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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沧澜止戈     花间色txt下载     花间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0章 歌舞

    都城有十几个马场,其中最大的当属皇家马场,不过那是君王所用,但凡开启皆是君王制典,但皇家马场之下还有许多占地广阔的巨大马场,基本都叔遇皇族宗亲,其次就是昭国的大世族。

    这一次下帖子的主人家里就拥有这样一个大马场。

    请帖是下给明谨的,但也邀请了谢明黛,为了轻便,也不爱计较,两人倒是一辆马车同去。

    “我听哥哥提及,当年璟元长公主倾心当届状元,下嫁后放弃在都城长公主府的荣华富贵,随之远去大西北,次年有了独女瑶光,大西北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十多年后归都城,要么清心寡欲看淡名利,要么就是杀回来取回应有的尊荣,若是后者,当前最需要一个跳板,你是最好的选择....我以为你不会接这个帖子。”谢明黛惫懒靠着车壁,鲜红夺目的手指捻着一颗精致的小甜果往嘴里放。

    红唇丹果,触目惊心,但在美艳极致的谢明黛严厉,因酒量差而杯倒的明谨此时尤自还带着几分酥软妩态,跟往日端着的清冷姿态略有偏差。

    昨日心中暗问——这个女的哪来这么多桃花缘。

    其实她也不需要答案。

    你看看眼前对方这副模样。

    “璟元长公主虽远去大西北,但毕竟是先帝当年盛宠明珠,在宗族地位不低,而她当年远去大西北也是因为公主驸马不可干政的祖例,为了她夫君的仕途,她才放弃都城的富贵随之大西北,如今回来,多是想念亲人吧,哪怕真不是....毕竟是长公主之女,瑶光郡主的请帖,不好推。”

    “所以你为什么不推?”谢明黛压根不被明谨的长篇大论糊弄,直捣黄龙。

    欸,还是小明月好骗。

    明谨眉眼略嗔,偏过脸,看着外面的风景,淡淡道:“不喜欢我的人太多了,跟过关似的,一关还有一关高,从下打上去,还不如从上直接打通。”

    谢明黛闻言,挑眉道:“可惜我今日要跟我母亲那边的姐妹寒暄,没时间看你的热闹。”

    她一副“你不太重要我不会太留意你”的样子,而明谨回她,“没关系,左右你在不在对我影响也不大。”

    谢明黛被梗住了,冷哼一声,闭目休憩,待到了地方果然管自己走了。

    欸,谢家姑娘都很有气性啊,说一不二。

    “嗯,明月姑娘就未必了。”芍药没忍住吐槽,一边服侍明谨下马车,进入偌大的大马场。

    明谨不善体力,虽会骑马,但并不擅此道,所以也嫌少来马场玩乐,芍药自然也少了这方面的见识,眼前一见这都城郊区附近山林开阔,平地起阁楼戏台,甚至还有锦绣花园跟尝用美食的斋园,再往内才是芳草萋萋马儿健跑的大马场。

    接下来芍药尤其谨慎克制,不肯如同往常一样跟明谨闲谈,因为路上已有许多贵女出入,携带的丫鬟个个能干知礼,走路无声,言谈知趣,把自家主子照顾无微不至。

    世家底蕴,有时候在仆从身上也能体现。

    明谨到场的时候马场边上的观景平台已香风浓郁,往来贵女翩翩绰绰,真比远处可眺望的美丽花海更让人眼花缭乱。

    她一来,本交谈的莺莺燕燕们齐刷刷看来,而跟在后面的芍药微躬着身子,用适度的眼神去瞧前方景象。

    一幕众生相,群美环绕,但论中心地位,跟美貌无关,跟此人的出身有关。

    当瑶光郡主在都城众贵女们的簇拥下回头瞧来,芍药垂眸,暗想能在这些朝中三品大员以上出身要么就是王公贵族背景的贵女们稳稳压制群芳,这位瑶光郡主靠的也不全然是出身,那是先天的资源,而后天用这些资源培养出来的金尊玉贵才是最醒目的。

    就好像现在,哪怕以前没见过,芍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此人必然是这位皇族内部颇得宠眷的瑶光郡主。

    “你就是谢明谨?久仰大名。”哪怕在大西北长大,但大西北民风大气,瑶光郡主此人的气场也不狭隘,端是这一招呼就尽显主人翁气概。

    话不多,很强势。

    “见过瑶光郡主殿下,明谨荣幸,能得殿下之邀请。”

    “可不是我邀请,今日主人翁还是赛场上的马儿跟诸位世家郎君,可能还有许多是众位的哥哥弟弟呢,瞧着还有点时间,诸位坐下来喝喝茶如何?”

    瑶光笑了笑,单摆手,示意众人坐下,也特意邀请明惊坐到自己身边,不过分热络亲近,但也明摆着尊重明谨身份。

    明谨坐下了,芍药有些惊讶,也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这位郡主很好说话啊,并不像此前预料的那样刁难自家姑娘,也不拿宴王的婚约来羞辱。

    大西北养出的人,非同小可。

    不单芍药惊讶,在另一边陪着林氏娘家女的谢明黛也很是惊讶,暗道自己莫非预估错了,若是如此,岂不是让她在谢明谨面前自作聪明丢脸了?

    不对,她猜的没错,今天绝对是一个局,因为她发现了一件事——这里并没有什么贵女跟谢明谨是娴熟的,哪怕是不和但熟悉的也没有,说明跟她一个级数的贵女都没来。

    为何?为了避开明谨,还是为了...避开瑶光?

    如瑶光所说,马场之事,自然是赛马之人最为要紧,哪怕隔着有些距离,众女也能瞧见场上英姿勃发的许多世家郎君。

    不过开赛时间还早,贵女们矜持,总不能一直看着,所以这边平台之上还另有一个戏台,可以让贵女们有个幌子在。

    但今日多是年轻女郎,对戏曲喜好一般,是以今日请来的是歌舞。

    琴笛子和鸣,伶人歌姬,委实动人,饶是众贵女心不在焉,也很快分了些心神回来。

    明谨的目光直接收回,落在台上,眉目微微深,似专心其中。

    “郡主初归都城,竟能请来如此不俗的歌舞,委实厉害。”

    “这歌舞不错,改日我家设宴,定要用一用,届时烦劳郡主殿下您代为介绍?”

    歌舞伶人自然是下贱的,但也是被垄断的资源,有些甚至是被一方豢养独用的,别人可以借,也算是一种人脉维持的显现。

    瑶光应对落落大方,十分得体,让谢明黛这些有些心思的贵女为之确定——这位郡主的确不俗。

    “这才是第一场呢,后面压轴的才是精彩,诸位可夸早了。”

    “明谨可喜欢?”

第61章 赛马

    明谨蹙眉,深觉得此人提及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愿闻其详。”

    “我们找到一具尸体,尸体被抛弃于官道两旁的深沟,也才死去几日,最重要的是——他是luo体的。”

    他想看谢明谨的反应,却听到谢家那边有人嘀咕:“阿,奸杀?“

    庄无血跟明谨齐齐看过去,各出一只手一起捂住谢明月嘴巴的谢之檩跟谢明黛脸色很难看。

    庄无血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神色不明,但眼神太危险,让谢明月跟谢之檩都为之颤抖,倒是谢明黛冷然瞥了他,并无惧怕,只是乘机训斥谢明月。

    “那人是男的,而且是习武之人。”

    庄无血的眼神太意味深长了。

    是我谢家暗卫!

    “可不是我邀请,今日主人翁还是赛场上的马儿跟诸位世家郎君,可能还有许多是众位的哥哥弟弟呢,瞧着还有点时间,诸位坐下来喝喝茶如何?”

    瑶光笑了笑,单摆手,示意众人坐下,也特意邀请明惊坐到自己身边,不过分热络亲近,但也明摆着尊重明谨身份。

    明谨坐下了,芍药有些惊讶,也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这位郡主很好说话啊,并不像此前预料的那样刁难自家姑娘,也不拿宴王的婚约来羞辱。

    大西北养出的人,非同小可。

    不单芍药惊讶,在另一边陪着林氏娘家女的谢明黛也很是惊讶,暗道自己莫非预估错了,若是如此,岂不是让她在谢明谨面前自作聪明丢脸了?

    不对,她猜的没错,今天绝对是一个局,因为她发现了一件事——这里并没有什么贵女跟谢明谨是娴熟的,哪怕是不和但熟悉的也没有,说明跟她一个级数的贵女都没来。

    为何?为了避开明谨,还是为了...避开瑶光?

    大西北养出的人,非同小可。

    不单芍药惊讶,在另一边陪着林氏娘家女的谢明黛也很是惊讶,暗道自己莫非预估错了,若是如此,岂不是让她在谢明谨面前自作聪明丢脸了?

    不对,她猜的没错,今天绝对是一个局,因为她发现了一件事——这里并没有什么贵女跟谢明谨是娴熟的,哪怕是不和但熟悉的也没有,说明跟她一个级数的贵女都没来。

    为何?为了避开明谨,还是为了...避开瑶光?

    如瑶光所说,马场之事,自然是赛马之人最为要紧,哪怕隔着有些距离,众女也能瞧见场上英姿勃发的许多世家郎君。

    不过开赛时间还早,贵女们矜持,总不能一直看着,所以这边平台之上还另有一个戏台,可以让贵女们有个幌子在。

    但今日多是年轻女郎,对戏曲喜好一般,是以今日请来的是歌舞。

    琴笛子和鸣,伶人歌姬,委实动人,饶是众贵女心不在焉,也很快分了些心神回来。

    明谨的目光直接收回,落在台上,眉目微微深,似专心其中。

    “郡主初归都城,竟能请来如此不俗的歌舞,委实厉害。”

    “这歌舞不错,改日我家设宴,定要用一用,届时烦劳郡主殿下您代为介绍?”

    歌舞伶人自然是下贱的,但也是被垄断的资源,有些甚至是被一方豢养独用的,别人可以借,也算是一种人脉维持的显现。

    瑶光应对落落大方,十分得体,让谢明黛这些有些心思的贵女为之确定——这位郡主的确不俗。

    “这才是第一场呢,后面压轴的才是精彩,诸位可夸早了。”

    “明谨可喜欢?”

    瑶光笑容灿然,众女应和,也真收心观看起来,但明谨对上边上瑶光转头看来的深意,她眯起眼,笑了笑。

    “郡主特意挑的歌舞,自然是不俗的,目前看着,我很喜欢。”

    瑶光笑容更甚。

    一场场的确精彩,甚至引了场上抓紧时间训练的公子哥们都时不时看来,但因为台子高度,他们也只能听到声音,见不着人。

    时间越过越久,谢明黛身边小茶几上的果盘空了一半时,最后一场,场后有水雾薄薄释放而出,有些贵女惊讶,但有些见识的却是了然,这是歌舞后台的背景讥诮,怕是有人吹烟化汽,如此雾气效果的确朦胧,但定然不是主角,主角怕是....

    袅有笛音琴音来,而后袅袅中,一绰绰孤影如水上踩莲而来,明黄橙傻纱,红绿黄敦煌色,是灼热赤日,亦是黄沙孤壁,更是荒漠绿木,似透非透,腰肢婀娜雪白,舞动光影,如妖蛇过山海,如天仙下凡于敦煌一舞,那样异域,那样神迷。

    众人都看呆了,看呆的同时又一个个燥红脸。

    明谨也有些惊讶,但她较为克制,只静静观赏这一场绝美的舞蹈结束。

    精美之处在于舞蹈结束后,雾气也刚好消散。

    众人这才看清舞人是何模样。

    其实此前她们已经沉迷于其中了,也默认这位女子必是绝色佳人,可事实是现实永远比猜想更残酷,但也还有可能更美好。

    当她们看清此人样子,原来惊呆后回神,回神后又再次惊呆。

    世家贵女,无论美颜还是清冷如仙,亦或者端方自持,美是美的,却绝没有眼前女子入骨的撩人魅惑。

    因为这是世家所杜绝的。

    风尘之气。

    撩人可得欢喜,但不得敬意。

    “这位女子....”太师府的千金不由问道,她是有猜疑的,因为她依稀猜想到此人是谁,坐在她身边的明黛母族出自太师府,但她常年在乌灵,并不知道多少,见自己表姐如此欲言又止,不由皱眉。

    瑶光笑了笑,眉目开阔。

    “没错,是都城的青楼花魁之首杨妩。”

    青楼之女!!!

