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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心师尊     从白鹿原开始的诸天txt下载     从白鹿原开始的诸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83、郡望在晋阳(求全订)

    自大唐认了老子为祖宗,长安时多建道观。

    少陵塬上的游仙观就是其中之一。

    不大,却也不小,有老中小道士十数名。

    白贵和蓝袍道士出了后庭,到了前院,就见宫女和宦官、侍卫已经围住了游仙观的斗姆殿,场内安静若素,从门窗间隙处能窥见其曼妙背影,这女冠此刻正在醮法,应是清醮,道髻上悬着玉叶冠,体罩紫衣薄纱,内里则是青蓝道袍,柳腰系着黄丝绦,跪地挨着臀边的是原色熟麻鞋。

    “醮”为祭祀,道家醮有醮法。分为清醮和幽醮,清醮为祈福谢恩、却病延寿、祝国迎祥、解厄禳灾、祝寿庆贺等,为太平醮的法事。幽醮则为招召亡魂、沐浴度桥、破狱破湖,炼度施食等,属于济幽度亡斋醮之类的法事。

    “法师。”

    两人对着站立在道观门口,手持拂尘的老道士打了个道家稽首礼,态度恭敬。

    精通经戒、主持斋仪,度人入道,堪为众范的道士,称之为法师。

    这老道士鹤发童颜,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正是楼观道下观的观主之一。游仙观为楼观道的下观,类如分院。

    姓陈,时人称呼为陈法师。

    “美和,长吉,你们二人来了。”

    “待会洞玄法师为父兄祈福过后,你们侍奉驾前,为洞玄法师讲解经文,切己要礼节周全,不可让公主恶了咱们道观。”

    陈法师扬起拂尘,回落在横在胸前的左肘窝,轻声提点道。

    眼前的长吉是他的入室弟子,虽平日里有些笨手笨脚,但心性淳厚,这是修道的上佳心性。

    而另一侧的白贵,几年前不幸出了一场大病,遂家中将其送入道观修行,每年香火钱未曾短缺,其人少聪慧,博览群书,待人接物让人感到春风拂面,未有少年倨傲气,让他十分满意。

    可惜曾无意说出想要拜宗圣观的观事侯道长为师,他为下观观主,不能抢了先,这才没收为入室弟子。

    不过他已经禀告了宗圣观的侯道长,侯道长亦有收徒打算。

    少年心有凌云志,这不算什么好高骛远。

    只是碍于侯道长侯少微现为宗圣观知事又兼昊天观观主,身份显赫,不能贸然收徒,所以这件事暂且搁置下来。

    昊天观为唐高宗李治旧邸。

    “是,法师。”

    白贵和长吉点头。

    少倾。

    金仙公主在斗姆殿醮法结束,走到了殿外。

    她见殿前陈法师身旁有两个年轻道士,立刻心知肚明,以往到各家道观醮法之后,时长会有此例,算是道观一种比较隐晦的引荐。

    三人谈玄。

    隋朝时有崇玄署,为专门管理道士僧尼的官署。唐代皇帝尊崇道家,所以改崇玄署为宗正寺,僧尼则别属尚书祠部。一般来说,宗正作为九卿之一,专门掌管王室亲族的事务。

    如此可见,李唐皇族对道学的精研。

    “这位道长谈吐非凡,儒经、道经无不不猎。”

    “不知出身何处门第?”

    金仙公主美眸流转,询问道。

    她这是升起了爱才之心,又兼有对游仙观感官不错,所以才询问一二。另外如今是景云二年,经历过神龙正变和唐隆正变后,如今大唐百废待兴,由她的父兄唐睿宗李旦、太子李隆基、太平公主三人掌权,她虽说修道参玄,可实际上,偶尔亦会向她的父兄举荐人才。

    “在下姓白名贵,出身晋阳白氏,先祖为秦时武安君,始皇念先祖之功,封子于晋阳,七世祖为元魏晋阳太守,曾祖父有功于高齐,赐田韩城,现暂居华洲下邽……”

    “兄白皇,为芮城县尉,游宦于外。”(白皇,白居易的祖父。)

    白贵拱手,回道。

    他从白鹿村以黄粱一梦到了此时的大唐景云年间,身体还为原身,只不过骨龄重回到了十六岁,但在此间,他又确确实实有了这一世十六年的记忆,恍若电影一样,一帧帧在他脑海中回放。

    此中玄奥,他不甚明了,但他在昆仑镜中冥冥之间感知到,这件事对他只有好事,而无坏事。

    至于白秀珠,兴许是转生迟了,现在还无消息。

    估计还得等上不少年头。

    “原来郡望是在晋阳。”

    金仙公主轻点螓首。

    秦时武安君,又姓白,不用说,这是白起。秦始皇曾因念白起的功劳,所以封其子白仲于晋阳。

    晋阳白氏虽然不如晋阳王氏这五姓七望之一,但亦是有名的大家族。不过再是大家族,也有大房、二房、三房之别,每一房享受的待遇都是不一样的。

    例如唐高宗李治曾经下禁婚诏,禁止七姓十家互相通婚,其中晋阳王氏,曾经北魏晋阳太守王琼的后人即晋阳大房、二房、三房、四房被列入禁婚家族,但其他的几房就没这待遇了。

    故此,金仙公主一听就知道,白贵虽有家世在身,但于今日,已经类于寒门。

    寒门不是普通百姓能称之为寒门,而是庶族小地主、低品士族才能称之为寒门。

    “史师正缺一个仙童。”

    “你可随我到府邸,改日我举荐到史师门下,你看可好?”

    金仙公主笑吟吟道。

    她想要举荐人,也不是一封拜帖送到父兄那里就能行的,得找场合,找时机,这样才行。所以说让白贵成为她师傅的仙童,只是一个暂居闲职,和养门客差不多,等到合适机会,再以此推荐。

    同时入了她的门下,时日不短,亦相当于打上了她公主府的烙印标签。

    仙童,一般道家未成年的道士,都可以冠之以仙童称呼。

    而仅仅是这份殊荣,就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如长吉,就被金仙公主所忽略。

    “公主好意,在下心领了。”

    闻言,白贵内心闪过一丝失望,不过他脸上未曾表露而出,洒脱一笑,说道:

    “我已经在去年十一月报了进士科和武科,再过一些时日,就会入长安参考,功名利禄只需马上取,笔中夺,无需贵胄举荐……”

    虽然靠谄媚金仙公主这等皇室子弟就能获得晋身之资,但此举宛若无根浮萍,一时还能驻足,但久了,必定引以为祸。

    金仙公主所说的史崇玄,是太平公主门客,寒门出身,现在是鸿胪卿,但在次年,随着太平公主和李隆基争权失败后,史崇玄亦会被伏诛。

    唐时,想要出人头地,有三种方法,一是门荫,这种适合于世家大族的嫡长子之类,真正的世代簪缨,二是科举,适合于有才学、有一定门第之人,三则是荐举制,权贵子弟向朝廷推荐贤士。

    这三者之间,属于荐举制最次等,权宦一旦倒台,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科举,是以朝廷为依托,谁当政,谁当皇帝,都无所谓,门荫是以世家大族为依托。而攀附权贵,入了名利场后,第一件事,就是要为权宦的权力作斗争,善泳者溺于水。

    历数唐初的宰相,裴炎,为明经科及第出身;张柬之,进士出身;宗楚客,进士出身;崔日用,进士出身;刘幽求,进士出身;张九龄,进士出身;张嘉贞,明经科及第出身……

    《唐国史》中说:“进士科,始于隋大业中,盛于贞观永徽之际,缙绅虽位极人臣,不由进士者,终不为美。”

    白贵想要在此世修道,和在逊清时一样,得先有个身份。

    有了身份后,不管做什么,别人都会高看一眼,做什么事,别人都会耐心、认真倾听。

    这点他早就尝到甜头。

    而从清末科举杀出重围的他,学贯中西,没道理会弱于此时的文人,求不到一个功名。

    有了功名,道途也能好走。

    “哦,你想走科举?走的还是进士科?”

    “对了,去年十一月报名,按照惯例,就是在正月二月、三月开考。”

    金仙公主神色讶然,好好端详了一眼白贵,神色犹自不信。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这个年轻道士一看,年岁和她差不多,怎么敢妄想考进士科?!

    进士科,一科只取二三十人,仅是明经科的十分之一,是在科举各科中最尊贵,为各科之首。进士及第的人,亦被时人称之为“白衣卿相”。

    孟郊四十六岁考中进士榜,都喜不自胜。

    “等等!”

    “你刚才还说自己打算靠武科,文武同时考?”

    金仙公主又想了一下白贵刚才说的话,神色诧异,像是在看一个狂徒。

    “公主不信?”

    白贵淡然一笑。

    今人并非不如古人,只是大多数人喜欢崇古。进士科考试的科目为时务策五道,贴一大经,杂文两篇(诗赋)。论到时务策,他这个策论秀才是最不怕的,只是诗赋稍微弱一些,但有后来人的见识,这杂文两篇只是加考罢了,并不是太过重要,他取得进士科不难。

    “你要是真有才学,我愿意给你找温卷的人!”

    金仙公主随口说道。

    唐代科举,还没有糊名制,进士科考前可以公开推举,为通榜。即事先预列出知名之士,得中者往往出于其中,谓之通榜,而温卷……则是将自己的作品送到朝中有文学声望的人看,甚至推荐给主考官看,这就是温卷。

    可惜,唐伯虎没有生在唐代。

    不然他的科场舞弊,在唐朝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唐代,科举前,如果没有名声,很容易落选。所以此刻金仙公主说出这句话,确实让白贵动了心思。

    和金仙公主谈玄,就有几分让金仙公主为他扬名,引荐他的意思。

    只不过仙童……这件事白贵是万万不想做的。

    他不是无才之人。

    既然有才,那么将金仙公主当做他的翅膀最好。

    说话间,白贵径直走向殿内。

    殿内有醮法斋仪用的纸笔和墨锭。

    金仙公主及一众宫中女婢、宦官随同入内。

    只见白贵运笔,力透纸背。

    端是大家风范。

    “赠女冠金仙”

    “瞳人剪水腰如束,一副乌砂裹寒玉。”

    “飘然自有姑射姿,回看粉黛皆尘俗。”

    “雾阁云窗人莫窥,门前车马任东西。”

    “礼罢晓坛春日静,落红满地乳鸦啼。”

    金仙公主看到这首诗,粉脸稍稍一红,她十一二岁开始修道,虽身处皇家,心性静不下来,但和一般的天潢贵胄相比,却更淡薄一些,早些年父兄还未掌权,是被宫中欺压的人选,前年亲兄长李隆基扶持父皇登基,她这才过上了几天好日子,但碍于她的公主身份,又是修道人士,纵使有人给她写诗,也不会写的这般大胆。

