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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罗浅衣     快穿之专治各种不服txt下载     快穿之专治各种不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9.培训?何以辩机(六)

    自己看着办?能怎么办呢?连音无奈的在心底一叹。本想向高阳赌天立誓表一表忠心,奈何实在没这浮夸演技,最后她也只能规矩的应了声是。

    随后便提着又不知道放了什么贵重物品,反正沉甸甸的木匣子离开了府邸,前往辩机所在的弘福寺。

    出门的时候正赶上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落下来,连音到达弘福寺偏远旁门时,上回见过的那个小沙弥已经打着伞等着门边上了。

    小沙弥见这回来的又是连音,面上当即有些不高兴,显然还计较着上回连音说他的话。

    相反的,连音见到他后露出了一点笑意。她是后来才知道的,这个小沙弥其实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年纪。放在她的世界里,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而眼下却顶着个光头,穿着灰布袍,努力想要学着寺院里的得道高僧那样摆出一副脱俗样。只可惜依葫芦画瓢,只像了一半。

    连音刚走到他面前,小沙弥嘟着嘴抱怨说:“怎么又是你来,明明那位贵人身边那么多的人。”

    连音好笑,跟着反问:“那这寺里那么多的小沙弥,为什么这回还是你?”

    小沙弥一张脸鼓成包子脸,却没有接连音的话告诉她原因,只是换了话怪罪她说:“上回你不会说话,引得我事后被大德唤去受了惩戒,还被我师父罚着抄了十遍经文。”说起这几天凄惨的生活,小沙弥心里不服气极了,就连谦称也不用了,句句都以‘我’来表达情绪。

    连音听着却觉得更加好笑了:“既然都被罚了,那你今天还敢来?分明是罚的少了。”

    小沙弥更加不服气,气恼的瞥了她眼:“你以为我乐意来?还不是……”话刚起了头,他鼻子里气哼了一道,又不继续说下去了。

    连音看他这样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生起了好奇,看来是有不得不来的原因。

    落在油纸伞上的雨滴声响较之前又响了一个些,连音错开眼,看了看烟雨浸染的弘福寺内景,雨帘子中的寺院更显庭院深深,有种古老的历史痕迹。她看了两眼,不知道的心情有些沉淀下去,也不再与小沙弥打哈哈:“你领我进去吧?”

    小沙弥显然也觉得自己与连音废话太多,顺势应了声,转身走前一步后才回过身来说:“走吧。今日运气好,玄奘法师进宫觐见去了,住持等也不在寺里。”

    连音“哦”了声,也不知道这些人在不在寺里代表着什么,她不过是来送东西的,并不是来偷鸡摸狗的。

    小沙弥领着她一路走去,还是与上回一样的路线,穿花拂柳绕到了偏殿的位置。

    这座偏殿看来是辩机译经的办公场地了。

    独栋的偏殿伫立在古木绿树之后,只有一条直通殿门的青石小径。小径长有一段距离,青石的路面此时沾了雨,露出深绿的青苔色,与道路两旁的绿树成了一色,加之雨水不停,连带着偏殿也被染成了暗暗的灰绿色。

    雨天路滑,小沙弥走的慢,连音手里提着木匣子,更是不敢快走,两人打着伞像是要去朝圣般,缓着步前行。

    也因是如此,两人这一路走来的场景早一步落进了偏殿里那人的眼底。

    辩机本是译经至一半起身小歇片刻,知道外头下了雨,便打开木窗望一望外头的雨景,没想到就这么刚刚好瞧见了两个雨中人。

    小沙弥非常好辨认,因为他近日才刚罚过他。至于小沙弥身后跟着的那位,待到油纸伞往上抬了抬,露出对方的面容后,辩机几乎也是瞬间就认了出来。

    他望着两人一寸寸的靠近,脑中忽然忆起了他师父玄奘法师口述的西域之行所见所闻。西行一路有苦有难有喜也有悲,更有过往所参不透的种种奥法。

    他一边回忆着,一边描绘着那一路的蓝图,不禁沉溺其中。

    等连音和小沙弥走近时,只瞧见了一副绝佳的光头美男雨中发呆遥望图。

    小沙弥才被辩机罚过,见了他难免有些微的心虚紧张和小害怕,这会儿就想要出声唤辩机,却被连音先一步洞悉,一手捂住了他的嘴,不叫小沙弥打扰发呆的某人。

    小沙弥被捂了嘴,吓的一懵,心里惊诧,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一起来的连音捂住了自己。昂着脑袋后望,待瞧见果然是连音捂着自己不让出声后,小沙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连音来时一手打着伞,一手提着高阳交给她的木匣子,如今为了要捂住小沙弥的嘴巴,她直接将伞夹在了自己脖颈与肩膀之间,歪着头用脑袋固定着。这动作放在现代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放在小沙弥眼里,这实在是太没有形象,也太奇怪了!

    只是小沙弥的思想活动只能全压在心里,连音冲着他使了眼色,让他不要多嘴。

    小沙弥心里是不情愿的,可也不知为什么身体却很诚实的接受了连音的指令。

    连音确定小沙弥乖乖合作后,也不放开手,只是视线已经移向了窗户边的辩机。

    从乍见他的惊艳,再到想起他的故事,连音不禁有些心绪复杂的感觉。最是疑问的就是为什么他一个受了戒的得道高僧,最终会背弃佛祖和万卷经卷,踏足入红尘。

    她想,这不但是她的疑问,怕也是千千万的后世人想不明白,想要知道的疑问。如果可以,连音挺想直接面对面问一问辩机,不过这是只能想一想的事情了。

    就在连音被疑问占了思绪的时候,对面发呆中的辩机结束了发呆,猛的一下回过神来,视线的焦点就这么刚好对在了连音身上。

    于是场面又从刚才的连音看他发呆,转变成了他看连音发呆。

    唯一一个没有走过神的就只有被捂着口的小沙弥,只可惜他被连音捂着,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结果还惹来连音一声轻声呵斥:“别吵!”

    小沙弥翻了个白眼,干脆发出更大的声响。心里忿忿的想着:身后那人是傻子吗?辩机大德都已经发现他们了,她还捂着他做什么?

    连音听小沙弥忽然吵闹,下意识看向了辩机的位置,只期望没有打扰到他,没想到她的视线就这么刚好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瞧见了辩机,连音猛的一愣,瞬间有些尴尬起来。

上架以及后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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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培训?何以辩机(七)

    有点儿尴尬……

    连音在辩机的注视下,慢慢放开了捂住小沙弥的手,同时往旁挪了一步,重新用手撑住了伞,整个人规规矩矩的站着。

    这动作看在辩机的眼里,怎么都像是欲盖弥彰的意思。

    小沙弥一从连音手里解脱出来,立马双手合十,急急的念了句“阿弥陀佛”,向辩机躬身见礼。他行礼行的急切,身体一躬,屁股一撅,大半背部就这么暴露在了雨水里,一时间被雨水打湿了不少。

    连音看他跟只见了猫的小耗子似的逗趣,虽没有笑出来,但好歹也化解了不少刚才的尴尬,让她又重新镇定起来,也敢再将视线挪向辩机所站的位置。

    抬眼看过去,恰好就见辩机转了身离开窗边。几秒后,偏殿的门被从里打开,露出了穿着灰布僧袍的辩机。

    辩机打开门看一大一小站在雨水里,手上打着伞遮了雨水,下身却映出一片溅湿的痕迹,他两手合十念叨了句“阿弥陀佛”,又对两人说:“雨势看来渐大,不若先进来避避雨吧。”

    他的邀请不只让小沙弥愣了愣,连音也大感意外。

    不过小沙弥反应快,立马应了声,又像是知道连音一定会掉链子,还不忘转身先请连音进偏殿,为此还装模作样的说:“女施主,大德有请,请女施主进殿内避避雨吧。”

    连音一人一眼望过两个和尚,终于没再掉链子,先是对辩机说了声“多谢大德”,随后也装模作样的对小沙弥道了句“多谢小师傅”,迈着步子便向偏殿走去。

    小沙弥立马跟在她的身后,随着她一块儿进偏殿。

    在连音进殿时,立在门旁的辩机出于礼仪,又冲她行了个合十礼。

    按照礼仪规矩,连音应当是要还礼的。可连音哪儿懂得这些规矩,而且她的注意点全在偏殿的内景上。

    殿里的布置很简洁,除了一方摊着书卷的案几外,剩下最显眼和醒目的就要数一排排的书架子了。

    而且每排书架子上都堆满了书卷书籍,那庞大的数目量都能赶上一个小型的图书馆了。

    连音看着那一卷卷古朴的书卷,眼底控制不住的亮起了光芒,无声的赞叹着。

    辩机等两人都进了殿内,便指着殿内靠近窗户的方向的一方坐垫对连音说:“女施主请坐。”

    连音恋恋不舍的收回举目四望的眼神,向辩机谢了声,不做他想的坐了过去。至于没有份落座的小沙弥只能跟在辩机的身旁,看着辩机取了一旁矮桌上的茶壶沏了杯热茶,递到了连音的身前。

    连音被他这样招待,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地方,反而小沙弥看她时满面的不赞同,好像她欺负了辩机一样。

    连音略过小沙弥的表情,视线继续放在那一大片的书架子上。心里猜想着堆在架子上的都有些什么书籍,不过像辩机这样被称为大德的和尚,所涉及的书目应当都是经文。虽然她对经文并没有多大的涉猎,但如果能看一看这些真正的古书籍,那也是桩非常美好的事情。

    对了,还有那部《大唐西域记》。

    一想到与书有关的内容,连音的思绪立马跑偏起来。

    也是到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在念书的时候也曾研读过这本书。它所涉及涵盖的方面实在太多了,有各地的地理形势、水陆交通、气候、物产、民族、语言、历史、政治、经济生活、宗教、文化、风俗习惯等等方面,还包括了对各地宗教寺院的状况和佛教的故事传说。

    不过由于古今文化之间的差异,哪怕有许多后世的高人对这本书进行了注解,连音还是有许多地方没有研读透和理解的。这一点,不但连音如此,便是后世的许多学究也有同样的想法。

    如今再见这位撰笔的人,连音一下子冒出了许多的想法。譬如能和这个和尚做一下学术研究就好了。

    辩机招待完连音后,重新坐回他译经的矮木桌后,望了连音两眼后才出声问:“女施主上回来过,今日又来,依旧是上回的目的?”