    众女震惊,一个个都带着羞恼,看台上之人的目光也变得十分轻蔑。

    瑶光却不在意其他人的态度,反正这种态度也正常,她只是转头看向明谨,“明谨你觉得这等歌舞如何?”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青楼,谢明谨....宴王!!

    原来在这里等着!

    瑶光郡主竟会以这种方式却压制明谨?

    只为了踩着后者的脑袋得到贵女中的名望,融入都城贵族圈么?

    谢明黛猜疑不定,但也看不得明谨被这样羞辱。

    她正要开口,明谨却已经开口了。

    台上女子杨妩垂眸,站定着,不改姿态,只等候这些任意一个抬手既可让自己覆灭的贵人们差遣,但她也知道自己依稀被拖入了一个设计中。

    主角大概是下面坐在两个主位的贵女。

第62章 女德(谢谢兰燚/Panni/书迷N次,昨晚更新错误已修改)

    瑶光看向谢明谨,这姿态动作是让人在意的,就好像一种牵引的预兆,众人悉数反应过来,齐齐惊诧——找谢明谨的?

    莫非....是谢明谨有事?还是谢国公有事?

    众贵女们惊诧不已,却不敢说话,瑶光若后若无扫过明谨,暗道自己这是得天相助?都还没怎么出手,谢明谨自己就不行了。

    谢明谨当然也察觉到了庄无血的目光,她有些惊讶,但不形于色也不主动问庄无血是否来找自己。

    她是真没有自觉——总不能什么破事都盯着她吧,还是图谋的事儿败露了,让监察院这些豺狗给咬住了小尾巴?

    反正芍药有这样的惊慌,下意识看向明谨,后者却镇定得很。

    “谢二姑娘,你的丫鬟好像有点慌啊,莫非是做贼心虚?”庄无血似笑非笑,明谨暗道这豺狼真是闲得慌。

    不过还有闲心关注自己的丫鬟,而非自己,看来这次来抓捕的人并非自己。

    “监察院威名远播,庄大人官威浓重,我这小丫鬟没见过什么世面,自然惊恐,像我就不一样了——毕竟见过好几次了。”

    明谨笑容温和随意,只淡笑便稀释了这僵持紧迫的气氛。

    到底是老熟人了,庄无血也懒得跟这女子再唇枪舌剑,“那她今天是想多了,本官还真不是来找你的。”

    而后,他一摆手,身后监察院之人顿时将瑶光那边包围起来。

    瑶光错愕,削了许多此前维持的稳重尊贵,难掩惊恐,“庄大人,请问我....”

    她还没问出口,便见包围她们的人将一个女子拉拽了出去。

    竟是那花魁杨妩!

    众人哗然,都不明白小小一个青楼女子如何能让监察院出动人员亲自来抓捕,而且还闯了王公贵族都在的马场。

    但明谨却是顿悟——她的安排怕是起效了,放入花响楼跟暗线联系的那个大荒奸细果然在宴王所在的细雨阁被抓,但她控制了尺度,只是一个奸细,只是一夜光景,不足以让监察院把宴王的罪定死,更不足以摸到马场这边啊。

    重点也并非是对方来抓谁,而是对方本就不该到马场。

    按照她的规划是如此的,并非她不想弄死宴王,而是对方身份特殊,要弄死对方,必然要有铁定的证据,慎之又慎,否则就惹一身腥,而如今朝中有监察院,她不敢小觑后者实力,越大的谋划,越难收尾,她初回都城,眼下也只动一条线想断一个婚约,此后再对宴王徐徐图之。

    可现在事情有变!

    明谨并无欢喜之感,也不急于表露什么应对这种变化,只是默默看着前方一幕。

    看着仿佛轻易可折腰的杨妩惊恐之下诉冤,求问自己到底犯了何罪。

    “监察院抓人还需要给人交代?不过看在你长得如此好看的份上,本官不如提醒你一句——你往常服侍最多的恩客是谁?”

    庄无血的语气是轻蔑的,如同看猫儿狗儿一样瞧着这位满城贵公子们追捧的花魁绝美。

    杨妩怕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答案,神色煞时复杂,震惊,疑惑,无奈,最后凄然。

    “我一青楼女子,服侍恩客已是命定,恩客们也怕是将我看作一夜一夜消遣的玩意儿,又会透露什么秘密让我知道了呢。”

    庄无血可没怜香惜玉的心思,不耐烦道:“你也知道自己是青楼女子,入我监察院有甚可怕的,你还有什么名节可失么?又不是这里这些贵女们,是吧。”

    这人的嘴巴真的是....一天不阴阳怪气羞辱人他就活不下去?

    众贵女愤恨得不行。

    庄无血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不经意间瞥到了什么,忽挑眉,却是不说了,只挥挥手,让人把杨妩带走。

    走之前,这厮还挺记得礼数,跟明谨打了招呼。

    “谢二姑娘,这次本官忙,下次再叙啊,对了,带你家弟弟妹妹的一起来我监察院也行啊,我那儿的茶是真的不错。”

    庄无血施施然带人走,他们走后,台上的贵女跟场上的公子哥们都愤愤不平,叫喊着要让自己的父亲或者爷爷参他一本芸芸。

    但也有人不计较这些旁支末节,更喜欢抓重点。

    “这监察院的豺狼莫不是为了宴王殿下来的吧。”

    “不会吧,宴王殿下虽素日是爱去青楼....可无官职在身,怎会招惹到监察院?”

    “嘘,别说了,明谨姐姐还在这呢。”

    瞧见这些人故作遮掩却堂而皇之的谈论,谢明黛没耐住脾气,“哪怕真的是宴王殿下,又没真的下聘,名分都没定下来,算不得真,诸位也是世家出身,怎就不知道其中差别。”

    赐婚是赐婚,可真正算数的婚约根本还没存在。

    瞧这一个两个巴不得落井下石的。

    谢明黛是有身份的,母族也有地位,可三房非掌大权,在这里真不至于让其他同样出身尊贵的贵女忌惮,尤其是瑶光在场,不少早已攀附长公主府的贵女们是有底气的,直接跳出一个呵斥谢明黛。

    “既是君上下旨,已是铁定,人间女子,出嫁从夫,必要从一而终,当为女德,我等所言如何有错?”

    谢明黛皱眉,性情张扬的她正要怼回去,太师府的表姐也有意维护,但还没等她们开口。

    “那你们觉得要如何?让我去监察院探个亲么?”

    明谨懒懒散散飘出的一句话让刚刚出声的贵女顿时一窒。

    诸多目光齐齐落在明谨身上的时候,后者面上含浅笑。

    “已经进监察院的几是半罪之身,而监察院乃君王维护法纪的意志体现,若明知对方有违背君王的嫌疑,还要坚定什么女德,那你又将圣人所云天地君亲师置于何地?”

    “是不是觉得丈夫如果要扛刀谋反,为人妻的也得忠贞相随?”

    明谨静静看着刚刚那位女子,目光漠然,“回答我。”

    谢明黛觉得这个人一本正经端着架子给人扣品德律法高帽大盆子的样子还挺威风的。

    每次还扣得特别狠,天地君亲师跟谋反大罪都出来了。

    果然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命的谢明谨!

    被盯着的贵女面色煞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以求救的眼神投向瑶光郡主。

    瑶光郡主哪里愿意掺和这样危险的话题,可她初来都城,已费了心血摆了架子拉拢这些身世不俗的贵女,若后者们投名状,她转头就见死不救,那此前的心血必然全部报废。

    “欸,明谨,你怕是误会了,她的意思也只是以为明谨你是那种坚定女德之人,若宴王真有什么不妥,不过你这般倒也理所应当,毕竟....”

    瑶光的话里也有坑,等着明谨往下跳,巴不得日后传出“谢家明谨是一旦夫家有风吹她便草动的不忠之人”的名声。

第63章 意外

    结果她还没说完,就见明谨神色沉定。

    “与家国相比,什么儿女情长,一婚之约都只是小事。”

    “我等女子,得先是昭国的百姓,君上的子民,再然后才是未来某些人的妻子,这个顺序还是不要乱了的好,毕竟就好像这赛马一样,人人在意的永远是排第一的不是么?”

    她的目光很深,是一个旋转的深夜,能把星光跟呼吸都卷进去。

    瑶光微微咬牙,挤出笑容,“明谨说得很有道理,我也是认同的。”

    “自然是,毕竟郡主出身大西北,而大西北乃我昭国军机重地,当有家国情怀,否则岂不乱套。”

    瑶光只能再次附和。

    但她敏锐,深知自己这般附和,主动权全转移到了对方手里,宛若对方才是主人。

    可她没有办法。

    明谨颔首,在气氛沉郁安静之时....她端起手边的茶杯,淡淡道:“下面比赛都完了,该上戏台了吧,都站着做什么呢,好歹把戏看完,一路车马劳顿不辛苦吗?”

    这一语双关的,扎心得很。

    众人:“....”

    再次被压制的瑶光气得牙痒痒。

    谢明黛也无语了,袖子被小表姐扯了扯,她疑惑,微偏了头被小表姐悄悄耳语。

    “你有被欺负得很惨吗?”

    好生厉害啊,这谢家的大房嫡姐,认真起来真吓人。

    谢明黛表情微妙,镇定道:“自然没有。”

    然后就看到小表姐扼腕叹息,“那果然还是被欺负了。”

    谢明黛黑了脸。

    这当姐姐的是不是都这一套一套的。

    “我觉得刚刚认真看戏的也就你一个。”走的时候,谢明黛难得主动上明谨的马车,好在马车宽敞,也不挤,只是明谨不赞同她的话。

    “没准是我最不认真呢。”

    谢明黛思索,“你也在意这件事?看来你对这个婚事也不是很满意啊,却还端着,真是虚伪。”

    她说得不好听,明谨却是失笑。

    “大抵为了脸面跟谋略虚伪给人看的,那都是外人,对自己人就未必了。”

    “不必这般表情,没错啊,黛妹妹的确是我自己人,可欢喜?”

    当我是谢明月?

    “....”艳丽脸庞浮上恼怒的谢明黛没忍住,“我要下车。”

    明谨半抵着脑袋,淡淡道:“你看看外面,再决定要不要下车。”

    谢明黛掀开帘子看了,看到其他贵女乘坐其他马车就在前后左右。

    大家一起走的。

    她当即放弃了下车的念头,重新正经坐回了位置。

    开玩笑,这忽然下车,这些嘴碎的八婆定然疯传自己是被谢明谨赶下马车的,颜面尽失!

    芍药一直默默看着,暗暗腹诽:我觉得你们谢家姑娘都挺虚伪的,为了脸面,一个赛一个能端着。

    刚下马车,因不在一个院,谢明黛去了三房那条路,明谨则是往主院去,没走几条路,一个不起眼的谢家小厮就从跟随的小路中出来。

    “姑娘,消息到了,我们的安排起作用了,但出了一点意外。”

    明谨步伐很慢,裙摆在花园小路上摇曳生姿,她压低声音问:“是搜出了其他可以作为辅证的证据么?”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可能。

    只有足够的证据才能让监察院的豺狼不必遮遮掩掩私下密审宴王,毕竟后者是天家贵胄,而以雷霆之速抓捕相关人员,是为了以活人证口来齐全证据链,定死这个案子。

    当然,要是换一个对象扯上敌国奸细,怕是连杨妩都不必抓,已经摆上朝堂论罪了。

    “是,监察院追到那个奸细的蛛丝马迹,一路追查到花响楼的细雨阁,此人在花响楼早有联络点,被监察院抓个正着。”

    “当时宴王正在做什么?”

    “额....”

    “哦,我明白了,然后呢?”

