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要挟
如果说广陵谷谷主等人是邪教,那么斐无道对于广陵谷谷主等人就是邪教中的邪教。
这人简直是个奇葩,来无影去无踪,每次出手都特别悍烈,性情乖张霸道,我行我素。
而他既然这么说了,必然是要开杀的。
邪教等人几乎吓得魂飞魄散,转头就想逃窜,就连广陵谷谷主也想逃,于是放弃了绑架梨白衣。
不过还没逃出几步,就听到后头许多人错愕惊呼的声音,而斐无道自己也开了口。
“还不出来吗?那我可就要杀了这个梨白衣了。”
邪教等人错愕,回头一看,竟见斐无道一手扣住了梨白衣纤细如天鹅的颈项。
“出来吧,谢明谨。”
梨白衣已然明白斐无道的意图,但她不明白为何非要挟持自己,按理说以这人的武力,这里所有人的项上人头于他都如探囊取物般简单。
如果说谢明谨有逃脱的可能还可理解,可他已然察觉到她隐蔽附近,难道就找不到追不上吗?
除非...他要的是东西。
梨白衣有了猜测,固然不知道现在明谨在哪里,却也开口道:“别出来,你知道的,我也很骄傲。”
她给了提醒,别说明谨跟别人什么反应,斐无道就皱眉了,手指捏了下她的咽喉,指腹感觉到动人的细腻柔软,微微皱眉,松开了些,但嘴上很不客气。
“小姑娘,这么视死如归啊,真是想不到,什么时候你们白衣剑雪楼的人也对我蝶恋花出的血脉如此深情厚义了?”
这人嘴上无端,梨白衣一再折于他手,固然谈不上仇恨,也没偏见,但的确也不可能有好感,所以皱眉,道:“原来你也知道她是蝶恋花的血脉。”
她性子不像褚兰艾那么清冷,自持王族风度,亦不像明谨那样克制冷静。
她是通透的,亦是至纯的,不会因为太多外物而改变自己的态度。
她既对明谨有庇护好感,就不会因为谢家缘故而怀有芥蒂。
这次轮到斐无道皱眉了,“嘲讽我?”
梨白衣:“实话实说也不需要挑时辰。”
呵!
斐无道正挑眉,要让这个小女人明白什么叫阶下囚的自我认知,却见明谨出现了。
明谨是从一棵树的粗壮树梢走出来的,撩开茂密的树叶,走到末端,飘来一句:“斐前辈既是上善若水的高手,亦无意再拉上白衣剑雪楼为敌,更无意欺负一个一心武道的小姑娘?何必非要在口头上占她便宜。”
她本是想让斐无道别招惹梨白衣?因前者性情特异?实在不好说善恶,反正被前者关注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可没想到斐无道这人果然不负众望,将特异的性情发挥到地,竟来了一句,“我又没亲她?你冤枉人也不需要挑时辰?”
梨白衣再性情简单也明白自己被调戏了?倒是没怒?就是皱眉了,且觉得脖子上的宽大手掌怎么都让她不舒坦。
褚兰艾最为爱惜这个师妹,见状沉了脸色?倒是明谨最平静,说:“你想怎么样才能放开她?”
梨白衣正想说什么,最容易被人口头占便宜的地方....嘴巴被捂住了。
斐无道手掌宽大,轻易就捂住了她半张脸似的?且对明谨说:“九天剑胎。”
也对?除了这等至宝?还有什么能让他这样的绝世强者如此不要脸面,竟用一个女子来要挟另一个女子呢。
这话一说,广陵谷谷主等人谁也走不动道了。
齐齐看过来。
云魅跟林宗对视一眼,眼中齐齐闪烁。
明谨没理会他们,只应道:“这你都知道,蝶恋花还教掐指一算?”
斐无道:“背后的隐秘,知道的也不止我一个,只是那边走不动道的一群小喽啰不被他们的主子信任,竟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异兽身上,倒是低估了你的重要性。”
明谨:“难怪你故意把我打下山崖却不致命,估计是早把我当作钓引九天剑胎的诱饵。不过除此之外,你利用完我,也巴不得他们把目标定在我身上,是因为自己下不了死手,就想借刀杀人?”
斐无道:“毕竟是蝶恋花的嫡血脉,我可不敢违背门规。你很聪明,不过如果你不要自作聪明到想一面用这些废话拖延时间,一边又想找机会让那边的朝廷人马找角度来偷袭我,那我会觉得你更聪明。”
明谨眉头稍缓,却道:“我跟朝廷无关,他们对我的心态恐怕还不如你对我宽容。”
褚兰艾:“....”
这心思也太狭隘了,她做什么了?
不过苏慎之跟千机那些人....
“那你给,还是不给?”斐无道直接了当问她。
明谨垂眸,从袖中抽出九天剑胎。
“我倒想问你,你来拿,还是不拿?”
九天剑胎明晃晃出现在众人面前,哪怕是斐无道估计也没想到她明知道局面,还把九天剑胎带到这里来。
这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除非她本就是来救梨白衣的!
不过不等斐无道动手,广陵谷谷主等人就全部反窜了回来,见状,陈不忘等人也匆忙动手。
这一下,局面再次混乱,堪称鱼龙混杂,但也是浑水摸鱼的好机会。
明谨,就是那条大肥鱼!
那短短几个呼吸中,梨白衣感觉到喉口的大手松开了,扣住她的斐无道掠射出去,没几下就到了明谨跟前,但广陵谷谷主等人也到了....
梨白衣脚下一点,提剑而出。
风来,尘土飞扬,明谨抬眼一看,前方武道缭乱,强者纵横,有人为夺剑胎而来,有人....
那一时,她将手中九天剑胎直接扔出。
刷!本逼近明谨的广陵谷谷主当即折点树梢,跃起!但于此时,他高声一句:“剑胎我来,尔等拿下她!”
林宗等人闻言,心中暗骂老贼,但不敢不听话,继续冲向明谨。
而斐无道笑了下,半空拔刀!
另一边,明谨见林宗跟云魅依旧杀来,不动声色,直接从旁一掠。
褚兰艾眼看着对方近跟前....不等明谨来,她自己先动手了。
刷!
拔剑,剑甩而出。
凭空,明谨抓住了剑柄,半空虚点柔弱的树梢,折返,铿!!
剑气飘灵音,利煞,且裂帛如瀑。
朝林宗跟云魅反杀而去!
另一边,梨白衣跟陈不念从另外两边相袭而上!
第181章 七遑
风来,尘土飞扬,明谨抬眼一看,前方武道缭乱,强者纵横,有人为夺剑胎而来,有人....
那一时,她将手中九天剑胎直接扔出。
刷!本逼近明谨的广陵谷谷主当即折点树梢,跃起!但于此时,他高声一句:“剑胎我来,尔等拿下她!”
林宗等人闻言,心中暗骂老贼,但不敢不听话,继续冲向明谨。
而斐无道笑了下,半空拔刀!
另一边,明谨见林宗跟云魅依旧杀来,不动声色,直接从旁一掠。
褚兰艾眼看着对方近跟前....不等明谨来,她自己先动手了。
刷!
拔剑,剑甩而出。
凭空,明谨抓住了剑柄,半空虚点柔弱的树梢,折返,铿!!
剑气飘灵音,利煞,且裂帛如瀑。
朝林宗跟云魅反杀而去!
另一边,梨白衣跟陈不念从另外两边相袭而上!
其实林宗跟云魅是很震惊的,甚至感觉到了莫大的侮辱,而陈不忘等一苇渡江的高手则是大惊失色。
找死么这是?
不管是白衣剑雪楼的传人梨白衣,还是忘周山以苟且闻名的陈不念,这两人都不像是会如此冒险的人。
能影响他们的也只有那个谢明谨。
是了,这个女子看起来正经理智,莫名有些毒性,竟活生生把两个武道名门一等一的传人给带歪了。
完了完了。
他们起先是被那九天剑胎吸引过去,倒不是特别留意明谨那边的生死,毕竟后者也不是他们门派的人。
倒是陈不忘生怕自己的不肖徒儿壮烈而死,于是不顾一切飞奔过去,但是....他很快震惊了。
第一是明谨的剑气强横到飘了灵音,第二是在云魅跟林宗一前一后要跟明谨三人接触到的短短几秒前,焱院的金炼云果断得很,下令之后,焱龙暗器爆射而出,首先集中了云魅。
云魅当然不愿意直面这样密集的火力杀伤,便侧身闪避,几乎红影飘忽掠开,但见梨白衣跟陈不念追了过来。
找死!云魅冷笑?纵横过去与两人厮杀。
十招?就十招,就算不杀这两人,她也会撕出口气去击杀谢明谨!
万万不可让林宗那狗东西拿下谢明谨邀功。
云魅盘算极好?林宗却也喜不自胜?本来他轻功不如云魅,见云魅抢先还生怕对方抢了功劳?却没料到对方被集中攻击?自己反而落了空闲,再看那谢明谨独身一人?林宗当即抓住机会,迅捷如上,手中薄刃弯刀朝明谨祭出的剑气一圆月弧切。
此前见谢明谨出现那会,这里的十有一苇渡江高手就都感觉到她武道略有进益?起码伤势好转了许多?本来还惊诧,但看九天剑胎在对方手里,他们就想通了。
果然是天下绝顶至宝。
林宗也有心理准备?所以当看到明谨祭出的剑气比此前跟云魅一斗时出的陈遑剑气还强横,他就有了概念,但再强横?终究是一个大境界的差异。
呵?虽然天赋逆天?但到底非正经的武道出身,太高傲了,缺乏判断,竟以为这样就可以越级一战?
可笑!
林宗一弯刀直接切断了剑气,威风凛凛接近明谨要将她手臂斩断,既断了她的战力,又拿她活口。
彼时,明谨出了一剑后,似察觉到实力偏差,往后退了。
晚了!林宗呵笑了下,身形掠影,提弯刀近前一扫刀气。
那一时,林宗笃定明谨挡不下这一刀,而身边也无人有这个距离跟速度能救她。
但那一时,林宗也听到后方传来密集的嗡嗡声。
那是弩箭穿射的声音。
不好!
林宗惊骇之下侧身闪避,眼角余光果见到了密密麻麻破空而来的弩箭。
他不顾一切尽全力闪避,却没留意到在他分神闪避的刹那。
明谨手腕略转,掌心内力抽长,凝于褚兰艾那清贵至极且拥有历史的名剑冰艾,冰艾剑刃飘光,似染冰霜,而《陈遑剑》的剑法本就极端霸道且锐利,以往她的心法不够匹配,只展现了它的锐利,并不够霸道,可如今....
超出去了。
霸道之外,竟更多了几分太上的绝尘之气。
一剑斩弧光。
且脚下一点,《陈遑剑》之中的身法七方剑步第一次显露,也是在那神秘空间中,得九天剑胎的助益,明谨四年不能顿悟的身法终于入门。
七方路数,七残影走位,每一走位都完美掠过了爆射而来的弩箭,在林宗心神被割裂的短短三个呼吸中,七个残影全部展现,而第七影手中的第七剑出了。
关于陈遑剑的取名由来无人知,剑法路数也无人知,因为太异端,只有每一代的修行人也就是第二氏族的人才知道。
明谨就知道现在用的这一剑是走的什么剑路。
彼星河接太上浩令,过七遑而中正宫廷,刁,正,斜而斩邪。
这些文字寓意有相应的内力游走路数,一般人知道也不懂得如何修行。
明谨知道,也能理解这一剑的精髓跟奥义。
那是她不能握剑的十八年光阴揣测。
这世上哪有顿悟如鱼水的绝顶天才,若无堆石铸顶搭天梯,何来手握天上星辰。
而这一剑,既出,必杀!
林宗不是那一光影时才察觉到明谨爆发的真正实力,但他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闪避。
闪避,他竟需要闪避一个剑心通明之人的剑术!
当一苇渡江高手有这样的本能畏惧时,离死不远了!