    不过,诗词是真的不错,让她一看就入了迷。

    写的极为贴切,她入游仙观醮法,礼罢晓坛,此时为正月二月初旬,为春日春景,道观中百花盛开,落红满地……

    而白贵这面如冠玉的长相,更让她心思沉浮。

    “你这书法别具一格,钟相若是见了,必定心喜……”

    “我会将你这诗词推荐给钟相的。”

    金仙公主迟疑了一会,开口道。

    她说的钟相是钟绍京,为钟繇的第十七代孙,现在为户部尚书,并参知机务(参知机务为唐时宰相职衔,有这个就相当于宰相,唐是多相制)。

    如白贵在白鹿村学的《千字文》就有一句话,“既集坟典,亦聚群英。杜镐钟隶,漆书壁经。”,其中的钟隶指的就是钟繇。

    钟绍京就是因为擅长书法,而入直凤阁。

    “那多谢金仙公主了。”

    白贵微微躬身施礼。

    此时施礼,则不同先前,先前致谢,难免有谄媚权贵的嫌疑,但他现在证明了自己的才学,施礼则为有理有据,不倨傲。

    人都是双标的。

    他这并不为过,像李太白给金仙公主的姐姐玉真公主题诗,那首《玉真仙人词》说:“玉真之仙人,时往太华峰。”不也是谄媚之诗。

    至于露骨,倒也不必担心,唐朝风气开放,李太白给玉真公主写过《长相思》,“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要知道……此时的玉真公主四十多岁了。

    二郎神和西门大妈,绝不仅是后世才可能发生的事情。当然还有可能玉真公主驻颜有术,和她祖母武则天一样。

    李太白还有一件趣事,就是他少年时曾经在一县当了一个小吏,驱牛经过县堂,跑到县堂后院卧房搅闹,县令夫人刚歇息,没穿好衣服,从帐外露出半弯玉臂,喝骂李白,李白写诗道:“素面倚栏干,娇声出外头,若非是织女,何得问牵牛。”

    将自己比作牛郎,调戏县令夫人。

    金仙公主现在正双十年华,所以白贵写起这首诗来,毫无心理压力。

    “你这时倒是不客气了。”

    金仙公主笑了笑,也不见怪,心里对白贵更满意了些。

    有才华可以,但要是恃才傲物,那就讨人嫌了。

    这样的人,她举荐时,亦会心里嘀咕。

284、李隆基,死早一点好(求全订)

    “公主蕙质兰心,在下这点微末伎俩,瞒不了公主的耳目。”

    白贵回道。

    他写的这首秦观的诗,虽才华极好,可用在此时,难免有一点攀附权贵的意思。但……普通的狗腿子攀附权贵,和大诗人、大文豪攀附权贵,那不一样,差得远。

    所以与其故作不知,假装清高,还不如世俗些好。

    “这是我道观的出入令牌。”

    “就送给你了。”

    “你去长安科举的时候,如果有时间,可来我道观……,算了,你自行决定。”

    金仙公主犹豫了一会,唤来女官,递给白贵一面金仙观的出入令牌,并说道。

    在李隆基、玉真公主、金仙公主三人尚且年幼的时候,武则天将他们的生母窦德妃杀害,抛尸荒野,又被幽禁深宫十数年,所以为了自保,玉真公主、金仙公主两人都是自幼做了女冠,后来出宫之后,此时亦并未营建公主府邸,而是在胜业坊建了道观。

    两位公主的道观,和她们的封号一样,分别为玉真观、金仙观。

    甭看这令牌只是出入的凭证,可有了这个,就勉强算是金仙公主的入幕之宾、亲近之人。

    “贵前去长安,定会去金仙观拜访。”

    白贵反手将令牌收到了袖中,拱手道。

    从仙童,到了入幕之宾,正常的入幕之宾,金仙公主对他的待遇变了一个样。

    情有可原之事!

    他现在随手写的诗,已经证明自己才学,前去参加进士科,不说十拿九稳,但总算是少年英杰。而且一次没中选亦是正常,多考几次才中进士科的人,大有人在。

    这样的人,不前去笼络,才是咄咄怪事。

    ……

    白贵作陪金仙公主,用了斋饭。

    到南郊踏青游玩的金仙公主一行人这才重新返回到了长安。

    长安距离少陵塬也就几里路的距离。

    游仙观一年之中,接纳的王孙贵胄亦有数十次。只不过白贵并未像对待金仙公主这般刻意交好他们,而是做些寻常道观小道士该做的事情,不曾脱颖而出。

    结交权贵,并不在乎数量,而是在乎质量。

    李隆基对他这两个妹妹的感情自然不用多数,比对待他亲儿子还亲。

    有着十几年感情。

    毕竟共患难的妹妹。

    而且相比较其他城府极深的权贵,金仙公主年轻貌美,明显好打交道许多。

    隔了几日。

    白贵向游仙观的观主陈法师请辞。

    他只是寄居在游仙观的道人,未曾受箓,称呼一声白居士也行。

    只算是信奉道家的人。

    “你前去长安考进士科,武科,文武双科,我是没怎么见识过的,不过你能有此志气,非常人也。”

    “这是前些日子观内收的一些香火钱,我给你备好了,你自取吧。”

    陈法师见到白贵对他长长一揖,微微颔首,捋着长须轻笑道。

    游仙观是宗圣观下观之一,钱财不缺。

    而白贵前程似锦,他对寄居在观内的白贵亦是素来有好感,临别赠些程仪,算是雅趣。

    白贵道谢一声,收下了程仪。

    不多,十数贯。

    挺沉的。

    唐时金银只是贵重品,不是通用货币。

    他将这十数贯钱缠在腰上,沉沉的一大堆,幸好他练过武,不然这些钱拿着都不好走路。

    盘缠,就是因为古时古人走远途的时候,将钱缠在腰上,故此得名。

    又深深一揖作别。

    白贵走出游仙观,到了观前的牌坊处,长吉已经帮他将马儿牵到了拴马桩上。

    “美和,一路保重。”

    蓝袍道士打了个稽首,说道。

    “保重!”

    白贵翻身上马,就骑在了马儿身上,这马是一匹棕色马匹,算不上什么好马,比他在燕京时从白府获得的那匹白马不能相比,但亦算是中等马。

    此马是突厥马,下邽白氏特意为他买的马儿,供他习文练武。

    少倾。

    白马就一路驶向了长安城。

    “昭昭有唐,天俾万国。”——贺知章。

    见到了此时的长安城,才知道什么是古代的盛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模样,尽管有寒衣的贫民,但精神面貌完全不是逊清时能比的。而此刻的大唐,刚刚经历过神龙正变、唐隆正变,已经有些倾垂之势……

    远不如开元、天宝年间的盛世大唐!

    “太宗和高宗年间留下的家底厚啊。”

    白贵感慨一声,下马牵着缰绳朝着胜业坊走去。

    他作为土生土长的长安人,对胜业坊有着印象,周莹所在的吴府实则就是在胜业坊旧址上兴建而起的宅邸,现在虽然和清末长安迥异,但长安的基本布局早在宇文恺营建大兴城时定下了基调,此后千年未变。

    “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白乐天这首诗……”

    “等等,我现在是白乐天的叔祖,吟自己后辈的诗词貌似不太礼貌。”

    他摇了摇头,走到西市。

    要了一张胡饼,和一碗洒着胡麻的面条汤。

    胡饼是刚出炉的,形似锅盔,烙得金黄,上面洒着白芝麻,香气扑鼻。

    吃完后,酣畅淋漓。

    付钱,离开。

    不时白贵就牵马走到了胜业坊,金仙观。

    金仙观在一众宅邸中,还是比较好认的,道观毕竟和普通的宅邸在形制上有一些差别,而且金仙观和玉真观毗邻在一起,一眼就能望到。

    他给门子交了金仙观通行令牌和名刺。

    名刺即名帖。

    “是白道长啊,请进,请进。”

    门子很客气的将白贵引到了金仙观的迎客厅。

    不出白贵所料。

    他即使有了这通行令牌,想要见到金仙公主一面,还是有些难度的。

    只能暗道他早有经验,吃饱才来。

    等了大概一个多时辰。

    这才有观中的女道赶来,让他整饬姿容,前去面见金仙公主。

    金仙观内婢女亦做女冠打扮。

    随女道打扮的婢女一同入了后院,穿过层层月门,走到一处院落,见到了正在弈棋的一对男女。

    女的是金仙公主,和往昔打扮差不多。

    而男的则身着明黄蟒袍,头戴进德冠,二十来许的年龄,英姿勃勃,模样俊美。

    白贵见其长相和金仙公主有几分相似,两人神色亲和,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这个年轻皇子应该就是唐明皇李隆基了,现在的大唐太子。

    “可惜……”

    “死晚了。”

    他心中暗道。

    如果李隆基死早一些,应该算是很完美的皇帝,文治武功都有足可称道的地方。

    两人默默下棋,白贵伫立一旁,只观棋,不说话。

    论弈棋的功底,他明显看得出来,李隆基一直在让着他的幺妹。唐明皇的文学修养还是很高的,弈棋这种基本功,不在话下。

    “这是我前些日子遇到的小道士。”

    “很有才华。”

    “放言说……,说是今科同时参加进士科和武科。”

    金仙公主认输后,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朱唇轻启介绍道。

    “哦?”

    “同时参加进士科和武科?”

    李隆基不禁下棋的右手一僵,白玉棋子夹在食指中指之间。

    他抬头望向白贵,只见这道人丰神俊逸,虽不为仙人模样,但腹有诗书气自华,常人不可与其比拟,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好奇之色来。

    说实话,文武双全的人,从古至今都不少,古时之人,出将入相只是等闲之事。但自从有了进士科和武科之后,想要同时参加两科的人,还是异常罕见,能成功的人,更是绝无仅有。

    要是白贵能通过进士科、武科,那真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哪怕仅能通过进士科,那亦是大唐储相之一。

    “孤想起来了,你那日去南郊踏青祈福回来之后,得到了一副诗词,后给政事堂的钟相及几位宰相看了,说是让他们几个温卷……”

    “那首诗孤还记得。”

    “看来八妹是心思凡尘了。”

    李隆基摇了摇头,笑道。

    他作为金仙公主的亲兄长,对此时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的婚事还是比较上心的,但这两个妹子都是自幼修道,都不肯嫁人,让他和他爹操碎了心。

    “兄长说的是哪里话,我是看他真的有才学,所以才引荐给你的……”

    “你不听算了,反正他亦是会去参加进士科,到时候吏部关试之后,自会给他授予官职。”

    金仙公主不满道。

    李隆基见状叹了口气,转而又看向白贵。“前些日子父皇巡游周至,夜宿行宫,梦见霞光漫天,祥云缭绕,认为这是我大唐的吉兆,所以打算铸造一钟,挂在崇仁坊的景龙观。”

    “闻你善书法,又有考进士科的底气,想必辞赋诗词是不差的,景龙观是道观,你入道许久……,现在此钟尚缺一副刻于钟身的铭文……”

    “还请阁下为此钟一书,若可行,孤当奏请父皇赏赐于你。”

    他缓缓说道。

    “景云钟?”