    小厮梗了下,说:“然后监察院估计上传消息给了君上,后来很快就去了宴王府,从府里的密室中搜出了一些跟大荒朝中的神秘人物的往来书信,至于书信里面提及了什么,我们的密探未能得知。”

    这个密探是谁,为何能知道这些信息,其实显而易见——明谨在监察院安排了内奸。

    而她的这些人马并不属于谢家,也不属于暗卫。

    他们跟天狗一样,都是藏在她掌心的隐秘。

    “书信....怕是一封笔迹一模一样的催命符,经过了监察院的检验。”

    “目前还未可知,天狗说如今意外出现,怕探子暴露给主子带来麻烦,已停止刺探,等候主人下一步指示。”

    “等就是了。”

    明谨给了命令,挥挥手,这个谢家最不起眼的小厮便无声离开了。

    再往内走,明谨却看到了毕十一等人笔直站在花园拱门之外,她眉心一跳,步伐微微顿了下,但还是提步过去,而在芍药在被毕十一拦下之后,她道了一句:“在外面等我。”

    芍药也察觉到了,乖乖点头,而后目送明谨一个人走进那寂静且花香袅袅的院落。

    但凡世家大族,名门公府,府门在外,往内总是一扇扇门,隔间隐私,阶级划分。

    无疑,在国公府站在最顶尖的永远是那两父女,但凡他们所在,区块隔离,监守严密,苍蝇飞过都得经过弓箭手的允许。

    但风自在,随意穿堂而过,任意撩动衣摆,让华发似飞雪,让背影孤绝如原野唯一屹立的乌山。

    明谨站定在对方七步之外,看着背对她的男子一头白发随风飘舞,眼底涩然,心头却是一片冰凉,于是低下头,不再看那白发,只抬手作揖,微微躬身。

    “女儿,见过父亲大人。”

    谢远转过身来,看着她,目光沉沉不见底,可明谨低着头,不看他。

    谢远终究开了口,沙哑的声音像是被世间最烈的火灼烧过,既是残缺的,又是压抑的。

    “街上行路,却遇一恶狗狂吠,欲撕咬,明明厌恶,且身后有人,手里有刀枪,赶狗入巷,本可打杀,可见那恶狗欲跳墙,而墙那边有无辜人家,怕伤及无辜,你便轻拿轻放,只愿让恶狗瘸了一条腿逃走便罢。”

    “阿谨,你觉得这种事儿,好玩么?”

    若是不能达成目的或者斩草除根,就只是过家家般的游戏。

    这是自小被他手把手教育的明谨早早就学会的道理。

    可惜她懂,却未必会做。

    就好比这次,说起来不容易,但只要她狠下心,再往花响楼做些文章,只要有那奸细板上钉钉存在,宴王就必然绝路。

    可她没有。

    “人家青楼姑娘好端端做生意,既不坑蒙拐骗,又不好逸恶劳,可比这世上很多人好多了,宴王此人虽有些麻烦,但也不在一日不除就灭顶之灾的层次,我自会收尾,倒是劳烦父亲大人您这次亲自出手料理了他。”

    明谨这话十分直白——她认定了这一次的意外幕后主使人是谁。

    多有趣啊,四年后,她的一切好像依旧在父亲大人的掌握之中。

第64章 教导

    “也曾教过你凡事待人留三分,喜怒不形于色,可你如今待别人一片不可言说的善意,待自己父亲倒是炉火纯青。”

    谢远身量极高,既有儒生的俊挺,又有阁老的深沉,俯视之下,一双暗灰昏沉的瞳孔能让人颇感惊悸。

    他不提还好,一提,明谨却是不慌,反而一改此前在谢明月等人面前的温和趣味,只淡漠稳重,“若有老师考较,学生当随时严正以待,这也是常理,难道父亲不满意吗?”

    “若我要你听话,将可能威胁你的敌人铲除掉,你可听?”

    明谨抿唇,“宴王?如果父亲这次未能成事,给女儿留了机会,他这般恶犬般的人物,女儿自会全力解决。”

    “不是他,是谢之檩跟谢明月。”

    谢远轻描淡写,明谨却面色微变,手指拧紧,道:“父亲若能把一双儿女视为敌人,那您的另一个女儿必然得有兔死狐悲之感,既有这样的认知,那凡事不走绝路,给自己留一线生机,这也是父亲您教我的——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她毫不掩饰“敌人”这个用词,也拒绝了对方的命令,仿佛无惧如此会伤了父女情分,只因这样的对话尺度于他们父女之间俨然还算温和的。

    至少比起四年前的算。

    “倒是有一番长姐拳拳爱护弟妹之心,既如此,为何又不顾大局,不怕来日另一种危险反扑,四年前执意要愚蠢行事——我说的是你私自派人救走言氏一家余孽。”

    谢远所言,依旧平静深沉,没有波澜,而他盯着的嫡女,却是猛然抬头,那一双眸子平日里淡若清秋,欢喜时如春夏绚色,而愤怒时却如....像极了一个人。

    谢远莫名失神,却也清楚听到后者克制了情绪后的一句话。

    “我既做了放人的准备,自压得住他们,他们来日的报复至多也只到我跟前,绝不会给父亲带来任何麻烦,父亲不必担心。”

    “担心?”谢远嗤笑了下,声音沙哑,却森然如刀。

    “是你担心他们报复到你跟前尚且还有一线生机,可一旦越过你到我这里,就必死无疑,所以你严密监控他们。”

    明谨:“凡事看结果,过程不太重要,只要目的达成即可,这也是父亲教我的,所以父亲何必管女儿这般做的本因如何呢。”

    她很冷淡,从头到尾都防着。

    谢远更冷淡,从头到尾都在逼迫。

    父女对视片刻,谢远收回目光,看着远方湖泊后的院落,那是明谨住着的地方,但不止一个地方。

    他眉心紧蹙,严重森然,忽道:“那个地方不适合你,我让人安排了新院落,如果你愿意...”

    明谨本来做好了自己父亲针对宴王或者言氏的事情逼迫到底的准备,却不想对方忽然来这么一句,她微皱眉,下意识看了自己的住处一眼。

    “住习惯了,不用换了,不过如果父亲有需要,换了就是。”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四年前脾气挺大,如今倒是收敛了。”

    谢远瞟她,也不知是满意自己女儿的转变,还是不满意。

    恒国公心机深沉,举国皆知,因此明谨也不知他如今心态,只沉默片刻后,见谢远既不走,也没让自己走,不得不主动提及,“宴王毕竟是先帝疼宠的幺弟,血统高贵,宗室那边就不好过,父亲亲自插手,可是因为此人在朝堂上有所威胁?”

    “一个先帝盛宠时都没有实权的王爷能有什么威胁。”

    “具体因为什么,你心知肚明。”

    谢远顾自双手负背离去,留下明谨表情复杂。

    为了她吗?就为了宴王对她的觊觎,对她的轻辱,他就动了杀心?

    这种事放在其他人家,但凡一个父亲的都可能做这样的事。

    可他是谢远。

    她是清楚,但这些年来,她自己变化也很大,又有所动摇,不敢确定。

    她的父亲心思太深了,她不及万一。

    谢远走进花园,沿着明谨来的路慢慢走着,如同之前明谨的探子小厮钻出来,谢远的暗卫钻出来亦是无声息的。

    而这个人便是那个武功厉害的毕三。

    “主君。”

    谢远没看他,只是看着眼前的月季花,“看紧宴王府的人。”

    “是,绝不会让他们支援关在监察院的宴王。”

    毕三说完就见谢远转头看他,且修长的手指毫不留情折断了把玩的月季花,那一声脆响,他一惊,低下头,“属下错了。”

    谢远倒没有职责他,只是淡淡道:“如果宴王府的人对外宣传些什么,解决掉。”

    “是。”

    后毕三离开,管家前来,谢远又说了些什么,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正好对上匆匆赶来的两个人,谢明月跟谢之檩。

    两人已经听到宴王的消息,心急火燎赶来,正吵着说着什么,忽然齐齐噤声了,脸色煞白,一动也不敢动,只在谢远走近后齐齐低头。

    “孩儿谢明月见过父亲。”

    “孩儿谢之檩见过父亲。”

    恭敬柔顺到极致,畏惧跟倾慕并存,是世家许多儿女才有的情感,也是不受宠不受关注的庶子庶女该有的小心翼翼。

    可这些都不重要,因为....

    谢远直接越过了他们,一个眼神都没给。

    眼中微光黯淡熄灭的谢之檩握紧拳头,抿唇不语,待人走远了,他才抬起头,看着谢远的背影有些失神。

    不过等他回神,才发现自家傻子姐姐还没回神。

    “人都走了,看什么呢?”

    既然你比我呆得还久,那就莫怪我嘲讽你了。

    谢之檩露出刻薄冷漠的嘴脸嘲讽,却见谢明月尤自喃喃:“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谢之檩略好奇。

    “我们爹爹长得好好看啊,难怪当年有都城第一世家公子的美誉。”

    谢明月说着捧住脸,眼里满是星星:“难怪能生出我这样可爱的女儿。”

    谢之檩:“???”

    他跟我们一点也不像,气质跟样貌只跟一个人微相似,你心里没数么?

    不对,她还是有数的,所以用可爱来形容自己。

    他是不是该为此庆幸?

    谢之檩郁闷之时,却见府里的管事带了三十多个花农进来,原来是要换花树,重修花园。

    他瞥了一眼,发掘新带来的花树幼木像是木槿。

    其实府里木槿已经很多了,连乌灵老宅那边也都如此,可是好像还不够。

    他的父亲大人在这方面固执得可怕。

    砰!!茶杯落地破碎,芍药闻声冲进来的时候,只见待在茶阁沉思的明谨翻倒了茶杯,且人已经站起,眉目厉害,且还自言自语着一句:“原来如此,什么为我杀他....他根本就是另有目的!”

第65章 幕后

    谢远离开后,明谨也没在湖泊久待,而是走了跟对方相反的路,回自己居所,但她一直在想一件事——她的父亲是否还待她如她母亲还在的那些年,还是如四年前一样,为了权力争斗不顾一切,伤她至深。

    可她很快发现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因为她永不会像年幼那样对自己的父亲无限崇拜,无比信任。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单单是政见上背离的思想,更是尸横遍野的血腥。

    那么哪个问题才有意义呢?

    “他也说了区区一个没有实权且被朝廷限制的宴王不足为虑,那为何还让对方过了赐婚明路,一个在政治上毫无作用的女婿,唯一的好处也不过就是一个皇族贵戚的头衔,对其他世家也许锦上添花,可对于高祖钦此世袭罔替的三公府之一的谢家反而如鸡肋一般,也对入阁部掌握大权的他有弊端,容易惹皇族跟其他阁臣猜忌,他理当无比清楚这个事实——这个婚约从利益上讲其实对他无益。”

    她其实很清楚自己的价值,不管谢远是否对她有父女之情,作为他唯一的嫡女,她的婚姻具备极强的联姻价值,别说一个宴王,便是更高的好处也可图谋。

    谢家跟谢远之女这两个出身让她配得起这样的价值。

    “不可能是因为我对他无用,随意打发出阁,那就是....他本身就需要这一场赐婚,跟婚姻的长久利益无关,只跟它的当前有关。”

    赐婚最终会无效,可在它无效之前是有作用的!

    明谨分析之后,得出了唯一的可能。

    “他真正的目的是拿宴王当诱饵,先顺从宴王的赐婚,然后诬陷谋反,把人弄进监察院,再通过这样的处境逼迫宴王求助背后的人——是了,没有实权的人根本无法威压谢家,也无法动摇君王,更不可能让他有胆气对我出手,甚至赐婚后公然羞辱于我。”

    “父亲的目标是幕后那个人....是让对方显出身份,还是本就知道对方身份,却想让对方暴露在朝堂之上,所以引入监察院?”

    其实四年前她就隐隐察觉到自己父亲似乎一直在与人争斗,她也曾质问,但后者冷漠以待,她又切实找不出痕迹,反而看到了父亲争权夺利的实际利益结果,这才心灰意冷。

    可现在看来,这个人如果切实存在,反而证明她父亲跟这个人的争斗已经到了水火不容,将摆上台面的程度。

    或许这也是她被传召出来的根本原因。

    明谨的思维很快扩宽到整个朝堂,包括阁部跟监察院,以及宗室。

    一个宴王的确可以引动如此大的风波。

    “如果幕后之人不出手,宴王必以通敌罪论处,自保之下咬出对方,如果要出手,就等于暴露自己....”

    明谨不得不承认她的父亲的确狠毒。

    现在就看他的对手会用什么手段解决这个局。

    不过这对她是有好处的。

    明谨目光微闪,见芍药进来,嘴巴微动,正吩咐对方喊人来,她要开始监察关于宴王的动静,不管是针对他的调查是否有相关人插手,又或者有谁企图救援,乃至朝堂文武百官的反应,这些都需要庞大的情报支持。

    芍药尚不知虚实,只应了要出去联系暗人,却忽然被明谨喊住了。

    “等等。”

    “姑娘?”