    被他的问话唤回神思,连音捧着热茶小小的抿了口,沾了沾湿意,也压了压刚冒出来的蠢蠢欲动的想法,强迫自己先办正事。点着头道是:“我家主人心慕大德之名已久,今日特意嘱咐奴过来,就是想像大德一表心意的。”

    小沙弥在旁点点头,似乎在为连音终于没再掉链子而表达满意。

    但小沙弥显然是高兴的太早了,因为辩机紧接着就道了一句:“如此,那贫僧依旧是上一回那番话。还请女施主回去转告,今后也请不必再如此了。”

    小沙弥果然立马换上了一张苦脸,对着连音猛使眼色,要她继续发力。

    连音瞥了小沙弥一眼,暗自好笑他的戏多,不过在好笑之后,她还是配合了小沙弥的期望,对辩机说:“佛家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德既然是大德,想必应当很是了解这话的。既然如此,大德为何还要这样狠心的陷奴于生死间呢?”

    这话一出,不只辩机愣了神,就连那刚才戏超多的小沙弥也一齐呆看着连音。两人此时心里怕是同样的想法,这女施主说的是真是假?有这样严重吗?

    连音起身提着放置在旁边的木匣子,直接提到了辩机所坐的案几上,同时也面对着辩机跪坐下来,说:“来之前,奴的主人便已经放话,如果今次奴还不能让大德收下心意,便要自己想好如何交代。可奴一介小小婢女,能够如何交代?”

    辩机直视着她,显然被她这话震惊不小,此时哪里还有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那一套,更不懂的男女有别的避嫌了。

    “所以,还望大德能够救苦救难,挽救奴一命了!”连音说罢,将木匣子往辩机的方向推进了一些。

    回望向辩机,连音眼神真诚,那眼里哪里有半点祈求的意思,又哪里有什么命将休矣的惊忧。真要说有什么,辩机只看到了从容和淡定。

91.培训?何以辩机(八)

    春雨一场来的匆忙,持续了一两个时辰后,终于挤尽了最后一滴雨水,原本阴沉的天也渐渐地敞亮了起来。

    雨水停的时候,连音便功成身退离开了弘福寺,这一回都不用小沙弥引路相送,她已然记熟了路线,由自己走了出去。

    而那小沙弥也委实没什么心情送她出寺,因为自从连音一点不懂为主人家保留几分薄面,将自己说的凄凄惨惨开始,小沙弥就已经进行了石化状态。

    他心里反复念叨的就只有一句话:这个宫婢太太太……太胆大包天了。

    这样诋毁主人家的话也是她能说的?她都不怕被人揭发了?要知道当朝律法里言明了,奴是不能非议诬陷主人的。要是被主人家知道了,那可是能上告官府治罪的!

    这宫婢不是没有脑子,就是太过信任他和大德了。

    不过小沙弥转过眼再想,大德如此高洁品性的人,当然不会胡议他人是非的。如今在场的就三个人,听见那宫婢胡说的也就三个人,她自己总不可能宣扬到主人家面前去,辩机大德也不是这样的人,那要是传了出去,嫌疑人不就只有他了?

    想通了这点,小沙弥不由得汗毛一竖。随即又推翻刚才的所想,并在心里反复肯定,他当然也不是乱嚼舌根的人啦!

    除了小沙弥外,辩机也保持着正襟跪坐的姿势,视线一直紧盯着他面前的木匣子,好像是在用意念猜测木匣子里装的会是什么。

    脑子里却在回放着雨停前连音对他说的话,连音说如果他真不愿意接受这份心意,他可以选择在她离开后,将木匣子里的东西转赠于其他人。

    此外,她还说了一段引人深思的话。

    连音说:“其实如果可以选择,奴也不愿意给大德送什么心意。同样的,奴也不希望大德接受奴送来的任何东西。更是想顺应着大德的拒绝立马就走。但是这回是例外,奴得先保证奴的小命才成。如此,也只能委屈大德了。”说完,她甚至还对着他扬了道淡淡的笑。

    笑意淡淡,没有那些自诩聪明人的狡黠,反而像是句句皆在肺腑。

    就在她走之前,她还不忘为他出谋划策,告诉他说,无论这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他有个最好的处理方案,那便是将匣子转赠给他的师父玄奘法师。

    她更是说,玄奘法师既然是他的师父,他便该多向他师父看齐。

    他总觉得她这最后一句话别有深意,但不知道深意到底在哪一层。

    越想,辩机越是觉得疑惑。除了佛法之外,这还是他头一回有参不透,却又很想参透的心思。

    直到眨了几回眼后,他才从木匣子上移开视线,望向还站在他身后的小沙弥,唤他:“道定。”

    小沙弥一直身子,看向辩机,喃喃的回:“大德。”

    辩机问他:“下回这位女施主再来,你还会引她过来吗?”

    小沙弥一缩脖子,发出了“额”的一声,却是半天都回答不出个答案来。心道:他也不想的,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啊。

    辩机耐心的等了片刻,随后才自行接过话说:“若下回还是她来,便引过来吧。”

    “咦?”小沙弥一惊。

    这话他怎么好像有点儿听不懂呢?大德的意思是,如果下次还是今天这位宫婢过来,他就可以领她过来?大德不怪罪他吗?上回分明还罚了他呢!真的不怪罪吗?

    道定很想再问个清楚明白,可他又没这个胆子,只能处在不敢置信里。

    辩机交代完了后,视线又挪回了那只雕花精细的木匣子上。一直等到天色将暗,确定他的师父玄奘法师回到了弘福寺里,他才提着木匣子前往玄奘所住的禅房。果然如连音替他出谋划策的那样,将东西上交给了玄奘。

    这边弘福寺里的后续情况自然进不了高阳的耳朵,等到连音回去交差,将辩机收下了东西的消息回复给高阳后,高阳当即高兴的褒奖了连音一番。

    接下来的几天,不只连音,连带其他几名伺候高阳的宫婢在面对高阳时,都能明显觉出她的好心情,连带伺候起来也轻松了许多。在面对宫婢们偶尔犯的小错误上,高阳也采取了包容的政策,再不像之前那样严厉。

    这样的转变,更不用说已经是夫妻多年的房家二郎房遗爱了。

    虽然高阳在面对房遗爱时,面上的表情淡薄不少,但依旧还是难掩心情的舒畅。房遗爱再是大脑结构粗糙,见到这样的高阳也知道此时的她会比以前好说话许多。

    他心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夫妻关系的淡薄,有意想要与高阳缓和一二,便想以狩猎为借口,邀请高阳一起出去散散心。

    当房遗爱压着自己大男人的骄傲,主动和高阳示好,得到的却是高阳的当即变脸:“狩猎狩猎狩猎,你堂堂一个驸马员外,难道就只会狩猎吗?半点都学不会你爹那套吗?”

    被高阳这么一冲,房遗爱当场面色一青。

    同在屋里当值的连音和其他两名婢女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是尊木头,半点也不去看房遗爱或是高阳,以免引来祸水。

    房遗爱哑口无言的瞪着高阳。这已经不是高阳头一回这么嫌弃他了,然今天他只觉得万分委屈。

    是了,是了,高阳公主明确的表示过她喜欢的是文质彬彬的文人,是可以与她花月下吟诗的才子,而不是他这样的除了狩猎,别无他长的武人。

    可遥想刚为夫妻的那时候,她也不是这样的啊。

    忆往昔种种,再反观当下。房遗爱除了委屈外,又积起了不少的憋闷。驸马又如何,员外郎又如何,不过只一个名头,哪里有的半点实权?想他堂堂宰相梁国公之子,难道会稀罕当这个没权,还处处落下风的驸马吗?

    再观高阳那一脸毫不掩饰的瞧他不起的表情,房遗爱的犟脾气也冒了上来,鼻子里重重的一哼:“既然公主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公主。公主歇息吧!”一拂袖,转身便走。

    这回轮到高阳目瞪口呆的看着房遗爱说来就来,说走又走,整个人气的微微发颤。

    站在屋内的两名宫婢则都与连音对了眼,皱起的眉眼里都含着担忧。

    看来高阳的好心情就此终结了。

    接下来,就该自求多福了!

92.培训?何以辩机(九)

    高阳贵为一国公主,从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手心上呵疼着的。在她的印象里,就连贵为一国君主的李世民也不曾对她甩过袖子,冷脸离去过。这么一比对,房遗爱简直就比过她父皇去了。她这心里便更加不是滋味了。

    因为这回房遗爱的拂袖离去是史无前例的,她越想越气,时常睡到半夜就给气醒过来,竟是一连三天都没有睡好觉,嘴里更是气出了几个热疱子。

    这嘴里一生了疱子,是吃饭也不利索,喝水也疼,一来二去,心情更是差的无比。整个人跟只炮仗似的,一点就燃。一燃起来,首当其冲吃苦的就是她身边的这几个宫婢。

    连小心谨慎如连音的,也在所难免的被高阳骂了个狗血淋头,差一点也跟着其他宫婢一起挂彩。

    而身为罪魁祸首的房遗爱,或许是得到了风声,这天后也不知道躲到哪儿去避风头了,再没在高阳的面前出现。高阳见不着这个罪魁祸首,不禁没有平和,反而更是不好过。

    就这么人仰马翻的折腾了几天,高阳的火气始终降不下去,但她终于不打算再窝在府里继续跟自己置气。一拍桌子,直接喊了当值伺候的连音随她一起进宫,“回娘家”告状去。

    高阳的心里非常想去找她的父皇,当着她父皇的面狠狠的告房遗爱一状。但理智却也告诉她,她去她父皇面前说这些并不会有任何效果。不论别的,单说房遗爱是房玄龄之子,她父皇必定不会拿他如何。

    思来想去,高阳最终去的是她的生母杨妃的寝宫。

    连音委实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见到唐太宗的杨妃的机会。同时不禁想着,不知道稍后能不能有机会见到鼎鼎大名的太宗皇帝,如果有幸见到,那她这回来也真是不虚此行了。

    两人到杨妃的寝宫时,杨妃正在宫里闲品着一卷书册,见到高阳的到来还颇为意外。

    就着向杨妃见礼的功夫,连音暗暗将这位内宫四妃打量了番。

    她是隋朝隋炀帝的女儿,是帝姬,出生贵胄。朝代的倾覆并没有让她与她的其他家人那样,只是从一名高高在上的帝姬成了后宫中的一员。她本也可以像高阳这样恣意骄纵,但成了后妃的她却只静静地在这后宫里生存着,不争不抢,活的淡然而又静逸。

    连音知道这位杨妃一定是个大美女,不然也不会令太宗皇帝心心念念。如今见到后果然如她所想,反过来再看高阳,虽然说女肖母,高阳也是绝色,但与杨妃相比起来,高阳独独缺少了那一份最重要的令人舒心的气质。

    将结论盖了论后,连音便规矩的退到了一旁,默然的旁听起母女俩的谈话。

    高阳好容易终于又了可以倒苦水的人,也不耽搁时间,一坐下便将这几日梗在心里的事都倒给了杨妃听。等她说完后,杨妃并没有宽慰高阳,反而说教她:“你既已是房家妇,也该学着贤惠了。梁国公膝下诸子皆是一表人才,那二郎尚了你至今,在你父皇面前表现颇佳,你父皇也夸过几回了。你可不要惹你父皇生气。”

    高阳一听,当即坐不住了。一脸怒气,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杨妃见状,立马提高了一个声度:“你去哪儿?回来!”