    白贵闻言,稍稍讶然。

    后世春晚钟声就是来自于景云二年所铸成的景云钟响,景云钟上刻的铭文是唐睿宗李旦亲自书写。他在省城师范学堂的时候,前去文庙碑林临摹的时候,曾临摹过李旦的手书。

    不过显然,李旦的手书是以他当皇帝的口吻所写,比如这一句,“朕翘首八素,缔想九玄。”

    明显不可能让他照抄。

    另外李旦所书写的内容,并不怎么出色。即使李隆基忽略一些文风,但显然他写,决计是难入唐明皇之眼的,唐明皇的文学水平在皇帝中是一流顶尖。

    他沉吟一会,走到弈棋的桌前,已经有人备好了纸笔。

    写在景云钟上的铭文,最适合的就是醮词,醮词很多人不清楚,但提起给嘉靖皇帝写的青词就明白许多。青词,亦做青词,后成为醮词和斋词的总称,是道士用来上奏天庭或征召神将的一种符箓,因写在青藤纸上而得名。

    青词实际上就是道家斋醮仪式中献给天神的奏告文书,是祭祀词文。不同斋醮仪式中使用的青词不同。

    不过唐代的青词还拘泥在道教斋醮仪式之中,到了宋明时候,青词大放光芒。

    白贵在后世看过不少道藏,他过目不忘,一些道家的青词早就惯熟。

    于是,准备提笔就写。

    但等写时,顿了一下,想到这既然是唐睿宗李旦亲笔书写,难道……诺大的盛唐,就没有几个有文化的人会写醮词吗?

    这不可能!

    不提一首孤篇压盛唐的张若虚,这时的唐时宰相,哪个是易于之辈,辞赋一流。

    哪里轮得到他来写这青词。

    不过,仅仅思考了一会,白贵就想到了一首合适的青词。

    秦观的《登第后青词》。

    他稍改一二,就写道:

    “窃以,天运至神,固不期于报效;群生多故,实有赖于祈禳。……伏念,臣生而固陋,长更屯秦……私门安燕,无疾病之潜生;官运亨通,绝谤伤之横至。臣无任。”

    等写完后,他又写了一首著名的青词,“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愿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要是此刻是明清时候的科举,他断不可能这般激进。

    但谁让这是大唐,扬名立万后,你才能“通榜”,进士榜上才能有你姓名。

    借题发挥,亦不算超出多少。

    至于说自己为臣,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又不是真的草民,他是有门第的士人,称呼自己的为臣虽稍显僭越,但很显然,大家不会在这方面多计较。

    同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自称为臣,反倒更容易博得好感。毕竟大家都认可了才华,出仕真的不难。

    “写的好,这两首青词写的都不错,一长一短。”

    “只不过是为景云钟写铭文,这未免有些不合适,还是让父皇亲自来写为好。”

    “你很不错!”

    李隆基啧啧惊叹。

    有才华的人,大唐不缺,但像白贵这般聪慧的人,又是如此年龄的人,真的不多。而白贵的聪慧,又不像是王勃那样,恣意昂扬,让人大皱眉头。

    恰到好处,有少年的英气,又有不属于少年的沉稳、机敏心性。

    “太子殿下,不知在下这两首青词,能否请天官温卷。”

    (天官,,周礼记载,廷分设六官,以天官冢宰居首,总御百官。唐武后光宅元年该吏部为天官,到了唐中宗神龙元年改回,但唐时一般称呼吏部尚书为天官。)

    白贵微微躬身,胸有成竹道。

    眼前的人,可是李隆基,李隆基连李白都忍了,可见这是一个大度的皇帝。而且现在李隆基正在和太平公主争权夺势,不可能放过他这个“贤士”,比天宝年间更加求贤若渴。

    唐时科举可不像明清有糊名制等一系列禁止作弊的方法,想取得进士科,除了自己有一定的实力外,科场外的助力亦是必不可少。

285、名士榜第一(求全订)

    李隆基带走了白贵写下的两首青词。

    青词他已经记在了脑海里,但白贵的书法独具一格,俨然为宗师风范,让他见猎心喜,准备拿回家自己临摹收藏。

    有一副好字,在古代基本通吃。

    白贵苦练书法多年,又从关学长辈刘学裕那里得到了指点,这时候的颜鲁公颜真卿才刚两岁,还没有草圣怀素和尚等人,所以他的书法自称一脉,开一代之风气。

    次日。

    两首青词流传在长安市坊的大街小巷之中。

    《登第后青词》倒也罢了,这首只能看出白贵的文采斐然和拍马屁的功夫一流外,看不出其他的东西。但另一首短青词可就不一样了,此时正值科举前夕。

    这一句“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击中了不少应考士子的心思,在民间大为流传。同样的,白贵做的青词在手法上,与以往的青词大为迥异,让众诗人大受震撼,原来青词还可以这么写。

    以前写的青词,都是专门写醮斋仪式的祭祀词文,除了道士会看,其他人哪会多看一眼。

    于是,长安城中,多了不少人专门研究青词创造的人才。

    毕竟……此时的皇帝是李唐皇室,李唐皇室的崇道可不比嘉靖皇帝弱多少。

    写青词投给这些权贵,明显可行。

    于是景云二年的这次常科考试进士科中,预列知名之士中,白贵以书法、辞赋跃居榜单第一。

    很快,尚书省礼部试如约而至。

    唐朝时期,没有什么县试、府试、院试这些一道道关卡,而是只有尚书省礼部试。

    不过想要参加尚书省礼部试不是那么简单的,参加考试的考生来源有两个,一个是生徒,一个是乡贡,都是字面意思,生徒是长安各学馆出身的学生叫生徒,而地方州县出身考试后辈押解贡品的同时,带到长安的考生,叫做贡生。

    生徒看似最好弄,实际上最难。唐时有所谓的六学二馆,六学指的是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都隶属于国子监,二馆指的是弘文馆、崇文馆。

    此时的国子监不是学校,是全国最高教育机构。

    国子学只招收皇室子弟和三品以上的贵胄子弟入学,太学为五品以上的贵胄子弟入学,四门学只招收七品以上文武官员的子弟,剩下的律学、书学、算学则招收八品以下及庶族通学者。

    所以想要成为一个生徒,得拼爹。

    而白贵则是作为华洲下邽州县学的贡生,到京师长安参加常科考试。

    ……

    尚书省礼部,贡院。

    白贵提着考篮,神色从容镇定。

    他经历过数次科举考试,出洋留过学,不是一般生徒和贡生能比的。并且他又不是单纯的留洋生,而是受过传统儒家教育后留的学,儒经无一不通。

    “白美和诗赋写的好,可那只是加考的杂文两项,真正的考试内容是时务策五道。”

    “治国理政,诗赋有什么用!”

    “真正有用的还是时务策……”

    周遭的贡生和生徒们,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

    白贵的扬名太快了,快到他们都还没有来得及打听白贵的籍贯,他的名声已经传遍了长安上下,不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应试的考生哪一个没听过白贵。

    他们对白贵的才学是实打实佩服的,但徒然出名,难免少不了一些疑惑、质问之声。

    “杜佑在《通典·选举》中说:‘开元天宝之中,一岁贡举,凡有数千。’这只是贡举,还不论从长安各学馆中的生徒……”

    “比当初在长安府考府试的时候,还要壮观得多。”

    白贵回首望了一眼,心生感慨。

    他亦听到了一些贡举和生徒的关于他的小声谈论,不过很正常,预列名士之中属他此时最出名,不讨论他讨论别的人才是奇事。

    钟鸣。

    贡院大门打开。

    白贵稳步入内,不慌不躁。

    报考进士科的人数,此次常科大概有一千三百多人,是贡院中仅次于明经科的报考人数,蔚为壮观。

    不过因为他是预列知名之士中的第一人。

    享受了“提坐堂号”。

    此间是贡院的公堂,备上了考桌条凳,总共只有不到七十多名报选进士科的考生入内作答。

    休看只有不到七十名,可历来进士科中录取的人数,这里面至少占了三成以上。

    “那应该就是吏部天官宋璟了吧?”

    “与杜如晦、房玄龄、姚崇并列为唐代四大名相……”

    白贵放下考篮,坐在条凳上,抬头看了一眼公堂端坐的人物,当先就望见一个紫袍打扮的中年儒生,面容严酷,留着七寸长髯,眸色冷淡。

    景云年间的吏部尚书就是宋璟。

    他又朝着旁边望去,又见到一面容和蔼,与宋璟打扮差不多的紫袍官员。

    是礼部尚书贾曾。

    唐代,三品以上着紫袍。

    长安集市上早就有偷偷贩卖当朝权贵的画像,白贵也买了一份,古人虽说讲究画画写意,但写实的画不见得差,他略加猜测,就认出来了两人身份。

    一个是吏部尚书天官,掌铨选之事,另一个是礼部尚书大宗伯,掌办理学校、科举之事。

    由两位宰相主考,极为合理。

    唐代的科举考试并不规范,礼部为主场,往往政事堂会派遣官员督促或者同样当主考官监考。

    宋璟性格是比较霸道的,且和李唐皇室交好,曾力荐让太平公主前往东都,免于后宫干预。

    故此宋璟和李隆基这个太子关系亲厚。

    事实也是如此,李隆基登基后,开元盛世就有宋璟这个宰相的功劳。

    所以白贵在说两首青词能否让吏部天官温卷,而不是礼部大宗伯温卷,原因就在于此,贾曾虽是礼部大宗伯,但在进士科的评定上,权力不一定有宋璟厉害。

    并且他知道历史,李隆基取得了最后胜利,那肯定是毫不意外的押宝李隆基。

    虽说后来贾曾仍然位极人臣,他和太平公主没太大牵扯,但这件事与白贵无关。他投递给宋璟,让宋璟温卷,相当于投靠了李隆基这一股势力。

    一种给李隆基的表态,站队!

    “这位就是白美和?”