    明谨眉头紧锁,手指敲着桌子,刚刚她一动念,却马上想到她的父亲已然知晓她手里的人马,他显然是不愿意自己掺和这场战争的,因为他是一个极端固执的人,四年前不允许的,现在也一样,否则跟她言明就是了,何至于两父女之间彼此试探戒备。

    既如此,她就不能动用天狗他们,暗卫又不能用。

    “不动了。”

    “欸?”

    明谨淡淡一笑,“没那个本事就不冒头了,乖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这世上不会有人一直惯着我,包括父亲也一样。”

    四年前的教训尤历历在目。

    想起抄家灭门后的惨景,想起她回府质问却被羞辱的经历,明谨眼底的光辉无限内敛,最终归于平静。

    她已不是当年的天真小女孩了。

    不过三日,花响楼大荒奸细一案牵扯宴王之事就通传了整个都城,,自然也蔓延到了各道州城,但关键还在于朝堂跟民间。

    朝堂之上,宗室跟百官尤为谨慎,既不想过分维护一个王爷,触怒当今君王的权威,又不敢让一个近血王爷蒙受冤屈,尤其是宗室,他们本身是站在皇权那边的,但自古皇权内部的争斗尤为厉害,当年高祖就曾直接言明——若为王族,自当明白但凡族中存在两人既分高下,若超三人便有争斗,若百人千人,必成战争。

    宴王日子过得太好,其他宗室不乐意,宴王真要挂了,其他宗室也不愿意。

    君王之下,宗室同气连枝,保持整体战力,免得兔死狐悲,这是一种权衡之术。

    现在,它要被打破了。

    朝堂热闹,监察院压力极大,四处搜查,都城世家谨慎小心,尤其是往常曾跟宴王来往密切的,更是如坐针毡,尤其是已经有人开始被传召,而诸青楼女子也被传召了好些询问....

    奇怪的是朝堂之上竟无人提及不久前的赐婚。

    “其实也不奇怪,中立的那一派,谁也不得罪,因为提它的唯一作用就是拉父亲下水,有可能让这个案子更复杂,更难以处理,不利于安定局面,且拉父亲下水,也等于让自己也跟着下水,违背了他们原本的政治立场。而想对付父亲的那一派,自然乐意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攻击父亲,可问题在于这门婚约是君上赐婚的,非父亲谋求,父亲也从未回应过,他们提起这个婚约最先针对的反而是君上,这本就得不偿失,所以导致了朝堂之上无人提及,仿佛等君上自己表态的局面。”

    书房暖阁之中,一大早,明谨竟主动拷问谢之檩这个政治命题,后者惊愕之后谨慎思考,最终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谢之檩是聪慧并且敏感的,隐忍的天性让他更善于思考,这是好处,但坏处也是缺乏进攻性,不够强势。但还没成长入仕之前,大抵是好处多于坏处。

    明谨捏着温暖飘香的茶杯,整个人都被边上煮茶飘出的茶气怀抱似的,她静静听完了,却不做评价。

    她也在等,可奇怪的是她并未等到有人对宴王出手。

    莫非那位幕后之人爱惜羽毛,不肯相救?

    可瞧着宴王那等渣滓绝不像是会任命的人。

第66章 死了

    谢之檩修行不够,有些耐不住,主动问:“你觉得这样的证据条件,加上监察院对处置宴王的偏向,最后宴王会不会落马?”

    从谢家整体而言,没有一个人不为这件事欢呼的。

    他自然也是。

    “我不知道,得看是否有人愿意救他。”明谨沉静之后回答,却见谢之檩尤在纠缠这个问题似的,便道:“秋闱快到了,把心思放在正经地方。”

    谁不正经了!

    谢之檩回神,错愕,“这是你先问我的。”

    明谨眼皮子都不带动一下的,淡淡道:“是啊,所以我现在让你把心思收回来,不对吗?”

    听起来好有道理,特别对。

    谢之檩清俊白皙的脸庞微皱了表情,似苦恼又似愤愤,但还是恢复了冰川脸,顾自拿起书卷....

    “刚刚的答问不错。”

    得她夸赞是极不容易的事情,仅次于得父亲正眼看一次。

    谢之檩眉眼微微生动,冰川似融化些许....

    “前面的功课做得很差。”

    “....”谢之檩表情一僵。

    明谨翻着答卷,眉眼正派清冷,“看来你擅长临时问卷,不擅长答题,那你科考岂不是很惨?毕竟临时问卷得先进士前列入金殿见君上才行,进士都考不上,可如何是好。正好比你命中注定多子多福,可偏偏娶不到妻妾,那也挺为难人的。”

    扑哧!不远处埋头跟一本书奋斗的谢明月没忍住,笑出声来。

    世间女子!哼!

    谢之檩整张脸气得涨红,愤愤之下自己挪桌案离两人远远的。

    两姐弟却不知道明谨平静的姿态之下也有些不安,只是两人火候不够,看不出来,也因为明谨隐藏太好,除了多喝了几杯茶,也没什么破绽了。

    不过在明谨等待宴王之事出结果的时候,当夜,月明星稀,宴王后院,王府管家送别了两个小厮。

    “记住了,这件事一定要办好,殿下能不能回来就看你们了。”

    “您放心,我等一定办好差事,保管明天就让那谢明谨的名声传出去,我看那谢远还怎么冷眼旁观,势必得让他出手就咱们殿下。”

    这些人都是宴王府的死契下人,生死都系于宴王一生,绝不敢忤逆。

    管家眉目阴翳,目送三人消失在黑夜中,后转身回内院,他却不知他转身后,潜入城中准备联络各地说书人以重金传播绯闻的三人在巷道分开行事不到几个呼吸,他们同时听见不远处的闷哼,接着三人在一个巷子的三条岔路倒下了,别无其他痕迹,只有喉间将出未出的一条血线,那血甚至还没流到地面,刺溜一下,黑袋子已经麻溜套上尸体,捆紧,被鬼魅矫健之人抗在肩头,无声无息融入黑夜之中。

    “好生奇怪,宴王府竟一点反应也没有,我以为他们会逼一下谢远,毕竟现在能有份量替宴王说话的也就那几个人,而有赐婚在,君上又没说废除婚约,谢远就算为了爱惜羽毛,也得拉宴王一把。”

    “你怎么知道宴王府没出手,怕是出手的都被解决掉了。”

    朝中官员老狐狸不知多少,自有人机敏,从宴王府的反应揣测谢远的动作,可惜也只是揣测,目前这个局面诡异,他们也不想贸然插手。

    总归...一切都必须经过一个人决断。

    监察院深牢之中,被铁钩穿透琵琶骨吊着,但两条腿却浸泡在盐水里,这是极残酷的酷刑,不过这大荒奸细死活不肯交代,于是拖了好几天。

    不过今日...他怕不是熬不住了。

    “熬不住?熬不住也得熬,想死是吧。”

    庄无血走到他跟前,鼻端是伤口腐肉化脓的腥臭味,可他并不觉得难受,反而很享受似的,只笑眯眯道:“上等的参汤给你备着,我们监察院的医师的医术比太医院的也不差了,把你的命吊得恰到好处,你一日嘴硬不肯交代,就多受一日的苦,何必呢?”

    大荒奸细想咬舌自尽都不能,因为被下了软骨散,连咬断舌头的力气都没有,监察院根本不管他活得怎么样,只需要他脑子灵活且嘴巴能动就行。

    大荒奸细的确已经到了极限,太痛苦了,这监察院的变态太多,尤其是这个庄无血,手段阴狠毒辣,奸细对他怨恨极致,后来是恐惧极致,见这厮今日又吊着一口酒气过来拷问,心肝颤抖,本就失血过多微微眩晕的观感越发严重。

    “你...你是恶魔!”

    “呦呵,我大昭国的人至多喊我为豺狼什么的,你个外国奸细一下子就把我提升到了非人层次,真让我感动,作为回报,今天我决定简单一点,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于是,奸细看到这厮随手拿起边上的三角烙铁。

    奸细冷笑:“我身上的烙印还不够多?你又何必呢。”

    庄无血:“以前烙的地方不对,不够含蓄,今天我们找个含蓄点的地方,比如....这里。”

    他的手动了动,奸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因为对方把烙铁对准了他的两腿之间。

    “启禀君上,那大荒奸细招了,这是他的供词,还有其他相关证人的供词,请君王阅览。”

    监察院当朝提交了调查结果,文武百官也见到了奸细指证了宴王。

    这几乎已经是铁证了,加上从宴王府里找出的书信,板上钉钉了,原本吵闹不休的朝野上下顿时沉默了大片。

    所有人都在等君王决策,而君王翻看这些证据后,最终一叹。

    “原来小王叔竟是这样的人。”

    官员们心念一动——这是有决定了?

    堂上,有不少官员用微妙的眼神轻轻扫过最前列领班站着的大阁老谢远。

    不过谢远没什么反应。

    直到过了一会,上头王座上飘下君上温和的声音。

    “小王叔通敌之罪,证据确凿,但毕竟是王族贵胄,需慎重,来人,将那个奸细带上来,孤要当朝查问。”

    监察院自然应下,差人回去提调奸细。

    百官都等着呢,君上也等着,但等啊等,监察院的人回来了,却是面色煞白,惊恐无比。

    “大胆,何故如此惊慌!”有一大臣厉声责问。

    君上蹙眉,“可是出事了?”

    监察院之人跪了一片。

    “君上,奸细死了。”

    举朝震惊。

    谢远眯起眼,眼中闪过狠厉。

第67章 禁地(求月票哦,月票追不上拉)

    “死了?”

    明谨得知消息已是散朝之后了,她是惊讶的,再问探查消息的人,“什么死的?”

    “经过刑部仵作检验,是咬舌自尽。”

    是自尽,不是谋杀,这就让调查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明谨却思索片刻,道:“我记得监察院对机密重犯,尤是有些身手的案犯,会先用些药控制对方,就算已经审问完毕,上朝堂供给君王跟百官结案,对这最重要的奸细,也会慎重的,因为对他的处置还得等君上决断,绝不会给他自杀的可能性。”

    芍药惊讶,“可他的确自杀了,难道是监察院内部有人秘密帮忙?对了,难怪让刑部辅助调查,看来君上也怀疑监察院。”

    “自然,监察院脱不了干系,在自身出问题没有洗清嫌疑之前,案件调查职权会被转交给刑部,这是两部机关灵活配用的惯例,往常也有此例,倒不奇怪,不过我怕刑部也调查不出个所以然。”

    芍药表情皱起,“那怎么办?如果查不出幕后帮奸细的人,这个案子就这么放着?最重要的是,那个宴王怎么办?”

    人都是有私心的,她巴不得宴王被定死罪,本来证据确凿了,,却不想出了这么一个意外。

    “就算那个奸细自杀了,证据也足了啊,为什么还不判定呢?”

    她满腹牢骚,生怕宴王死而复生,日后给明谨带来巨大麻烦。

    “两个原因,其一,铁罪若有疑,疑罪从无,不可随意定死。其二,其一的前提是对象必须身份非同小可,若是普通人,哪里需要这么麻烦,单单奸细一个指证就足够让人抄家灭族了,奸细死不死也不太重要。”

    明谨一手握卷,语气虽温和,但言语内容却颇凉薄,因为看透。

    芍药瞠目结舌,“这都可以?那宴王岂不是可以脱罪?”

    “一般来说也没那么容易,只是不会轻易结案,照常理会继续调查一段时间,他也会继续被关在监察院或者刑部天牢。”

    作为一个闺阁女,明谨非常人,对朝堂之事十分了解,可她也说了是一般。

    次日,明谨一醒来就见芍药匆匆来报。

    “姑娘,今日早朝结束,君上下令结案了。”

    刚梳洗完的明谨皱眉,“怎么结的?”

    芍药脸色有些难堪,说:“只说证据不足,存疑不定,但斥责宴王品行不端,有辱皇族跟国体,便将宴王的亲王俸禄褫夺,并将他发配到偏远封地,十年不得回都城。”

    这个结果....