林宗骇然,不甘,还有屈辱,竟在绝望中做了抉择——他舍弃躲避那些弩箭,反朝明谨劈下弯刀!
要么一起死!
要么你退步!
不过....明谨没退,于是冰艾斩切林宗的腰腹。
一斩切,弯刀来,但明谨竟直接脱剑后退,滑步侧转,一个回身,探出手来,那斩切的冰艾回旋,在切割了林宗大半个腰腹后飞转而出,落入侧转避开弯刀的明谨手中,剑柄入手,其实已染大半鲜血,血液淋漓无比,她掌心接触了温热粘腻的血液,但握紧了,再一反手。
割喉!
林宗脖子一歪,更多热血喷溅而出。
他死了,彻底死了,而割喉成功的明谨拉了他的腰带,将人往前一带。
弩箭喷射在他身上,跟靶子一样抵挡了大部分箭矢,然后她轻飘飘后跃,像是不临人间红尘的仙。
第182章 过来啊
云魅的突破十分意外,并非是她从前突破的,大概是因为徒弟的死,加上来子明谨跟斐无道一连番的打击,让她一下子得了感悟。
不过主要也因为她在此道真的根基深厚,早有底子,只差那临门一脚。
按理说明谨跟一苇渡江级的高手还是相差不小的,能杀林宗,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那密密麻麻突袭的弩箭,一个是林宗一开始轻视了她。
当然,一个道理,她自身实力已近剑心通明之中的巅峰,这也是她能干掉林宗的主要基础。
不过云魅本就比林宗厉害得多,内力更深,剑法更迅猛刁钻,且还擅身法速度,诡异多端,综合对比之下,明谨可杀林宗,却绝杀不了云魅,甚至连眼下从脖子上掠过的这一剑也惊险十分。
那时,明谨察觉到了脖子的凉意,刷,她后退,右手往上斜刺一剑,铿!!
回扫过来的蛇剑被冰艾击中,往上弹了下,紧接着明谨往后掠射三步,但云魅一下子近了四步!
原本按身法速度来说,同样的时间,以前明谨只能一步,如今三步,以前的云魅能三步,现在却是四步,看似差距缩短,但强弱有别便是王道。
她比她快,就能率先攻击!
这一时,云魅再次近前,意图再杀,但嗡声来,原来是梨白衣从另一边祭出了飞鸟投林的剑术绝技。
云魅掠一侧,避开了投来飞闪的融白,蛇剑再来,但明谨已经有了时间,提剑格挡。
铿!!
她后退一步,甚至还得后退两步三步,但!陈不念从后助上一剑,双剑格挡。
明谨退步止住了。
云魅眼中煞气森重,“滚开!”
她内力加重,明谨跟陈不念有自知之明,齐齐撤剑后退,另一边,梨白衣将投林归来的融白重握于手中,身形飘闪,从另一边辅击。
目前很分明了,三个剑心通明级的武道最顶尖天才联手厮杀一个道行高深的一苇渡江老牌高手。
是胜负,未可知,但要说云魅想成功击杀明谨,那是绝无可能的。
羽翼已丰!
云魅却也不急,她在找机会,反正现在是她攻,他们守,但凡有一点错漏,她就可以抓住机会。
不过云魅正有耐心的时候,却发现陈不忘靠近了。
她一惊,正要提防这老东西偷袭,却见后者在外围停下了。
陈不念:“师傅,你过来啊!”
陈不忘:“不,我不过去!”
陈不念:“好啊,我就知道我不是你亲弟子,师弟师妹他们但凡遇到一点危险,你都跟老母鸡一样保护严实,一轮到我,你还带看戏的,就差一板凳!”
陈不忘:“你个不肖徒,你就是这么想为师的?我告诉你,为师是发现你们三人很有出息,竟能联手跟云魅一战,这是绝佳的锻炼机会,虽说她们两个是主力,你是从旁打辅助,但也很有意义了,加油,为师看好你!”
陈不念:“什么辅助!我是主力!”
愤怒之下,陈不念剑气纵横,内力狂甩,明谨跟梨白衣对视一眼,姜还是老的辣。
老前辈是在压榨自己徒儿好替她们省内力。
不过陈不念被自己师傅气坏了,云魅也没好哪去,难道她就只是一个练手的靶子?
这老东西太讨厌了!
“我倒是从未想过忘周山的人可以跟谢远的女儿联手一战,可还有人记得十四年前红石谷一战?你们正道武林被灭了个七八,顶尖被诛杀,从此断代传承,当时参与者就有谢家大大一份,如今倒好,你们忘周山这么快就忘了,如此恩义,就连我们邪教人还不如,至少真有仇,我们会记一辈子,不死不休!”
云魅这话挺诛心的,但其实有些冤枉这些武林人了,一开始,挑眉也不知道这个什么小圣人别庄的庄主到底是谁,因为连名字都不知晓,刚刚倒是听斐无道喊她谢明谨。
可谢明谨这个名字以前也只在朝廷世家内无人不知,武林人是真的不太清楚,毕竟他们对朝廷反感,也素来很少管朝廷的事,若非四年前斐无道横空出世,大大激发了武林的活气,他们连君王有几个孩子都不在意。
不过,谢远此人天下皆知不假,他的女儿却不一定。
年轻一代或许陌生一些,老一辈的却对当年的浩劫怨念颇深,眼下提起谢远,他们就有了概念。
“她是谢远的女儿?”
“不是说她是蝶恋花的血脉?”
“她母亲是蝶恋花的吧,其父竟是谢远!”
“谢远那狗贼!”
“谢家欠我好几个师伯的性命!!”
众怒之下,梨白衣有些忧虑看向明谨,至于陈不念则是第一时间惊讶,“你是谢明谨?!”
明谨还没回答,也还没等其他人发作仇恨,左边的山坡上忽然有人高声道:“人生在世,当快意恩仇不假,可若仇人之女是个好人,从来克制,从不肯纵容别人乃至纵容自己,这样一个人,若尔等也是好人,如何能杀她?”
明谨偏头,瞧见徐秋白戴着面具从山坡后面踉跄出现,云魅恼恨此人出现搅破局面,仰天大笑:“又是你这个见不得人的姘头,我瞧他武功路数像是蝶恋花的,莫非也是那边遗留下来的血脉,自然与你也是有血海深仇的!如今说得好听!我倒要问问他,若是他没有对你动了情,是否还会这般宽厚,还帮你劝说其他人莫要找你报仇!”
这话说得太难听,明谨看了她一眼,道:“你无非憎恨我是谢远跟第二剑心的孩子,想逼我否认自己的血脉以避仇,甚至要承认憎恨谢远,以此来讽刺他们当年的结合。可哪怕他再坏,我也的确是他的女儿,承继他的血脉,享受了他赐予的尊容,因果上既撇不清,那么不管谁因他来找我报仇,我都能接着。”
“还有,你算是什么人呢,也敢来质问我?”
剑气骤然大盛,一剑劈开了蛇剑的尖锋,且剑刃一转,横祭于双手之上,有风来,且衣飘动。
云魅见了这一幕,眼中胆骇,她以前见过这一招。
陈遑九剑之中除了七遑之外,还有青鬼剑。
如此熟悉,又如此让她....愤怒憎恨!
“陈遑令下见青鬼,第二剑心,我倒看看你的女儿有你几分功力!”
云魅这一次没有畏惧,怒喝着上前,双剑横接。
第183章 梨花香
剑气飘扬,邪力与中正浩然的内力冲击。
这次无风,青丝飞扬。
地面草木尽碎,明谨与之对冲内力,若论内力强弱,自然是对方胜出许多,梨白衣见状便觉得明谨莽撞了,若是那云魅加大内力,她恐怕....
果然!云魅对明谨杀心极盛,知道陈不忘就在边上,若是还不抓住这谢明谨情绪波动主动送上门来的机会,以后就再无机会了。
云魅想到此,突将内力倾斜大半,直接镇压明谨,明谨吃了这一冲击,已然内伤,果断抽身而退,朝另一边掠去,云魅哪里会放过她,便是疯狂追上,但就是那半空掠射的当口,忽见前面逃走的明谨抬手,轻轻于虚空一挥。
那是一个手势。
嗡....大片的弩箭暴射而来。
云魅差点忘记了这些弩手,骇然之下紧急闪避,但来不及了,这个角度位置卡得太好了,那谢明谨是故意把她带到这里来的,而且自己的内力因为此前使用大半,如今亏空剩下不多。
云魅无法避开,只能用蛇剑不断劈砍这些弩箭,内力不断消耗,另一边,原本集中想要攻击广陵谷谷主的焱院之人因为等不到机会已闲置许久,金炼云留意到这边动静,果断让人过来瞄准云魅,抓住机会把这个邪教头子也给弄死。
不过就在此时,忽听广陵谷谷主一声惨叫,众人转头一看,只见对方一臂被斩断了。
都顾不得那断臂,广陵谷谷主飞也似逃入山林中。
甩去刀上鲜血,斐无道轻嗤了一句:“每次想逃的时候总能逃走,这才是邪教最大的特色。”
嘲讽之意满满,但广陵谷谷主已经跑了,剩下一些虾兵蟹将。
对了,还有云魅。
都到这份上了,云魅权衡利弊,只能咬牙闪出老远,自然,也离明谨越来越远。
她最怕的不是明谨,而是这个变态的斐无道——尤其他已得到了九天剑胎,更是如虎添翼。
“谢明谨,你等着,下次,我定然...”
斐无道:“三天没见她就快一苇渡江了,再下次,你坟头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
云魅大概内伤很重,愣是出不了声,隐遁进了密林,至于其他邪教余孽,不管是林家大院还是赤炼魔宗,一个个的都没上面宗主逃命的好本事,根本逃不掉,不过从头到尾,不管是争夺九天剑胎还是跟邪教人厮杀,诸为正道教派的宗主们都活生生凑了个热闹,打了个寂寞,憋屈中正想修理这些小喽啰泄气,却见弩箭密密麻麻戳射,没几下就把人全弄死了。
然后,林中出现天狗跟拓泽的身影,以及后面许多隐隐约约蛰伏的人马。
尘埃落定,他们也没有出来,众人齐齐看向明谨,只见明谨轻摆了下左手,这些人就在天狗的带领下潮水般退去。
“说来也怪,这些人想来武功修为不高,为何我此前都没能察觉到他们的气息。”
“还能有什么,必然是群体修炼了极上乘的闭气之法。”
“还有那弩箭,似不比军队的差....”
他们已然知道谢明谨的身份,对于她拥有莫大资源倒也觉得理所应当。
谢家嘛,名头大得很。
听说牌位摆起来比他们门派的还多。
众人关注下,明谨擦拭了长剑,瞥到山坡那边徐秋白已经不见了,倒是斐无道...深深看了她一眼。
“斐前辈不走?”
“怎么,怕我杀你?”
“不,只是不太敢跟你待久了。”
“怕我算计你?”
“我不怕你的算计,因为每次你在我身上算计什么,总能让我多了解几分那些秘密。”
斐无道也不知是意外,还是不意外,笑了笑,用九天剑胎虚点了下明谨,“你,是我平生所见心态最好的人之一,比你父亲好。我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你放下谢家,蝶恋花的一切就还都是你的,包括这九天剑胎,有包括我,都愿为助你天人合一倾尽一切。”
然后,他掠行而去。
明谨却在想他话里那句“比你父亲好”,总觉得话里有话。
不过她还没问,斐无道就要走了,他脚下一点就轻轻跃上三丈高的高木树梢,可怕的是你树梢稳稳不动,好像承接的也只是一片鸿毛。
他似想起了什么,回头,朝人群其中一人道了一句:“喂,那个白衣剑雪楼的。”
梨白衣正在擦剑,闻言看来,不明所以。
“你叫梨?”
梨白衣皱眉,明谨这样喊她,她不觉得什么,还觉得挺好听的,但这人....