    “听说他的书法让可大(钟绍京的字)爱不释手,金仙公主让他品鉴白美和写的诗词,他可倒好,将这诗词收了起来……”

    “这几日,金仙公主跑到官家那里告了几次状。”

    贾曾笑着说道。

    他也感知到了白贵的目光,不过他并不知道白贵曾经拜托李隆基让宋璟这个吏部天官温卷,这只是一句暗示的话,打着机锋。白贵的两首青词亦在李隆基那里,没直接给宋璟,但手抄本,政事堂的宰相们还是都有的,不曾缺漏。

    “可大最喜好书法,他有王献之、王羲之、虞世南真迹数百卷,见到白美和这自成一家的书法不可能不见猎心喜……”

    “不过估计可大摘抄临摹过后,就会还给金仙公主。”

    “毕竟这是写金仙公主的诗词,他不好擅自留下。”

    宋璟慢吞吞的说道。

286、大唐状元之才(求全订)

    陪考的几个绯袍官员和绿袍官员听到两个宰相谈事,不敢擅自插嘴,但对宰相们提及的白贵上了心,此时没什么誊录制,誊录制到北宋时期才会创建,再加上现在已经将预列知名之士榜单上的名士都请到了公堂就考,他们扫了几眼,就看出了居于当中的白贵,不难找,见其气定神闲,泰然自若,不禁暗自点头。

    (唐代官员五品以上穿绯袍,六品以下绿袍。)

    仅是这一番养气功法,就胜过在场考生不少,一般官员都无这等从容。

    他们又打量一眼白贵的长相,印象极佳。

    “凡择人之法有四,一曰身,体貌丰伟;二曰言,言辞辩证;三曰书,楷法遒美;四曰判,文理优长。四事皆可,则先德行,德均以才,才均以劳。”——《新唐书·选举志》

    “貌分四等,脸型分别为国、甲、申、由……”

    “此人五官端正、眉目轩朗,气质儒雅,袍服崭新,折痕分明,是一个爱洁之人,在身这一方面,我认为可居于上上等。”

    陪考官小声议论道。

    看策问、诗赋,那是这些主考官,也就是宰相们的事情,而他们的职责就是在考核的时候,评定考生的身、言、书等事。

    此时白贵既然以书法闻名长安,在“择人四才”中的书,即不成问题。

    进士科中举的可能性很大!

    而他们这些陪考官就要事先挑选身貌不错的考生,初步筛选,以防止貌陋之人中了进士科,有碍了大唐的颜面。

    ……

    贡院,公堂上。

    “策问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如何整顿吏治、裁剪冗员,还有经济上的一些问题,土地兼并如何解决,府兵制招募的府兵战力堪忧,已经不复贞观、永徽年间的骁勇…”

    “对了,还有经略西域的要务……”

    白贵看了一眼五道时务策,点了点头。

    这些考题他早有猜测。

    现在的他,已经无须靠昆仑镜进行作弊,来获取考题,从而占据先发优势。现在的他,已经是满腹韬略,胸有成竹,有了后世多年的见识,回答唐代的策问题不是难事,再说他本就是策论秀才出身,又精研历史学……,若是再依照作弊取胜,那就有些贻笑大方了。

    “写文章不能写的太露锋芒,亢龙须有悔。”

    “时务策是科举挑选人才准备的考试内容之一……,但显然不管是唐代还是逊清,这只是考核的一种形式,写出的策论文,不可能真的以此作为国策施行……”

    “有句话说得好,大事小会、小事大会。国策不会轻易在朝廷的朝会中说,只会在政事堂中宰相们和皇帝的小会中得出……”

    “还有一句话,宰相必起于州郡,是因为有了州郡的历练,才会对国家的经济、律法、土地等诸多机务了解,如此才能写出国策。”

    白贵对科举之事早就驾轻就熟。

    所以稍一思索。

    就知道如何落笔。

    看历史,很多有名的大才子、大诗人都郁郁不得志,想当官,但不受朝廷和皇帝赏识,只能无奈寄情于酒,闲了骂一骂朝廷和皇帝,就这样过完一生。

    但有时候,真不见得是皇帝昏庸、朝廷腐败,而是这些才子一个个都是大愤青,嚷嚷让皇帝驱逐奸邪,赶紧用他这个贤才,或者改革弊政等等。

    皇帝和朝廷要是真录取了这样的人,才是失了智。

    国家丧亡为时不远。

    “不过写策论亦不能言之无物,太过空洞,只追求辞藻华丽。”

    “这其中的度,得把握好!”

    白贵磨好墨,将毛笔顿在笔洗架上稍许,就开始奋笔疾书。

    他在吏治上裁剪冗员上不敢多言,这是皇帝需要操心的事,说多了容易得罪人,在经济上,更不敢乱说,有识之士哪个不知道土地兼并为祸国家。

    所以,这几篇策论,他只是抓大放小,说如此不对,但具体的改良措施,只对前人作品删删减减,而后就再无多说。

    不过到了经略西域事上,他开始展露锋芒。

    此事与朝政涉猎不多,而他又已经放言说同时考进士科、武科,武科可不仅是骑马射箭,涉及到的兵略一点都不少,所以在这点上,他可以多写一些。

    策问,只要一篇抓人,就算取胜!

    全才的人,少之又少。

    “夫当今生民之患,果安在哉?在于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此其患不见于今,而将见于他日。今不为之计,其后将有所不可救者。”

    “昔者太宗七年辅高祖取天下,灭国三十余。天下虽平,犹不敢忘战也。而今天唐军备衰废,默啜南掠赵、定等州,吐薄东侵而入……,秩马厉兵,枕戈待旦,以备不时之需。秋冬之隙,致民田猎以讲武,教之以进退坐作之方,使其耳目习于钟鼓旌旗之间而不乱……”

    “臣欲使士大夫尊尚武勇,讲习兵法;庶人之在官者,教以行阵之节;役民之司盗者,授以击刺之术。每岁终则聚于郡府,如古都试之法,有胜负,有赏罚。……”

    白贵写完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苏轼的《教战守策》,他删删改改后,正符合此次策论的兵事。而且这篇策论可没有什么胡乱指手画脚,只是说让朝廷做好备战准备,居安而思危,不会得罪任何利益集团,而且也没说什么五年平辽之类的内容,最是稳妥不过。

    而且文中提到的默啜可汗,吐薄等事,可是不经意间展露出他的博学和对时事的关心,不是什么袖手空谈的士大夫,而是心怀国事的文人。

    有了这些,就足够了。

    默啜可汗是在武周时期崛起的东突厥可汗,屡次袭扰边境,是这时候大唐北境主要的敌人。

    “军未发而默啜尽抄掠赵、定等州男女八九万人……狄仁杰总兵十万追之,无所及。”——《旧唐书·突厥传》

    洋洋洒洒,千余文。

    从上午进了礼部贡院,一直答到下午。

    “将白美和的考卷给老夫取来,本相要一睹为快。”

    宋璟对陪考官说道。

    他是李隆基一派,已经提前给白贵温过卷,知道白贵的才学,有欲提拔,另外白贵是名士榜上的头名,所以让取白贵的试卷一观,并无丝毫不妥之处。

    别说白贵的试卷,在场考生的试卷,他都可以在考场上一览。

    唐代科举制度本就不严格!

    “是,宋相。”

    陪考官没麻烦左右皂吏,宰相发话,他还是要听的,踱步走到白贵身旁。

    他先没着急取卷,见卷子里面的内容已经写完,丝毫墨渍也无,暗暗点头,轻声提醒了白贵一身,遂取走了五道策试卷。

    “文章写的不错,可为中上。”

    宋璟一一览阅。

    他作为宰相,进士科出身,博学多才,见识惊人。他口中的不错,中上,已经算是很厉害的评价了,在场的考生若能得到这种评价,就无虞是否中举了。

    而白贵尽管前四道策论写的不张扬,可他文学底子是有的,写出的策论在一众考生中脱颖而出并不难。

    更别说他书法出类拔萃,有很大的加成。

    “咦?这篇兵备策问不错,写的好。”

    “是个熟知兵事的人才,难怪说亦要前去考武科,有这见识,武科的兵法考试他是不惧了……”

    “有这篇策论在手,即使一会的杂文两篇不成,此次的进士科也算他过关了!”

    宋璟微微颔首,赞道。

    说罢,他将手中五篇策论递给一旁的礼部尚书贾曾,让另一个主考官评卷。

    按照常理,既然一个主考官已经定下了可录取的基调,那么另外一个主考官就不会轻易反驳,一旦反驳,就相当于撕开脸面,不给情面。

    所以说,宋璟既然决定了录取白贵,贾曾如果和白贵没什么深仇大恨的话,也会顺水推舟,同意此事。

    “宋相说的不错,有这篇兵略策问在手,他此次进士科可以过关了。”

    贾曾拿过试卷,看了几眼,眼睛微亮,点头道。

    文章好不好,他还是能分辨出的。

    而且他看了通篇的策问,没有涉及到什么忌讳之事,那么按照宋璟所说,将其择录,是应有之理。

    另外,宋璟说白贵杂文两篇即使不行,也能中选。

    这是说笑之词!

    能有如此才学的人,诗词差不多哪里去,即使不行,亦只是不出彩罢了。

    见考生大多完成了五篇策论题,两位主考官即兴出了两道杂文题,写两首试帖诗。

    试帖诗,白贵恰好在滋水县的县试考过。

    试帖诗起源于唐朝,在王安石熙宁变法中被废除,直到清朝乾隆年间,才被恢复。

    清朝的试帖诗比前朝更严,出题用经、史、子、集语、韵脚在平声各韵中出一字,所以应试者必须能够背诵平声各韵之字,诗中不能出现重字,语气必须庄重。

    白贵连清末更严格的试帖诗都通过了,没道理会在此处栽跟头。

    两首试帖诗,稍一琢磨,落笔就成。

    虽不出彩,却亦是中上水平。

    事实上,很多有名大诗人写的诗词,大多亦是中上,不可能随手便能写出流传千古的名篇。李白王勃这类的天才除外。

    “此子策论一流,书法一流,相貌一流,言辞一流……”

    “可选为状元!”

    “不知在座各位意下如何?”

    次日,等阅览完所有考生试卷之后,贡院中,宋璟对所有主考官、陪考官说道。

    既然白贵有能取得状元的这份实力,那么宋璟就不会吝啬自己的举荐,温卷本就是科场惯例,他这般举荐,没有不合理之处。

    当然若是白贵没有这份实力,他哪怕得知白贵和太子殿下、金仙公主再交好,亦不会昧着良心,进行推荐。

    有实力,又有人脉,推荐理所应当。

    “既然宋相这般决定,我等亦是赞同。”

    “吾等赞同……”

    “赞同……”

    众多考官互视一眼,点了点头。

    此届科举,除了白贵之外,确实没有什么太过出类拔萃之人,所以他们即使有的人属于太平公主这一股势力,亦不好意思进行阻拦。

    毕竟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文章好坏,是人都能分出来。

    再言之,评判的考官多是科举出身,被权贵举荐上来的大臣,要是没有文名,都不好意思前去判进士科考生的卷子。而进士科这等科举出身的大臣,天然就会从心理上拥护正统皇权,即李隆基这太子一脉,而不是太平公主。

    而太平公主的拥趸,在朝堂上,多是一些寒门,举荐制出身的大臣。

    简单来说,就是科举这一件事上,李隆基的话语权更重!