    明谨皱眉,芍药见她神色,不由安慰道:“姑娘不要生气,好歹这个人也被赶出京城了,哪里还能像以前那样威风,而且最重要的是今日君上还言明此前的赐婚无效,您跟他再无关系了。”

    明谨倒没在意这个,她想的是另一件事——她一直在等幕后之人出手救宴王,暴露身份。

    等来等去,除了埋藏在监察院的内奸辅助奸细自杀,并没有见任何人出手相助宴王。

    她本狐疑,但耐着性子等,却不想等来这样一个结果。

    其实如她此前所说,哪怕宴王身份贵重,这个案子因为奸细的死也确实存疑,但君上完全可以将他通敌罪名定死,因为这于君王是有利的。

    “如果我没记错,先王驾崩之时,君上正为太子,当年登基尚且年少,根基不稳,而先王疼宠幺子宴王,朝堂之中还有异动,曾传言有官员攀附宴王意图奉后者为王....当时迹象初显,危机隐露,却是当朝太宰率阁部,而我祖父联络军部要员,一力保君上登基。”

    这样的历史不管是否发生过,对于君王而言都如鲠在喉,先帝子息微弱,太子生父乃为先太子,重病去世后,先帝就直接将太孙褚律列为太子,越过了宴王等子嗣,当时也曾引起一些朝堂议论,不过先帝威严,强势能干,力压朝堂,让太子之位稳如泰山。

    但宴王的存在对当年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君上都没什么好处。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可以铲除他,为何要放他一马?

    除非....

    “除非宴王的背后本就是君上!”

    想到如此可能的时候,明谨瞳孔一缩,面色也惨淡了几分,带着几分心悸。

    如果是君王要灭谢家,这还有争斗的余地么?

    明谨的脸色变化太明显了,芍药为了哄明谨开心,还惟妙惟肖学了君王令诵给明谨听。

    “品德不端,行为放纵,不堪王族体面,更不配国公府端方之女子,特将赐婚收回,往后不再提。”

    简单明了,一点面子没给宴王,且这样的圣旨一下,满朝文武谁还敢将女儿嫁给宴王,后者名声都臭了。

    亲王又怎么样?没有实权,又连王族体面都没了,内外好处皆无,王公贵族们谁愿意招惹。

    最重要的是从根本上杜绝了宴王明路上想染指明谨的可能性。

    芍药就是想证明君上还是为谢府考虑的,可刚刚才有所猜疑的明谨委实没那么乐观,只是收敛了情绪,朝芍药笑了笑,抬手轻摸她脑袋,“嗯,听着是好事,左右本来也没想过真能要了他的命,如今这样也不差了。”

    明谨没跟芍药提过谢远出手的事情,对于芍药而言,眼前这个结果的确可以接受。

    不过....

    她最终没有去问谢远,反正后者也不会说。

    “这件事到此为止,收尾,把痕迹处理干净。”明谨如此吩咐后,忽听到雨声,转头看去,瞧到窗外雨幕薄稀,渐秘。

    芍药应下,收拾了碗筷下去,明谨则是走到窗边,倚窗而立,静看雨景,本想借此平静心情,却在雨幕中留意到湖泊对岸后面隐在山林中的绰绰建筑。

    她一愣。

    怎么觉得它有些眼熟?

    像是...乌灵老宅后山下的禁地。

    怎么都城这边也有一个?

    “哦,那个啊,那是你祖父定下的传统,说是谢家这数十年连番浮沉,大概是冲撞了神祗,要以禁地立庙祭,且必须是每一代的族长才能进去祭祀才行,其余人进去便是犯禁,要重罚的。”

    许氏没想到明谨会拜访自己,茶水闲聊中,后者状似不经意问起这件事。

    也不奇怪,因为明谨每次都住在它附近。

    “因为你是大房出身,跟你父亲都住着内院隐秘之地,历代都这样的,当年你祖父还经常带你在附近玩呢。”

    许氏的话让明谨有些恍惚。

第68章 虚伪

    她自然记得,湖边草地旷阔,太阳正好时,她最喜在那放风筝的,不管是在乌灵还是都城,只是后来长大了,加上祖父去世,母亲离开,她心里挂念的事多了,快乐变少,也就找不到当年的乐趣。

    “我记得当年容姐姐也经常带我那边弹琴画画,她还监督我读书跟礼仪。”

    许氏想到谢明容,也有些感慨,“当年你们关系可是极好的,可惜你容姐姐长大了,老是板着脸,吓坏你了吧。”

    “也没有,可能是因为容姐姐已经嫁人了,就重规矩些,她一向是我们这些弟弟妹妹的表率。”明谨平和说道,目光却细密扫过许氏在听到嫁人这个字眼后略不自在的神色。

    “阿谨,当年她嫁给归勤伯府,其实....”

    “其实我觉得容姐姐配得起更好的人,但若是大姐夫是她心悦的,那就是最好的。”

    明谨笑着,似不在意当年那些提及便会尴尬的事儿,许氏闻言释然了些,道:“她心思太重,跟我们也有心结,就希望她不要淡了你们的姐妹情分,也希望你多担待些,毕竟是一家人。”

    “是的,一家人。”明谨将这句话慎重应下,像是承诺。

    “科考在即,这去文曲山进香的人也太多了。”

    马车被堵在道上的时候,宽敞的四人座马车上,谢明月满腹牢骚,却被谢明黛怼了正着,“可以不来,也可以下车。”

    谢明月拿着糕点吃,语焉不详道:“这次科考,不说谢冰山要考试,家里好多弟弟哥哥也得考,为他们进香求福是常理,我要是不去,不得被人说死,你这人长得跟妖精似的,心肠这么坏,也不怕遭报应。”

    谢明月控诉谢明黛,后者嗤之以鼻,“说得好听,我看你是图着山里斋菜好吃,谁不知道都城的文曲山斋菜自高祖时得赞誉就名传天下,连乌灵人都知道。”

    被说中了心事的谢明月又不好否认自己对美食的虔诚之心,便是狗咬狗一般质问其他人,“难道你们来文曲山就真是为了给哥哥弟弟求祝福?你们有本事摸着自己的胸说!”

    说罢,她目光锐利扫过两位姐姐的胸....

    谢明黛恼怒:“你的礼数呢?!”

    明谨淡然:“何必自取其辱。”

    谢明月倏然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胸,面色涨红,“谢明谨!你的礼数呢!”

    “在胸上。”

    “....”

    谢明月哪里是对手,还差点被糕点噎死,谢明月看不过眼,大概也怕这厮把糕点碎屑喷到自己i身上,于是伸手拍拍她后背,却问明谨:“听你话里意思,你也是有自己目的?”

    她知道这女人现实得很,不太可能把科考希望寄存于求佛拜祖之事上。

    那对方竟欣然同自己等人来文曲山就很值得推敲了。

    明谨可以戏弄谢明月,却无心糊弄谢明黛,于是软靠着垫子回答道:“我想去见一见容姐姐。”

    谢明黛一愣,后冷笑,“呵!”

    谢明月一怔,后嘟嘴,“哼!”

    明谨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拈着绣帕擦拭了下谢明月的嘴角。

    然后谢明月就被顺毛了,红着脸不再哼哼。

    谢明黛:“....”

    贪吃又这么好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科举功名,不管是世家还是普通民家,都视之为一等一的大事,举家供给一个书生科考,一个家庭能否改头换面全靠这一次,而世家想维持权势或者更上一层楼,也得靠科举,不然就得让子弟上战场歃血厮杀了,太凶险,武将也素来不及文官体面跟稳定。

    谢家都如此重视,别提其他家族了。

    下车之前,明谨轻描淡写道:“听说过瑶光么?”

    “知道阿,那个要拿你下马威结果被你弄得下不来台最近都不肯出门的瑶光郡主嘛。”

    “今天她也会来。”

    “来就来呗,你又不怕她。”

    明谨笑了笑,“你以为都城就一个郡主么?”

    谢明月:“???”

    咋滴,你得是多招人恨阿,这么多郡主?!

    “那怎么办,万一她们要报复我们....”谢明月十分愁人,她这人欺软怕硬的,最擅长窝里横,自知身份不够,肯定不是郡主对手。

    “不会的。”明谨安慰她,“她们不仅不会找你们麻烦,甚至还会给你们一些甜头,记得全部收下哦。”

    她朝两人眨眨眼,勾唇浅笑,而后下了马车。

    谢明月把嫉妒都摆在脸上,谢明黛看出来,笑了下。“你这么贪吃,不知道有一道菜你喜不喜欢吃?”

    “什么?”

    “虾仁猪心。”

    然后她故意当着谢明月的面下车,下去时回眸,也勾唇妩笑。

    美艳更甚于明谨。

    谢明月:“???”

    什么意思!当她不会勾引人吗?

    然后她也故意朝最后待着的芍药一笑。

    芍药愣了下,说:“四姑娘,你牙齿沾绿豆糕碎屑了。”

    谢明月:“.....”

    事实证明,谢明谨就是那么招人恨!

    当谢明月怒瞪芍药气呼呼下马车后,正好见到自己两个姐姐前后脚走进人潮中,路上护卫无数,贵女无数,其中有好几个佩戴宗室女才有的发冠,女子之美貌可天生,尊贵却可通过外物显现。

    当这些郡主以尊贵气派的场面压制,明谨的到来就如同一把不开封的利刃,没有厮杀的锋利,但有对峙的气魄。

    相比谢明月外张扬内怂的,谢明黛倒是不怕这些人,她生来一副壮烈的心肠,谁都不怕。

    何况谢明谨也说了,这些人的目标是她,所以她跟在后面,看着这个嫡姐从容不迫对上那些同样带着假笑脸庞的贵女。

    两三番唇枪舌剑后,明黛跟明谨并行,“以前以为你只教谢明月那个傻妞,也教谢之檩那个小冰山,现在看着,你也有我学习的地方。”

    “哦?什么?”

    “虚伪。”

    对敌人视若无睹是气魄,但能与之谈笑风生才是真本事。

    虚伪也是一种本事。

    明谨闻言,看了前方阶梯上方的佛殿一眼,“还能与人虚伪是好事,如果有一天发现连虚伪的机会都没有,那就很惨了。”

    明黛有些不明所以,但明谨已经走远。

第69章 不后悔

    何况谢明谨也说了,这些人的目标是她,所以她跟在后面,看着这个嫡姐从容不迫对上那些同样带着假笑脸庞的贵女。

    两三番唇枪舌剑后,明黛跟明谨并行,“以前以为你只教谢明月那个傻妞,也教谢之檩那个小冰山,现在看着,你也有我学习的地方。”

    “哦?什么?”

    “虚伪。”

    对敌人视若无睹是气魄,但能与之谈笑风生才是真本事。

    虚伪也是一种本事。

    明谨闻言,看了前方阶梯上方的佛殿一眼,“还能与人虚伪是好事,如果有一天发现连虚伪的机会都没有,那就很惨了。”

    明黛有些不明所以,但明谨已经走远。

    “此前你说这山中好多郡主,总不能都是你敌人吧,说说是哪几个,我好凑近去要些好处。”

    谢明黛是拾裙而上,问明谨。

    “挺多的,昭阳,光惠,朝歌....”

    毕竟是太师府出身,林氏虽没太大主见,但小心谨慎,也正因为这份小心,在来都城的路上就细细将都城中诸多王公贵女的身份跟一些信息教导给谢明黛,其意自然是不希望自己女儿招惹了这些人,毕竟谢家固然尊贵强大,不惧怕任何一方,但谢家女儿不是谁都如谢明谨一样有谢远兜底的。

    何况自己女儿虽然也算聪慧,但脑子绝对没谢明谨好使,还是小心些好。

    所以谢明黛一听明谨说出了这些名号,表情就有些挂不住了。

    “你干了什么,惹了这么多人?”

    敢情这人在都城多年都忙着得罪这些宗室贵女了吗?

    但明谨这人看起来也十分谨慎,不像是动辄招惹人的张扬人物啊,还是说四年前的谢明谨是这样的?

    “我跟她们上的同一个学堂,大家一起读书,总有些比较,比较得不够正面,也就生了龌龊,龌龊没得疏解,就成了仇怨。”

    她轻描淡写,谢明黛却听出了几分无奈。

    “听起来,你没吃亏过。”

    “我那时年少,不懂事,不愿意吃亏,所以麻烦就多,如果是现在的我回去面对....”

    “会如何?”

    “我一定考得比以前还要好,气死她们。”

    “....”

    当年功课才学都那般好,如今可不得吊打那些贵女了么。

    她也没来虚的。

    谢明黛以为自己会鄙夷,但实际被逗笑了,因为她们都是谢家女子。

    傲得很!

    “除了那几个郡主,还有么?”