“你不能这么叫。”梨白衣遵从了本心,提醒对方。
斐无道挑眉,“这样啊,那我偏要叫,谁让你一直被我打,还打输了呢。”
梨白衣擦剑的动作僵在那,默默看他,目光郁郁。
斐无道乐了,“名字不错,难怪身上有梨花香。”
梨白衣当时表情就变了,倏然站起,正欲拔剑。
斐无道却像个欺负了小女孩就管自己跑了的恶劣少年,他走了,来无影去无踪,但留下了一群人齐齐腹诽“变态”“色胚”的说词。
梨白衣面上神色变换,郁结难消,瞧见明谨过来,把褚兰艾的剑还给后者。
梨白衣目光一扫两人,“为何这般看我?”
褚兰艾:“在想要不要回去跟师傅师祖汇报,让他们来打断此人狗腿。”
明谨:“在想要不要教你怎么对付男人的搭讪。”
褚兰艾:“你有经验?”
明谨:“算有吧,不过一般接近我的都是心怀拨测的人渣,像他这样谈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的变态倒不好说。”
褚兰艾:“都抢你的九天剑胎了还不坏?”
明谨:“你有点针对我,要么你教她,好像追求你的那些人都还不错,也都心甘情愿尚主,反而是我,一听要入赘,都跑光了。”
好嘛,你一口气把她们师姐妹都给调侃了。
梨白衣更郁闷了。
她觉得这两人在纯属看戏,但她看了看明谨,神色有些复杂。
明谨看穿了她的心思,笑了笑,“我这样,也不是为了还你师门的救命之恩,只是单纯觉得朋友比那剑胎重要,何况真要天人合一,若非外物不可行,那也谈不上什么天人。”
“走了!”
第184章 不长久
后面的事,明谨就没管了,反正她既非朝廷人,也非武林人,想走就能走。
褚兰艾原以为这人会找下萧禹庄帏那些人,可是没有,倒是跟金炼云报了下剑被人拿走的事,后者一点都不生气,还要再送她一把剑,但明谨婉拒了,金炼云想到她手下人配备的弩箭,知道她定然不止自己这边一个武器买卖。
看着此人提剑下山远去的背影,褚兰艾忽说:“九天剑胎都能说放就放,我倒不懂她了,她到底想要什么。”
梨白衣:“这个类似的问题,我问过师傅。”
褚兰艾:“嗯?”
梨白衣:“师傅说可能是海清河宴,还有她的自由。”
貌似都特别难。
褚兰艾暗暗想。
半个月后,马上的拓泽看着前方的都城地界,问明谨什么时候入城,是否要乔装打扮。
“不必,不入城。”
拓泽惊讶,过家门而不入?
他原以为她带他们来都城是为了谢明黛的婚事,却不想原来不是。
“那去哪?”
“红石谷。”
拓泽一惊,但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明谨拉了缰绳前往红石谷方向。
红石谷,四年前对于拓泽等人来说颇有些阴影,因就是那日自家主上在这里复发隐疾差点毙命。
尤记得那天从这里前往白衣剑雪楼的路特别漫长。
不过哪怕当年如何厮杀惨烈,堆尸如山,多年后,这里依旧保持它原有的风貌。
明谨让他们在外等着,自己则是下马走进了林子,没几步就见了溪边的粲然水光,还有坐在溪边大石头上安然钓鱼的人。
“让斐前辈久等了。”
“是久等了,你的马不行。”
“....”
明谨每次都见此人挑剔别人,偏偏他自己又让人无可挑剔,反正挑了他也不会听。
明谨走到边上,就着边上的石头坐下,看着小溪下随水微微飘浮的鱼漂。
“是前辈先说,还是我先说?”
“你先说好了,让我看看你有多聪明。”
“你故意抓梨白衣来要挟我,取走九天剑胎,其实是为了让梨白衣对我有愧疚,日后好让白衣剑雪楼对我厚待几分,是不是?”
“是。”
“为什么?是否你笃定将来我身上会发生的事,会让白衣剑雪楼对我起杀心?”
其实她想问,你是不是又对我有什么算计。
她何德何能,一天天的尽被人算计,一天天数不尽的秘密。
最重要的是她自己还都不知道。
“凭你是谢远的女儿,不足够吗?”
“也许吧,所以你跟我爹有勾结?”
这句话绝对石破天惊!
可斐无道好像一点波动也没有,倒是甩了一个微妙的眼神。
“....聪明归聪明,倒也不必用词这般不客气。”
“你爹年纪不小了,我能跟他勾结什么?”
明谨本来没那意思,可这人一说,她愣了下,无奈道:“你好像很喜欢调侃姑娘家。”
“仿若你不是?”
两人对视,片刻后,明谨轻咳了下,“我也是姑娘家,没关系的。但男女有别,你次次这样调侃梨,不太好。”
“怎么,她又不是你家的,你管得着?”
“.....”
算了,反正打不过,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前辈没否认,看来是承认了,你竟跟他联手了。”
明谨当初猜想到的时候,自己都特别震惊,之所以有这样的怀疑,主要是因为两件事。
1,四年前白衣剑雪楼的鬼谷通脉术跟霖州城那个很像,但更全面详细,依当时琴白衣的说法,她是第一次用,如果以前已是这么全面详细的脉术,早该用了的,说明是最近补全的,她不得不怀疑在霖州城得到的那本就是补全的一部分。也就是说,她父亲已然料到并有准备,甚至求助了白衣剑雪楼。可若说他有所准备,那说明泉山那会斐无道的出场跟揭露也很可能在他的预算之中。
2,这次圭甲山的事,斐无道能知道她的血脉跟九天剑胎乃至跟大毛的关联部奇怪,毕竟后者承继了蝶恋花所有秘密,但她从她母亲也就是第二剑心身上得到的,关于那些大周古文的学习,而若无这大周古文,她未必能掌控九天剑胎,并活着把它带出来。这个隐秘,只有谢远有可能知道。
“还有今日徐秋白的蝶恋花之人的身份暴露,你却一点也不在意,说明你早就知道,我在想,四年前我在红石谷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场?”
明谨说完便留意斐无道神色,只见后者顾自看着鱼漂水面,慢悠悠说:“是啊,没错的。”
真确定了,明谨自己反而恍惚了,沉默良久,道:“他纵然再坏,或许还对我有几分父女之情,这点我倒是未曾怀疑过,也可以理解。但我不明白,你为何跟他能勾...能联手。你们达成了协议?”
“也谈不上什么协议,各取所需罢了。”
“只是九天剑胎吗?”
“你不是不管谢家了,还问这么多做什么?”
“那前辈等我做什么?”
“....”
斐无道似轻笑了,慢悠悠说:“问你做个选择。”
明谨一怔。
“两个选择,一,你跟我回祁连山,闭关个十几年,加上九天剑胎,没准就天人合一,那时候什么阴谋诡计,什么隐藏的仇敌,都入纸老虎一般抬手可灭。二,你去渡海罢,只有渡海过的武道者,才算是真正的上上武道,开阔过眼界,经历过武者的战场。就像我师傅他们,像我蝶恋花祖祖辈辈那样...其实你母亲当年如果没有耽搁在红尘俗世,她自昭国历练后,就该去渡海的,师门对她有过预判,待她渡海归来,差不多也该天人合一了。”
两个选择,其实都差不多一个意思。
但他在人前夺走九天剑胎,其实也等于保住了她一条命。
明谨却不做选择,问他:“你觉得我还会管谢家?”
“我猜你下一步要去看看你那个妹夫的家乡,亲自查查他的底细,必须完全放心了才行。”
“.....”
明谨偏过脸,又垂眸轻笑了,那笑意很淡,又有几分无奈。
“可能...自己得不到的,希望别人能得到吧。”
斐无道冷眼看着,淡淡道:“许多人都爱惜你的才华跟能力,爱慕你的美貌跟气度,总觉得你可怜,可我觉得你看似什么都失去了,其实也都得到了,只是不长久。”
不长久。
他的冷酷中带着几分看透的孤冷。
第185章 江城
明谨笑了笑,再问:“你们的协议应该包括联手对付那两个仇敌,既不肯告诉我,就说明不让我插手,或者说我插手了也没什么用,那我便不问了这个,只问:是不是我再管谢家的事,很可能会死,所以他才会既委托你,又布局白衣剑雪楼?”
斐无道似乎不耐烦了,翻了个白眼,“你不能自己去问他?”
“不了。”明谨起身,轻拍衣摆,“四年前没明说,但他大概也懂的——此生不复相见。”
她走了,背影长长吞没在光芒余辉中,且还飘来她似笑非笑的声音。
“前辈看似强大无敌,其实也就三十而已,倒也不必处处装老成,直钩钓鱼这种事儿,不适合你。还有顺便说下,我这般女子,任一男子以情诓我,我上不上当都可以坦然放下,不会计较情爱得失。可她不一样,所以,你不要再逗她。”
斐无道皱眉,看了一眼鱼漂,又看看明谨,撇嘴。
“连选择都不愿意做,神似当年的第二剑心,倒还好意思说自己放得下.....还暗指我招惹梨白衣?我招惹了吗?”
他想了想,抖了下鱼竿,那纤细的鱼线带着内劲拍打了水下嫌弃直钩不肯上当的鱼儿。
鱼儿翻着白眼翻上了水面,斐无道这才笑了。
但笑意很快就淡了,因为这条鱼白眼翻着翻着就死了。
“这么脆弱么?”
天狗这些人跟明谨他们走的不是一路,拓泽此前想着自己主上大概是要去一下都城,然后再去焦阳城跟天狗他们汇合,但现在过家门而不入,时间就往前提了,他们可能会比预估的早两三天到焦阳城。
“萧禹小公子所得军械乃出自焦阳军械坊,狐狸他们已在调查,主上真要亲身涉险么?”
做下属的,第一担心的自然是主子的安危。
“能沾染这一行当的,树大根深,怀疑跟朝中那两位有关,不过如果查到皮毛,你们也不必动手,把消息转给焱院的人,届时斐无道自会出马,他一出马,除非幕后那人自己跳出来,否则没人能挡得住他三尺刀锋。”
拓泽惊诧,“焱院莫非是....”
明谨淡笑了下,“蝶恋花就好比千年大榕,地上繁茂虽死,地下根结尤在,焱院就是它的分支吧,那焱院真正做主的是斐无道。”
拓泽恍然,难怪那金炼云的行事看似没什么问题,但针对自家主上,一环套一环,未免太便利了,现在想来,完全是为了斐无道的谋算服务。
“如此一想,恐怕那无双堡主也是其中一员。”
拓泽不知这是好是坏,但好在目前看来,那个斐无道并无谋害姑娘之心,至多是将她的过去跟身世隐秘一步步挖掘出来加以利用。
虽不算正派,但总比是幕后之人先动手的好。
“焦阳城比邻江城,先去江城。”
“是。”
圭甲山,焱院。
金炼云一脸苦恼,虽说现在已尘埃落定,成功把九天剑胎这烫手山芋转移了出去,把自家撇清,可他还是很头疼。
无双堡主见不得他这副样子,摇着酒壶翻白眼,“不是完事了,你这副样子作甚?”
“谨姑娘这般聪明,定然已经猜到了我们做局利用她,肯定生气了,日后若是不肯理我....”