    后来开元初年的时候,李隆基即位后,颁布《整饬吏治诏》,不仅是为了裁剪冗员,而且有一部分目的,就是将太平公主的爪牙、羽翼驱除出朝堂。

    进士科出身的官宦,李隆基基本没动。

    “既然诸位同僚已经定下名次……”

    “那老夫这就入宫,将考卷陈列于圣人,让圣人裁决。”

    宋璟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说最后的名次定夺要过问唐睿宗李旦,但他们这些大臣已经定好了名次,一般而言,皇帝是不会轻易反驳的,随意看看,就会同意。

    毕竟皇帝大多也不认识这些考生,即使认识欣赏某人,也不会在国家抡才大典上动手脚。

    入皇宫,宣政殿。

    “宋相列的进士科名单,都是有才之士。”

    “将白美和列为进士科第一,朕亦是很满意,只不过……”

    唐睿宗李旦看完了考卷,将其放置在案牍上,点了点头,犹豫道:“只不过这白美和既然有状元之才,又和金仙公主有旧,朕有意将其招为驸马都尉……”

    “不知宋相以为可否?”

    他说完后,看了宋璟一眼,问道。

    能成为状元,样貌、学识、品性都差不到哪里去。

    “按状元之名,唐已有之。自武后初试贡士与殿前,别其等第,门下例有奏状,其居首者因曰状头,亦曰状元。”——赵翼《陔余丛考·状元榜眼探花》

    “陛下,金仙公主自幼修道,且已入道受箓,可见心坚,若要嫁娶,还请陛下先过问公主为好。”

    “另外若是陛下强行许亲于进士科状元,恐会惹来天下非议之词。”

    “还请陛下慎重!”

    宋璟拱了拱手,说道。

    唐朝公主虽然大多貌美,毕竟是出身士族,不可能太丑,但大多士族子弟是不愿去娶唐朝公主的,一是飞扬跋扈,二是多不守妇道,三则是成为驸马都尉后,尽管尊崇,不至于断了当官的前途,但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影响。

    宋璟尽管拥护李唐皇室,但拥护李唐皇室和尊重公主,这是两码子事。

    不能相提并论。

    他亦爱才,所以不想白贵这大唐未来储相掉进这火坑之中。

    “宋相说的不错,点状元为驸马都尉之事,自古皆无,若朕强项于此,实属不美。”

    李旦叹惋一声,摇头说道。

    他被宋璟这一提醒,才想起皇室公主在民间可没什么好名头,他虽懦弱,但不是傻子,知道民间对皇室公主怎么看,即使在他看来,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没沾上这些娇惯脾性,但他心底想可以,要真是强令状元成为自家驸马,恐怕会落得个轻薄贤士的名声,今后的进士科考生估计唯恐避之不及。

    所以,想了想,还是将此事作罢。

287、你在教我做事?(求全订)

    长安,胜业坊,金仙观。

    垂花园,客厅。

    白贵坐在大堂上等待。

    今日早上礼部在贡院放榜之后,他位列进士科的第一名,也就是俗称的状元。

    按例来说,是要前往金仙观找金仙公主拜谢的。

    是金仙公主将他引荐给了李隆基,将他的诗词送到了政事堂的宰相手中。

    所以金仙公主,算是他的贵人。

    只有进士科最贵,明经科、秀才科即使第一名,亦不能称呼为状元。

    这次。

    他等待没多久。

    大约过了半刻钟左右。

    刚施粉黛的金仙公主从穿堂匆忙走来,她神态稍有些慵懒之色,因是午睡初醒,杏眸半阖,打着哈欠,落到了主座之上。

    “白道兄,恭喜你获得了此次科举状元。”

    “我这里……没什么好表示的,父皇在给我晋爵的时候,送了我几处皇庄,我待会让女官给你送上一处皇庄的田庄地契,算是给你的贺礼。”

    (金仙公主原为西城县主,景云二年,晋爵为金仙公主。)

    她和白贵谈论了一会,略思索片刻,说道。

    白贵今天早上才知道他中了状元的消息,可她在前天,就已经从宫中得到了讯息。甚至知道她父皇李旦甚至有意将她许配给白贵这件事。

    这件事不是什么秘事。

    所以并未刻意隐瞒。

    但同样的……,金仙公主此时面对白贵,心境略有不同。

    大唐进士科第一名,堪称是大唐最优秀的俊杰。进士科出身的人,就有白衣卿相的美誉,更别说位列第一的状元,不知多少深闺女子知道这一消息,心生倾慕,春梦留痕。

    “多谢公主赏赐。”

    白贵点了点头,没推拒,直接选择收下了金仙公主赠予的礼品。

    他赠诗给金仙公主,已经相当于有了瓜葛,今后与金仙公主虽不算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但两者之间的关系自是非同一般人能比拟的……

    外人看来,就是一派中人。

    收不收皇庄,都不会让别人的固有印象改变。相反,若是不收皇庄,难免会得罪金仙公主。而对于金仙公主这等正受宠爱的皇室公主而言,一处皇庄不是什么太大的贺礼。

    稀松平常!

    有李旦和李隆基这两个父兄在,金仙公主今后可不会遭受什么折难,后半辈子一直荣华富贵。既然如此,他定不会选择得罪金仙公主,而是前去交好。

    吃软饭而已,他白美和又不是没吃过。

    “白道兄,武科考试有长垛、马射、步射、平射、翘关等……”

    “所选之人,都是身材魁梧,伟岸强健之人,你的话……”

    金仙公主和白贵谈玄过后,犹豫了一会,劝道。

    她看白贵身材虽矫健,可与那些上战场厮杀的将军们差距很大,这些将军们一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壮士,哪里像白贵这般身材匀称。

    一眼,她就能看出,白贵在武科上,不会取得功名。

    毕竟常人说是习文练武,但难免有所侧重,白贵能获得进士科状元,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情,再谈及武科,必然有所不及。

    “公主……,是在教在下做事吗?”

    “武科之事,我自然有所把握,不会空言!”

    白贵微微皱眉,硬声道。

    与人相处之道,也是讲究技巧的,不能一直服软,讨好的去说话。若是他现在还是游仙观的小道士,那这句顶撞之语绝不会断然说出。

    但他现在已经取得了进士科第一名,礼部贡院刚刚放榜,心中有了一定底气,再加上最近他和金仙公主相处,摸清楚了金仙公主的性格,知道其性格温顺柔和,和其他李唐公主不同……,毕竟自幼修道,幽禁深宫多年,哪里会养成什么娇蛮脾性。

    另外,现在金仙公主尽管劝他不要去武科,语气委婉,但难免少不了一些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滋味。

    白贵觉得他和金仙公主相处的日子还长,一直这么下去,可不行。

    虽然他有时喜欢被动,但喜欢被动,和被人掌握主动权,这可不一样,差距很大。

    最后一点,金仙公主这句话算是轻视他,他作为一个刚登科的状元,恃才傲物,反应稍大一些,不为太过。

    “是……我失言了。”

    “还请白道兄勿怪。”

    金仙公主微怔稍许,她被幽禁深宫的时候,什么刻薄话都听过了,此刻白贵说的话,算是顶撞,但这也要看是谁在顶撞她,婢女宦官的话,早就被拉出去打板子了。

    然而若是白贵顶撞,她一琢磨,觉得这顶撞之词并不激烈,还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最关键的是,白贵虽说“攀附”于她,可她这个公主无权无势……,难道还真的能对新科状元任打任骂吗?

    休说是她,哪怕白贵以这言辞,去顶撞太平公主,太平公主都会一笑了之。

    以一些小的言辞,去生气,不值得。

    “武科就在五日后,还请公主拭目以待。”

    “贵必定也会夺得武举功名……”

    白贵拱了拱手,洒然告退。

    吃软饭挺好,如果有软饭可吃,他可不会傻傻的推辞。但吃软饭,要讲究策略,软饭硬吃最好。不然他宁愿饿死,也不吃软饭。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在其版屋,乱我心曲。”

    金仙公主看着白贵远处的飒然背影,一时之间,亦是痴了会。

    ……

    武科开考,可比文科开考,要热闹得多。

    这一日,长安权贵云集。

    禁军校场。

    高大的看台上,李隆基、金仙公主、玉真公主等皇室子弟陪侍在唐睿宗李旦身旁。

    “八妹,待会就轮到白美和上场较技了,他的《教战守策》我看过,是一个有方略之人,日后定是我大唐的栋梁之材……”

    “三日前,他作为状元在长安骑马游街,不知多少闺阁小姐给他抛了香囊。”

    李隆基见到校场上走出一个劲装白服少年,此人正是白贵,于是对金仙公主调笑道。

    他是知道他父皇有意点白贵为驸马都尉。

    不过明着强点不成,但若是白贵自己想要迎娶公主,那也行。至于白贵若是对成为驸马都尉后,于今后仕途担忧,他这个太子亦会对其作出保证。

    “那就是白美和?”

    “果然是翩翩美少年,可惜我的玉真观就在妹妹你的金仙观附近,他都没登门一次。”

    玉真公主接话道。

    “马枪考核!”

    “驰马刺木人靶,至少刺中三块木板以上,才算合格!”

    武科主考官是羽林军的校尉,见白贵上场,大喊道。

    白贵任由士兵为他披上甲胄,约有三四十斤重,是明光铠。

    他疾跑几步,翻身上马。

    动作流畅,贯通,没有丝毫碍阻,而且马术娴熟,当即满堂喝彩。

    “这个新科状元郎不容小觑啊!”

    “仅是这马上功夫,就让人眼前一亮……”

    李旦点评道。

    众臣迎贺,庆贺皇帝,说出了一个少年英杰,是我大唐之福云云。

    少倾。

    只见白贵骑马速度愈来愈快。

    临近木人靶三步之时。

    刹那间,手中一丈八尺,重达八斤的长枪脱手而出,直中树立在校场中央的木人靶。

    中靶,刺穿一道道木板,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露了出来。

    长枪钉在地面上,深达数尺。

    “启禀陛下!”

    “刺穿十三板,陷地七尺,马枪考核为上上之列!”

