅,这是我家小娘子,头一次来寺里,不慎迷了路,没给寺里添麻烦吧。”

    连音觉得萧大娘这点还是挺会做人的,外人面前要给主人家面子。

    辩机忙是合掌向萧大娘一礼:“阿弥陀佛,女施主过滤。贫僧本要送小施主去寺门口寻家人,既然女施主寻来,也是恰好。”礼毕后,他便直接将手中伞递给了萧大娘,替萧大娘挡了雨水,自己则退进了雨里。

    萧大娘接过伞,为连音和自己撑上,口里又道谢了几声。

    辩机看了连音一眼,对萧大娘说:“贫僧还有事,便先告辞。两位施主顺着这路往前便可到寺前了。”

    “多谢师傅。”萧大娘对辩机的观感很不错,话里自然也很恭敬。

    辩机再是一礼,最后再看了连音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连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也没去喊住他,心里知道估计自己的事还是吓着他了。

    不过也是,谁听到都要吓一跳的。

    萧大娘看辩机走远后,这才对着连音一阵念叨,还说着回去后一定要如实向程夫人回禀的话语。

    连音听着基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等萧大娘话告一段落,连音突然问萧大娘:“大娘,你知道刚才那位师傅的法名是什么吗?”

    “这我不曾想到问。”萧大娘被连音这一问也觉得自己失了礼数。

    连音莞尔一笑:“刚才那位就是辩机师傅。”

    萧大娘一愣。

    连音笑意不减:“大娘觉得他可像坊间传闻的样子?”

    萧大娘说不出话,瞧着倒真不像。

    连音又说:“所以以后大娘还是少听听坊间传闻吧。”

    萧大娘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竟然是被小主人教育了。往常只有她教育小主人的份儿,何时竟然成了小主人教育人的时候。

    弘福寺一行,虽然让萧大娘见识了辩机是何样的人物,但回去后萧大娘还是给程夫人打了小报告。

    同时因为连音折腾的萧大娘淋着雨到处找她,程夫人最终还是罚了连音。

    罚的说重也不重,就是禁足一段时日。

    连音对此也没什么异议,因为萧大娘淋了那场雨后,第二天就有些身体不适,喝了几天的药。

    就在连音过禁足生活的时候,程府两位当家人在细细思量一番后,终是为表辩机寻到连音的谢意,特意备了礼到弘福寺。

    鲁国公府素来就不踏足弘福寺,这一回特意的送礼,倒让许多人都好奇。就连当事人的辩机都表示莫名其妙,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好事。

    也是等来人详说了辩机到底做了什么善举,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那个小姑娘。

    自从听了连音自亮身份后,他在经过一番的沉淀后就一直在等着她的再次出现。可却始终等不来她,而今终于是得到了些她的消息。

    原来是鲁国公府的人,辩机心下有些宽慰起来,比起高阳公主身边伺候,鲁国公府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他有意想向来人探问探问连音的境况,但话到嘴边,又想不好该问些什么,最终也就什么都没问。

    不过这个礼,辩机还是拒了。

    等送走了鲁国公府的人后,辩机寻了个时机在三藏面前问了一问有关鲁国公府的情况。比起自己来说,他的师父对于如今朝野内的情况可谓了然于心。

    三藏听了辩机的问,也没隐瞒的将一些知道的告诉了他。

    辩机听过后,忍不住自问一般说:“不知道那鲁国公府的贵女闺名是何。”

    三藏寻思了一会儿,这才带点不确定的说:“倒是听过几回提起,似乎是唤连音。”

    辩机讶异的望着三藏。

    之前对于连音的自亮身份如果还有什么怀疑的地方,这会儿就是为“相信”增加了重重的一笔。

116.培训?何以辩机(三十三)