“她理你怎么样,不理又怎么样,左右都看不上你啊。”
金炼云却是瞧他一眼,“我也没期颐她看得上,你这般粗野之人怎会懂,真心悦一人,盖是对方看不看得上,只要对方安好就好,哪里想得到太多。”
这等情圣之言,说出去能迷倒一群小姑娘,然而却惹无双堡主哈哈大笑,“真是个傻子,我告诉你,这世上若是真情爱,自是无尽的占有欲,真正能做到放下的人凤毛麟角——除非有比她更重要的东西,权衡利弊之后,才舍得放下。”
“要么就是遭受了无比可怕的恶果,比占有更惨的便是失去。那时候才会后悔。”
他扬了下巴,闭目饮酒,垂眸时,酒气逸散,轻狂又渺茫。
“我看你这样清醒,不过是因为对她的喜欢,还比不上你对焱院的责任心。”
“你心知肚明,她的身份太敏感,即便她肯垂青眼,你跟焱院也遭不起背后的变故。”
“年轻人,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再提拿起跟放下吧。”
无双堡主大笑着提酒壶飘洒而去,但金炼云却从他的笑意中听出了无穷无尽的怅然跟苦涩。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谁有没有一个午夜梦回时泪流满面的故事呢。
江湖人,江湖曲,尽罢怅然。
褚兰艾等人亦在归途,在他们将近都城之时,明谨跟拓泽已骑马离开,赶赴江城。
去江城做什么呢?
庄家根基在江城。
十二日后,江城,水乡繁华之地,素来有文谷典籍源头之美誉。
江城名门庄家最近很是热闹,几是城中人都知道庄家嫡长子庄帏要成亲了。
“要说这读书好也是有好处的,否则单凭庄家底蕴,那紫勋谢氏也瞧不上啊。”
“可不是,那可是咱们昭国第一世家!”
“什么第一世家,那谢远何等大奸臣。”
“娶的是谢远女儿?”
“不是,是谢家三房的吧,反正谢家也不是什么好秦家,这庄家啊,还是眼高了。”
若是在岸上,两个船夫还不敢多说,怕被耳目听了几嘴惹祸,毕竟现在谢远权倾朝野,此前连言太傅翻案复位,赵家倒了,那苏慎之公子都惹了一身腥,可谢远毫发无伤,可见此人的可怕。
眼下在水上,船上也就两个乘客。
那青年灰衣带刀,女子也青袍飘逸,一派武林人打扮,说了这些也没什么。
自然没什么,乌篷前面边侧的拓泽转头看了侧身倚靠的明谨一眼,眸色略忧虑。
这一路来,对谢家编排的人不在少数,可主上没有一次是有波动的,仿佛....仿佛不太在意。
“船家,江家那位大公子为人如何?”
“你说庄帏庄公子啊?那可没什么挑剔的,他自小就读书好,难得虽是名门公子,却从来都不倨傲,待人可好了,在我们江城素有美名。”
第186章 两难
两个船夫各方面夸赞了庄帏,听得拓泽都觉得这人是真的极好极好。
上了岸后,他问明谨这是否可信。
“很多人都说我极好极好,你信?”
“我信。”
“所以你被骗了。”
“....”
“又有很多人说我极坏极坏,你信?”
“我不信。”
“所以你又被骗了。”
拓泽觉得自己太累了,“主上,你这...”
他不太懂她的意思。
“说我好的人,跟说我坏的人,其实很大一部分是同一个人,你说,这是为什么?”
“不过是因为人一般看场合说话,真真假假又有谁知道呢。”
明谨自己是有盛名的人,对这种事一向看得淡,所以来江城也不是为了听这些老百姓说庄帏是非的。
“最了解他的,不是他的父母么?”
明谨上门,自不是以谢明谨的身份,而是小圣人别庄的庄主,理由也很正当。
“关于三城篾湖两岸受灾纤户的捐资救护,多谢庄主慷慨解囊。”
江家夫妇本就乐善好施,本苦于自家虽是名门,却是书香门第而来,比不得那些富户,此番牵头救护,但募来的钱款并不算多,却不想今日这登门的年轻庄主这般慷慨。
“客气了,纤夫们往日危险时修缮河堤,本就凶险,如今水灾之下,生计难料,我等救助一二,也是为了商运通达长远打算,于我这般生意人也是有益的,只是数目可能也不太够,我想着要不要联络下商行其他人....”
明谨这么一提,江家家主就说明谨初来乍到,在江城并无居所,不如在府内住下,既安全也方便,如有商行之人往来,江家也可代为接待。
明谨欣然在贵客所居的偏院住下,观望了庄帏所在的主院。
纵然这个人多年住在都城,但既是嫡长孙,身份贵重,庄家自不会动他的地方。
明谨站在二楼阳台,瞧着那地方若有所思。
明谨也不单是自己来给庄家送钱的,她既提了,就真的允诺了,联系了江城的商户,以生意来谈救护之事。
江夫人惊讶:“我就纳闷了,我们喊他们捐钱他们不乐意,怎的这庄主一说,他们就这么热情。”
江家主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生意人大多数是谈交易的想法,钱只出不进,他们心里不乐意,可若是出了,能得到回报,他们心里就舒坦了。”
江夫人:“怎么,庄主还给他们赚钱了?”
江家主摇摇头,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这几日已经琢磨明白了:“不,庄主跟他们谈了我们江城海运的事,我以前也听过东梧州那边海运连锁之事,主导人就是咱们昭国首富温氏跟小圣人别庄,不然你以为这些人会跑这么快来我们家?个个巴不得被邀请...要知道那边的东梧商行都在弄出海的商队了,场面很大,只要搭上这艘船,他们的生意路子就拓宽了,若是能跟东梧州形成货物连运,那就更好了。而要海运,两岸的纤户就不能出事,他们考虑到将来,心里也就愿意了。”
人啊,其实就是这样的性子,何况商人多精明,他可以理解,就是没想到小圣人别庄庄主这么年轻,竟这么厉害。
两老夫妻还不知道明谨此时正在他们家儿子的房间里。
空无一人的屋子,明谨借着月光观察。
边上的拓泽觉得吧,明黛如果知道自己那个恪守规矩跟品德道义的姐姐会这样违背往日操守,亲自跑到庄帏的居所调查,就为了确定对方的虚实,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这时候,就看在明黛眼里,是未来夫君重要,还是自家姐姐重要。
不过,也不会有人知道就是了。
明谨观察一番后,也不说话,随拓泽回居所。
“主上可有发现?”
“没有,齐整规范,毫无破绽。”
“过于完美,是否有问题?”
“又不是他自己安排的,而是他母亲。”
“江夫人?”
明谨坐下后,拓泽站在案前,面露思索之色,“若从父母爱子来说,一切尽善尽美,倒也不奇怪那般规整干净,毫无痕迹,但那些书籍也必是他所好,可能看出什么?”
“圣人学子,求学科考所需,为官作仕,治理政务所需,都只是这类的书籍,也没什么奇怪的。”
也就是说没什么发现,看起来,这个庄帏是真的没什么问题。
拓泽也不好说什么了,静静等着。
过了一会,明谨问:“还有多久成婚?”
“一个半月后。”
“就一个半月?”
明谨微微皱眉,时间有点紧。
沉默片刻,她忽说:“这一路来,你觉得路上骂谢家跟骂我父亲的人多吗?”
多,很多很多。
拓泽低头:“那些人的话也不可尽信,老百姓么,总是容易以讹传讹。”
他本是如此安慰,但忽从明谨肃然的面色中品出几分意味来,他一惊。
“主上是怀疑有人在民间散播?故意推波助澜....”
明谨扶额,“那些人可能快要动真格了,如果作最坏的打算,我必须先将明黛他们安排好,而外嫁是最正规的路子。但前提是这个人可信,可值得托付,不会耽误明黛的终身。”
这是两难的境地。
拓泽:“难怪您对这个庄帏如此上心,但想来,此人目前尚不算是花心软弱无情之人。”
明谨挑眉,轻飘飘道:“若他花心,倒也不算太差,左右过了这一关,日后再换就是了,可若是其他的...就很难说了。”
男人最坏的低处从来就不是花心。
她看向窗外。
只是想要一个没有奔着害人来的妹夫,有那么难么?
“还能给我两年时间么,哪怕一年也可以。”
明谨起身见外夜光,但却发现天际弯月本有光色,却被一片乌云却遮盖,她皱了眉头,唇瓣紧抿。
“要打雷了。”
都城谢府大门宽阔,宗祠之地,不点光火,但门窗八开,有风来。
门外的毕二抬头看天,皱眉暗暗说了一句话。
但宗祠内昏暗,一头白发飘扬起,任外面雷霆如何作威,谢远都不曾转过头,只静静看着前面的牌位,一个接一个看过去,但到他的曾祖父那会,他停了下。
从他的曾祖父曾祖母过去....上下两排二十数人,皆是当时的嫡脉。
其实谢家如今嫡脉只剩下他们父女两人,也不是自然而成,乃是变故。
第187章 嘲讽我?
“曾经繁茂昌盛,边疆一战而已,尽灭,余留小姑婆与父亲跟二叔三人性命,那是我谢家历史上最危急的最低处。”
“三百年昌盛,转瞬即逝,沉浮不定。”
他低低自语,却伸手拿了自己父亲的牌位,牌位下面有一个暗匣,里面装着每个人的死因与平生要事。
换言之,牌位是每一个谢家人的身份跟结局,但牌位下面,装着的是每个人的故事。
那些不可言说的秘密。
谢远手掌抚过牌位,眼底却没有半点感情,只有冷漠,好一会,在雷声中,他问外面的毕二。
“她到哪了?”
“江城。”
“哦,那是焦阳城隔壁了。”
谢远把牌位随手放了回去,有些歪,但他也没在意,那种冷漠跟随意溢于言表,但毕二没有多说,保持沉默。
“主君,人马已准备好了。”
谢远:“她已在江城,不到三日就会到焦阳,比我想像的快。”
毕二:“是属下无能,没能拦住少宗查到焦阳军械坊的事。”
谢远踱步了下,道:“把谢明黛送去江城,拖住她。”
“诺。”
明谨在庄家住了四日,办好跟江城诸商户谈判交易之事,本筹备离开江城前往焦城,却见探子飞鸽来报谢明黛已离开都城,赶来焦城。
“以什么理由?秘密?”
“是的,秘密,庄家人并不知晓。”
“可有谢家暗卫护送?”
“有,但很少。”
“那就是他不让我离开焦城,要用明黛来绊住我。”
父女间太了解了,明谨都不用二次刺探就想到了缘由,也察觉到焦城军械坊的隐秘。
她第一反应就是谢家是否参与甚至主掌军械坊的贪污之事。
可从她了解到的谢家隐秘收入,其中并无此项,除非她的父亲大人将它独立开来。
“要么就是他不想让我参与军械坊的调查,而打算自己去解决它。”
明谨思索中做抉择,最终扶额。
她无法放心明黛在寥寥几个暗卫的保护下出现在焦江两城之地。
而谢远也是算准了她不放心。
“拓泽。”
“在。”
“你剑心通明了吗?”
“主上慧眼如炬。”
“那就去焦城吧。”
明谨将密信放在小炉子里点燃,眉眼淡漠,“让我看看多年把持军械贪污跟叛国之徒到底是何方神圣。”
“还有,让天狗联系都城的眼线盯一盯朝廷是否有什么反应。”
两日后,明谨得知都城十二监跟监察院两路人马也出了精锐赶赴焦城。
同一日,谢明黛乘坐的谢氏行舟被拦截在江城码头之外的碧游江。
“什么人,敢拦我谢家的船?”谢明黛从舱内踱步而出,看着对面行舟上的护卫,却不见主人,明艳如丹姝的双目流转江上昭阳余辉,她笑了,“主人家不敢一见么?莫不是极丑?”
她双手环胸,倚靠着栏杆,仪态万千,比起四年前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女孩子家,如今恰是到了最美的年纪。
尤是谢家女子。
对面行舟的护卫齐齐低头,不敢再看,明黛眼中笑意更甚,却见对面总算出了声。
“自负美貌,身侧护卫不足,且还不知收敛,你就不怕遭祸?”
明谨从舱内出,在几个暗卫行礼后,看向明黛。
明黛打量她,眼中光彩跟喜悦一闪而过,很快收了笑,却道:“不过是因为知道是你罢了,但你果然一如多年前嫉妒我美色。”
明谨眉头紧锁,淡淡道:“你洗去妆容换个寻常点的衣服再与我看看。”
边上前两日也赶到江城的芍药闷笑。
长大了,两个谢家姑娘更美了,可好像一点也没变。
这几日掐着时间等着被明谨拦截的明黛可是每日都刻意妆容,就是怕到时候突然遭遇来不及,可这个谢明谨倒好!