    高阳顿下脚步,胸膛起伏了几回合,最终也没再继续往前走,乖乖的折返了回来。

    还没等她再坐下,杨妃已经又接了先头的话:“你这脾气,该是改改了。还当是在你父皇手心里呢?”

    高阳憋不住了,反道:“我堂堂一国公主,他不过一个梁国公之子,竟也敢当我面拂袖而去,给我脸色瞧。母妃竟还来怪我的不是,我又没做什么,也没对他说什么。他这样,眼里既是没有我,也没有你,更没有父皇!”

    杨妃瞟了她眼,没好气道:“你这帽子扣的委实大了些。”顿了顿后,才又教导高阳说,“我还是那话,你既然已与房二郎促了姻缘,如今也有些年头,你与他应当是俱荣俱损的一体才是。你呀,也不该总是挑拣着他的不妥之处,也该多将注意力放在他可取的之上,如此日子才能轻松的起来。”

    高阳一脸的不赞同,但这会儿却没有当即就反驳杨妃。

    杨妃见此,又发自肺腑的言传了许多为人妇的注意之处,又教她平日里该如何和房遗爱相处,在房玄龄和她的婆婆卢氏面前又该如何。这些话在这些年里也不是头一次提起了,但杨妃依旧不厌其烦的向高阳言传身教着,只为了这个女儿能过的开心一些。

    出乎连音的意料之外,高阳在杨妃后半段的教育中,再也没有发表任何的反对意见。

    杨妃一人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直到她完全说过瘾之后,高阳才以时辰不早为借口,辞了杨妃离宫。杨妃本想挽留高阳用了正膳后再走,但高阳已经往外走去,她也只能作罢。

    出宫的路上,高阳且行且停,一脸的若有所思。连音跟在她身后,只能顺着她的速度,三步一顿的走。

    当高伟的宫门就在眼前时,高阳才猛然顿住了脚步,忽然抬头挺胸起来。

    连音下意识的四周一望,却没见到任何人影,一时间不明白高阳这举动是什么意思。

    但就闻高阳说:“连音,回府后将府里所有家姬拟份名单上来。”

    连音不明所以,但没敢多问,只应了声是。

    高阳吩咐完了这事,心情似乎这才顺坦起来,再次迈着步子往外走。

    一直到她坐上了车架,她才又开口,说:“去弘福寺。”

    这下子连音可憋不住了,一脸惊讶的向高阳确认:“公主要前往弘福寺?”

    高阳坐姿端正,其中又带着傲然之意,斜乜了连音眼后,冲她微微一笑,语气却带着压迫:“怎么?难道是我说的不够清楚?还是你觉得我不能去弘福寺上柱香?”

    “奴不敢。”连音忙是低眉敛目,放低了姿态。

    高阳收回眼神,轻声一哼。但随即又露出一些真正的笑意,全然是憧憬着接下来的弘福寺之行。

93.培训?何以辩机(十)

    弘福寺位于长安城修德坊的西北隅,自打建寺以来便是天下名僧的聚集之所。如今有了玄奘法师的坐镇,每每开坛译经**,都会引得长安城大半的达官贵人前往聆听妙法。

    以至于现如今,天天往来弘福寺求佛法的善男信女都快要将弘福寺的门槛给踏平了。

    高阳结束了“娘家”之行后,责令马车经由安福门后绕到了修德坊,时间上也并没有花上太久。

    当她的车架到达弘福寺时,寺里早已是香火鼎盛之时。

    络绎不绝的香客们并不知道来的这架华盖载的是哪位达官贵人,再者他们也见惯了每天出入的各种显贵,依然没有多大的好奇心。

    再者高阳下车时头顶着幂帽,外人根本无从得知她的面貌,是以她的步伐也显得很是轻快。

    在头一次来到弘福寺正门的连音面前,更是像个老香客一样,熟门熟路的领着连音了进入弘福寺里。

    相较于高阳的熟门熟路,连音则微微露出了惊讶和惊叹的表情。要知道,这座唐代著名的译经之地因为战火的侵袭,根本就没能幸存到后世。唯一还能知道关于这座寺庙的一星半点信息,还是建立在与玄奘法师挂钩的事情之上。

    所以如今连音能真正站在这座寺庙之内,真切的感受着它的香火鼎盛,这种感觉是她前两回从旁门进入寺内时,根本就无法感受到的。

    她甚至觉得,如果能有一部摄像机将眼前所见全都记录下来,那真是一桩太美好的事情了。

    寺内的第一重殿便是雄伟的大雄宝殿,殿前与寺门之间是片宽阔的广场,广场中间架着一座青铜香鼎,此时鼎内满是香烟袅袅,与此外,四周不少的香客正往大雄宝殿内而去。

    有人一边步履匆匆一边还在问说:“那位大德的讲经会该要开始了吧?”

    身旁的人看看天色,正在估量时间的当口,寺里忽然响了几声小撞钟的嗡响。

    那小撞钟是弘福寺里的一个特殊声响,每当沉闷的嗡响连续响过九下,便是代表寺内正有一场法会进行。

    刚在对话的人在小撞钟响起时齐齐停步听了听,直到确定那撞钟确实响了九下,这才又重新拾起步子往里走,边还催促道:“快快快,果然开始了。”

    “走走走,可得看看还能不能占到好位置了。”

    说着,两人便奔进了大雄宝殿里,进了殿内却不是向宝殿内的大佛参拜,而是绕过了佛像向着殿后而去。

    大雄宝殿之后又是广场。

    高阳并没从两人简单的对话里听出是哪位大德要开讲经会,可如今长安城内外名声最噪的无非就是帮助玄奘译经的那九位大德。其中就包括了辩机。

    一想到有可能是辩机,高阳这心也跟着飞起来了。

    回头对连音吩咐说:“我们也去瞧瞧。”话还没完,她脚下的速度已经加快了一步。

    连音紧随她的脚步,两人一块儿进了大雄宝殿,又从殿后门而去,进入第二重的寺内广场,跟随着刚才说话的那两人的脚步,一起进了正在举办讲经会的偏殿广场。

    高阳和连音一进入讲经会广场,首先入眼的便是乌压压一片人群,都是闻讯赶来听取讲经的善男信女。而那第二眼,便瞧见了端坐在高台莲花座蒲团上的那名年轻大德。

    那是被时辈举荐的最年轻大德,一身流水袈裟结在身上,衬的那位大德更显宝相庄严如日月。

    他的一瞥一眼,启唇的一言一语都带着出尘高僧才有的姿态,出口每一句经文都是一片菩提,浸润着座下的善男信女。

    而在高阳的眼中和耳中,她只瞧见了那名年轻人俊朗如日月星辉的面貌,而他出口的每一句言语,并不像是在说深奥大意,而像是贴在她耳畔轻诉的呢喃情话。

    高阳一瞬间就沉迷了。

    为了能够将她日思夜想的那人瞧看的更清楚一些,她不由自主的掀开了幂帽的白纱。这么瞧看过去果然一片清明,高阳很是满意。

    就在高阳陷入辩机的美色中无法自拔时,连音也同样被辩机惊艳了。

    但她惊艳的并非是辩机的美色,而是此刻辩机斐然不同的一举一动。

94.培训?何以辩机(十一)

    在这一方宽阔的天地里,檀烟袅袅升向天际,姿态虔诚的善男信女们坐满了在整座广场,全神贯注的聆听着高座上那位年轻的大德用如诵如歌的梵音传播着广博的妙法。

    同时被这么多的善男信女所围绕,那位年轻的大德也并没有因此就怯场,望向人群的每一眼都带着佛祖的怜悯。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看着面前这一幕场景,以及这样的辩机,连音终于能够明白后世会有那么多的赞美词用在辩机身上,也终于真正明白为什么他能教高阳公主一眼相中,又为之沉迷。

    无关乎俊美的声色表象,而是辩机就是有这样一种魅力。

    连音甚至觉得她已经不会再惋惜高阳为什么要纠缠这位沙门中人,但凡感受到这样的辩机,就算没有高阳公主,也会有其他的公主。唯一的不同只在于或许其他人只敢对辩机顶礼膜拜,而高阳却还想离他更近一分。

    高阳和连音就这样各怀心思的站在距离辩机最遥远的位置,直到辩机的视线扫过,并发现了她们。

    要注意到她们俩实在是太简单了。因为相比起其他虔诚跪坐着的人,只有她们俩是站着的,而最遥远的距离,其实在有时候也是最醒目的距离。

    在视线注意到两个女子后,辩机多花了几眼的时间才辨认出那两人都是谁。而在辨认出人后,辩机讲经的话语突然断档了一拍。相对之前辩机的语速,这既是一个很明显的缺口,但也算是一个非常小的失误。大与小之间的却别,只在于有没有人用心注意到。

    连音不知道满座的善男信女有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但她却是注意到了,也对他这突然的失误表示好奇。难道是他注意了高阳的存在?她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瞥了眼高阳,想知道一直仰望着辩机的高阳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不过显然高阳早已经进入痴迷的状态,根本就没有其他多余的心思去注意这一点。

    撤回眼神,同时也退回原位,连音的视线重新移到了远处高台的辩机身上。

    辩机今日讲的正好是玄奘法师从西方净土取回的真经,连音也不知道她与高阳到底站着聆听了多久,或许很久,或许也不久。

    一直到辩机站起身,由四位小沙弥护着离开讲经的法场,高阳才从如痴如醉的梦幻里醒过神,一脸神情急切,似乎不愿意让辩机离开,目光追逐着他而动还不够,脚步也要往辩机的方向走去。