    辩机不识好歹,拒绝了鲁国公府奉上的谢礼,在素来不拘小节的鲁国公看来,并不算什么大事。

    他甚至还要感谢辩机的拒绝,这位如今可事多着,再加之辩机的那位师父,鲁国公可不想让旁人以为他是想透过辩机来结交三藏法师。

    但这事辗转进入连音的耳里,却为她带来了一个再次外出的完美借口。

    不过当下的她还在禁足中,她也不想太过折腾周遭的人,是以先将这个想法压下,乖乖的继续接受禁足的惩罚。

    在连音待在自己的小楼里过着时光漫漫时,本该是清净之地的弘福寺却迎了一波一波的别有用心之士。

    其中有误解鲁国公终于耐不住要结交三藏,故而齐齐追着鲁国公脚步而来的朝臣,也有怎么都没法善罢甘休,故而一次次来寺里的高阳公主。

    因为这些人的打搅,三藏师徒俩可谓是不胜其扰。

    又一次的被打扰后,三藏不禁放下了平日里名僧的架势,与最倚重的爱徒辩机吐了两句实话:“如今长安城里看弘福寺是个好地方,却无人知道这寺中人所求。”

    辩机默默不言,但对于三藏的话却是很赞同的。

    三藏又说:“这两日陛下常隐晦同我提起还俗之事。我亦上禀想归去嵩山的愿想,然也一直被驳。俗人常说子肖父,你是我徒,怕是也要叫我这师父累到了。”说完,他叹了一气。

    辩机立马说:“师父这话是何意思?”

    三藏说:“那位高阳公主时常来,毕竟是陛下的爱女,为师也不知能阻拦多少回。旁人都以为你我师徒身在佛门,还能得这般名利是好事,却总归鱼非鱼。我这一介佛门之徒,又哪里真能与那些高位之士相提并论。”

    辩机垂下眼眸,动作慢慢的向三藏行了个合十礼。

    外面的人都以为皇帝器重三藏,许多事都会与他议论,是实打实的皇帝跟前的红人。可是世人显然也忘记了一句话:伴君如伴虎。

    哪里又是真的器重。

    所谓的器重等等,也是有其他因素掺杂在其中的。而三藏自己都不清楚,哪一天皇帝便会变脸。所以他很想能早一些从这漩涡中跳身出来。

    三藏望着辩机,顿了会儿又续道:“那位公主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可要多小心一些。”看了这么久,三藏早就已经看出了许多事,一直没说出来是不愿多说,但今天他却不打算再忍声。

    “弟子知晓,谢师父的提点。”辩机也不再装哑巴,接受了三藏的提点,也隐晦的告诉了三藏,他也都知道。

    三藏点了点头。有些话能说开,但有些话还是只适合说一半,不用全部都说清楚。

    话题已然要进入尾声,三藏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辩机:“若将来为师归隐入嵩山,你作何打算?若是你想重回大总持寺,为师便尽早帮你。”

    辩机听后,想也不想道:“师父既要去往嵩山,弟子自然也是要一同前往的。”

    三藏望着他,没在说话,但望着辩机的目光却越发的柔和起来。

    ……

    连音被禁足了半月有余,待到萧大娘的身体全好利索了,程夫人才撤了她的禁足令。

    一得自由,连音立马提出了要再去弘福寺的要求。

    还不等程夫人答应与否,萧大娘已经先一步驳回了连音的要求:“我的小娘子哎,你可不能再去那弘福寺了。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连音无奈的瞥了萧大娘一眼:“大娘,你怎么还这么看待弘福寺?该见的你都见过了不是?仍是不能消了那些坊间传闻在你心里头留下的印象?”

    萧大娘知道连音指的是辩机其人,而她不赞同连音再去弘福寺也确实是因为辩机,毕竟随着高阳三不五时到弘福寺去,外间对辩机的议论就没断过。

    虽说不能尽信坊间传闻,可萧大娘依旧觉得还是要避着一些。

    “小娘子,你这是心里太善。看人可不能单看其一面。”萧大娘自认自己吃的盐比连音吃的饭还多,便是一通的道理。

    连音无语的听完后,也不继续和萧大娘争论下去,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始终不发一言,却又掌握着最后定论的程夫人。

    “母亲,我听说母亲和父亲曾备了谢礼前往寺里,结果却被那位辩机师傅拒了。”连音向程夫人确认。

    程夫人回了声是,静等着连音的下文。

    连音也正好可以接上她一早准备好的说词:“既然没有收父亲母亲的谢礼,那这声谢可不是还得我亲自去说才是。”