她放下脸,道:“我便是不妆容,那也比你....”
她瞧着不施粉黛也天然清美极致且自带剑客超凡气度的明谨,忽然想起谢明月。
贪吃懒睡四小姐,酸气冲天谢明月。
她可不要变成那样!
明黛克制了下酸气,转移话题道:“果然是习武好处多多,看你这面色红润有光泽,难怪乐不思蜀,往日嘴上说着好听的姐姐妹妹都不要了。”
“出个宴席都恨不得跟我撇清关系走十八步院,谈什么要不要的。”
“.....”
我那是不想被你压下去!
“你确定要与我隔舟对谈?过来。”
明谨让人放了两舟踏板,明黛却是不敢过来。
“敢带这么点人跑江城,就不敢过来?”
“我...”
“不过来,我走了。”
“你等等,你不是练武嘛,带我过去。”
“叫我姐姐。”
最后明黛还是倔强得在护卫的庇护下颤颤悠悠过来,踏甲板的时候腿都软的。
明谨暗想,真倔。
谢家女子内在大概都这脾性。
“你自己在外面乱跑也不给个信儿,现在还借机吓唬我,谢明谨,你这般行径,回去后我定好跟谢明容说!”
“回去说你见到我有多高兴么?顺便跟她们两个显摆下只有你知道我现在长成什么样,过得好不好?”
“....”
行舟江上,风平浪静,坐在船上钓鱼的两人聊了天,主要是明黛自己想聊。
“你怎么不问我庄帏的事情?你不满意这个妹夫?”
“我跟他也不熟,如何谈满意不满意?”
“你少来,你查大姐夫就差挖他祖宗十八代了,连他在外有私生子弟弟都知道,怎么,查我的就这么敷衍?”
明谨没说自己查得更严,只说:“暂时看不出什么毛病,但我希望你对他别太喜欢。”
谢明黛惊讶,微红脸,撇开,道:“谁喜欢他了。”
明谨皱眉,但也很快舒展,说:“你明白我意思...:
或许是她语气太慎重了,明黛转过头来,她当然懂,懂父母的情爱别离对明谨的伤害有多大。
相应得,后者对待自己的妹妹就多了几分严苛跟郑重。
明黛笑了下,想缓和气氛,道:“你觉得,我值得别人算计么?”
“只要我在乎你,就值得。”
明黛一怔,后心头又暖又酸,却是不说自己的事,反问:“你又被人算计了啊?哪个人渣?”
虽然很严肃,很姐妹情深,但两女对视一眼,各自表情都怪异起来,边上芍药扶额。
明谨慢悠悠说:“嘲讽我?”
明黛尴尬:“这个真没有。”
好冤枉哦,这次真心实意关心的好吧。
第188章 嘱咐
“算就算了吧,反正我也没吃亏,还占便宜了。倒是你,女人若跟男人有了关系,十之八九要吃亏的,不论婚姻嫁娶与否。”
明谨所言,明黛惊诧,想了下,面色微红,“其实那事儿,也还好吧,谈不上谁吃亏不吃亏。”
明谨刹时盯着她,“我指的不是那个。”
明黛:“???”
反应过来明谨面色肃然,明黛这才反应过来,忙说:“没有,还没结亲呢,我断然不敢违背礼教。”
明谨扶额,再次认真道:“礼教为次,安危第一,接下来几年内,但凡有不妙的处境,我希望你第一考虑自己的性命,但凡落于敌手,先以机密换取...”
她还没说完,就被脸色变得沉重的谢明黛捂住了嘴巴。
“谢明谨,你这是怎么了,跟交代遗言似的,是我谢家有破天大祸了么?若是如此,你直言便是,我虽不像你跟明容那样能担当,可也不是怕事的。”
明谨以前都是润物细无声的提醒,私底下把事情都安排好,但这一次她十分不安,是以不吝以严苛的态度提醒谢明黛。
“军械贪污案?跟我们家有关?”
“就算无关,别人也会让它有关,最坏的情况就是降罪,但哪怕是贪污案,谢家也有底蕴能够周转,前提是君王有局面可平衡,他...他也没事,只要这两个前提在,谢家就会没事,你们也会没事。”
谢明黛忍不住站起,来回走了一圈,说:“所以你明明对庄帏不是完全放心,却仍愿意让我嫁给他,只因我若外嫁,可以让被牵连的可能性削减许多。”
“嗯。”明谨知道只有阐明这些,明黛才会真正看重起来。
“那我这次来,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是大伯要用我来牵制你,是吗?”
“你来之前,问过明容了?”
“问过,她赞成我来,说大伯归大伯,我们归我们,真有事,我们来,你好交托一些事,免得我们坏事。”
大姐真是睿警如初。
明谨眉宇舒展了些,说:“她说得不错,也就是让我脱不开身,但真正跟你交托了这些事,我才能放心一下,接下来我说的,你一定要记在心上。”
明黛坐了下来。
“第一,若有事,先找二婶三婶,要么找哥哥弟弟,找她们后,让她们安排人去找可相助的人马。不要找二伯三伯他们。”
明黛错愕,“为什么?”
明谨目光沉定,淡淡道:“谢家男儿,尤其是近血诸房的男儿最为看重家族利益跟荣耀,妻儿老少的个人安危最终会排列其后,固然我跟大姐有时候也这样,但身处位置不同,做抉择时会留些余地。这种事,历代也不是没例子。”
明黛想起家族历史,抿抿唇。
她知道明谨所言非虚。
谢家人心肠硬起来如铁石一般,固然与整个家族是好事,但总有些人是要被舍弃的。
“第二,减外出,弱外交,凡事尽小心,饮食留意,我会给你安排一队人马,你带回去,以三房仆役更替缘由带到自己身边,尤其是那几个女武者,必须贴身携带,她们训练有素,会辅助你。”
“第三,我告知你几个家族隐秘之事,再给你一笔财富,若有为人质的时候,以此与对方交换安全,拖延时间,对方若不信,就说是我告知的。”
“第四,第一顾全自己,往后若有什么外来消息,第一不要信,第二交托管家云伯跟我的人两条路探查,实在紧急,让别人代出,自己万万不要离开安全之地,谈判时强硬,不要轻易让步,拖延时间....”
明谨想到这里,说:“如果你们一直在谢家,便是真降罪,只要家族死守,哪怕父亲不在,只要我赶回去,我一样有法子让你们脱身,毕竟家族底蕴尚在,王族宗室不敢直接拿下一个紫勋贵族。但前提是不可开府门,开了府门意义便不一样,对方会先拿人,下些黑手,很可能带出府邸去牢狱之中便按认罪状,名目很多,尤其是女子。最后也不过是周旋推脱,亏便白吃了...”
明黛都记下了,也没有推脱,唯独反握住明谨的手腕,问:“你嘱咐我,也不过希我回去嘱咐明容明月她们,我们若安全了,你呢?”
明谨没说话,只捏了茶杯往外随意一扔。
出了数米远,明谨弹指间,砰!
茶杯裂开,碎片掉落水面。
明黛惊呆了,眼里满是光辉跟欢喜。
嘴上常年挂嫉妒,其实这个妹妹才是真正骄傲且从不屑去嫉妒他人的。
她美貌无双,才艺双绝,家世好,得父母兄弟宠爱,外母一族也得力,凭什么不骄傲自信呢?
比起谢明容的自持端冷,明谨的复杂牵扯,明月的身世所累,她才是谢家真正娇养的世家千金。
明谨瞥见她神色,后者双瞳灼烈极致,顾盼生辉。
她暗想自己妹妹这么好,金尊玉贵养大,灼烈明艳之下并不刁蛮,嘴硬心软,知礼善艺,却不铺张,这样好,那庄帏定会好好待她。
因为知道情况的严重性,明黛也法在江城逗留,果断要回都城。
明谨给了明黛一些令牌,方便她调配自己安插在都城的势力跟眼线。
明黛一概收下,“你放心,这些我都会好好保存,你说的我也会记住,而且这些...我不会跟庄帏说的。等风波过了,再见可好?”
明谨一怔,明黛眨眨眼,“这是明月死缠着我问的,她还惦记着四年前的温泉之约呢,她还没表演。”
“如果你不想回去呢,要么我们三个归来也行,对了,还有蒙蒙那小笨蛋,天天念叨你...风波总会过去的,我们谢家浮沉那么多年,还不是起来了,肯定没事的,你不要怕。”
明黛说到这里,忽觉得自己可能是胆儿肥了,竟要去怀抱明谨。
但对方反手抱住她。
“会有的,我答应你们,等这件事过了,我一定回去。”
“你的婚礼,我可能没法参加。”
“没事,早料到了,那日人好多,你要来我都不肯,时间多得很,以后你若成婚,我去也一样。”
“嗯。”
她告诉自己,如果她以这样的罪孽之身还被蝶恋花的恩泽厚待,那她就没有资格去芥蒂明黛等谢家人。
明辨是非,绝不牵连。
这是祖训,她一直努力做到,从不违反。
这些年,她也一再密谋,一再筹划,就是为了力挽狂澜,能将她想要留的人留住。
不会像珠儿那样,绝不会。
次日,明谨目送明黛坐船离开,站在船头,风来而衣帛动,明谨看着船只越来越远,也看着明黛越来越远。
一只飞鸽飞来。
明谨收回目光,拆开飞鸽的信筒,看到拓泽的密信。
“焦城全城戒严搜查潜入的大荒密探?”
明谨皱眉。
第189章 大荒密探
广陵谷,广陵谷谷主回归之后,因为重伤,谷内弟子不敢犯错,分外戒严乖巧,而戴着面具的林术穿行其间,不少人朝他行礼喊大师兄。
林术性情乖张,时而冷漠,时而热心,让人捉摸不透,但他无疑是狡诈之人,谷内人对他多有畏惧,看着他旁若无人走进去,众人才噤声远离一些。
殿内,林术走进,见到广陵谷谷主正在打坐,便开了口。
“大师兄可还好?”
“还死不了。”
如果是外面的弟子听到,估计会吓死。
面具取下,看似老态的广陵谷谷主竟是一张三十多许四十的脸。
林术低低笑了下:“这次可知那斐无道厉害了吧。”
大师兄:“知道又如何,还是输师傅三分。”
“那可未必。”
偏门传来老迈的声音,两人看去,齐齐行礼。
“见过师傅。”
这才是真正的广陵谷谷主。
真正的老者。
“那斐无道岂会对你们使出真正的武功,未曾势均力敌,就永远谈不上全力。”
两人齐说受教了,广陵谷谷主则看了一眼大师兄,道:“伤势不轻,进来,为师给你疗伤,阿术护法。”
“是。”
林术在边上待了半个时辰,结束后,大师兄气息平稳了许多,但广陵谷谷主却面露疲色。
“阿术,你出去吧。”
应声的竟是大师兄,那林术又是谁?
待人出去后,“林术”难掩忧虑,忍不住弯下腰来看着谷主。
“师傅,你怎么样了?”
“累了而已,你大师兄性子还是莽撞了,不如你让我放心。”
他拍拍“林术”的手,露出疼爱之色,“林术”忍不住道:“可现在蝶恋花斐无道横空出世,谢远又步步紧逼,似要拿我们广陵谷开刀,如今他的探子已经找到我们隐秘所在的郾城了,眼下实在缺不了师傅你,您的伤势...”
“谢远?他嚣张不了多久了,计划已经快收尾了,大荒密探都来了,那人要的东西,也快拿到了,只要它到手,谢远跟谢家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阿律是担心我的么?”
“我愿为师傅养伤...”