    连音看情况不对,忙是碰触了下高阳的胳膊。

    高阳被她一碰,这才恍然醒神。眼看着原本背对着她们跪坐的善男信女正在起身准备退场,她忙是将原本撩起的帽纱又放了下来,简短的道:“走。”率先转身往法场外走去。

    连音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走出法场后,高阳四望了下寺内的每条路,低声对连音说:“我要去见见他。”

    连音下意识的就要劝说高阳不要去见,但幸好理智在她就将要将劝说说出口时及时阻止了她,随后出口的是一声言听计从的“是”。

    高阳是公主,她不过一个婢女。高阳不像她爹,她是被持宠而娇的掌上明珠,不会懂得明君也要听取劝谏,更不会乐意听人说不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这类的话语。如果她多加干涉,不管是否苦口婆心,这回去后怕是都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连音让高阳稍事片刻,她去探问寺内的小沙弥该如何见到辩机,一边心里暗自松口气,幸好没做不该做的。在对待高阳和辩机的这件事上,她得换别的法子来。

    在询问过寺里的小沙弥后,连音很快知道了该怎么去辩机平日里常待的偏殿,一路引着高阳往偏殿的方向走去。

    一阵穿花拂柳的之后,连音终于又见到了那座熟悉的偏殿。

    不过显然她们俩今天来的时候不对,还没有接近偏殿门前的那条青石小径,不知道从哪儿出来了两位年轻僧人,见了连音和高阳便将一左一右将两人挡了下来,礼貌又不失疏离的告诉两人,这是寺内的禁地,外人不能踏入,请两人速速离开。

    连音心里真觉得这两位年轻僧人来的真是及时,都想要为两人鼓鼓掌了,不过面上却一脸的为难和不解,对两位僧人说:“我家主人想见一见辩机大德,两位师傅还请帮忙告知一声。”

    僧人中其中一位道:“辩机大德并不在此处,还请两位女施主速速离去吧。”

    不论真假,连音心里暗道这真是太好了。

    不过,她还是非常尽忠职守的再问那位告知消息的年轻僧人:“那这位小师傅可知道如今辩机大德在何处?我家主人是大德的信女,此行专程是来向大德求禅的。”

    连音的这番话说的高阳耳根子很舒服,虽然连音瞧不清高阳的表情,但高阳的肢体形态让连音看出了些门道。

    刚才那位僧人又道:“大德讲经毕后便去见玄奘法师了。”

    高阳的眉毛一皱,如果辩机去见其他人,她还能不顾的去见一见,可要是辩机去见的是玄奘,那她真是无法了。如今陛下万分信宠玄奘,朝内上下基本都给足了玄奘面子,她自然也不好不给玄奘的面子。而且要是叫玄奘知道她来弘福寺见辩机,也不知道回头会不会将这事传入她父皇的耳中。

    对于小心谨慎,高阳还是懂得的。这么一掂量,她只能按捺下想见辩机的情绪,思索了几息后,妥协的转身离去。

    高阳一转身,连音忙是向两位拦路僧行了个合十礼,并附赠了一抹淡笑,随后追上高阳的步伐。

    没有达成所愿,高阳带着些微的遗憾离开了弘福寺。

    两名拦路僧等两位女施主走远了以后,这才一齐向着偏殿走去,走到殿门前向殿内人回报说:“大德,已经按照大德的吩咐,将那两位女施主劝走了。”

    殿内,一身流素袈裟的辩机念了声“阿弥陀佛”,谢了两位僧人。

    等两位僧人汇报完离开后,他这才慢慢的解开身上的袈裟,神情里松懈了一些。

95.培训?何以辩机(十二)

    高阳虽没有与辩机私下见到面,但在讲经法场中见到了辩机讲经也算是一种心灵上的小小安慰。

    这一趟弘福寺不虚此行,高阳的心情总算从阴霾中走了出来,又绽放起了阳光。

    回府之后也不再动不动就挑旁人的错处,贴身服侍她的宫婢们总算也能跟着松口气。

    连音回到府邸后也没忘记高阳在宫里时交代过的事情,当天回去便寻了府邸的女管事将府里所有家姬的名单拟了一份。

    在唐代,大户人家非常流行豢养家姬,连音对此早就有耳闻。但当她真正看到名单数目时,她还是吃惊不小,没想到府邸里竟然有那么多的家姬。

    对于家姬这个角色所代表的含义和在府里的地位,连音心里也是有些数的。如果可以,连音挺不想将这份名单交给高阳,因为高阳如此突如其然的想要家姬的名单,她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归根结底,无非是想要送人。

    可高阳要名单的决定显然也不是一时兴起,所以第二天时,她便招连音主动问起了名单的事情,连音无法,只能将名单交给了高阳。

    接过名单后,高阳难得耐心的将名单从头到尾都过目了一遍,随后对连音吩咐说:“午后将这些家姬聚起来,我要亲自过目。”

    连音眉心一拧,很快又松开,对于高阳的吩咐只能依言照做。

    午后,高阳小憩片刻后一一见过了府里所有的家姬。

    府里的家姬们俱是能歌善舞的妙龄女子,个个模样都十分水灵,或许是长期练舞的关系,全都身姿曼妙,气质上佳。据连音了解后得知,这一班家姬中,年级最大的不过二十二,比她在现实世界的年龄还小上二三岁。

    看她们卑微的蹲跪在高阳面前,任由高阳一一掂量检视,就像是待价而沽的商品那样,连音说不出什么想法,只是在暗自琢磨着高阳的目的到底会是什么。

    直到高阳在众多家姬里选中了两名长的最娇艳的,让她们单独留下,连音才知道了高阳的目的。

    她挑人是准备要送给房遗爱!

    连音这才想起来后世谈起高阳房遗爱这对夫妻时,确实有提过这一出,高阳送了两位美妾给房遗爱,房遗爱很是心喜,随后日日与这两位美妾厮混在一起,更甚者,房遗爱还为两位美妾一掷千金。

    不过,记得没有错的话。送美妾这事是在房遗爱发现了高阳与辩机的事情之后。如今,高阳与辩机,还没什么事吧?高阳怎么就先送美妾了?连音怀疑是她记错了,不由得反复在脑中确认着这些讯息。

    而高阳则语意淡淡的对那两位被她单独留下的家姬说:“我看你二人都很是不错,我想将你二人赐给驸马,从今往后便跟在驸马身边,伺候他一人。”

    两位家姬满面的不敢置信,公主竟然这么大度,亲自为驸马挑选伺候的人?至少对她们而言,这真是闻所未闻的事。还不曾有哪位公主为驸马挑过伺候的人,毕竟驸马的身份不同一般人。更不可能与一般男儿相提,别人家的男儿可以有三妻四妾,驸马却是不能的。

    因为不敢置信,两位家姬迟迟不敢接话。

    高阳也不恼她们的失礼,等了片刻后又问:“如果你们不愿意,我自然也不会勉强。不过如果你们愿意,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你们且大胆回答我,可愿意为我分忧解劳?”

    两位家姬面面相觑了眼,同时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迟疑和亮光,如果高阳公主所言是真,那她们今后岂不是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两人犹豫不决了片刻后,终于其中一位小声的应了一声愿意。

    随即,另一位也跟着应了愿意。

    高阳一听,面上很快浮起了一抹笑意:“很好。既然你们都愿意为我分忧解劳,那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只要你们伺候的驸马高兴了,我便做主将你们二人升上良人。今后再不是低下之人。”

    两人这一听,又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高阳勾起唇角,对着两人的不敢置信貌再一次重申:“只要你们听从我的吩咐,好好伺候着驸马。”

    “奴定当尽心竭力!”率先回答高阳愿意的那位家姬再一次抢先开口,声色忠诚的表着心态。

    旁边的另一位见了后,也立马跟着效仿。

    高阳看着很是满意,不过她也并不立马就将她的“吩咐”告诉两人,只让两人先下去,并准备这两人可以休息三日,好好的准备一番,三日后就送去房遗爱那边。

    两位家姬异常恭顺的退了下去,待到离开高阳的屋子后,这才相对着露出满面的喜出望外,手挽手一起向自己的所住的院落而去。

    另一边,选定了人选的高阳也是一脸舒坦的模样。手支着额头,嘴角的笑一直扬着没有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说:“连音,这三日帮她们俩打点一下,一定要装扮好了。”话语说平淡,不过高阳在说话的时候又加了一个瞥向连音。

    连音也就知道了高阳所谓的装扮好了,是要她一定一定好好装扮那两位家姬。她忙是应是承下。

    吩咐完连音后,高阳视线一转,又说:“金巧,去将这消息告知驸马,留意下驸马的态度。”

    名唤金巧的宫婢也跟着应是,接下高阳的吩咐。

    自大唐朝建立以来,在高阳之前,怕是真没有一位公主会主动赏赐姬妾给自己的驸马了。房遗爱得到消息后也不敢置信的愣了片刻,不过等他回过神后,他很快便拒绝了高阳的美意,义正言辞的不愿收下高阳赏送的美姬。

    房遗爱到底与高阳做了七年夫妻,所以不敢说百分百了解高阳,但也掌握了些高阳的脾气性格,她这样做,怎么都不像她的性格。房遗爱怕高阳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等被高阳派去传消息的宫婢金巧回来回禀房遗爱的态度后,高阳只是随意的哼笑的两声,但并不将房遗爱的拒绝放在心上,三日后,她便要人将那两位家姬送去了房遗爱的身边。

    在将家姬送去给房遗爱的路上,高阳心情高涨的将连音招到面前,和颜悦色的对连音说:“你替我去一趟弘福寺。”

    连音当下的第一反应,又要送东西了。

96.培训?何以辩机(十三)

    高阳让连音去一趟弘福寺,连音的第一反应就是高阳又要给辩机送东西去了。毕竟高阳让她去过两次,那两次都是为了送礼而去,所以这已经成了连音的第一反应。

    当然,也很直观的反应了高阳身为天之骄女,确实拥有数不尽的宝物可供她拿出手奉献给喜欢的人。这一点倒是和后世那些为了追求喜欢的美女不惜豪掷摆阔的富二代很相像。都是送花、送礼物的套路。

    但就在连音这么单纯的认为的时候,高阳却接了一句:“我这里有样东西,你且取了去交给那位辩机大德。同时替我转达一句话,这月十五,我将亲自前往弘福寺祈福,到时还想见他一见,我心中有诸多疑惑,想与他问问禅。”

    原来送礼不是主要目的,约时间见面才是高阳的目的。看来高阳还惦记着弘福寺之行没能在私下里见到辩机的事情。

    像高阳这样身份的皇亲贵胄,约个时间去祈福上香确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许多不轻易抛头露面的贵人都会走这样的流程,先一步知会寺里一声,做一做清场工作。而在祈福后与寺内主持或大德问禅论经更是无可厚非之事。高阳这话说的太圆满了,连音想了一想,实在是无力反驳。

    高阳很快让人准备好了要送去弘福寺的东西,这回的礼物不再像前两回那样沉甸甸,连音取了东西便坐上府里的车驾上了路。

    因这一次是高阳临时要求连音去弘福寺,并没有事先知会过弘福寺里的接头人,所以这次车驾会将她送到的是弘福寺正门口,接下来就需要她自己去搞定了。

    连音本对这个安排并没有意见,但等她出发至半路时才想起来一桩重要的事情,她似乎从没问过弘福寺里那个接头人小沙弥的法号,要是不知道对方的法号,那么大的一个寺,那么多的沙弥,她又该怎么找到那个小沙弥,让他领自己去见辩机?