    “有,前面那个。”

    “谢明谨,好久不见。”

    瑶光在殿门前跟明谨打了招呼,明谨看过去,目光却不是落在她身上。

    “见过郡主殿下,是好久不见了。”

    然后,明谨微微屈身向瑶光后面的妇人行礼。

    “明谨见过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身量很高,气派威严,眉眼跟瑶光其实是相似的,但锐利许多,显得英气十足。

    “谢明谨,四年前名气很大,连我在西北那边都听说过,只是这四年中没怎么听说过,现在看到真人...长大了啊,果然非同凡响。”

    这话里听着没什么,但对方语气冷淡,便会让你深切体会出这样的意思——现在长大了,四年前就是没长大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名声。

    “殿下过誉。”

    谢明黛从后面走过来,恰好听见长公主冷冷一句,“我不是在夸你。”

    明谨不卑不亢,好像没听出其中的敌意,只道:“明谨当年年少,也曾听说过长公主殿下在都城的赫赫威名,后来去了大西北才淡了消息,今日相见,长公主殿下果然名不虚传。”

    长公主对上明谨温和恭谨的眉眼,突得心里一刺,“谢远真是生得一个好女儿。”

    明谨这才笑了,落落大方道:“我也这么觉得。”

    长公主母女:“....”

    长公主是长辈,又是皇室,真要发作一个官家千金也很容易,可对明谨到底是忍让了一二,只用眼神刁难一二就走了。

    谢明黛刚刚还有些忧虑,见状便若有所思,“以前就知道大伯官做得很是威风,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明谨只笑不语,带着人走进寺庙,但人一进去,两女就齐齐退了出来。

    “反正谢明月还没来,我们就等她一下吧。”

    其实是反正人这么多,也不是求了就应验,还是等一下吧。

    怕谢明月这疯丫头到处乱跑,在人多嘈杂的庙里迷路,谢明黛带人过去找她,明谨则去寺庙边上的湖泊等两人。

    不过她也不算是在等。

    “容姐姐,好久没见。”

    明谨看到桥上的明容,微顿了下脚步,而后走上去。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明容也有诧异,大概是佛门净地,眼前美景正好,她的眉眼有些松伐倦意,倒少了往日的冷淡。

    “我跟明黛明月一起来的。”

    谢明容眉头一簇,淡淡道:“感情挺好,人呢?”

    明谨:“明黛去找明月了,我便来这里等她们,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遇到容姐姐。”

    谢明容收回眼,看着湖面,“是挺巧。”

    “是啊,我也就绕了半圈就找到容姐姐你。”

    “....”

    谢明容再次看向明谨时,只见这个恭谨的二妹妹好似不在意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只优雅从容道:“这算不算是佛祖庇佑呢?”

    谢明容忍了片刻才道,“四年庄子修身养性,倒不知你如今这般油嘴滑舌,还是说终于长大了,懂得爱惜羽毛,生怕自己跟堂姐关系不和,坏了你的名声?”

    “我一出生就没有什么名声,容姐姐应该知道的。”

    一出生就因为母亲的身份遭人非议,哪怕在族里也颇为无助,又有祖母苛待,明谨孩童时其实没什么朋友,自己是唯一一个愿意带她玩的人....

    明容倏然想起旧事,眼里闪过懊恼,再次偏过脸,不欲看她,“我已嫁人,前日所言,也不过是从了女儿家的狭隘之心,但我不认对错,只从心而为,既已说破了,不必再纠缠,对你我都是自在。”

    “毕竟我从未后悔过与你比较,也不愿意收回对你的嫉妒。”

    谢家人一向固执。

    “我明白,所以我也不后悔,不愿意收回。”

    明谨轻轻道,谢明容一愣。

第70章 臆想(月票还有不?)

    谢明容是疑惑的,但她也知晓一件事,若要与人决裂,万万不可对对方抛出的诱饵怀有试探之心,当断则断。

    否则没完没了,十分被动。

    可她又确确实实疑惑了,大概是年少时第一次发觉幼时乖巧憨态的小女孩其实聪颖非常,学什么都极快,领悟力惊人。她最初是惊奇的,也越发喜欢,后来对方越长大,越耀眼夺目,衬得她人十分不足,她便越发想揣测其深度,越发想与之比较。

    这种探究心理就仿佛一种病。

    谢明容觉得自己该走,可她没走,还站在那等着明谨给答案。

    “世人都说我是大房嫡长女,是谢远的女儿。谢家,是天下公认的谢家,高祖亲赐,三大紫勋,世袭罔替,它的嫡长女必须是最优秀的。而谢远何许人,年少时便为昭国第一世公子,于荣耀时风华万丈,于风尘时蛰伏崛起,他的女儿也必须是优秀的。”

    “王权之下,最华美的笼子,最尊贵的金丝雀。”

    她用这样简短的一句言语形容自己的身份地位。

    “可无人知我惫懒,心性极野,旁人于草地端方姿态时,我想着爬树翻墙,爬树翻墙时,又总想着如风筝一样飞出这大宅深院,我贪图的总是不该属于我的,而求而不得,是很折磨人的事。”

    明谨素来是不喜欢直白表达情感的人,她含蓄内敛,今日所言,听着平和,如老者阐述平生,但也足够坦诚以待。

    谢明容有所动容,因为她信。

    “你的贪心,我是见识过的,最后你不也的确飞出去了么?固然最后又飞回来了。”

    “但这应该跟婶婶对你的影响有关,与我何干?”

    谢明容忽然有些疲惫,转身欲走。

    “好强,并非是姐姐你一人的天性,谢家女儿骨子里藏着的都是傲气。”

    “你有,我更该有。”

    “所以当你立志要做谢家女郎端方第一人,承继家族荣耀,克己复礼之时,就没想过从小被你带着玩耍,被你教导功课礼仪的我不会有压力么?”

    谢明容震惊,像是听到了难以置信的事情。

    “你不想输给我,我亦不想输给你,所以我学了,也跟你比了,姐妹之间多有比较,太多了,有时候会伤及情分,但我也不曾后悔,就好比我不愿意在那些郡主公主面前低头,因我始终不愿意做那战败之人。”

    “但有一点我始终不如你——无论我怎么努力,多少年后无论成就什么样的身份地位,是荣耀,还是尘埃,都不会像姐姐那样疲乏时候回家能得父母一丝抚慰,也不会在你与父母生分时,你的母亲会放低身段主动对你低头,因为她对你不舍。”

    “这就是嫉妒。”

    因为她的父亲是谢远,她的母亲....她怕再过几年,她会忘记她的样子。

    已经太久太久了。

    那个于雷雨时坐在屋檐下固执等着的小女孩始终没等到母亲归来。

    谢明容有些动容,本该是生气的,但她面上流露出且没来得及隐藏的竟是一种怜惜。

    好像回归到了最初,她无视父母的告诫——让她远离危险的大房,去接近,去陪伴年幼的二妹妹,最开始的情感也只是因为怜惜。

    那时候明谨尚且年幼,她的孤独跟难过都还没学会遮掩,这种印象就深入了记忆。

    不过反过来,明谨也等于重塑了她的认知。

    原来高傲优秀如谢明谨,也曾追在自己身后,执着与自己比较么。

    卑劣的也不止自己一人?

    谢明容恍惚之中,却突想起了什么,眉目猛然锐利,瞧着明谨淡淡道:“婶婶是生性疏阔之人,她可以容忍自己困于宅门,却不忍你同她一样,所以她从不强逼你学那些规矩,而祖父跟大伯虽才学斐然,心机高绝,到底是男儿身,能教你的也只是那些权谋吧,闺阁女子该学的端方规矩,他们是不管的,原本我以为我对你的教导也不过是你我之间的事情,是我当时年少心软,后来想想....那些年你我的争斗,其实何尝不是他们一手造就。”

    谢明容从桥上一步步走下,居高临下俯视着明谨。

    “直到你离开,我才看清自己在谢家真正的地位,从当年祖父暗示我若努力优秀一些便可替代你,从大伯掌握谢家后让我替你出席一些你不便出现的场合,从我父亲让我嫁给归勤伯府,替大伯笼络军部,我就知道我谢明容在谢家看来也只是你的替身,既可以在你惫懒不愿上进时当靶子引你上进,又可以在你离开后充当联姻的棋子。”

    “谢明谨,你让我如何甘心?”

    “如今你还要哄我骗我,无非是看穿了我心中软肋,以为尚能拿捏我,是否大房三代一贯将其他谢家人视为棋子?”

    谢明容眼里有猩红,也有难以疏解的偏执。

    明谨一时心惊,还没反应便看到谢明容探手抓来,抓住了她的咽喉。

    “对了,我差点忘了,你们父女可是视人命如草芥,你那好朋友不就是在你们的权谋之下抄家灭族么,她是如何死的?”

    “吊死在官憩院水月楼中,一袭薄红纱衣,眉目渗血,双目难闭....”

    一瞬间,水上桥头,桥边青木,木下落花都被一缕风卷动,似海上幻影,颤抖后破碎撕裂。

    然后....

    明谨猛然惊醒,视线清明后,树木花叶绰绰的缝隙中,她看见不远处的湖泊依旧是湖泊,桥依然是桥,桥上人依旧在那,远望湖泊,眉目浅淡,毫无刚刚狰狞之貌。

    直到不远处一个俊挺儒雅的青年着急走来,见到她后才舒展了眉宇,小心翼翼上台阶,谢明容看到他后,眉头微蹙,但还是端方行礼,克制着为妻的贤淑之礼。

    后在看到自己夫君伸出手来想扶着她,她迟疑了下,到底还是任对方搀住了自己。

    裙摆跟长袍尾微微接洽,两人相携下了桥,飞花乱舞,却颇为寂静。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不外乎如是。

    “姑娘,您....”

    芍药小心翼翼站在身后出声。

    “是我二伯他们逼迫她嫁入归勤伯府?”

    “从当时动静上来看,不算逼,应当算大姑娘妥协了。”

    明谨思虑一二,“我姐姐那性子,若无其他外因,就算不喜欢,也不会拒绝,所以...她有心仪之人?”

    否则就没有妥协一说了。

    芍药点点头,“这件事很隐秘,二房似乎处理过相关之人,那边一时也探查不到,但那边从经验分析,十有八九是有这事儿,只是目前时间不够,还未能追踪到此人痕迹。”

    明谨却摇头,“不管有没有,都不用查了。”

第71章 王女清珏

    芍药惊讶,但一想又明白了,如果对方真的是谢明容喜欢的,那谢明容之所以妥协,条件也不过是放走了这个人。

    那再追查反而不好。

    “我这位大姐夫那儿,查了么?”

    喜欢的,放走了。

    未来还得看这个娶了她的男子。

    “查了,无通房美妾,也不出入烟火之地,为人谨慎,官途勤勉,并无贪污之像,而归勤伯府对大姑娘也颇为敬重,家中妯娌以大姑娘出身最高,加上大姑娘为人处事跟规矩都没得说,那边也无甚可刁难的。目前只查到这些,若是姑娘愿意,那边还可以继续往下查。”

    “因为谢家而敬重么?那万一谢家不行了呢?花好月圆时,十之八九都是如梦幻影。”明谨喃喃自语,又补了一句:“看她那样子...似乎有孕了?”

    她留意到谢明容好几次抚过肚子,神色复杂。

    芍药顿悟,“我让那边的人继续盯着,万万要让大姑娘安稳。”

    “不要让人察觉。”

    “是。”

    明谨不置可否微微颔首,却瞧道芍药欲言又止,她看破了后者的忧虑跟疑惑。

    是在想她为何跟小贼一样在这里偷看,却不过去。

    明明答应了许氏的。

    明谨压低声音轻轻道:“我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梦。”

    “啊?”

    “想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也都说了,所以...就不过去了吧。”明谨淡淡道。

    本来她今日遵从许氏的“告密”,特地来文曲山,就是想找谢明容说清楚,她太了解对方,知道从哪个地方下手,也知谢明容待她冷淡的症结所在,可真看见了对方,却忽而改变了主意,最终只能待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偷偷看着。

    说透了,冰释前嫌又能如何呢?