“欸,还是你好。”
说罢,谷主的手往上抚摸,落到了林律的腰,探入衣内,枯败泛着老年斑的皮肤若隐若现,而蛇一般的手指抚摸在对方的年轻而富有弹性的躯体上。
林术面容露出些微燥红,躺了下来。
已经走出殿的大师兄回头看了一眼在黑暗中灯火通明的内屋,面露恶心鄙夷之色。
两日后,骑马的明谨出现在焦城外的茶铺,她戴着普遍常见的面具,武者大半,点了大碗茶跟包子后,三言两语套出了如今焦阳城的情况。
依旧封城,但凡有点嫌疑的都抓去逼问,严苛得很。
“也是乖了,咱们这位郡守,往日素来是宽泛得很,大门八字开,如今倒是认真了。”
没有人比十里驿站的茶铺老板更了解这座城池的内外风云。
他感慨后,见在座的明谨无声息在抹布下面压了一块碎银,他愣了下,马上会意,抹布收团,坐下来跟明谨笑谈起来。
在随意交谈中,他将最近发生的情况事无巨细告知,大部分明谨都知道,除了一件。
“你是说焦城郡守叶利的家眷六日前外出省亲了?”
“不知道,走得挺急。”
“带得东西可多?护卫可多?”
“东西不多,护卫是真的多,好大一队,怕是因为最近边疆七城刚太平,郡守大人怕有余波,是以如此提防。”
明谨又跟他聊了几句,就让对方去招待别人了。
因为这全城戒严,出入很不容易,往日一些偷鸡摸狗或者买卖禁物的都转头走了。
老板因明谨是武者,又是女子,特地提醒没要事别进,不然可别怪这城守的不长眼到处占便宜。
毕竟眼前这姑娘虽戴着面具,但身段极好,气质绰约,端是醒目。
“谢谢老伯,我不进的。”
明谨吃完走人,当夜却轻松踏高墙跃上,避开了巡逻官军,再翻下城墙。
就这么进了城,几下黑夜潜行,没一会,她就找到了拓泽所在的民宅。
门打开,拓泽递上水来,道:“主上,我看着这局面不对,说是戒严搜查,但我瞧着那搜查颇为面子功夫,但瞧着似十分排斥大堆人跟武者。”
明谨摘下面具,喝了一口水,若有所思,“那就是提防混进别的人抓到大荒的密探。”
拓泽一愣,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焦阳郡守其实是在等大荒密探,却在提防想要抓密探的人?”
“不知道,反正从军械坊的情况看来,这位叶利郡守除非是瞎了,否则不可能不知道军械坊出造的军械有劣质大问题,毕竟他于此地管辖的一半职务就是跟军械坊有关。我查过此人的官职履历,并非废物不作为之人,有作为却没制止,不是背后得利之人之一又是谁呢?”
“而军械劣质除了带来巨大的利润,还有一方得力是谁?”
被问的拓泽脱口而出:“大荒!”
“没错,那便可以怀疑大荒跟这位叶郡守也有利益往来,而这种利益往来已经到了快收尾...或者这位郡守也想脱身的地步——他的家人最近被送走了。”
拓泽起身,“那接下来就是叶郡守自己想跑了,主上,我们现在先把郡守拿下,还是去追他的家人?”
“不,我们不动。”
明谨撑着脸颊,淡淡道:“只查,不动,反正有人会动。”
深夜,郡守叶利正在誊写一封密信,写道一半,听到外面有些微动静,他惊了下,边上闭目养神的带刀男子淡淡道:“安心,只是猫,你也是封疆一吏,怎如此草木皆兵?”
“高手你不知,真有了漏洞,随便来什么武林人就能一剑杀我,若非有你在,我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刀客嗤笑,“我的主上有令,让我保护好你,放心,非一苇渡江高手来,否则没人能从我手下伤你。”
“那就好,那就好。”
“你好没用,得我主上得偿所愿才行,现在还没等到那两个人?”
“不是说谢远来焦城了么,他们不敢露面。”
“日子拖久了对我们没好处,万一谢远找一个理由让军队驻扎焦城,那一切就完了,我说的是你得完。”
这位刀客好像看穿了叶利的拖延。
这人怕死,不敢冒险。
也对,完事了,此人十有八九要被灭口的。
刀客暗想。
第190章 大荒主仆
叶利当然明白刀客的威胁之意,讪讪道:“我这不是已经联系了,约好今晚见面的,周遭也都已肃清,我好派了巡防军严密巡查,那些外来人是不能靠近的,便是有武林高手靠近,不还有你嘛,所以今夜一定万无一失,拿到东西你便前去跟主公交差,而我也能离开此地隐姓埋名。”
他这么说着,一边小心看着刀客,却见刀客猛然握了刀柄。
叶利一惊,要杀他了?!!!
他做错什么了?!
“有人来了!”
什么人,刺客!?
刀客闪身出窗户,刀已出鞘,落地刀锋直指。
院子里,两个刚刚进来的男子并未穿着黑袍或者蒙面,正常打扮,就是妆容有点重,乍一看似伶人,但有些高武,那便是武式伶人,并不稀奇。
不过因为刀客出来,两个乍一看平等的伶人就分出了偏差,左边的那个巍然不动,右边的却是如同护卫一样上前格挡并拔出袖内藏着的袖刀。
那袖刀虽形体不大,纹路却十分霸道,不像中土所出。
刀客见了对方,若有所思,喊了一下内屋战战兢兢的叶利,后者跑出来,一看这两人,当即一喜。
“莫动手,莫动手,自己人自己人。”
“放下刀剑,咱们自己人。”
叶利周旋一二,两边人这才收了武器。
“既然两位大荒密使已来了,那就进去密谈!”
四人进屋。
刀客跟叶利都留意到了这两人主仆有别,叶利下意识问了那位为主的人,“敢问阁下尊称?”
主人目光锐利一眼,边上高大青年当即握紧刀鞘。
“哦,不问不问,咱们谈正事,正事!”
叶利生怕惹恼对方,赶尽说正事,“那个东西,阁下可带来了?”
“嗯。”那人从宽大的衣摆下取出一个精致的匣子。
“此物,如今交给你们,还望你们主上答应的交易也能早日达成。”
他虽拿出了东西,却没有递过来,也没有松手。
叶利跟刀客明白了。
刀客笑了,“放心,主上跟你大荒所谈交易是公平的,我们来大荒的时候,主上就已经安排好了。”
“这样最好。”
对方这才把匣子放下,叶利赶紧拿起,“那此番就...”
“什么人!”刀客骤然站起,再次冲出窗子。
通过窗子外的光影,叶利等人能清晰看到一个黑影闪过,且对方见自己已被发现,迅即闪出。
“我去追!”刀客追出。
大荒护卫见状也冷厉出了杀气,“主子,您在这里莫要外出,我去杀他,否则此事泄露,十分麻烦。”
这护卫转眼冲出去了,叶利跟那位主人呆在屋内,才见两人冲出去,忽然,一个人影踱步而进。
“不好,还有刺客!!密使快跟我走!”
叶利大骇,抱着匣子就要逃,而出现的刺客却提剑追来。
不过此人目的主要还是那大荒密使,剑追而来,狼狈的叶利倒在一边都没在意。
大荒密使不断往后退,这剑则是不断逼近,直到剑锋到此密使咽喉。
密使后背靠了柱子,眼眸颤抖。
然后....剑顿住。
拓泽盯着此人,但他恐怕不知他身后有人一改狼狈,竟目光锐利,倏然冲起,将衣内匕首朝着拓泽后背狠狠刺去。
这武功,这速度,哪里是什么普通人,就算不到剑心入定,也差不离了,他不弱,至少比一半武林年轻翘楚要强一些,比莫让跟林素都强。
这竟是一郡之守。
实在让人低估了。
可....铿!!叶利手中的匕首被打飞,且掌心被刺破。
双剑。
拓泽另一手早已准备好,剑心通明后,他在明谨给了剑谱后短短时间就学会了双剑术。
“你!你怎知!”叶利特别震惊,他隐藏武功多年,战战兢兢,就是因为爱惜性命,连他的家人都不知道,这个人怎知?!
“难道你已经一苇渡江了?能看出我的内息?”
拓泽双手双剑控制了这两个人,那匣子也落在了地上。
仿佛一切已尘埃落定,但当拓泽把两人捆起来后打开匣子一看。
里面装的是密信,但全是空的!
叶利大惊失色,“怎么回事?你们!你们是故意的!!根本不是诚心来交易的!”
那大荒密使却笑了。
“你们大昭之人可真是愚蠢,我大荒才不会这么笨直接送那密信来,为防有人截杀,所以我们...”
“所以刚刚跑出去的那个护卫,才是真正的大荒密使,也是你的主子。”
拓泽也笑了,说这话的时候分外和善,只扔了盒子,朝那个大荒密使看去,然后一抬手。
啪!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你个做贼潜入的外贼还敢这么嚣张,你们的伎俩能瞒得住我家聪明绝顶的主上?谁蠢还不知道呢!”
吃了一巴掌的大荒护卫错愕,忽然惊恐,不好,自家主子危矣!
刀客跟大荒“护卫”追踪窃听者追着黑影出来,但两人根本没有急于追踪这个未知的逃窜者,相反,他们很知道主次,刚出了郡守府,他们就舍弃了对方,跑到了隐蔽的巷子里,临泽溪岸。
“刚刚那人不知身分,日后再查,先交易。”刀客道。
护卫不说话,从袖内重新拿出一个匣子。
“多谢。”
刀客拿了匣子就要走,一道剑气从黑暗的巷子里飘出来,刀客一只腿被活生生削断。
他惨叫跪下,大荒“护卫”面色大变,伸手就要夺下那个匣子,但他忽然不敢动了,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动就会死。
黑暗中刺出剑气的人提剑走出来了。
大荒人,素来用刀者多,但跟大荒不一样,昭国以剑为尊,因为昭国的武道创始之初,蝶恋花一脉就是剑者,所以昭国的武道修为以剑道境界划分。
大荒对此向来嗤之以鼻,尤是大荒贵族,他们以刀为尊是从骨子里传下来的,至今未改,所以对剑客很不以为然,但不可否认有些剑客是真的利害。
比如眼前这位。
她缓缓走出,青衫款款,不沾妆容,融润于夜色之墨,又润辉于月光之美,剑上流光,目光静谧。
第191章 密信
“女人?”回神后,他吃了一惊,见对方弯腰捡匣子时目光闪烁,手指微并。
在偷袭跟逃走之中,他转瞬有了决策,刷!小飞刀射出的同时,他转身掠起就要逃走。
但听到身后铿得一声破音,接着后背穴位倏然疼痛,然后他身体发麻,砰然于半空坠落。
隔空点穴!
“你...到底何人?白衣剑雪楼的白衣?”
听闻白衣剑雪楼武道秘籍无数,每一代出来的白衣者主剑道,但其他武学造诣也十分超凡。
可惜这人没回答他,只是在封住刀客经脉后,过来也封住他的,手指轻点连下,然后往下腰,伸手过来,带着些微霍兰香气,捏着他的下巴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大荒人惊恐,想要吐出它,可惜没能成功,只能让它咽下。
“既身为大荒王族子弟,身份贵重,以身涉险而来,就该知道真遇了险,是要遭些罪的。”
这位贵族目光顿闪,俊武且带些悍勇之气的眉宇凛然,“你知我身份?”
莫非是机密泄露了?还是昭国的那个人反过来算计他们?
不可能啊,除非对方疯了。
“非要定虚假主仆,自是要保护自己身份,可又全然不怕准备杀叶利灭口的这位刀客也灭你们的口,说明你的身份非同小可,连他们的主上都不曾对你起杀心。”
“要有这般份量,我便是大概猜一下是大荒王族,没想到你真的是。”
这女人!!
贵族垂下脸:“你怎只我们主仆真正虚实?”