    羽林军校尉主考官面露震惊之色,愣了一下,急忙走上前去,检阅成绩。

    等检查完后。

    他难掩心情激荡,跑到看台前,给李旦半跪,拼命大喊道。

    一时之间,看台之上的权贵都愣住了,傻了眼。

    以前遇见这么大力气的武将,不是没有,唐初猛将如云,苏定方、薛仁贵,这都是能单枪匹马闯营的先锋大将,但他们没听过考中进士科头名的状元,竟然亦是如此骁勇。

    而且像太宗朝、高宗朝留下的猛将早已老死去世,现在的大唐还真的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将领。

    即使能拿得出手,怎么能与白贵这种文武双全的人比。

    这种人,是注定能做李卫公的!

    “原来……他没有大话,是我轻视了他。”

    “难怪他听到我让他退却武科考试这般生气……”

    金仙公主美眸怔怔的看着场下的劲袍少年,整个大唐,都难以找到与其媲美之人。

288、大唐剑圣裴旻和蜀山剑圣谁厉害(求全订)

    禁军校场看台,华盖下。

    御座上的唐睿宗李旦亦是难掩胸中的激荡,进士科的状元,现在武科又有如此成绩,这算是大唐的英杰、祥兆,他深深吸一口气,说道:“下邽白氏子骁勇如此,理应赏赐,朕欲赏赐万金,不知太平以为如何?”

    他目光望向坐在御座左侧的太平公主,开口询问。

    “以往武科考试之中,遇武技惊艳之人,先皇屡有赏赐……”

    “新科状元有如此勇力,陛下理应赏赐。”

    梳着流云髻,发间插着各式珠翠,眉心点着淡粉色梅花花钿,粉胸半掩,一副贵妇人打扮、半老徐娘的太平公主捂嘴轻笑一声,回道。

    以前在校场考武科的时候,遇见一些武技惊艳的考生,皇帝都会例行给予赏赐。更何况是新科状元郎这样身份的人,在武科中大显身手,不赏赐说不过去。

    “那三郎怎么看?”

    李旦又看向右侧的太子李隆基,问道。

    “每宰相奏事,上辄问:‘尝与太平议否?’又问:‘与三郎议否’,然后可之。”——《资治通鉴》

    李隆基并非嫡长子,在李旦的子嗣中行三,所以称呼为三郎。

    按理说只是封赏一个考生,李旦还不至于作出如此姿态,但谁让这个考生和金仙公主走的太近,和金仙公主走的太近,就意味着和太子李隆基走的很近。

    但遇到武技如此惊艳的一幕……,

    如果不例行赏赐。

    难免会让群臣和考生腹诽,认为皇帝薄恩,是个吝啬鬼。

    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这只是一句话,真这么做,定有臣怨。

    “父皇自有定夺,儿臣不敢多言。”

    李隆基回道。

    见到掌权的两个人都没有意见,李旦这才点了点头,让身旁的宦官上前宣口诏。

    立即就有宦官下了看台,身后随着小太监,太监手捧木案,木鞍上则是万金。

    一万枚新铸造、崭新、黄橙橙的铜钱。

    “谢陛下隆恩。”

    “臣身着甲胄,不便行礼,还请陛下勿怪。”

    白贵骑在马上,对传旨的太监,拱了拱手,说道。

    “这是小事,状元郎不必多礼。”

    “既然状元郎已经领赏,杂家这就告辞,前去回复圣人。”

    太监亦是回礼,客气道。

    他是代天子宣口诏,所以白贵刚才那一番话是给皇帝李旦说的,而不是给他说的。他虽然在皇宫中的地位不错,但天子势弱,连带着宦官都不怎么荣贵起来了,所以对待白贵这个现在炙手可热的人物,他不敢多得罪。

    进士科第一,武科夺勇,这样的人想不被当朝权贵不看重都不可能。

    “多谢公公了。”

    白贵点了点头,继续坐在马上。

    说是领赏,但这万金他现在不可能亲自去取,只是皇帝表个态罢了,激励他们这些武科考生继续在比武中取得好成绩。

    等宦官走后,御林军校尉主考官手执令旗。

    用力一挥。

    士兵吹动号角。

    一队武科考生驰马射箭。

    这是马射!

    崩!

    白贵从背上取下骑弓和箭壶中的羽箭,拉若满月,双腿加紧马鞍,防止掉落下来,纵马强冲,骑射技术彰显无露,连续开弓。

    嗖!嗖!嗖!

    一支支羽箭从他手上脱弦而出,命中箭靶。

    “庆州范子义,十息射骑箭射箭八支,中靶者四,不合格!”

    “定州王宫,十息射箭十三支,中靶者六,成绩中下等,可进入下一场考试。”

    “……”

    “华洲白贵,十息射箭二十一支,全部中靶,成绩上上等,箭术可堪神射,两场比试皆是上上,可列入武科中举之选。”

    “……”

    “兖州裴旻,十息射箭二十七支,全部中靶,成绩上上等,箭术为神射,可进入下一场考试。”

    “……”

    考官们念着刚才比试骑射的成绩。

    以十息记,在骑马移动的时候,进行射箭。

    如果马术不精通之人,别说射箭,在马上不跌下来就算好的。这场比试,只有马术精通且箭术精通的人,才能获得好成绩。

    马术精通,就能在十息之内不间断的进行射箭。

    可要是马术差了一点,不断调整姿势,就耽误了射箭的机会,误了时间,射出的箭即使中靶不少,但成绩亦不会优秀。

    “大唐剑圣裴旻?”

    “想不到这场武科考试,他也在……”

    白贵本来信马由缰,射完箭后静养精神,准备下一场考试,但没想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兖州裴旻。

    裴这个姓氏,在人口中并不算是大姓,可在世家中,是大族。

    能姓裴的,又有钱习武的,九成都是闻喜裴氏,而兖州则是裴旻的家乡,所以白贵仅从“兖州裴旻”就能大致猜测出来。

    这就是剑圣裴旻!

    这时代,世家大族都有家谱,他们华洲下邽白氏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前往晋阳修家谱,有子嗣的话,在族中要排次第。

    例如他的……后辈白居易和白行简。

    在《膳部郎中白行简墓文》中,就有“二十二哥居易以请酌庶羞之奠,致祭于郎中二十三郎知退之灵”。

    白居易自称是二十二哥,白行简是二十三郎。不意味着他爹白季庚真的生了这么多儿子,而这是晋阳白氏中族人的次第排名,他们两个在这一辈中分别排二十二、二十三。

    “不知道是剑圣裴旻厉害,还是蜀山的那个剑圣厉害?”

    “在《独异志》中说裴旻‘掷剑入云,高数十丈,若电光下射,旻引手执鞘承之,剑透空而入,观者千百人,无不凉惊粟’。”

    “一日射虎三十一头……”

    “难怪在骑射上压了我一头,我尽管练习射箭的时日不断,但一些时间亦用在练习枪术上,哪能有裴旻这种土生土长的唐朝人射技更精。”

    他心道。

    不过现在他在武科考试之中,与裴旻并列,虽有心想见识一下这大唐剑圣,但除非置于看台上,俯视整个禁军校场,否则大家都身着明光铠,真不好分辨出谁是裴旻。

    后面数场考试,长垛、翘关等,白贵毫无例外,一一通关。

    在武科考试中,没什么好隐瞒身手的,越是厉害,好处越多,而且危险性几乎没有,这与进士科考试不同,进士科考试,言辞露出锋芒容易得罪人,武科考试就没此等担心了。

    一日比试,就这样短暂而又匆忙的结束了。

    此次武科比试中,只挑选了不到三十名的武科进士,和进士科录取人数差不多。

    不出意外,白贵又列为武科进士第一名。

    虽然在此次武科考核中,有裴旻这样的人物一同陪考,但裴旻虽是出身闻喜裴氏这样的世家大族,可和他们下邽白氏差不多,没在祖籍地,而是在兖州,算是落魄,可见没有人脉,而白贵有文状元这一殊荣,李旦也想凑个整,文武状元要是在他当皇帝的时候出现了,他也觉得是一场乐事,能流传到后世的雅事。

    事实上,虽然白贵在箭术考核中稍逊裴旻,但谁让裴旻没有他气力大,在翘关考核中,白贵力能扛鼎,直接赢得满堂喝彩,在成绩上比裴旻还要更好一些。

    于是,文武双状元,就这么顺理成章的落在了白贵身上。本来唐代是没有武状元这个称呼的,但谁让白贵进士科、武科皆列为第一,这武状元就这么凭空而生,

    “翘关扛鼎,拚射壶博。”——左思《吴都赋》

    翘关,就是唐代武科中的举重项目。

    ……

    晚间,皇宫晚宴。

    设在蓬莱宫,麟德殿。

    (即大明宫,高宗时改大明宫为蓬莱宫。)

    唐长安一共有三大宫,亦名三大内,分别是大明宫、太极宫、兴庆宫。

    大明宫名字源于《诗经·大雅》中的《大明篇》,“文王有明德,故天复命武王也。文王、武王相承,其明德日以广大,故曰大明。”

    蓬莱宫,意为仙人所居之宫。

    白贵作为文武双状元,被李旦特例赏宴入席。

    而其他的进士科进士和武科进士,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只能自己凑钱在酒楼中搓一顿。

    曲江宴,是唐玄宗时期才设立的,专门赐宴新科进士。所以现在还没有曲江宴、琼林宴、鹿鸣宴这一类的东西。

    白贵被女官引着,穿入层层楼阁。

    他目无斜视,步伐从容,一副闲适悠然的模样。

    不敢乱看,唐初宫女的装束都是齐胸襦裙,抹胸于外,有些太过晃眼。

    走到宴席偏僻末座,女官顿了步。

    “状元郎,这就是你的座位。”

    女官盈盈一拜,笑道。

    “多谢刘尚食。”

    白贵收回目光,微微躬身,施了礼节。

    然后掀起前摆。

    坐在了餐案后面的胡凳上。

    唐朝后宫有六局十二司,六局都是正五品,分别为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宫。

    他现在还没通过吏部关试,通过吏部关试,才会给新科进士授官,以往考中进士,蹉跎于吏部关试的人亦是不少。即使授官,进士授官最高的,也不会超过正五品。

    更别说……宫中女官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成了皇帝的妃嫔,上官婉儿就是唐中宗李显的皇妃。

    “果然是特例赏宴,真偏僻……”

    白贵落座之后,这才好整以暇的打量起了麟德殿的布置。

    麟德殿是唐代专门举办宴会和观乐赏戏之所。

    此次宴席上,他差不多是前五入席的,毕竟越是大佬越会迟到。而能受邀入席的,除了他之外,都算是朝中的大佬,最少不低于五品,没见一个绿袍官员。

    餐桌上四季时蔬和干果等物。

    唐是分餐制。

    他边吃边等,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从殿外才陆陆续续有臣僚入内。

    最后面进的则是李旦和政事堂的宰相。

    “怎么能让新科状元居于末位。”

    “来人,赐宴于殿前。”

    正待白贵以为开席的时候,从麟德殿深处传来声音,紧接着他就被一群女官和宦官带到了殿左皇室权贵所处的餐桌旁。

    另置一案,让他就坐。

    “我是新科状元,皇帝为了彰显厚遇贤士的名声,往往对新科状元厚遇……”

    “嗯,殿右是政事堂的宰相们,我一个小辈不可能居于这么多高官前首,如果这般做,就是捧杀了。故此……坐在这一群公主、皇子身旁貌似很合理……”

    白贵微皱眉宇,他朝左侧一望,是冷艳绝美的玉真公主,朝右侧一望,是娇小可人的金仙公主,都是女冠打扮,让旁人羡煞不已。

289、你是要注定成仙的种子(求全订)

    “正常个屁啊!”