    意识了自己的错误后,连音陷入了犹豫中。片刻后,她抱着一份期望去问驾车的车夫是不是知道那位小沙弥的法号,只可惜,车夫实力向她演绎了什么叫做一问三不知。

    待到车驾听在弘福寺门口时,她只能放弃从车夫身上打听出想要的答案,悻悻然的下车进了寺内。

    今天的弘福寺依旧是香火鼎盛之状。

    连音与一个个香客擦身而过,边琢磨着自己应该怎么做。是该先打听下那个接头小沙弥的法号,先见到小沙弥。还是直接去寻辩机好?

    距离上回来弘福寺并没有过去太久的时间,连音也不是路盲,相反的,她的方向感很不错。所以如何从寺院正门走到辩机那座偏殿的路线,还牢牢的记在她的心里头。

    连音盘算了一会儿,最终决定不去找那小沙弥,而是直接去找辩机。

    从人流热络的正殿走到几乎不见外人涉足的寺内深处,连音很快就顺着路找到了辩机常待的那座偏殿。一边靠近偏殿,她不忘四下环顾,确定不会像上次那样突然有人冒出来。

    等她踏上偏殿前的那条青石小径时,她更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以竞走的步伐和速度在最短的时间内走到了偏殿前。

    偏殿的殿门紧闭着,似乎在告知着来者,殿里头并没有人在。但连音却一眼注意到殿旁的木窗是打开着的,她干脆绕过门,走向了窗边,就着洞开的窗户望向了殿内。

    一眼望进去,视线角度恰恰好望见了坐在书案后的那位年轻大德。

    对方并不知道窗边此时正有人在光明正大的偷窥,手中握着笔正在书写着,那神情相当的认真。

    认真的与那天讲经时的他很是相像。

    或许是因为脑中总是遗忘不掉他与高阳流传于后世的那桩风月故事,当她看见神态认真的辩机时,连音总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恍然辩机并非只是个贪恋美色,追逐不正当的感情,最终害人也害己的可悲人物。

    看着提笔认真的辩机,连音没有出声打搅他,就站在窗边静静的看着他,细细的打量。

    这一站也不知道站了有多久,直到辩机顿下笔忽然抬头往窗边望过来,两人这才恰好对上了视线。

    视线对上的一刹那,辩机明显一愣,意外着连音的出现。

    也是他这么一愣,反倒让连音从刚才的打量中抽离,下意识的露出习惯性淡笑,率先唤道:“大德。”

    辩机听到她的声音才醒过神,视线在她的笑容里收回,搁下笔对着连音双手合十行过一礼,念了声佛偈后也回应了一声:“女施主。”叫完连音,辩机也不说二话,直接起身往殿门边走去,随后便听见殿门打开的声音。

    连音又绕回殿门边,辩机站在殿门旁,再次冲着她行合十礼。

    连音下意识也想回他这个礼仪,但注意到自己手中还提着东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问他:“又来打扰大德了,不知道可让奴进去说话。”

    早在她从窗边绕回来的时候,辩机已经看见了她手中提的物件,几乎不用费神去猜,他也知道她来是什么目的了。不过他并没有拒绝她的要求,侧了下身子,主动给她腾出了一条宽敞的道,无声的请她入内。

    连音见他不反对,忙道了声谢,跨步走入了殿里。

    一回生,二回熟,这回也不用辩机招呼,她已经自动自发坐到了上回坐过的位置上。

    辩机看了她一眼,默默的含下了一道似有若无的笑意,转身回到书案旁沏茶。

    等他将茶盏放置到她座旁的矮几上,又坐回他那方书案后,连音才先声说:“大德不问奴怎么又来了,也不问奴来做什么,就这样让奴进来歇歇腿。如此淡定淡然,真不愧是大德。”

    对于这赞美,辩机的表情岿然不动,她说完后就接话说:“女施主怎么又来了?又是来为你家主人送礼?”

    连音无语的望向他:“……”他这算是故意打她脸吗?那他可真是厉害了!

97.培训?何以辩机(十四)

    连音无语的看着辩机,她不过是为了接下来的话题做铺垫,才夸他具有佛子风范,他不接受也罢,偏偏不像前两次那样表现出的性格,反倒要故意展现实力打脸。难道自己之前解读出的辩机是错误的?

    就在连音重新解读辩机的时候,对方则一脸真诚耿直的回望向她,似是就着刚才的提问在等她的回答,全然都没有堵死了别人的话,也已经将天聊死了的自觉性。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的互相看了片刻,直到连音因琢磨不出而放弃,重新调整好状态,淡定的回复他道:“是,是奴的主人遣奴来的。大德……”

    辩机的表情里透出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连音进来时手中便提着高阳命人准备好的东西,如今置放着礼物的木匣子正放在连音坐的旁边,不只连音随便一瞥就能看到,从辩机所在的位置望过来也是非常清晰的占据着他一部分的视线。

    于是下一句就听辩机道:“那这一回,女施主是想要贫僧收下,或是不收?”问完话后,他嘴角处隐隐上扬了起来。

    要不是连音眼尖,没有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他的诚恳语气和真诚眼神中,怕是就要错过这小小的变化。可也正是因为瞧出了他表情上的不同,使得连音一时间又接不下去话了。

    只在心里判断着,他这微小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他的表现与上两回时实在差的太远,自诩淡定的连音也被整懵了。

    而且这第二回的话是暗损吗?结合他的上一句话一起来解读,连音甚至都能感觉出辩机的故意。故意怼她的每一句话吗?可这也太莫名其妙了!除了上一回她多说了几句话外,她与他只有过两回的接触吧?

    难道是她上回用词不当得罪了他?

    连音想想,又觉得不对。平常人感受到了冒犯或许会这么反击,可面前这人是佛门中人,还是被时辈所推举的有为之人。她可从没听过有和尚怼人的。哪怕真被得罪了,不都是念叨一声“阿弥陀佛”便将它化作烟尘的吗?那面前这人到底什么情况?

    眼看着这天又被他聊死了,顺便还将她送入了尴尬的境地里,连音这心里头除了莫名其妙之外,也有些好胜的不服气。她喜好随和平淡,可不代表被人欺负后也要忍气吞声,更何况还是莫名其妙的状态。

    但好在她知道当下情况不同,她也还能压制得住,没有立马就给他怼回去。

    就着思忖的时间,她又自我调节了一番,直到心平气和后才出声道:“我家主人慕名大德已久,但凡有觉好的便屡屡忍不住想奉到大德面前。今日我家主人谴我来此,除了奉上心意之外,还有几句话要转告大德。”转了一口气,她并不给辩机留问话的时间和机会,又说,“我家主人预备今月十五来寺里祈福进香,进香之后想与大德见上一见,有些困顿之处想听听大德的禅理。不知大德那日可有时间?”

    将高阳吩咐过的话全部说出后,连音也不干等着,起身将高阳准备好的东西提到了辩机面前。

    提过去后还不算,她更是当着辩机的面将放着高阳所赠物品的木匣盖子开了,想将东西光明正大的取到辩机面前。

    可是木匣盖子一打开,她自己却愣了。

    木匣子里搁着一块四方的碧绿色物件,说它四方却是两头宽中间略窄,那四方物件并不宽大,差不多就一只半手掌那么大。

    连音看着那块东西,眼都要发直了。下意识的抬眼去看辩机,只见辩机的面色中也带着一丝震惊,似乎是感受到了连音的目光,他也抬眼来看她,两人的视线一对,全从对方的眼里得到了答案。

    这物件不是别物,就是一只枕头!

    根本也不用做他想,连音已经能够肯定,这只枕头就是鼎鼎大名的金宝神枕。

    连音率先从对视中收回眼神,二话不说,动作利索的立马又将木匣盖子盖了回去。

    木头与木头相撞的沉闷声也叫辩机收回了视线,垂眼看了眼那木匣子,他双手合十闭着眼便是一声“阿弥陀佛”。往常悠悠扬扬的一声佛语,这会儿却说的悠远冗长,一字一顿。

    木匣子虽然盖了起来,但连音这心里头还震惊着。

    高阳交代说十五要来上香,要单独见辩机时,她就已经觉得不太对劲了,可她实在没想到,高阳让人准备的东西竟然是这只枕头。这代表了什么?十五来上香,又想要做什么?

    枕头!好好的送礼,竟然送枕头?连音可以不懂送枕头在这样的朝代中代表着什么意思,但辩机却是了解的。正因为他了解,所以他这内心也被吓的不轻。

    而连音这块儿就更是混乱了。她忍不住摇头,拼命的压制着不去多想自动浮现在脑中的关于高阳与辩机的风月之事。好不容易勒令自己的大脑停止那些不着边的想象,可等她再看面前的辩机时,连音还是不禁有些尴尬起来。

    此时的尴尬和刚才的尴尬大大不相同,连音甚至都再也维持不住淡定淡然的模样,一脸的跟吃了苦瓜一样。

    虽然早知道会有这样的过程,可实在与她所了解的情况不同,也让她难以接受。她不想辩机将来被皇帝腰斩的罪魁祸首是她,是她为高阳送来了这只枕头促成了那样的结局。

    一想到自己或许就要成为罪魁祸首,连音的眉头揪的死紧,脑袋里浮现的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因为她的过失而早早离世的人。

    辩机念叨了一声“阿弥陀佛”又闭着眼静思了片刻,再睁开眼时见的就是一脸苦瓜相到眼眶都红了的连音,看见她这表情,他忍不住跟着一愣。虽不能猜透连音此刻的心思,但直觉告诉他,她的心思一定很不好。

    他正想要出声,连音先一步押着声道:“这东西我就带回去了,大德没有意见吧?”