明谨拿出细如发丝的丹龙丝捆住两人,并未第一时间回答,只是差不多结绑时才看了此人一眼。
“你们翻墙的时候,是他先跳进的,真正的主仆,没有一个仆人会让主人先翻墙查看内里虚实。”
俨然,她当时在附近,且看了分明,但他们却全然不觉。
贵族这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咬咬牙,“你不杀我,无非想从我身上套问什么,或者拿我威胁大荒,实话告诉你,我只是王族内一个不起眼的人,大荒是不会为了我...”
“冒险争取了这个差事,说明是有能力手段的,可只是转交物件的差事,为什么非要自己来,是想跟那位在昭国身份了不得的人物谈买卖么?”
明谨将晶莹剔透的丹龙丝漫不经心勾绕在指上,深深看他一眼,“即为王族,野心向来只分两种,一种求生,一种求至尊。”
他面颊抽动了下,死死盯着她。
“你不止是大荒王族,且是当下大荒尊王的子嗣,有能力却又缺乏有力支持,说明不得宠爱,亦无得力母族庇护....你是尊王第三子,王子蚩赦?”
“看来是,那你所言非虚,真拿你去跟大荒交易,尊王是不会松口的,你的兄弟们也巴不得你死,名声恐怕也不好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蚩赦脸色难看得要死。
明谨看他的眼神一直都很寂静,但此刻多了一点温和。
“殿下,只要你告诉我,你想要求助的那个人是谁,你们此前有过什么交易,我会派人送你回大荒,你可信?“
蚩赦并不信,但也平静下来了,只淡淡道:“我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凭什么信你?”
他这话刚说出口,却骤然感觉腹部剧痛。
毒!毒发了!
“你刚刚果然给我下毒了!你...”
“大荒王族没教过为人阶下囚时,不要在不能自保时还试探猎人的虚实么?”
明谨有些头疼,她不明白,怎么自己想查一个仇敌的身份就这么难,总是有障碍,莫非只能从这密信中得知一二?
她想着,便打开了匣子,见到里面有大概十几封的密信,都有些陈旧了,盖是许多年前的信笺。
她正要拆开看。
骤然!
咻咻咻!飞镖飞射下来,明谨眉梢微动,侧身开来,看向前方屋顶窜出的几个人影。
两边,各有三人。
为首者分明是千机跟庄无血。
千机俊美如女子的脸庞上挂着虚伪的笑:“谢二姑娘,奴又有幸见到您了。”
看似尊敬,其实阴阳怪气。
而庄无血就直接多了,“谢明谨,把东西给我。”
明谨目光扫过两人,略惊讶,“若你们要跟我谈身份,可论尊卑,没什么资格让我交出东西吧。但你们也知我自己反而不乐意。可若你们要跟我谈武功,如今,你们两人...不对,是六人,打得过我?”
千机跟庄无血:“.....”
你说得还真特别有道理!
要知道言辞之争,其实跟自身实力又莫大关系,真正的不败之地是——你说不过我,偏偏还不敢动手,因为打不过,怎么样,气死了吧。
从前明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千金,自然忌惮监察院的人马,毕竟但凡她落单,总是要吃大亏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手上的三尺青锋还没入鞘,剑上带血,可剑光凛凛逼人得很。
她的手里可挂过一苇渡江林宗主的命呢。
千机垂眸,某些尊敬倒是真心实意了几分,“谢姑娘天资超绝,偏偏还聪明绝顶,连监察院他们这等专察之人,来了此地多日都没能抓捕到这敌国之人,您到了还没一天就成了,如此利害,自是奴这等卑贱之人不敢比较的。”
庄无血忽然被拉出来吊打践踏,面色不愉,嘲讽道:“阉人果然擅吹捧之事。”
千机不动神色,不觉恼意,反而优柔道:“是啊,也只有我们这等阉人才有接触到王族诸贵人主子的机会,能真心赞美他们的尊贵,实在是太荣幸了。”
监察院三人被恶心得不行,可也不敢说那些主子不值得尊敬吹捧,庄无血挑眉,冷笑道:“可这位谢二姑娘并非王族贵人呢,她...”
还没说完,他们都瞧见明谨勾着丹龙丝就要牵着人走了。
显然,她是极不耐烦跟他们口舌掰扯的。
两人变了脸色,不得不出手。
“且慢!”
六个人齐齐出手时,蚩赦目光闪烁,他巴不得看这些昭国人两败俱伤,那时候他才有逃走的机会。
是以....
十个呼吸后,他面无表情看着地上通通被伤了手腕无法再动手的千机六人。
再看向剑上淌血的明谨,一人一剑,风华凛然。
谢明谨,她就是谢明谨?
第192章 谢
明谨击溃了千机等人,也不怕朝廷报复,左右那位君王为了让后族秦家跟新贵翎妃母族记恨集火谢家,就时而露出对她的觊觎,这是政治常态,但政治格局不会因为这点小波澜而改变。
恢弘建筑筑于垒土,巨舟之腐始于蝼蚁。
若有开始,必有过程,然后才是结局。
所以她也不在乎在远离都城的焦城打残这两方势力。
“谢二姑娘,你如此违背朝廷跟君王意志,不怕被降罪吗?”千机抹去嘴角的血,笑问。
“此前君上说以我安危为重,让朝廷门庭庇护于我,转头你们两人先对我出了手,还提朝廷跟君上....朝廷在前,看来给你们下令的人在你们眼里比君上还重要。”
千机面色变了变,低头从善如流,“是奴所言不当,谢二姑娘指教得对。”
庄无血就不期待这些阉人能硬起来,于是道:“保护谢二姑娘安危自然在我等职责之内,但这跟谢二姑娘把这等涉及国家机密的物件跟人交给我们不冲突,还请谢二姑娘体谅一二。”
当年还可以来硬的,现在不应了,庄无血只能从明面放低身段,其实暗暗威胁。
“我不体谅,回去你们老实汇报就是了。”
明谨正说着就要走,忽然,她面色微变。
因为巷子那一端有人,如容她此前隐在黑暗中,此刻,他也隐在黑暗中。
但毕二带人走了出来,朝明谨行礼后,抬手,暗卫抓着拓泽出现了。
明谨看了,都不用藏在黑暗中的那个人开口,她就懂了。
沉默片刻,她将手里的丹龙丝跟匣子扔了过去。
千机跟庄无血错愕。
蚩赦更是难以置信。
这就给了?一个下属而已啊!
毕二截住,也让人放开了拓泽。
拓泽面色大变,“主上!”
“过来。”明谨笑了笑,唤他过来。
拓泽眼眶微红,但还是快步提剑走到明谨身边。
明谨没再看巷子,转了身。
“如果真觉得一个人不妥,要么斩草除根,要么将对方死死拿捏手中,一味顾忌道义跟礼数,终受所累。”
黑暗中的那个人开了口。
明谨皱眉,没转身,只微偏侧脸,说:“就好像你对母亲做的那样?”
他不说话了,明谨也就管自己走了。
两人并未照面,如四年前不言而定的。
此生不复再见。
“主上,对不起,我...我不知道那人到来,不是对手。”
“毕二是暗卫出身,杀场中杀出的一身本领,这四年,他怕也突破了。”
拓泽皱眉,“那他修炼也很快。”
“是很快,背后有高人教导。”
拓泽一惊,“能教成这样...怕是一苇渡江了吧,或者如主上您这边的武道奇才。”
明谨愣了下,瞧他的目光有些怪,“你最近一直夸我,为何?”
拓泽讪讪,“天狗那厮很嫉妒,非说是您教导我诸多,这才让我先突破,我觉得吧...他说得太有道理了,得多夸夸您,让你多教导我一些。”
往日收这些属下,看的也是能力跟品行,但没管性子。
却不知一个比一个跳脱。
“聒噪。”
明谨低低一句,但带笑,宽厚温柔,拓泽讪笑,摸摸脑袋,跟了上去。
“东西被抢走,主上接下来要如何?”
“他亲自来,城门没动静,他却能带人入城,说明焦城有他的内应,叶利已经被盯死,没有我也会得手,但千机跟庄无血都来了...接下来他们还会动武,走吧。”
明谨脚下一点,跳到溪流,落在焦城其余下属驾驭而来的一叶偏舟上,拓泽跟着,指使人行舟。
舟行而下,路过城中宵禁之地,果见到巡防军两拨人对峙。
怕是内鬼跟叶利的人。
“不理,走吧。”明谨收回目光,冷淡以对。
拓泽觉得从根本上,自家主上还是想庇护谢家的,至少在这件事上,她跟谢远的目的一致,所以她可以把东西交出去。
她那么为难,可又始终坚定信念。
他再没见过比她更坚强自持的女子了。
但他也见到了她眉眼之下的沉郁,就好像在纠结什么事。
“主上...有了那些密信,又有大荒密探在手,此番谢家危机,应该是可以避免的,那些人别想污蔑谢家。”
“自然可以避免,叶利的家人已被他控制,必灭族,人都死了,痕迹消了,别人还怎么计较呢。”
拓泽一惊,见明谨仰面望天。
那侧脸神情郁色难消,仿佛被比家族遭祸更可怕的事情缠住了。
夜里,焦城外的莲花湖畔的阁楼哨塔,可见城中星火,似有兵马厮杀动乱,明谨看了一回,转身回到屋内,拿了主人家看在金子的份上殷勤伺候准备的纸笔。
她下笔,画出了一个印记。
这是那密信信笺上的印戳,是一些密信专门用来防伪的暗号。
她为什么没亲自看那些密信就交出去了呢。
大概是因为....不敢看吧。
因为这些印记跟霖州城的那些密信同属一体。
差别只在于霖州城的那封是大荒寄来的,今日的却是昭国有人寄去大荒的。
且具是数十年前的。
两边各自保留这久远的密信当作筹码。
算算时间,便是霖州城通敌兵败屠城一事的源头
那么,背后的人想要得到大荒来的密信...是因为对方便是这通敌之人,还是....其他原因?
谢远,她的父亲,能为阻她而放明黛来,又不许她干涉,不像是单纯的自保。
思绪太重的明谨动了强烈的情绪,体内毒疾躁动,忽按住了胸口。
她当即坐下调整内息,过了半夜才算平复。
再看那焦城,却见动乱已经平息,但想来...已血流成河了。
真相,又要被再次掩埋了吗?
不,它已经要狰狞而出了。
手指按在栏杆上,栏杆之上被强横的内力烙下指痕,但很快,她松开手,对屋顶盘坐守夜的拓泽冷静道了一句:“蚩赦被俘,背后之人身份可能会被揭破,要么救他,要么灭口,接下来朝廷内部跟大荒至少会动一个,让探子留意些。”
“诺,那主上,接下来您的行程是?”
谢家的是若是她恐惧的那种境况,那她再掺和也无用,若不是,她的父亲也可以应付。
所以....
“去西北边城,该看看那边的准备了。”
风来,明谨转身的时候,腰上悬挂的玉佩摇晃起来。
同一时间,叶利的府邸中,谢远将密信一封一封拆开,一封一封看完,每看一封,他将它扔进小炉子里,看着它被火光吞没...
隐约中,看到信中有一个名字被火舌卷入。
其中一个字,谢。
第193章 燮奴
半个月后,西北道守疆之城,虽说两国战乱已平,但边疆诸城的贸易一时恢复不起来,而临时被扣在两城的人处境也岌岌可危。
好在不管往年厮杀多甚,两边都不会为了战事屠杀商旅,因为这样很容易绝了两边靠这点子贸易谋生的子民活路。
为君者,再记恨敌国,也不会为了这点子无益于战事的事去惹怒子民。
除非...暴君者,或者不能隐忍者。
“这可不一样,大荒的商事哪有我们昭国繁茂,此次前去的商旅被扣押了许多,十个客栈都塞不下,但大荒在我们北城的,也只有一伙人,一客栈都塞不满,还一大半都是蛮奴,真狠绝起来,那尊王把我们昭国的人都杀了,可我们昭国出手杀那些人,又能解恨几分?是以,大荒实在可恨!”