    萧大娘还想反驳这话,看了半晌的程夫人抬手制止了萧大娘再说下去:“大娘,你就别再说了。你还瞧不出来,这丫头就是挖空心思的想要出去。”

    连音对着程夫人微微一笑,程夫人这么说,她也就心里有底了。

    萧大娘看看连音,再看向程夫人。她很想说,她就是因为看出来这一点,所以才这么反对连音出去。

    程夫人对连音这段时日禁足时的乖巧也看在眼里,心里总归是疼爱连音的,便就站在了连音这边:“既然她想去,便让她去吧。”

    “大娘子!”萧大娘不赞同的叫道。

    连音立马向程夫人道谢,但不忘再附上一句:“母亲,这回出门能不带着大娘吗?大娘一定不会让女儿如愿去见那位辩机师傅的。”

    萧大娘快速的看向连音,没想连音竟然还说这话,眼里满满写满心痛。虽然连音说的确实是事实。

    程夫人两边看看,最终忍着笑,依旧答应了连音的要求。

    萧大娘一脸悲愤:“大娘子!”

    连音可不理萧大娘,得到了程夫人的同意后,她半刻不耽搁,立马让备了车,直奔弘福寺而去。

    这回跟在连音身边的是个话不多的婆子并两个小婢女,三人只一路规矩的跟着连音,半字不多说。

    相较萧大娘的多话,连音觉得还是与话少的在一处更自在些。

    等到了弘福寺后,她在寺前耽搁了一会,吩咐三人原处等她,随后她便自己去寻辩机。

117.培训?何以辩机(三十四)

    上回来时,连音就听到辩机他们反复提过偏殿是寺里的禁地。这回等她再到偏殿这里来,通往偏殿的路果然已经被封了起来。

    没了偏殿这一处最能找到辩机的地方,连音一下子倒没了头绪,只能无头苍蝇似的在寺里转了又转,直到她终于正面遇上做完的辩机。

    辩机也等了她有些日子,而今终于是见她来了,都不用连音搭话,他倒是先开了口:“再见小施主真是有缘,不知小施主可有时间,贫僧有些疑惑想与小施主解一解。”

    他这话正中她的下怀,连音自然是点头说有。

    辩机摆出请的手势,引她去了如今他新辟出的译经地点。

    地点是地点,不过内里的摆设与偏殿里的摆设倒是如出一辙,就不知道是寺里统一的风格,还是辩机个人的风格。

    辩机招待了连音一盏茶,随后才与她面对面而坐,又将她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既是打量,也是为合适的话语寻求组织的时间,待到他终于定妥了合适的话语后,他才止住了对她的打量,改而问道:“小施主早前对贫僧说的话,真不是在诓贫僧的?”

    虽然他已经左右反复思量过许多,但这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也没个前例来压一压,他只能慎之再慎。

    连音原本垂着眸子在看那盏阳羡茶水,心里头正在想着上次吃他的茶时总觉得时日不远,可再细细一算来,倒也有一月半余的间隔了。当下听闻了他的问题,她撩起眼皮,看向了他,面上似笑非笑着。

    辩机提了问倒也不急她的回答,两人对视了几眼后,连音才回答辩机刚才的提问:“只要出家人不打诳语是真的,我同辩机师傅说过的话也就是真的。”

    这个回答自然又是让辩机略有错愕,只能说她的回答太过精妙,但还是让他有些不放心。

    连音也看出了辩机仍是半信半疑的状态,想了想后,干脆将前几次替高阳跑腿时候的情况拿出来与他对质了一番,随着她说的内容越发多后,辩机这才真正的信了面前这个穿着锦衣、一脸稚嫩、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真的就是之前一头磕死在他偏殿门柱上的小婢女。

    一直注意着辩机的连音在见到辩机的一双眉由微蹙慢慢抚平后,便知道辩机终于是信了她。

    辩机在将连音死而复生的事情全数消化以后,又静默了小半刻,随即才似关切又似闲聊的问她:“如今在鲁国公府过的如何?对于你这情况,鲁国公府的人可有知晓?”