    让对方回头么。

    可原来哪怕在她臆想的梦里都是无法释然的。

    终究是意难平吧。

    谢家这个牢笼,她飞不出去,别人能飞出去也好。

    后面传来谢明月大大咧咧的呼喊,明谨站在花丛后面,对着似锦繁花轻轻笑了下,然后转身离开。

    等明谨会和明黛明月两人,那殿内进香的人果然少了,却不是因为人少了,而是因为里面被清了场子。

    但也有可能是那些老百姓跟其他官眷主动避让。

    “宗室亲卫?十二卫士的闺阁,就是瑶光也没资格用...”谢明黛刚刚来湖泊这边就已经瞥见了,只是当时急着找明谨,也没仔细看到底是哪位贵女有这么高的身份。

    昭阳,光惠,朝歌还有瑶光,这四人要么是远亲郡王的女儿,要么就是近血公主的女儿,虽都是郡主,但在宗室里面并非近宗血脉,只能算是普通宗室子弟,而褚氏皇族十几代流传下来,宗室子弟许多,近血子弟却不多。

    这也是宗室看重宴王,而宴王此前求娶明谨得以赐婚,固然朝廷内部知道有猫腻,但广大民间却是觉得很正常的主要原因。

    换做她们的爹娘,就尚算有些份量。

    “十二亲卫么?”明谨走在后面,刚瞧到,眉梢微微下压。

    “她竟也来了?”

    她是谁?

    明月明黛两人十分疑惑。

    “殊王独女褚兰艾,先帝疼宠,曾赐予清珏之名,品级等同王女,等于说她在宗室的品级俸禄等同长公主那一级,所以她的亲卫级别跟公主也是等同的,且本来就是近血王族,在宗室身份很高。”

    明谨一说,明黛恍然,“殊王好像是先王第二子....”

    她下意识看向明谨,两人眼神相对,顿时意味深长。

    当年先太子亡故,太孙褚律尚且年幼,按顺序也可是第二子殊王继任大统,可先帝还是选择了褚律,最后朝野也没反对,毕竟先太子得民心得大义,才能超绝,本就是铁板钉钉的未来天子,他亡故后,论继承法,太孙亦是直接继承人,加上先帝意志,倒也没出什么乱子,之所以后来太子律登基之时闹出宴王的事,而非殊王,还有一个原因在——殊王只有一个女儿。

    妻妾许多,终究也只有一女,在文武百官看来就有点那啥了,这要是当了天子,在子嗣上艰难也会国之不安,相比而言,宴王虽还未娶妻,可听闻在外面有私生子.....

    “而在太孙褚律被定为太子后,殊王之女,也就是褚艾兰便被赐为王女,享公主之尊。”

    若说这不是先帝对殊王的一些安慰补偿,怕是谁也不信。

    但这也让褚艾兰的身份超凡稳固许多,毕竟是先帝意志,便是如今的君上也不会更改的——除非殊王自己犯错。

    明黛品觉出其中皇家权衡之术,但明月感官就直接多了,一味酸气直冒天际,“天讷,这可太会投胎了。”

    跟人家一比,自己怕是在投胎的时候劈了个叉。

    她自己酸不要紧,还要拖着别人一起酸,小眼神挤眉弄眼,对明谨阴阳怪气道:“终于找到一个比你还会投胎的女人了。”

    明谨笑咪咪道:“我不止会投胎,我还会让人再次投胎,你信不信?”

    明月吓得瑟瑟发抖,明黛玩味:“就会欺负妹妹,就不知道你敢不敢招惹那位清珏公主了。”

    “不敢。”明谨摇摇头,“实在招惹不起,走吧。”

    明谨正要带人离开,后头却听到娇俏之音。

    “明谨姐姐,看到我们就走,传出去还以为我们怎么你了,你这不是坏我跟兰艾姐姐名声么。”

    明谨回头,瞧到昭阳郡主扒着佛殿大门笑得十分不怀好意。

    嗯,看来是走不了了。

    入殿,香自飘来。

    明黛跟明月两人只见到前面蒲团跪着一纤丽之人,玉冠尊贵,样式却简单素雅,但端看背影就觉得是一美人。

    对方也没故作玄虚,上了香,拜完菩萨就起身了,转身朝她们看来。

    这一看不得了,谢明月的眼睛直了,酸水噗噗再冒出来。

    这这这...这真的太会投胎了。

    凭什么啊!!

    她觉得自己太委屈了。

    相比谢明月,自身在皮囊上也投了个顶级好胎的谢明黛倒是不以为然,也知道对方关注不在自己,于是行了礼就把明月拉走了。

    主要她怕这厮神志不清扒着对方的腿讨要投胎秘法。

    褚艾兰瞧了明黛两人离去,对明谨道:“早已听说乌灵谢氏出美人,果然如此。”

    此人看着清冷疏远,但言语并不刻意冷淡,只是客气。

第72章 要打吗?(月票月票,有不?)

    “她们刚刚问我王族宗室女是否都如此美丽。”

    昭阳挑眉,“你的妹妹倒是很会说话嘛,那你是怎么回的?”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谢明谨奉承夸赞自己的样子了。

    明谨淡淡一笑,“个别。”

    个别?哪个个别?

    只要她不明说,谁都可以代入,也谁都可以被否定。

    昭阳一听,气恼了,纲要发作。

    “昭阳,你母亲让你给你的几位堂兄求福,你忘了么?”

    昭阳亦是公主之女,不过并不受宠,性情温婉,尊夫家为主,很是贤德,特地让女儿给堂兄们求福,可后者性子顽劣,来了文曲山也没干正事。

    被褚兰艾提醒后,昭阳顿时苦了脸,“知道啦,我就去,你别跟我娘亲说。”

    她悻悻去殿内另一边,留下正中大佛前的明谨两人。

    “殿下有话与臣女说?”

    明谨用不着别人提醒,已主动拿了香点燃,但很随意地问了褚兰艾。

    褚兰艾也不卖关子,清冷眉眼如仙,带着几分佛性,“言贞被你关哪里去了?”

    如果有其他都城的贵女在这里,一定会觉得这个名字分外耳熟。

    明谨顾自插香,“殿下觉得臣女会不会在佛祖面前撒谎?”

    “那得看你觉得你会不会因为撒谎而被佛祖惩戒报应。”

    明谨沉默了下,将插歪了些的香摆正了些,道:“我还真不知道言姑娘去哪了。”

    “是么,哪怕你们是最好的朋友,哪怕怀庚之乱乃你父亲一手造就,哪怕那一次朝堂之变一下子抄了你仅有两个好朋友的家,你都一无所知?”

    “一介女子,生死浮沉皆在朝堂政令朝夕之间,从开始到结束,哪里是我能插手的。”

    明谨眉眼平静,又过于平静。

    褚兰艾倒也不着恼,看着佛祖再次轻轻问。

    “那吊死在官憩院水月楼的苏玉珠呢,她的尸身又让你埋到了哪里?”

    明谨的神色依旧平静,慢悠悠道:“当年,她的尸身不见了么?”

    褚兰艾深深看着她,“是不见了,也是可怜,堂堂侍郎嫡女,一朝家变,沦为官妓,难忍屈辱后吊亡,却连尸身都无处去寻。”

    明谨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见到巍峨佛像肃穆,心中一颤,闭上眼后呼吸微微抖了下,但平静道:“佛家讲究因果,不公之事,来日定有分晓,殿下不也在等吗?”

    身边褚兰艾皱眉,看着她好半响,最终裂了些许淡然,凝冷了声音道:“当年你刚入都城,好生出色,饶我当时远在江北王府也总从她们的书信中听闻你之事,她们崇敬你,觉得你无所不能,比那些儿郎们都要出彩。”

    “无论世家女,还是宗室女,得享尊荣之时也受诸多束缚,唯独你,她们觉得你是不同的,跟着你,总是惬意,总是安稳,总有不逊男儿的气概....”

    其实宗室或者世家女子,心气本就比农家高,因为所受教育皆是上乘,说是谦恭为主,可本朝对女子禁令并不深,因而不少世家女内心都十分憧憬能跟那些世家公子一教高下。

    事实上也的确有许多女子比儿郎还要优秀。

    明谨就是其中翘楚。

    “我不信她们多年由衷的判断是错的,也不信你真是那般无义无情之人,我也非无知孩童,朝堂之争,多是男儿之事,女子又能插手几分,责任也多不在你,但你现在还可以选,谢明谨....”

    褚兰艾阖眼,冷漠中带了几分劝解:“既然已经离开,何必又回来?你难道不知道你如今得享的谢家富贵尊荣,都是奠基于言苏两家累累白骨之上吗?而如今局势诡谲,你回来能改变几分,更多是易被卷入其中,权当灰烬。”

    “你回来也就罢了,我倒怕你来日遭难,还连累了被你藏着的言贞,把她交给我,日后你如何,谢家如何,那是你自己的事。”

    身在王族,褚兰艾对政治的敏感度以及情报来源都比那些探子厉害太多太多了。

    她这番话等于是在告诉明谨,谢家目前处境不妙。

    果然是君王那边....

    “她安不安全,不在我放不放人,而在于她自己怎么做。”

    明谨这话一说,褚兰艾已然得知她的态度,神色越冷,正好此刻听到殿内另一边闹出一些动静来。

    褚兰艾偏头便瞧见昭阳跟谢明谨的那个小妹妹怒瞪对方,就差撸起袖子打架了。

    “要打吗?”褚兰艾走过去,问了。

    正打算打的两人被这凉冷如冰的一句给刺激了,再多热火也灭了,齐齐看来,谢明月尤自愤愤,谢明黛此前拦不住她,眼下冷着脸却也不说话。

    “兰艾姐姐,是她...”昭阳还想先下手为强,却见褚兰艾打断了她。

    “打的话,出去,外面宽敞,方便施展拳脚,我可以等你打完再一起走。”

    皮笑肉不笑平静温和姐姐原来放四海都一样可怕的吗?

    昭阳被吓着了,喃喃不敢言语。

    谢明月看她这副样子,翻了个白眼,暗骂怂货。

    但正得意时,见那边跪着拜佛的明谨已然起身,都没走过来,就隔着半座殿遥遥瞥了一眼。

    冷漠深沉。

    谢明月一个哆嗦,双腿啪得一下合并,站姿都乖巧了,“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殿内其他三人:“.....”

    “我不敢了,你别生气了。”

    谢明月跟在明谨后面,看她走得快也没理会自己,不由伸手揪住明谨袖子,明谨回神,“我没生气。”

    “真的?可我做错了,不该跟她吵架。”

    “做错了,罚你抄书写字也就是了,十遍解决不了的事,二十遍五十遍肯定可以,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明谨温柔抚摸谢明月的脑袋,说得特别有道理。

    谢明月抽抽嘴角,“那你还是生气吧。”

    明谨微笑,“我就不。”

    后面的褚兰艾看明谨还有心思与妹妹逗趣,清冷面色渐染霜色。

    昭阳以为她还在生气自己跟那谢明月争吵,有失体面,便辩解道:“真怪不得我,是那个叫什么谢明月的不知礼数,不过一个小庶女,敢....”

    褚兰艾轻按眉心,“谢远不死,谢家人做什么都不算过分,而你说什么也只能背着,既无损对方利益,又损自己品德,何必呢?”

    昭阳窒了呼吸,表情很不好看,但眼珠子一转,说:“姐姐你看那边,是瑶光跟姑母她们,你说...如果我们联手,能不能把谢明谨修理掉?”

第73章 桃泽庄

    昭阳对明谨的忌惮跟厌恶还要高于瑶光,因为她深知不管她跟瑶光如何不和,她们都是宗室女,受宗室管制,也是一个群体,有她们自己的荣耀。

    可谢明谨是外部的。

    她们需要一致对外,把这个女人驱赶出都城。

    而褚艾兰最后瞥了一眼明谨的背影,眉目深沉,袖摆轻扬,“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记恨她么?”

    昭阳正在琢磨着如何勾结瑶光,下意识回:“为什么?”

    “因为干不掉。”

    昭阳一愣,继而听道褚艾兰慢悠悠道:“而她之所以让人干不掉,就是因为没有把握前,她不会随便出手,少出手,破绽就少,犯错也少。”

    “有时候输赢,拼的就是谁犯错更少。”

    “昭阳,爱惜自己的性命一些,对你没坏处。”

    昭阳回神后跟上去,“好吧,那我们现在去哪,回去?”

    “不回,等。”

    等什么?

    “我有事,你们先回去。”

    明月两人上车后,发现明谨没上,反而去了另一辆马车,后者给了一个理由,两人也没拦,只看着那辆马车从另一条道路离开。

    “奇怪,她去办什么事儿,把芍药也留下了。”

    明黛有些疑惑,明月却无所谓,心里想着昭阳的事。

    “现在知道怕了?”

    谢明黛冷眼瞧她,“刚刚跟人吵架的时候很英勇嘛。”

    就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就跟一个郡主斗起来,真是够大胆的。

    “我...我就受不了她嘴上不干净阴阳怪气嘲讽人。”

    “骂的又不是你,你急什么?”