“就是,现在也不见对方放人。”
北城民怨憎恶,尚困在一民宿客栈的大荒一伙人也忧心忡忡,大荒商人平鸷这几日十分不安,对自己的十几个蛮奴也动辄打骂,客栈老板厌恶,但看对方给的钱多也没表露,只是在餐食上苛刻几分。
蛮奴们在如此闭塞又艰苦的环境中过得苦不堪言,又有几人因为伤势加重缺乏救治而亡,每日气氛越发如同炼狱,其他昭国的客人有些避讳,不顾住期还没满就走了,宁可再废钱财去订其他客栈,如此一来,客栈越发萧条。
但这几日有了变化,因为住进了一伙人,似也是商旅,初来乍到,不知底细,提前给了一个月的订金,订满了房间。
因为有金银入账,客栈老板心情好了很多,饭菜待遇也好了,但这些蛮奴的待遇也没见好,那平鸷今日再次打听不到是否能回国的消息,恼怒之下竟....
明谨处理完都城来的消息,正要整理北城这边边贸的事,听到外面院子传来的吵闹声,起身走到走廊往下看,正看见一个蛮奴正与一群大荒商人带来的护卫厮打。
这些护卫都是有些武功底子的,用刀,十分凶狠,可那个蛮奴赤手空拳竟将他们都打倒了,不过...平鸷恼怒,一声令下,让其他惊恐躲避的蛮奴也上前去攻击。
那些蛮奴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在平鸷的命令下扑了过去。
群攻之下,那蛮奴不敌,被打倒在地,身上的衣物都被刀锋切碎,露出满是狰狞伤口的上半身。
旧伤添新伤,血肉淋漓。
明谨瞧着,问拓泽怎么回事。
“那个商人见一个蛮奴手脚不利索,要将他吊起鞭打,另一个蛮奴怕是与之要好,是以忍不住违背了奴约,竟还手了,如今..便这样了。”
拓泽看着也不太舒坦,主要因为一件事。
“那个被救的蛮奴也在其中吗?”明谨瞥过那群殴打地上蛮族汉子的人。
“在。”拓泽撇撇嘴,道:“大荒的蛮族已被奴役彻底,这辈子怕是都这样了。”
明谨看了那个蛮族汉子一眼,听着平鸷叫嚣怒骂,知道了他的名字。
燮奴。
她忽然笑了下。
计划想了多年,但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
入夜,奄奄一息的燮奴发现自己从乱葬岗被人挖了出来,扔在了板车上。
板车的齿轮咯吱咯吱转动,他依稀见到凄冷的夜色跟泛着泥土腥气的荒路。
他想起来了,这里不是他梦想回归的故乡。
他也还没死。
他被送进了一个小山庄,被人上药包扎后,在体内烧热褪去几乎捡回一条命后,在凌晨时,他终于见到了一个人。
一个踩着晨露,提着乡下老农所赠萝卜进门来的女子。
她坐下了,开门见山。
“两条路,一,我会给你办身份名帖,自此你改名换姓自此做昭国人,农耕度日,凭着你的天生蛮力,安度此生也不难。二,你回到大荒,做我想让你做的事,但从此以后,你会得到你想要的,食物,金钱,权力,当然,也包括自由。”
燮奴看着她,眼底深陷,却带着一股子野性,竟说出了昭国的话,“我为奴而死,不愿意再为一个女人的奴隶而生,你杀了我吧。”
拓泽皱眉,扣住了剑。
但明谨没动,只是笑了笑,“竟懂我昭国语,难怪被打时叫喊出声,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么?”
拓泽惊讶,看向燮奴,后者却是道:“你们这伙人看似是商旅,但一个个都武功超绝,来头很大,我若想保命,需闹大动静,也许平鸷忌惮会收手,也许你们恼怒,会动手击杀平鸷,不管怎么样,值得冒险,但我没想到....”
“挺聪明,却不肯显露,说明你自知奴籍身份不敢显摆,也知那平鸷是心胸歹毒之人,看似在我昭国做商,其实乃是大荒密探,最为仇恨我昭国人,为了保命,你很理智。不过,就这么不甘愿做一个女人的下属么?”
明谨听出了他的意思,为了保命,此人可以低头为仆,但不愿意做女人的仆人。
燮奴不说话。
若不是看出这燮奴是可塑之才,有利于明谨的计划,拓泽定然击杀了此人。
“听说蛮族曾是塞外草原霸主,蛮王曾力拔千钧霸道盖世,却为一女子蛊惑功败垂成,最终被大周所溃败,蛮王饮恨战死,其余部族退散而走,入大荒疆域,求助于大荒,大荒得了你们贡献的财物,进军三百里止住了追杀的大周军,但蛮族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见大荒毁了诺,将你们蛮族吞并,且全部烙上奴籍,还为此创建了蛮奴无薪法,世代数百年,蛮族仍旧为大荒最卑贱的奴隶,做最辛苦的工作,但终生为主所奴役,无尊严得薪酬,是以你们蛮族又有牲族之辱称。”
明谨淡然道来,燮奴却攥紧了手掌,身上的伤口也渐渐逼出了鲜血。
“我无意羞辱你,也非高高在上想要奴役你,只是,我有所困顿,需做些旁门左道的事来解危局,可能也来不及吧,但人生在世,有些事,不去做,困局就永远不会改变。”
“就好像你们蛮族一样。”
“你是想一辈子都被人称作燮奴,还是被唤作燮,也得靠自己做抉择不是么?“
很多年后,燮想起这一日,那一个女子,都不知道自己是后悔了,还是庆幸自己做的抉择。
第194章 阻拦
如今出疆城不易,一个人也不是说拿来用就用的,燮奴为了自保跟种族答应了,可明谨要他做的事非同小可,自然,她也没有先告知整个布局,只是将第一个目的说出来。
“会做生意吗?”
燮奴为奴多年,奴隶主约随多个大荒商贾转移,自见过许多,但他不敢说自己精通,只说他以前的主人都会。
“但肯定没你做得好。”燮奴比一般蛮奴聪明得多,他在明谨等人进入客栈时就看出这伙人财力惊人,武力也惊人,却又不跟北城的官家接触,怕是为商贸而来。
这么年轻就主掌如此庞大势力,那些商贾自然远不如。
“是么,谢谢夸奖,那,你便跟在我身边学一段时日吧,差不多了,我就安排你回大荒。”
“对了,昨晚你的那位主人染上了重症,暴毙了。”
她谈笑中轻描淡写,燮奴一惊,直来直往,“你做的?不怕引大荒那边的人报复你们昭国的商贾么?”
明谨瞧他一眼,偏头淡笑,“事关大局,个别相干人之死不算什么,大荒不会恼怒的,只当不知吧,至于那些商人...很快会放一半回来。”
燮奴好奇,“为何?”
“一半回来,另一半没回来的家人不得闹,州衙府邸得接诉情,朝廷也得看百姓民声,正好乘此提出跟大荒谈判。”
明谨回头笑看燮奴,“国家大局,很重脸面,两边都需要一个理由。”
要不要继续打,中间需要一个谈判的过程。
离开燮奴房间后,拓泽忍不住道:“此蛮奴毫无礼数,明明得主上您相救,却如此无礼,日后怕是难以驯服。”
“驯服他做什么。”明谨看着外面的农田山色,眉目情态十分清淡。
“各取所需而已。”
“不过若要他满足我最终所求,还需得很长时日教导,好在,他似乎知晓自己不足,不曾傲慢。”
聪明却不傲慢的人,还是可雕的。
但她也知道如今这局怕是赶不上昭国变化了。
她闭上眼,手指敲击剑柄,忽睁开眼,道:“人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清点好了,届时若是意外,可将人都送走,但前提是...他们得离开谢家先。”
拓泽隐隐察觉到自家姑娘似乎已经对谢家做了最坏的打算。
“不止我大姐他们,还有蒙蒙他们家...能找理由弄出来就弄出来吧。”
想到那个孩子,想到谢家无数孩子,想到即将成婚的明黛。
明谨垂下脸,发丝略遮掩了她的侧脸。
“等...等明黛成婚后。”
拓泽想到明谨已在庄家那边安插了人...届时会让庄夫妇出一点乍一看很有大问题的小问题,届时以礼制,谢明黛必然得回江城服侍公婆,那时候主上再把她护在身边。
终究是要放在身边才放心。
她算计诸多,小心翼翼,这么多年辛苦操劳,也只为了这最坏的打算。
太重情了,伤己。
“主上,您放心,一定会没事的。”拓泽忍不住安慰。
明谨抬起脸,露出粲然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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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燮奴随着明谨准备离开北城时,大荒使团入北城。
在城外山岗眺望这伙人入城,马上的明谨神色寻常,但拓泽却道:“主上猜测大荒会在使团中安插高手接应,为何不出手阻拦?”
“不了,他会处理。”
明谨骑马离开。
七日后,抵达后,使团于都城跟昭国朝廷谈判,谈判十分激烈,但两边目的大概都在休战,所以在争吵之后,一般也能好好聊。
这一聊就是好几天。
终于确定了两国外交策略,暂时休战,且关于蚩赦,大荒却是决口不答应昭国提出的交换条件。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昭国也没法直接弄死蚩赦,毕竟这样的话,大荒又有开战的理由,可也不能交出蚩赦,毕竟还想从后者身上拷问出朝中通敌之人,于是只能放任大荒使团离去,但...就在使团离开的这一夜。
看管蚩赦的监察院天牢被劫了。
都城禁军跟监察院的人急追而出,终在泰山岭拦住了使团车马。
使团大怒,怒问是否要撕毁协议,但昭国强势,强行搜查使团人员,却发现并无蚩赦。
“好啊,你们昭国欺人太甚!竟如此羞辱我们大荒!”
自有随行之人与之周旋,但监察院的人不理他们,“不好,障眼法!”
“快追其他岔路!”
彼时,泰山岭岔路上,正有两个高手护送蚩赦亡命而逃,不过蚩赦此时心情不错,毕竟这段时间被折磨得够呛,身上的伤势疼痛不已,只是如今逃出生天,以后还有一雪前耻的机会。
昭国,谢明谨,监察院,他都不会放过!
“殿下,前路我们已安排好,且先安顿下来,等事态平息,我们再逃出昭国。”
“嗯。”蚩赦知道这次自己能逃脱,一来是自己在大荒的人马使力,二来是朝中那位帮忙。
但这里乃都城附近,昭国高手诸多,可切莫因大意而再次落在对方手里。
“快!”蚩赦不顾身上的伤势,加快马鞭提速,却骤见前路两边山林飙射出....箭矢!
不好,有刺客!
蚩赦大骇,从马上后跃。
“什么人!”两个高手见状提刀怒斥,斩断箭矢,一个到蚩赦身边,一个则是掠射到林中斩杀弓箭手,但那个高手忽然惨叫一声。
蚩赦两人大惊,此人厉害,快走!!
两人欲逃脱,但那人已然出了林子。
高大魁梧的男子刚刚出手,一剑斩杀大荒高手,再看向蚩赦两人,冷笑了下,“真是不乖啊,我要杀的人,还能让你跑了?”
他掠来,抬手一掌。
“殿下快走!”高手推开了蚩赦,自己却被一掌击破胸膛,血肉飞溅。
蚩赦大骇,正欲逃走,却见他的后路也有人。
他认得此人。
谢远身边的暗卫,毕二。
“谢家暗卫?”男子见到了毕二,冷笑,“找死!”
毕二却只是拿下了蚩赦,然后...碰!!一掌对一掌!
原来毕二后面的林子中还有一人。
一个带着暗卫面具的男子。
此人一掌出,内力冲击,男子骇然,快步后退,似有了内伤,嘴角殷血,转身欲逃入山林,但他如同蚩赦一般,后路竟也被一人拦下了。
那人站在枝头,一袭青衣一把剑。
毕二一惊:“少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