    连音笑:“除了辩机师傅外,我怎么还敢告诉其他人。”

    辩机听着,点了头,跟着道:“此事兹事体大,小施主确实该要守口如瓶,万万不能让人瞧出异样来。”

    这番话在连音的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唯一让连音挑眉的是,这样的话竟然是从辩机的口里说出来的。他这么说,可不就是代表这秘密到他那里就该打住了。只能是她知和他知的秘密。

    辩机怕自己这话上不了连音的心,又进一步说:“这是佛祖体恤施主,但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的。哪怕是为了佛祖的体恤,施主也该小心谨慎,万不要辜负了佛祖的好生之德。”

    连音瞧着他,微微歪了歪头,有点儿想笑,但好在是忍住了。

    她会将自己的情况告诉辩机,全因为他遵守了她离开前随口一句的多念几遍往生经所致。

    正如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挖空了心思要来弘福寺,只为了来见一见辩机,看看他有没有好好的活着,是不是还没踏上被腰斩的命运的那条路。

    能瞧见这样安好的他,她便也就放心了。

    至少面前这个人还是安好的。

    连音一时想的有点多,倒是有点感谢起乔岩又将她塞回来。

    她上回选择在辩机、高阳和房遗爱的面前磕死,所抱的目的也是为了膈应一下辩机和高阳。

    当时想的是,不管辩机与高阳之间如何,后世对辩机于佛学之上的肯定从不否定,那便说明辩机心中仍是怀有佛门本性的,若有这么一个人受了他的累,死在他面前,不管如何,总会让他良心不安。

    哪怕没有那么多的良心不安,可一个人那么死在面前,总也能让他记上几分。或许之后当他再与高阳相处在一起时,能少许减淡些他被爱冲昏头的情绪。

    不过那些都是连音走投无路后的对策,如今既然再回来,她仍打算好好盯着辩机,不希望他与高阳能走到一起。

    辩机看她瞧着自己,但眼神里并没个焦点,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没打搅她,给自己沏了盏茶,淡看着顺着茶水袅袅浮出的一缕薄烟。

    透过那一缕薄烟再看眼前事物,尽是朦胧意。

    连音想了一通后,终是回过神来,慢半拍的接了辩机的上一句话:“多谢辩机师傅的提点,我一定会小心谨慎。”

    顿了一会儿后,禁不住的又说:“不过我听说,辩机师傅因为我得了些不好的名声。”这个事情一直被萧大娘拿来说,到现在还不忘记,连音想了想,辩机这一茬是受她的累,她应该同他说声抱歉的。

    话还没等连音说完,辩机抬头,浑不在意的道:“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施主不必在意。”顿了一下,又说,“而且这样,也未必不好。”话间意寓不明,辩机微微动了动嘴角。

    连音知道名仕多爱惜自己的名声,也能理解洒脱之士的不在意,不过这些搁在辩机这么一个佛门中人身上,她却有点儿觉得不太好。毕竟,他的恶僧名号已经得过一回了,实在没必要再来一回。

    虽然连音不确定自己的能耐能不能有用处,但她想着她该是试着去肃一肃坊间的传闻了。

    连音与辩机饮了两盏茶,饮茶间的话题大多都围绕着鲁国公府进行,也大多是辩机在问连音对于鲁国公府的生活,在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与提点之间,突显出的全是辩机的关心之意。

    等到灌满了一肚子的茶水后,连音才终于起身道别。

    离别前,连音不禁问他:“往后我若是时常来叨唠辩机师傅,辩机师傅会不会嫌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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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7338/ 第一时间欣赏快穿之专治各种不服最新章节! 作者:青罗浅衣所写的《快穿之专治各种不服》为转载作品,快穿之专治各种不服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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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专治各种不服介绍:
喜欢就看,不喜欢就点叉。别难为自己,也难为作者,谢谢!
连音的任务从来都是护住那些不服气的任务目标,没限手段方式,也不讲应不应该。
从以和为贵、五美四讲三热爱的进步青年到“社会我连姐、人美路子野”,好像也不是一条太长的路嘛。
部分故事线会与《来自快穿的你》交叠。
男主未定,候选人很多。最后的选择?看心情吧。
作者有群:123018364(敲门请写书名)快穿之专治各种不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快穿之专治各种不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快穿之专治各种不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