    “也是!我作为今科进士,允文允武,要是李旦不看重我,这才是怪事,榜下捉婿虽然是宋时才有的习俗,但此刻亦然……”

    见到这一幕,白贵再傻,也知道了唐睿宗李旦的心思。

    能中进士科的进士,就没一个长相难看,丑的士子例如钟馗、温庭筠、黄巢这些人,早就被筛除,不可能中进士科。

    而能成为状元的,不仅有文才,还有貌才。

    俗话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是人生两大喜事,推到极致的话,就是状元驸马。而历数各个朝代,状元不少,但状元真正娶公主的,也只有唐代的状元郑颢。

    郑颢是唐会昌三年的状元,早就和卢家小姐定了亲事。但唐宣宗看上了状元郎,想要将公主许配给他,于是让宰相白敏中说服了郑颢,娶了万寿公主,拜驸马都尉,但郑颢婚后并不幸福,公主多娇生惯养,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所以郑颢将怨气撒在了宰相白敏中身上,整天给皇帝打小报告,弹劾宰相白敏中,白敏中差点死在郑颢手上。

    “白美和啊白美和,你和白秀珠已经成婚了……”

    “你虽然字中有个美字,但当陈世美是要被万人唾骂的……”

    白贵内心挣扎了起来。

    他虽然想吃金仙公主的软饭,可没想过成为驸马都尉。

    这两者可不同。

    “白道兄,上次是金仙无礼,金仙小觑了白道兄。”

    “此厢……给白道兄赔罪了。”

    金仙公主脸红红的,她靠近殿内矗立的宫灯,面靥施了一层灯焰光芒,素手从袖间探出,握住玲珑玉杯,酒中盛着微黄的酒液,她嘴巴轻抿了一口,说道。

    透过罩在道袍外面的紫色薄纱能望到她白净秀美的脖项微微耸动。

    咽了下去。

    “公主这又是何必呢。”

    白贵望见此幕,轻叹一声,亦是捧着酒杯,一饮而尽。

    会须一饮三百杯。

    唐朝的酿造技术不过关,喝酒和后世喝米酒差不多,度数不高,不容易醉人。

    “白道兄?”

    “状元郎,你明明没有受箓修道,在尚书省可没有你的祠部牒?”

    玉真公主听到金仙公主对白贵的称呼,有些讶然道。

    祠部碟,即度牒。

    唐代管理僧尼是尚书省祠部管理,由祠部发给僧侣道士身份证明,俗称牒,也叫祠部牒。

    只不过想要得到度牒不容易,需要经过一定的考核,熟知道经之后,才能有度牒。玉真公主不会认为一个新科状元通不过祠部的考核,状元之才获得祠部牒不是什么难事。

    同样的,白贵如果是个道士,有祠部牒的道士,通过进士科获得状元后,这个消息早就传遍长安了,不至于到现在才知道。

    “贵几年前生了大病,寄居在长安郊外游仙观……”

    “虽未受箓,但听从游仙观陈法师讲道多年,自视为修道之人。当然,玉真公主你也可以称呼我一声白居士……”

    白贵笑了笑,顺口解释道。

    他来长安的初几天,一直是道士打扮,但他毕竟不是真正有度牒的道士,还需科考,所以后来就换做了常服打扮。玉真公主见他没几次,不知道他以前的身份很正常。

    古代,如果富贵人家的子嗣多病,往往就会将其寄居在寺庙或者道观之中,以期神佛保佑。

    很常见的一种现象。

    至于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两个公主倒是已经授箓,是真正的女冠。

    称呼他白居士,更合适一些。

    “算了,我还是如姐姐一样,称呼你为白道兄吧。”

    玉真公主恍然,回道。

    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只相差一岁,前者为胞姐,后者为胞妹。(先前写错了两人的顺序)

    “也可!”

    “我过些时日打算前往昊天观访道,希望候观主能收我为入室弟子,授箓修道。”

    “若是不成的话,我亦会前往别处道观……”

    “早叫或者晚叫都是一样。”

    白贵心中一动,状似随口说出,轻叹道。

    游仙观上下,不管是陈法师,还是长吉小道士,都知道他想要拜在宗圣观侯道长门下。宗圣观即楼观道,在终南山兴建,而昊天观则在长安保宁坊,曾是唐高宗李治的旧邸,这些皇室子弟若是醮法祈福,往往去的就是此处。

    宗圣观的侯道长是现在楼观道的掌门人,兼领昊天观观主。

    侯道长名为侯少微,是前楼观道掌门人尹文操的弟子。尹文操仙去之后,宗圣观和昊天观就由侯少微所掌管。

    “候观主?”

    “你到时候随我一同去,我和候观主还有几分交情。”

    “你又是新科状元,候观主一定会收你为徒的……”

    金仙公主听到白贵语气中的“稍有不安”,心中顿时想起了她对白贵的些许愧疚,这其中又有不少倾慕之心作祟,所以在白贵说完后,立即回道。

    当然……她这也并非是全然乱答应。

    候观主收一个徒弟,又少不了他一根毫毛,而且文武双状元愿意拜在他门下,亦是好事一桩,她不信,候观主还能推拒不成。

    “那此事就多谢金仙公主了。”

    白贵神色“诧异”了一会,像是没料到金仙公主会如此说,但愣了一会后,就立即对金仙公主的美意进行道谢。

    他将胡凳朝金仙公主的方向挪的近了一些。

    两人“冰释前嫌”,言谈甚欢。

    ……

    白贵没着急前往昊天观。

    他在准备吏部关试。

    关试因设在春天,所以也叫春关。中了进士科、明经科的考生需在春关考核完后,才能授予官职。

    例如韩愈,虽然通过了进士科考试,但考了三次春关,都没过,只能跑到刺史那里去做幕僚。

    吏部天官是宋璟,老相识。

    吏部关试就不像进士科考试考策论、诗赋之类的东西,而是身、言、书、判。

    考核的这些内容,对于白贵这个历史大家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每一门考核都顺利通过。

    被吏部天官宋璟择入为校书郎。

    “校书郎?”

    白贵领过官印,官服,讶然了一声。

    “怎么?你不满意?”

    “我这里还有长安县和万年县的县尉,暂时缺录,你可到那里去……”

    宋璟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白贵,捋着长须,笑呵呵说道。

    “校书郎是清贵之职,能择录于此。”

    “是宋相对下官的赏识……”

    “下官很满意。”

    白贵道谢道。

    校书郎是九品的芝麻绿豆官,官阶从九品下阶到九品上阶。工作的部门是在秘书省,省的本义是皇宫,秘书省就是古代的藏书阁、图书馆,专门负责管理国家所有图书。

    而秘书省的校书郎,平时的职务就是“掌校讎典籍,订正讹误。”

    通俗一些,就是编辑、校对图书和参与史书的修撰。

    也是俗称的“图书管理员”!

    而长安县或者万年县的县尉,最低也是正七品的官职,毕竟长安城以朱雀大街为轴,划分为万年县、长安县,相当于京城的县令,这官职品阶不可能低到哪里去。

    但两县的县尉、县令,压根就不能与校书郎比!

    差得远!

    想要成为秘书郎,就必须是科第出身,拥有功名。但拥有功名还不够,还必须品学兼优、在关试考核不错的情况下,才有机会担任此官职。

    “应开元礼及学究一经登科人等,旧例据等第高下,量人才授官……起今以已后,等第稍高,文学兼优者,伏请量注校、正……”——《唐会要》

    此时有一个人就在担任校书郎,景龙初年进士,也就是三四年前,考中了进士,成为探花郎,探花郎必须是帅哥才能担任,后来吏部关试之后,成为了校书郎。

    这个人就是开元宰相中年龄最小的一位,张九龄!

    元和元年白居易考中进士科后,亦是到秘书省到了校书郎一职。

    能成为校书郎,差不多相当于明朝时期入翰林院,有了成为阁老、储相的资历。

    “既然你满意,七日后就到秘书省去任职吧。”

    “对了,这是你的俸禄……”

    宋璟颔首轻笑。

    他对白贵挺欣赏的,不仅在文,还在武。如果仅是文的话,像白贵这样的状元郎大唐不怎么缺,可有了武的加持后,就是难能可贵的人才。

    说着,他将一吊钱放在了白贵捧着官服和官印的木案上。

    “谢过宋相。”

    白贵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施礼道谢。

    校书郎是九品芝麻官,又是清闲职位,俸禄每年只有五十二石粮食,而月俸折算成铜钱的话,每月领到的钱不到两贯钱。

    此时唐朝国力虽然衰退,但长安米价并不怎么昂贵,大约一斗在百钱左右起伏不定。

    一贯钱购买力很强。

    这个月已经到了中旬,给他一吊钱,很合适。

    从吏部出来。

    白贵骑马行于市街之上,不时就到了金仙观。

    很快,就有门子替他牵马,将骏马引向马厩,一副习惯了的模样。

    长安居,大不易!

    所以他从麟德殿晚宴之后,就暂时借宿在了金仙观。

    金仙观说是道观,实际上还是按照公主府邸规格营建,房间众多,规模浩大。所以不缺他这一间屋子,他起初就是金仙公主的门客,只是作为门客有些厉害,导致不太像是门客……

    作为门客,借宿在权贵家中,合情合理。

    他刚走进没多久,就碰到正欲往出走的金仙公主。

    “白道兄,你通过吏部关试了?”