    明黛美艳刻薄样,明月不想承认为明谨抱不平,于是气哼哼:“家族荣誉嘛,你们说的。”

    “以后这种事多得是,习惯就好。”

    明黛偏过脸,看着窗外,心里却在想谢明谨到底跟那个清珏王女说了什么。

    看起来两人不熟,可不熟的人偏偏说了挺多话。

    那两人都不像是爱唠嗑的。

    但唠完之后什么都不表现,这确实像她们这些都城贵女的风格。

    马车上,再无别人,明谨一直闭着眼,手指拧紧,大拇指的指甲在食指指腹上,留下深深的白痕。

    而后白痕还未被恢复的血液流淌过,手指就已经覆在了倦怠死寂的眉眼上。

    偶尔传来道上其他马车跟过路人的声音,久了,周边就很静,传来马蹄落踏地面的声音,嗒嗒作响。

    马车外传来车夫的询问,“姑娘,现在我们去哪里?”

    “桃泽庄。”

    桃泽庄不远,但也不近,已离开都城管辖之地,自然也要过城门。

    城门口守军查看名帖,恭送马车离开后,墙上一名守将转身离开,不一会,一只信鸽从墙头峰哨小窗飞出.....

    午时出城,黄昏时分才到陶泽庄。

    毕竟是挨着都城的地段,王权影响颇重,管辖倒也有方,阡陌纵横,宁静祥和。

    此黄昏时分,各家各户炊烟袅袅。

    明谨的马车过道,她掀开窗子,瞧见前面有些泥泞的路还有一条条错交的新鲜车辙痕。

    她垂下眼,放下帘子,马车沿着村头往内走,很快到了山脚下,远离了村庄。

    时候不对,已是秋末,桃林临水泽,两岸绵延非桃色,而是秋瑟光景。

    “姑娘,到了,风大,有些冷。”

    后面跟随的马车有仆人送来披风,明谨自己系上了带子,走了两步,遥遥看到前面桃林里隐隐的坟茔,骤然觉得视线有些恍惚,气力也弱了许多,她垂眸,伸手扶住了边上的桃木枝桠。

    发髻垂落耳畔,身边下属心惊,“姑娘....”

    “没,这时候的秋风,真的有点冷阿。”

    明谨抬起脸,轻轻笑了下,而后走出一步,忽听一声嘎嘎的粗噶鸦鸣。

    身边几个护卫齐齐往那林子看去,看见几只昏鸦惊飞而起,墨色染黄夕。

    几个护卫对视一眼,两人挡在了明谨前面,想要掩护她随时撤离,而其他人则是戒备....

    无需多久,一个个残影从林中提刀闪出。

    俱是黑衣蒙面的杀手。

    “有刺客!”

    “保护姑娘!!”

    “撤!”

    他们想送明谨走,发现已经被包围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三面包抄。

    这群杀手云集而来,来势汹汹,直接要动手。

    危机时,明谨等人被逼到一颗老桃树下,披风尾撩过地面,撩动一些落叶,飒飒声时,她之目光越过诸多刺客,往那边林木看去。

    两个黑衣人没有前来动手,只守在一个人身后,那个人也蒙着面,一直盯着这边。

    目光阴沉狠毒。

    他打了一个手势,后面的黑衣人就喊了一句,“动手,抓活口。”

    刷!

    这群刺客悍然动手!!

    明谨身边一共就六个护卫,估计一个回合就会被对方拿下了,而活口....自然是明谨。

    千钧一发之际。

    她如待捕猎物。

    这边待着的蒙面人低笑了下,似要走过去,却被身后黑衣人拉住。

    “主子...”

    “都已经要得手了,慌什么。”

    “您本不该来,我们可以把人带过去给您。”

    “不用,现在也一样,我一定要亲自拿下她。”

    他甩开下属的手,正要走出去。

    咻咻破空声,两个黑衣人武功不俗,听声辩位,面色一变,一人各出一手攥住前面黑衣人,将人按倒,自己则是腾空侧转,拔剑而出。

    嗡嗡,剑音颤抖,刷刷斩断射来的箭矢,但他们看到后方杀过来的人马,当时就反应过来了。

    “该死,这是谢远的圈套!”

    “快,撤....”

    噗嗤,人头落地,热血喷溅,落在前面倒在地上欲爬起的黑衣人身上,而后....

    尘埃落定。

    树下的明谨看着被按在地上的那个黑衣人,在对方正要呼喊开口之前朗朗道,“既是广陵谷余孽,留不得,速战速决。”

    她是明摆着的杀心!

    黑衣人忽然明白过来了,瞳孔巨变,难以置信,“谢明谨,你敢!我是....”

    他叫喊时,身体已经就地欲滚,但噗嗤声后,一剑从他身后穿刺而入。

    他嘴巴一张,蒙面的黑巾渗出血来。

    剑拔出,另一下属一剑扫来,正要补剑斩断他的头颅。

    剑在半空,即将切割空气,但一枚飞叶银光凌厉,铿!!它撞在剑上。

    剑没偏,因为断了。

第74章 江湖人

    “有人!”明谨身边的人一惊,明谨已然看到了一道血红影飘过湖泊之中的稀疏水杉。

    轻功掠影,上杉浮光。

    那是何等的轻功。

    自他们发现这个人时,他就已经过了大半个湖泊,于明谨目光捕捉,他施施然如鬼魅站在了七八丈远的高木上。

    血衣黑靴,黑色腰带宽则外扣多,一枚枚精致的叶片暗器插在外扣之中,让他的腰带仿佛一段银枫蛇木。

    是那暗器。

    “竟是红蛇郎君。”

    明谨听到身后护卫紧张的声音,她挑了眉,只给那边下属一个眼神。

    倒在地上的宴王生死不知,但不妨碍下属再补一刀,只不过....

    “我劝你们别动哦,不然我这枚枫叶就会落在那位娇滴滴大美人的心口上。”

    明谨一直知道,谢家的暗卫或者护卫,宗室的亲卫,还是诸世家的卫士,朝廷的军队,其实都属于朝堂力量的范围。

    朝堂是朝堂,江湖是江湖。

    红蛇郎君是江湖的力量。

    他一出现,事情就扩大了,也更不简单。

    明谨知道这些下属一定拦不住那枚蛇叶,要给宴王补刀,就得以她的命为代价。

    用不着犹豫,她微抬手。

    人退下了,红蛇郎君飞掠下来,抱起鲜血直流的尸体,朝明谨咧嘴一笑。

    “真是聪明,我很喜欢你,以后我们会再见的。”

    人走了。

    明谨冷眼瞧着他们离开,直到看不见影子。

    六个护卫却比之前更紧张了,看着渐渐靠近的这些黑衣人。

    黑衣人杀黑衣人,虽然也是受姑娘控制,但显然不是他们叶家麾下的力量。

    而且对方这样包围靠近,似乎.....有可能杀人灭口。

    六个护卫在死寂中听到明谨这样的话。

    “我今日离开,是我个人行径,可能有违我父亲命令,而你们没有拦住,还让我差点死在这伙歹人之手,便是失职,若是回去让他知道了...你们要受什么样的刑罚?”

    “姑娘....”

    “如果你们什么都不提,那就没事了。”

    六人目光对视,最终低头行礼。

    “姑娘说得对,不过他们....”

    隔着五米远,明谨抬手轻摆了下,黑衣人便回身退下,闪入林中。

    坟茔之前,明谨孤身而立,什么也没说,别人也看不到她的表情,过了好久,直到天色渐黑,她才转身走出来。

    “姑娘,天黑了,我们现在回城的话...”

    “那就不回了,待一夜。”

    村中一屋房舍烛光暖暖,屋外有护卫巡察看守,屋内,村里老妇正给明谨弄饭菜。

    “谢姑娘,您许多年没来了。”

    “婆婆想我了么?”

    “想了想了,姑娘您先吃着,我再去炒几个菜。”

    “不用,够了够了,婆婆您再给外面那几个人一些吃的,我这不用管了,对了,让他们去隔壁屋去吃吧。”

    婆婆应下了,关上门。

    但她心里有些疑惑,姑娘的胃口她是知道的,以前胃口就很小,虽说现在长大了,可也没到一口气两碗饭的份上吧。

    外面冷风猎猎,屋内炕上温暖,明谨吃着跟谢家绝对没得比的农家饭菜,眉眼寂静,只是时不时看一眼对面搁置的一碗饭。

    直到忽听到一道绝冷之声。

    “才给人上过坟,胃口就这么好。”

    这是何等冰川孤绝之声。

    尾调都冒着森森寒气。

    提筷的动作顿了顿,明谨抬眼看着眼前窗口一枚月下剪影。

    她定定看着,道:“门没锁,你可以进来,就别破窗了,人家老太太修窗子不容易。”

    门开了,对方进来,一袭纯黑剑道常服,长剑提于手中,孤冷飘逸,英绝锐利。

    明谨静静看着她扮相,忽一笑。

    “明明入的名门正派,却是一身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邪教。”

    “阿贞,你以前最不喜欢的就是黑色了。”

    言贞站在门外,闻言垂眸,提了剑,剑穗是精致的银链,在指尖轻轻滑动。

    “我现在不叫言贞了,谢二姑娘。”

    “毕竟言贞是个罪臣余孽,若被抓了,是要蹲大牢的,要么....”

    她抬眸,微微笑,“就如同我们的好姐妹珠儿一样,被送进官憩院水月楼。”

    明谨放下筷子,平静道:“就为了伤我,不惜提及珠儿的事,明明觉得我不配。”

    言贞眯起眼,手指从剑穗滑到了剑柄。

    “如果死者有灵,当知避讳,可人死都死了,否则你也不会把宴王那乱七八糟的人引到这里来杀,也不嫌脏....收敛尸身,立碑安葬,谢明谨,感动并原谅自己,其实也很容易么?”

    明谨沉默了下,道:“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但当年怀庚之变,宴王此人亦是入局之人。”

    言贞皱眉,“你是在为你父亲推卸罪名?”

    “不,我是在提醒你,你能跟到这里,要么在调查我,要么在调查宴王,我背后有谢远,他背后也有人,于其让你冒险,还不如我直接告诉你,多年不见,你总不会越来越笨吧。”

    “阿贞,没有把握杀我之前,就没必要去他们面前找死。”

    铿!!

    剑出鞘,剑锋直指着明谨。

    “你希望我试试?”

    秋水长鸿的剑,孤冷无情的女剑客,月色凉薄,其意指杀。

    明谨感受到了,她是真的想杀自己。

    “我知道你有心。”

    “可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言贞回头,见到外面替自己放哨的青年已被包围。

    根本不止六个护卫,多余的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

    对了,村子里!

    村子里本就埋了人!

    言贞转过脸,面无表情:“你等的不止是宴王,还有我。”

    宴王为谢明谨而来,而自己一早脱离她安排之人的监控,她笃定自己一定会来都城,也定然会跟踪她,所以....

    她还是低估了这个女人的狡猾程度,以为等到那神秘人马退走,凭着她六个护卫拦不住自己,却没想到对方身边根本不止六个护卫。

    明谨:“不久前,我父亲问我能否看牢言家的人,你也知道他是一个天下少见的大坏人,为了你言家人性命着想,你应当避讳一些,待在最安全的位置。”

    她看着言贞,温和道:“江湖,你觉得不好吗?”

    言贞缄默片刻,果断收剑,转身时抛下一句话。

    “都到了这份上,珠儿即使有灵,也不愿意跟你一起吃饭,何必浪费粮食。”

    她带着那个青年融入夜色,外面的冷风灌入,让桌子对面已经冷掉的那碗饭越发冷了。

    明谨单手撑着面颊,脑海里浮现一些声音。

    “不吃,我才不吃,我肚子上都有肉肉了。”

    “现在不吃,饿了又吃零嘴,就不会胖么?反正都是要胖的,吃饭还健康些。”

    “阿谨!你能说人话不?气死我了!”

    “哈哈,珠儿别怕,我跟你合起来吃一碗,让阿谨一个人胖去。”

    筷子搅拌了下碗里还没吃完的饭,明谨笑了下,强撑着反胃,把对面那碗也拿过来,麻木着一张脸,一起吃完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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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色介绍:
人间繁花似锦,谢氏嫡长女谢明谨就该是最动人的那抹绝色,可后世人都说,乌灵谢氏百年门楣,嫡系上下三代无一清白人。花间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花间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花间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