    辩机看着她,摇了摇头。

    连音点点头,将那木匣子往自己的方向拢了拢,随后又道:“另外,这月十五,还是请大德不要待在寺里的好。”

    辩机依旧看着她,视线慢慢的凝了起来:“女施主这是……在替贫僧拿主意?”似乎,并不是这么简单。

98.培训?何以辩机(十五)

    辩机的反问很快得到了连音的回应,连音的心里还因别的情绪而激荡着,这会儿回话中不自觉的带入了一份强势:“如果你坚持这么想,我不否认。如果你不赞同我的提议,我能理解。但如果你不愿意,或者说,你欣然接受十五那天的见面,那恐怕我无法接受。”

    她不愿意再有第二个人因为自己的疏漏而重蹈人生的覆辙,只要有阻止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也因为有了这样一份坚定的决定,连音话里再没什么谦卑,不再自称为“奴”,也不再尊称喊他“大德”,直接用上了平等的“你”和“我”来指代自己和辩机。

    辩机先一步被她说的话给镇住了,一时根本就没有关注她称谓上的变化。身在佛门清净地中,每天所面对的都是满腹经文禅意的僧人,每天说的最多的也是经文方面的林林总总。虽也有辩经时的互不相让,可从没有过一人这样对自己说过话。

    “不否认”、“能了解”、“不接受”,更是他头一回听见有人用这样带有勉强色彩的字眼,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她说这些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连音不卑不亢的说完后,顿了一下又说:“当然,若你坚持想要见她,我不能阻止。甚至你想要接受这份大礼,我也不能阻止。但是,在你做出这样的决定前,请你能够好好想一想。”

    “想……什么?”辩机拖长了语气,神情里存有疑惑。

    一半是真不知道她要他想些什么,而另一半则是疑惑她突然之间的变化。

    霎时间褪去了淡然的气质,突然变得忧心忡忡的她,到底是怎么了?

    连音此时的每一个念头都在筹谋要如何断绝辩机和高阳在一起,又该怎么说服辩机远离高阳:“想一想你自己的身份,想一想如今你拥有的声名地位,想一想你的师父对你的厚望,也请想一想像我这样的人的性命安全,以及你自己的性命安全。”

    辩机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旁人所夸赞的聪明,因为他竟是很难理解连音这会儿说的每一句话。

    唯一能让他理解和体会出的,大概也只有她在关心他。

    关心?辩机被这两字吓一跳。也被用这两字的自己吓了一跳。身为沙门众人,他竟然用上了这样字眼,不管是不是有第二个旁人知道,他都已经属于犯戒了。

    辩机微微皱了皱眉,心里决定着稍后要自行抄写经文以作自我惩戒。

    至于当下,他想先理清楚连音的话到底代表着什么。

    两人各怀着心思,一时间都保持着沉默。

    要换了其他的时候,连音一定能够将沉默和淡定进行到底,但今天的她显然破了功后就没打算再拾起她的淡然,因为等不来辩机的接话,她干脆自行接续,将心中所想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你师父历十七年西行,徒步五万余里,请回佛经原典五百二十夹六百五十七部。自译经开始,时至今日才译了几部?剩下那么多奥义经文,又该要译多少年?你可知道?”

    在连音的了解中,辩机离世的那样早,才帮玄奘翻译了几部?而玄奘主持翻译工作十九年,还没将带回来的所有经文都翻译完成。这么想想,她对辩机忽然生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而后又说:“你师父其人松风水月,未足比其清华。仙露明珠,讵能方其朗润。你师父这样一个人,是不是你该效仿的楷模?”这样一个精求佛法的师父,却有这么一个迷失在情爱里的徒弟,连音的恨铁不成钢又多生出了几分。

    当这两部分的恨铁不成钢情绪结合到一起,连音的不满更是上升到了一个高度,直接指责道:“六百五十七部原典吸引不了你?瑰丽多姿的西行之旅也吸引不了你吗?但凡看过你编次润饰的大唐西域记,人人都扶手拍掌称赞你文笔优美,用词得益,实在堪称奇绝。也都在向往这一路的西行,恨不得也沿着书中的路线亲身一历。”

    “作为第一个知晓西行之旅的你,难道就从没曾动过这样的念头?没想过也要去西天寻经求典,问惑辩疑吗?”说到后来,连音简直都动气起来了。

    这洋洋洒洒一大堆的话,换做连音那个世界的遣词用句,那就是:为什么非要沉迷谈恋爱?是世界不够精彩,还是玄奘不够楷模?

    连音一口气将要说的全部说完后,继续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辩机,而此时此刻的辩机已然被连音怼懵了。

    辩机此时心下只有两个疑惑。

    其一是,面前这位知道的很多,话语里全然透露着聪慧,是他从未见过的。也全然不像一个简单的奴婢。至少,他从没见过有哪个奴婢是像她这样的。

    还有其二则是,他有做了什么吗?为什么在她话里听来,他好像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错事?在她的认知里,他到底做了什么错事?

    带着这样的疑惑,辩机终于接了她的话,试探着问:“女施主对贫僧师父知之甚多,女施主可是贫僧师父的信女?”

    连音抿着下唇,盯了他半晌才说:“不是。”

    “原来如此。”辩机意味不明的道了声,顿了下,出声问:“所以,女施主说这一番发人深省的话,是在指教贫僧?女施主想要贫僧如何做,但说无妨?”

    话题终于在这里又绕回到了正题上,连音想也不想的直接说道:“本月十五,不要见高阳公主。不,不只十五,无论哪天,都请你远离高阳公主。”

    为什么这三个字就压在舌根下面,但辩机没有将它说出口。他的视线在她面上快速的游移一圈后,随即很干脆的点了头,回了一声:“好。”语气轻快简洁,半点都没有拖泥带水的迟疑和不舍,这反而让连音愣了愣。

    连音不确定的看了看他,似乎是没敢相信他会答应的这么干脆。

    “如果女施主要求的是这事,贫僧可以向女施主保证。”说着,他双手一合十,向她行了承诺的一礼。

    在辩机的回答出口的同时,他似乎又变回了得道高僧的样子,全然不再是被连音怼懵时的茫然模样。而且比起之前,他的表情里又隐隐带了几分寓意不明的了然。

99.培训?何以辩机(十六)

    得了辩机的承诺,连音犹自不敢相信,带着一脸懵离开,但不忘记手里一并提着高阳特意准备的东西回去复命。

    从冷清幽静的偏殿转入香客络绎不绝的前院正殿,檀烟袅袅之下,连音的那份泰然淡若也重新回归到了她身上。也终于才从早前的情绪中抽离,整个人又回到了冷静的状态中。但也正因如此,她忽然很想拍打下自己的脑门,看看能不能拍出些毫无用处的豆腐渣来。

    她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对长安城水土不服,所以脑袋也跟着变质了?再将刚才的对话回忆一遍,连音愈加后悔不迭。抬起手,她毫不留情的狠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连音一回到府邸,还没来得及下车就瞧见如上回一模一样的情景,高阳早已迫不及待的派人守在了府门口,只等她一回来就拉着她去复命。

    当连音出现在高阳面前时,高阳正是又一轮耐心告尽的时候,刚想招手再让人去府门口探看情况,就听见了连音在外求见。

    高阳当即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一般,眼冒亮光的让连音进来回话。甚至还不等连音行了礼,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发问:“怎么样?东西可送到他手上了?”也在问话的同时,高阳蓦然瞥见了连音手中提着的那只木匣子。

    她瞅着那只木匣子,不禁愣了下,只觉得那木匣子很是眼熟,像极了出门前她交与连音了。

    其实哪里是像,根本就是!自己府上的物件,高阳哪有认不出的道理。不去肯定只是拒绝接受罢了。可心里拒绝归拒绝,高阳的面色仍是随之蓦然一滞,原本的好心情全部暂时搁置,期待的眼色也瞬即变成了复杂。

    连音早在高阳变脸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看她面上的变化,心里跟着揣测高阳后续可能上升的怒气值,明知要遭殃,却还是硬着头皮主动道:“请公主责罚,此番奴有负所托。无论奴如何说,那位大德始终不愿收下公主的大礼。奴未免公主久等,只得先回来向公主复命。”

    高阳一听果然立即变了一张脸,但哪怕她已经听清楚了连音回禀的一字一句,她仍然还是不敢置信的再问了一遍:“你说……他不愿意收下?”

    “是。”

    高阳依旧难以置信,细叶柳眉一皱,仿佛被人欺负了一般:“他可有说原因?为什么不愿收?”

    连音垂眸,神态尽量谦卑,回答说:“没有说。”

    “那本月十五上香的事呢?”高阳不死心的又问。

    连音支吾说:“奴已转告给那位大德,但那位大德说……”欲言又止。

    “说什么了?”高阳急切的想要知道辩机到底说了什么。

    连音尽量展现出苦恼的表情,“那位大德说,西行所获六百五十七部经典亟需译注。他唯恐时不我待,实在没有其他闲暇时间招待任何人。”连音的潜台词是佛祖需要他,玄奘需要他,翻译工作更需要他。不过考虑到高阳可能动怒的程度,她只能稍微减轻一些话语的生硬程度。

    不过,卵并然,高阳听到这话后怒气值直线上升,俏面一片红艳,不是羞怯,全是压制不住的怒气。

    下一刻,连音只听得清脆的哐当一声,原本好好安放在桌案上的茶几在地上四分五裂,有几片碎瓷还直直的弹到了连音身上,顿时令她吃痛的拧起了眉,而且这痛感一时还散不下去,可见高阳摔茶盏的力道。

    连音连忙伏下了身子,做出一副惊弓之鸟状,也是为了护住自己的脸面,以免高阳又摔东西伤及她。

    不过挨这几片碎瓷的痛,她也算不得太冤枉。毕竟刚才说的话全是连音自己随口诌的,并非从辩机嘴里说出来的。辩机从头到尾除了承诺她不见高阳的话外,根本就没有同她多说过任何一句话。

    伏着身子的时候,连音又暗暗抬眼望了望高阳,只见高阳此时胸前起伏不定,明明气怒到了极点,可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真真像是被自己最在乎的人伤了一样,欲哭不哭,难受至极。

    连音望了两眼,重新伏下了身子,只等着高阳平息。

    只不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高阳还没平息愤怒与打击,外间有人求见高阳,为高阳带来了另一个不怎么令她愉悦的消息。

    驸马房遗爱拒绝了她送去的两名家姬。

    高阳一听,怒气值直接爆表。

    接下来,只听哐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后进来禀报的宫婢一见此景,连忙做出与连音一样的伏身动作,以免殃及池鱼。

    屋里一阵哐哐当当,待到这一片绵延的声响终于停止时,好好一座堆满了各式珍宝的屋宅显然已经成了一处惨案现场,到处是摔碎、摔裂的物件。

    可就是如此一通发泄,高阳的怒意也没有多减少几分,喘了两口气后冷笑着说:“真是好极了,一个两个都当我高阳是好欺负的人不成?那两名贱姬如今何在?”

    “正在屋外。”因为这样的高阳实在让人心惊,回话的宫婢也不敢多说其他,直接以最简洁的话语回答了高阳的问题。

    屋里静了一秒,随即高阳的声音响起:“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还留着做什么?立马将那两贱姬发卖了!”声音里全是好不压制的冷意。哪怕高阳此刻说立马处理了那两名家姬,此时伏身的两名宫婢也是不会有任何意外的。

    来回禀家姬一情的宫婢一听,立马应了是,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还留在屋里的连音一声不吭的继续保持着谦卑到尘土里的姿势,莫名的,她心里有些发寒。不知何故,高阳发配那两名家姬时说的话语,似乎并不单单指那两名家姬,她有种高阳也想将自己发配了的感觉。

    就在连音这么想着的时候,高阳的声音又传了来:“办事不足!你自己下去想想该如何领罚吧!”

    这果然是夜路走多了要见鬼,谎言说多要遭报应?连音抿着唇,无奈的接受。

100.培训?何以辩机(十七)

    高阳府上又闹起了人仰马翻,另一头的弘福寺却依旧暮鼓晨钟,一寺的清净。

    当夜,辩机便以自我惩戒为因,抄了一个晚上的《妙法莲华经》。不过说是自我惩罚,他这惩罚却执行的有些心不在焉,每每动笔过半,他脑中就会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连音说他的那些话。

    白天连音说时激动,辩机看的出,她有许多话都没经过大脑的修饰,直接从心而言。但也因此才更显得她说的真诚,再者,她说的那些话也确实有许多句入了他的心,与他的某些想法很是契合。

    万千人海里,要找出一个懂得自己心里想法的人,那是何其的难。古来,一人能引以知己的,哪段不奉为佳话?更何况他是一介沙门弟子。

    脑中越想越多,等到后来,辩机再下笔时的一笔一划都已经是下意识的动作,再没过心。

    每当他反应过来时,他总会喃念几声“阿弥陀佛”,以此来向佛祖告罪自己的不虔诚。可打起十二分的虔诚之后,过不多时,又会故态复萌。

    于是这个情形周而复始的持续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当打扫的小沙弥经过辩机所在的偏殿,见他一晚上都没留在偏殿里抄经文,根本不曾合过眼,不由得对辩机盛满了崇拜。不愧是被奉为法师座下的高足,哪怕最年轻却能成为九位缀文大德之一。

    一个上午的时间,满眼迷弟神采的小沙弥自主的帮着辩机四下传播着辩机的虔诚之心。

    事情辗转传入了玄奘的耳里,玄奘不禁也对辩机更加满意。心下甚至欣慰的想着,不愧是他一眼相中的徒弟,确实大有慧根。

    随后当玄奘见到辩机时,还关心了两句:“平日里若有悟不透的地方,大可来寻我,或许为师能帮你一起参悟参悟。如今你我受了皇恩,皇帝陛下对译经之事也十分,你我可以说是半时半刻都耽误不起。偶尔一夜参禅冥思可以,但切忌别太劳神了。”

    辩机乍听玄奘的关心话语,可以说是一肚子的迷茫。直到玄奘提到晚上,他才反应过来玄奘说的是哪方面,他举止尊仰的对玄奘应声说是,心里却露出一个大大的苦笑,只是到底不能和玄奘言明自己一整晚到底在想些什么内容。

    他心里惭愧的反复念叨着“阿弥陀佛”,面上却没有表露出一分一毫。

    玄奘看着这样听话乖巧的徒弟,心里自然是带着偏疼的,关心完后想了想,干脆让他去小憩片刻,养足精神再来译经。

    辩机起初不愿,不过一宿没睡,对他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但玄奘却不觉得,而辩机既拗不过玄奘,也不可能不听玄奘的,最终还是回了自己的禅房小憩。

    寺里后院的弟子禅房无时不透着一份清净,白天沙门弟子们大多各司其职,很少会有躲懒的,辩机回了禅房就着安静的氛围,不过几刻便睡了过去。

    此时,在高阳的府邸里,对于伺候高阳的宫婢们来说,却又是难熬的一天。

    而更令宫婢们抓狂和胆颤心惊的却是,高阳的驸马房遗爱,在毫不领情的退了高阳送去的两名美姬后,竟然在第二天就出现在了高阳的面前。

    宫婢们看见房遗爱出现,差点就想哭着跪下求他,能不能不要在这样的日子出现。就不能等过几天,让高阳的火气排泄出一些吗?高阳如今正是火气上头的时候,万一再跟房遗爱闹个不愉快,宫婢们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果然,等房遗爱一进高阳的屋子,守在外边的宫婢们便听见了高阳的尖声叫骂。那是与高阳平日里形象非常不相符的叫骂声,但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很快就让宫婢们意外的是,高阳骂了一阵后忽然没了声。

    在这样的时候,没有声音便是最好的情况。

    守着门外的几名宫婢面面相觑了眼,各自都在对方眼里瞧出了共识,便也就没再交流的继续当她们的门童木雕,不过耳朵却灵敏的向着里边,以免错过任何声音。

    直到过了近半个时辰后,才见房遗爱从屋里出来,只是他人虽完好的出来了,但面上的表情并不见得多好,脸更是黑的像被抹了锅底灰一样。这模样很明显的是吃了瘪。

    几名宫婢暗搓搓的互相望了眼,揣测着过去半个时辰屋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不多时,屋里传来了高阳的声音。听到召唤的宫婢忙是进了屋里。

    ……

    “连音,连音。”

    正坐在屋里沉思的连音听见共事的宫婢在唤她,口中回应了声,起身离座往门外走,还没等她走到门口,唤她的人先一步跑了进来,一见连音就扶住她的手,又叫了几声连音的名字。

    “怎么了?”连音见她一直光唤自己的名字,也没个下文,只能反客为主自己发问。

    宫婢咽了两口口水,平息一下心情,这才说:“公主要见你。”

    连音听后,忍不住也想跟着面前的宫婢做一遍吞咽口水的动作了。今天不是连音当值,换言之,今天她是休息的。而休息的时间还被老板传唤,那多数是没什么好事的。

    昨天高阳放言让她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领罚,连音想了一天,想的最多的不是如何领罚,而是在想着该如何脱离高阳。原本她想要的结果是保命,可经过昨天的事情后,习惯了自己世界的法则的连音发现,她实在难以接受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每天的生活都是如履刨冰,深怕自己哪里出了错落,引得高阳的怒火殃及自己这条池鱼,这样的生活令连音很不喜,所以今天,她便有了第二条想法。

    她要想办法摆脱当下的身份。

    只是当下,连音没心思再想摆脱身份的事情,应付高阳不能怠慢,她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随着宫婢去见高阳。

    宫婢们的屋子离的高阳的屋子其实并不远,所以这去的路上,宫婢便长话短说的告诉连音,房遗爱早前来过的消息,也让连音面对高阳时小心谨慎一些。

    连音对此感激不已,不过也好奇,房遗爱今天来做什么。

    进到高阳的屋子,连音望了眼坐在首座上饮茶的高阳,行了一礼:“奴见过公主。”昨天几近被砸成废墟堆的屋子在经过奴仆们一夜的整理后,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富丽堂皇的模样。

    就连被砸毁的各类物件,此时也重新摆了一模一样的在原来位置上。

    要是不知道的,怕是根本不会知道这些物件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件了。

    连音偷眼过了一遍恢复如初的屋内,立即又敛了视线,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姿势。

    高阳饮了一口茶,觑眼看向连音,视线在她身上定了几眼,随后才道:“昨日让你去想想该如何领罚,你可是想好了?”

101.培训?何以辩机(十八)

    连音没想到高阳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问她有没有想好领罚的事情。虽然她一早就知道高阳的怒火没下去前,她这事不可能轻易翻篇。但连音也以为房遗爱的到来既是让高阳怒火更上一层楼,但同时也能够略略转移高阳的关注点。

    只可惜,连音在算人这一块还不是太精通,需要再加深造。

    不过,虽然在算人这方面还不是太过精通,可连音也能感觉的出来,今天高阳在说话时,语气里并不像昨天那样怒火滔滔,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的模样。

    今天的高阳说话时,语气里是带着一份慵懒的。所以,高阳的怒火很可能已经下去了泰半,现在的她是安全的。

    想到这处,连音不由得为这发现感到好奇了。高阳与房遗爱见过面后,竟然不是更加发怒,而是降了怒气值。难道是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情况?向她透露房遗爱来过的宫婢也没有详说房遗爱来做什么,连音想着等她出去后该去问问详情才成。

    至于高阳抛来的问题,连音只能依照她见过的其他宫婢那样,立马欠身,然后叠声向高阳认错,再请高阳宽恕则个。

    身为皇室公主,高阳从小到大听的最多的怕就是宫婢们的讨饶话语。只要犯了错,无关事大事小,这些个宫婢们惯会如惊弓之鸟说“奴错了,还请公主宽恕”“公主大人大量,请饶恕奴”。

    高阳早就听的耳朵起茧子,也不想再多听了。

    “行了。”高阳不耐烦的放话让连音闭嘴,连音立马噤声不再多说一个字。

    高阳将茶盏搁回桌上,伸手揉了揉额头,再看连音时,她眼里又生出些不满。在她的印象里,连音这个宫婢算的是她身边机灵的。往常交给她办的事,也总能好好的完成。

    可近来连音却不如过去那般让她放心了。

    是的,高阳觉得她用对了词,她当下对连音就是不放心。

    而令她突然对连音产生不放心感觉的,就是今天突然造访的房遗爱。

    昨天房遗爱才拒了自己送去的两名美姬,高阳思索着至少会有几日见不到房遗爱。当然,见不到房遗爱,她也落得清净,但实在没想到,这回房遗爱竟然不躲着她,反而还主动上门来跟自己赔罪了。

    她本是不会那么轻易原谅房遗爱的,只要能抓到房遗爱的一星半点错处,对于高阳来说就像是打了胜仗一样。可今天她却没法表现出胜利的喜悦。

    因为房遗爱问她:为什么她身边的人会从弘福寺的后院出来?而且,这还不只一次了。

    望着房遗爱一脸探究的模样,高阳当即就跟吞了哑巴药一样,平时的伶牙俐齿全部跑光了。她甚至告诉自己,她根本就不担心房遗爱知道什么,因为她根本就不担心他能拿她如何。要不是他是房玄龄的儿子,怕是她早就与他和离了。

    但高阳显然也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就因为房遗爱知道自己是房玄龄的儿子,是助过皇帝的功臣,所以哪怕高阳如今再嫌弃他,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房遗爱虽然是一介莽夫,可他并不愚蠢,一而再再而三的看见高阳身旁的人偷偷摸摸的出入弘福寺,他也懂得顺藤摸瓜去查探了。

    今天他过来,既是为了来探探高阳的口风,也是为了来敲打敲打高阳,别总是这样对他。

    事实也证明了,房遗爱今天过来是来对了。

    高阳将心里那点小九九全对房遗爱和盘托出了。

    房遗爱离开时脸黑的跟锅底灰,也正是因为这原因。

    高阳收回思绪,再将注意力放到连音身上:“连音,你在我身边伺候了多久了?”

    连音听高阳这么问,心里第一时间打起鼓。没见过猪跑也好歹吃过猪肉,像高阳这样的问话,后世的电视剧里相同的场景不知凡几,而结局都是一样,被问话的那个就要糟了!

    心里已经清楚这是套路话,连音当然不可能再傻傻去顺着高阳的问题回答。面露出苦恼,连音只能率先表忠心:“公主为何这样问奴,可是奴做错了什么令公主不高兴?奴历来伺候着公主,不敢说鞠躬尽瘁,也是尽心尽力的。”

    高阳笑了起来:“我本是随口一问罢了,你这么紧张兮兮的。倒好像是真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了?”话尾语调上挑,似乎是询问,但更像是坐实了什么。

    连音心下一咯噔,知道自己是说砸了。

    正想要补救一番挽回颓势,高阳却没给她机会,接着道:“你想不起来伺候我多久了,我却是记得清楚的。你一向机灵,这么多年了,我也推你为心腹,不放心别人的事情,总是放心你去办的。你可知道?”

    “奴知道,奴一直感念着公主的器重。”连音硬着头皮答。

    高阳满意的应了声:“所以,我这里有桩事要交给你去做。这回,你可别再搞砸了。可明白?”

    如果可以,连音很想回绝高阳。可她知道这只能是自己想想罢了,面对等着她回答的高阳,连音再艰难也只能应承下。

    得到连音的回应,高阳面上的满意更弄,嘴边也跟着溢出笑来。

    高阳说:“这桩事,我思来想去,也就交给你最为妥帖和放心。”高帽子一扣下来,接下来的话,高阳说的就轻快起来。她说,“你收拾下东西,过几天去伺候驸马吧。”

    “伺候驸马?”连音努力的克制住声音才没让自己的声音破音。她怀疑是自己听差了,可心里又明白,在这样的一个时代,高阳是可以随便将她指给任何一个人的。

    走夫贩卒可以,家丁小厮可以,当然,驸马爷也可以。

    连音没敢相信的是,高阳说的伺候是不是她以为的那种。

    很快,高阳就给了她答案:“你且去伺候驸马爷,将他伺候好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你好歹在我身边这么些年,该如何做,也不用我多教你吧?”

    此时的连音除了一脸懵逼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表情。

    同时也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是这样的局面,她还要继续留在这个世界吗?还是回去?

102.培训?何以辩机(十九)

    连音在听了高阳的决定后,没有当即一把鼻涕一把泪向高阳求饶,说自己不愿意去伺候房遗爱这类的话。这在高阳看来,便是代表了连音的情愿。

    这份顺从让高阳放心起来,再对连音说话时,已然换上了和气的笑颜。

    “这几日你便好好歇息,我这里就不用你伺候了。”高阳自认非常开恩,当即免除了连音接下来几日的当值,同时还不忘交代了一些事物,大多是关于房遗爱那方面的。

    连音直到这时候才从懵逼中醒过神来,也知道自己没有听错高阳的话,她是真的要将自己指给房遗爱。趁着高阳话语间隙,连音大着胆子问她:“公主,为什么公主要谴奴去伺候驸马爷?奴愚笨,怕是……”那两名被送去,又让房遗爱拒绝回来的美姬如何的下场,连音还记得清楚。

    高阳抬起手制止她说下去,面上还带着清浅的笑:“不用担忧,这事情不单单是我的意思,驸马对你也是很满意的。你今后只管好好的伺候他便是了,可别辜负我和驸马对你的期望。”

    连音听过,不禁又要重回懵逼圈里了。房遗爱对她也很满意?在她的印象里,她与其他宫婢一般无二,面对房遗爱时从不会多瞧多看,房遗爱也因为自己尚了公主,在高阳面前总有低了一等的感觉,所以对高阳身边的人也诸多的不待见。

    他怎么可能会对自己满意?

    连音的疑问颇多,但高阳显然不觉得这些是疑问。因为这不过是她与房遗爱的一场交易罢了,用身边人换房遗爱帮自己一偿心愿。而且在高阳看来,不过损失一名宫婢,这交易很是划算。

    而连音自然也不会知道,房遗爱愿意接受她,全是因为房遗爱在弘福寺里见最多次的就是她。

    达成了目的,高阳不再留连音,挥手让她离开,等连音下去后,她便唤了其他宫婢,将连音高升的事情告诉了所有人。

    几名宫婢暗里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连音这是好运还是歹运。

    离开高阳的院子,回到自己休憩的屋子后,连音犹自不敢置信事情的走势。

    去给房遗爱当小妾?这对从没谈过恋爱的连音来说,完全是一桩天方夜谭的事情。不说她对房遗爱根本就没什么印象,便是房遗爱骁勇刚猛,是个人见人爱的阳刚男人,连音也是不愿意的。

    当老婆都不愿意,更何况是去当小妾。

    不过这个事情也让连音猛然间正视起她如今从事情的工作,以及她还不曾遇到过,但切实存在的事情。

    第一个世界,她有身份有能力,自然也不会在意和多想男女之间可能存在的问题。

    第二个世界和上一个培训世界,她都很幸运,遇见了开明的父亲、母亲,他们不曾强求过她谈恋爱找对象这方面的事情。

    可到了这个世界,想与不想,愿意与不愿意,根本就不是她自己说了算的。说白了,她就是一块鱼肉。

    经过三个世界后,头一次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连音这心情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她自认她不是个容易被打垮的人,长期的一个人生活也磨砺着她勇于面对困境。可她所面对的困境,从来就没包括男女之间的问题。如果说有什么弱点,或者她不能接受的,怕也就是这方面了。

    连音曲起手指敲打着桌子的桌面,慢慢的琢磨着这回的事情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如果没有转圜的余地,如果一定要离开,那该怎么离开,也在她的考量中。

    当天夜里,除了守夜的宫婢外,其他人陆续回到了休憩的小院子。

    连音在回来的人里寻了一圈,直到看见平日与她走的最近的银雪,连音忙招呼她来自己屋子。

    银雪提着襦裙几步进了连音的屋子,刚停步就问:“公主说将你指给驸马了。你真要去伺候驸马吗?”问话的同时,她蹙着眉,不为连音感到高兴,而是藏也藏不住的担忧。

    连音顿了下,随后才点点头。

    银雪面上的担忧全面展露出来,一把捏住连音的手:“这可如何是好。”

    连音感受着她的担忧,心下暖了暖,这位是真的在乎自己。反手握住她的手,连音牵着她往桌边走,引她坐下了才问她:“今天你当值,驸马来时你可看到了?”

    银雪快速的点点头。

    “那你……”连音欲言又止了下,随后才补满问题,“你可知道驸马今天来和公主说些什么了?驸马走后,公主便唤了我去,当面对我说了这事,我也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深怕是我哪里做错了事,那两位是要问罪我。”连音故意说的忧心忡忡。

    银雪下意识的先看了看窗户边,等她感觉是安全的后,她才回头看连音,说:“我听的也不多,但隐隐听到驸马说在弘福寺见了你好几回。随后公主又提了几回那位大德的法号。而后等驸马出来后,公主便来唤你了。你说,是不是与你替公主办事有关?”

    虽然银雪听的不多,但连音联系前后一联想,也大概能猜出是个什么情况了。

    难怪高阳说房遗爱也对自己满意呢。

    银雪见连音不说话,也跟着思忖起来,但很快又想起什么似的,对连音说:“我还听到了一段话,但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话?”连音以眼神鼓励着她说。

    银雪蹙紧眉,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直到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说出来:“我似乎听到驸马对公主说,可以助她达成心愿,也不会多言什么,但要公主拿出诚意来。”

    这样谈条件的话语,连音倒不认为银雪有听错。心愿,达成心愿,还能达成什么心愿。

    将所有的话串联起来,连音几乎已经能将今天的事情串成一串。

    送走银雪后,连音一人想了大半夜。她隐隐想起来,她所了解的事情中,确实有提到过驸马知道公主与辩机之间的风月事,他非但没有告发,还帮着高阳竭力隐瞒,而高阳作为谢意,赐了他小妾。

    原来那两位美姬被退回并没有错,因为那时候房遗爱还不知道高阳的心思。

    但如果高阳的最大心愿就是辩机,那她无论如何都得阻止才成。这一次不是为她自己,为一同共事的其他宫婢,而是帮辩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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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音的任务从来都是护住那些不服气的任务目标,没限手段方式,也不讲应不应该。
从以和为贵、五美四讲三热爱的进步青年到“社会我连姐、人美路子野”,好像也不是一条太长的路嘛。
部分故事线会与《来自快穿的你》交叠。
男主未定,候选人很多。最后的选择?看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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