    金仙公主见到白贵腰带处系着官印,手里捧着官服,询问道。

    “是的,宋相将我择录在了校书郎一职。”

    “这还要多亏太子殿下对我的美言……”

    白贵回道。

    什么叫谄媚权贵,直接面对面说,太俗了。但他这样对金仙公主一说,金仙公主再对李隆基一说,立刻就会简在帝心。

    不知不觉的潜移默化。

    宋璟是李隆基的人,所以他直言感谢李隆基,没毛病。

    “那今后贫道亦要称呼你一句白秘书了。”

    随即,从抄手游廊又走出一位鹤发老道,笑道。

    秘书省设置秘书郎三人,从六品上。

    直接称呼白校书亦可,只是……民间多将教坊司的名伎称呼为女校书,所以称呼白校书显得有些不太端正,故此大多时候称呼的时候姓名加上秘书二字。

    一是秘书省校书郎,称呼秘书没太多毛病,二是秘书郎为管理校书郎的职务,就像是称呼正副职务一样,称呼正职,总是让人欣喜一些。

    “不敢,不敢。”

    “史道长……还是将在下称呼为白道友吧。”

    白贵犹豫了片刻,回道。

    不管是白秘书,还是白校书,称呼起来,总感觉别人在占他的便宜。

    “也是,白道兄虽然择录到了秘书省一职。”

    “但还未正式任职。”

    “史师还是仍旧叫白道兄为白道友吧。”

    金仙公主帮忖道。

    “既然公主开口,那我继续称呼白道友为白道友吧。”

    “只是可惜,我还以为白道友会到鸿胪寺任职,我可是翘首以盼许久……”

    史崇玄眯了眯眼睛,说道。

    他是鸿胪卿,鸿胪卿是鸿胪寺的主官。

    “让史道长失望了。”

    白贵从史崇玄的口吻中,闻到了火药味。

    史崇玄是太平公主原来的门客,以他的能力,绝对够不到鸿胪寺卿的职位,这个可是三品官,只能说史崇玄吃太平公主的软饭吃到家了。

    “看来在新科进士的任职上,太平公主和李隆基又斗法了一次。”

    “这次是太平公主失败了。”

    他暗道。

    “贵见公主行色匆匆……”

    “不知公主打算前往何处?”

    白贵这时趁机询问,岔开话题。

    “没什么要事,就是陈国公的夫人邀我一同赏花。”

    “你现在既然通过了吏部关试,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带你前往宗圣观,面见候观主。”

    “史师不若一同前去?”

    金仙公主想了想,说道。

    “既然公主有意,贫道愿意陪从。”

    史崇玄打了个稽首。

    白贵亦是自无不可之处,欣然同往。

    吏部关试对新科进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虽然心底里倾向于立即修道,但在外人眼里,他这可就无异于抓小放大,得了芝麻漏了西瓜。

    所以延误了些许时日。

    如今他算是功成名就,大小算个官,尽管是九品芝麻小官。但此时前往宗圣观,无疑会添了不小底气。

    原先虽是双榜状元,但只是预备官员罢了。

    道士,道士,一道一士,两者缺一不可。

    昊天观在保宁坊。

    距离胜业坊不远,一行人骑马坐轿,片刻时间便到。

    “贫道拜见金仙公主。”

    宗圣观门口,一中年道人手持拂尘,施礼道。

    得知金仙公主前往昊天观拜谒,尽管他地位崇高,是皇家祭祀,但公主毕竟是公主,位居一品,他按例是要在门口迎接的。

    “贫道见过侯观主。”

    “贫道见过候观主。”

    “下官见过候观主。”

    金仙公主、史崇玄、白贵分别见礼。

    虽然侯少微不像史崇玄一样担任职官,但加银青光禄大夫,为三品散官,虽只是一个虚职,但比他的校书郎高了六品。

    “请洞玄法师、史道友,还有这位……”

    侯少微颔首,目光落到白贵身上,迟疑了一会。

    不知道白贵是谁。

    尽管游仙观的陈法师举荐过白贵,但他日理万机,不会轻易收徒,只说先考察些许时日,没抽出时间去看游仙观的小道童……,所以此刻在看到白贵的第一眼时,模样觉得陌生。

    “下官曾寄居于游仙观,为游仙观道童,姓白名贵,素来仰慕候观主……”

    “此次前来拜师,还望候观主应允。”

    白贵见到侯少微这幅表情,就知道自己这一步步棋子落对了。

    常人哪有机会去面见侯少微这等楼观道掌门,只能是楼观道掌门一时兴起,收你为徒,若是没有机缘,普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拜楼观道掌门为师。

    主动权没在自己手中,不可能说想拜谁为师就拜谁为师。

    但……,要是有了身份。

    那就不是问题!

    此刻他就能直面侯少微这楼观道的掌门,甚至带着金仙公主前来面见。

    缘分不能撞,得自己把握。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

    先改命运,再求机缘!

    不然有缘无命!

    “拜师?”

    侯少微稍稍一愣,仔细打量了白贵一眼,忽的有了印象。

    他去年的时候,就听游仙观下观的陈法师推荐过白贵,只不过他虽然听陈法师对白贵多有褒赞,但他身份地位不一般,哪会轻易收徒,所以打算过几年再去看,要是此少年仍然心性坚忍,那么他就破格收徒。

    但……没想到,这少年竟然亲自面见于他,求他收徒。

    这是令他始料未及的!

    百千年间,从无发生过如此之事。

    “候观主,白道兄是今年新科状元,又位列武科第一,刚在吏部关试选拔为秘书省校书郎。”

    “可见其人才情!”

    “若是候观主愿意收白道兄为徒的话,贫道愿捐赠三处皇庄、三千金于昊天观。”

    金仙公主朱唇轻启,求请道。

    她这三千金,可不是李旦赏赐白贵的万金,而是真正的三千两黄金。

    “什么?”

    “进士科状元?武科第一?刚被选拔为校书郎?”

    侯少微怔了一下,看着白贵的目色有些惊奇了起来,能做到这种程度,确实足以证明其才情,而且有了这份资历,今后荣华富贵数不胜数,仍旧能过来拜他为师,打算修道,确实不容易。

    “汝道心甚坚!”

    “可见一心向道……”

    “不过贫道得先看看你的福源,看你是否有机会修道。”

    “不然误了你这大好前程,就是贫道的过错了……”

    侯少微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文武双状元能选择拜在他的门下,他再是修道,心情恬淡,也难免受到波动。

    同样的,白贵前些年就扬言说拜在他名下。

    如今功成名就,仍不改初心,他哪怕是一颗石心,对此亦是动容。

    只不过他是有道之士,不能贸然答应此事。

    修道讲究个缘分。

    虽说能成为状元郎,本就是文曲星下凡,修道绝对是够用的,但就怕万一,是个不能入道的死种,收入门下之后,难免会多出许多麻烦事。

    道家收徒,徒弟就相当于亲儿子一样。

    不会轻易乱收一通。

    “福缘深厚……”

    “你这是注定要成仙的真仙种子……”

    侯少微定眼一看,便觉惊诧,忍不住说道。

290、三卷道法,可期长生否?(求全订)

    “真仙种子?”

    “候观主此言可是当真?”

    史崇玄本来只是随同金仙公主一起前来,走个过场,所以一直心不在焉,此刻听到侯少微这句话,神色微惊,面色郑重,连忙朝白贵望去。

    道家有望气术。

    例如《史记》载秦始皇时,有精通望气术者说:“五百年后,金陵有天子气。”所以秦始皇改名、通河、挖山,断掉金陵龙脉。项羽的谋士范增说刘邦:“吾令人望其气,皆为龙虎,成五彩,此天子气也。”

    刘基亦曾望气,见五色云于斗、牛间,于是出山辅佐朱元璋。

    只不过一般道行不深的人,不会随意望气,望气是有损自己的功德的,毕竟相当于窥探天人之密。

    史崇玄是寒素出身,虽有道行,但比不上侯少微这等楼观道掌门,再加上白贵尽管是双榜状元,可于他而言,又无切身利害关系,哪会轻易给白贵望气,同样的,若不是白贵想要拜师于侯少微,侯少微亦不会望气……

    史崇玄这么一望,他先是看到一团紫红之气。

    红色,是喜事、得志、升官进财等。

    紫色,吉气,在于运,一般是贵人才有之气。

    他微微点头,这很正常,白贵刚刚状元及第,又任官于秘书省,为清贵之职,前途极其可期,所以紫红色理所当然。

    他继续望气,在紫红之气往深处的……则是一团紫金光芒,之间有一只白鹿神相杂中。

    “果然是真仙种子……”

    “一般人是白色带灰色,官员是红色,贵人是紫色,而能得道之人是紫光金光贵相,但此为下品之相,中品之相为紫金之光与神灵之相杂中……”

    “上品之相为纯金纯紫神仙菩萨之相,仙品之相为自控无相,和光无尘……”

    史崇玄缓缓说道。

    旁边的金仙公主是他的徒弟,他需要给金仙公主解释。

    不然道家之密,他可不会胡乱吐出。

    附近的人,除了白贵,都是道家中人,而白贵这真仙种子,显然亦会入道,所以吐露而出,不算什么大事。

    “仅是中品……,就有真仙种子,有成仙之资?”

    金仙公主讶然。

    “上品那是神仙菩萨转世之身,哪有那么容易得到,贫道修道之初,若是能得到下品之相,就已经是修不来的福分了……”

    史崇玄叹息一声,说道。

    想到修道成仙,至少也需要有下品的紫光金光贵相。

    贵人天生有紫气,例如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作为皇室血脉,自带紫气,所以只需再有金光之相,而金光之相多积福德,就能得到,故此贵人修道,天生就领先他人一步。

    《太上感应篇》有云:“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当立三百善。”

    贵人积善行德,可比普通人来得容易多。

    而他史崇玄起初,只有金光,无紫气,所以拜在太平公主门下,后为鸿胪卿,补上了紫气,勉强成就了紫光金光之相。

    “原来如此。”

    “我以道功兑换了福缘深厚天赋,相当于起步就有了能修道的品相,亦就是史崇玄所说的下品紫光金光之相,后来得到了白鹿仙草,融入己身,有了神灵之相……”

    “紫光为贵气,金光为积德行善……”

    “我一直注重积善行德,所以福缘深厚,白鹿自投……”

    白贵听到史崇玄的解释,心道。

    “虽贫道望气你有仙资,但也不可有倨傲之心,需知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你需谨记此点,不然即使有真仙之种,亦不可问道求仙……”

    侯少微毕竟是真人,稍失态了一会,须臾间就镇定了下来,提点道。

    “候观主之意,在下明白,不敢有任何骄纵之心……”

    “求道为我,而非他人,每日持一精进就可,无须在乎他人看法!”

    白贵神色平静,回道。

    吕祖的资质够好吧,汉钟离点化吕祖都试了十次。

    “痴儿?”

    “你如今还在叫贫道观主?”

    侯少微见白贵面色恬淡,心中赞许,不管白贵这幅模样是装出来的,还是心底就是这般想的,但总比养气功夫不行的人要好上千百倍。

    “弟子见过师尊。”

    白贵微怔,立刻向后退了一步,掀起前摆,就要跪在地上施礼。

    “别这么着急行师徒大礼。”

    “等为师给你授箓之后,你再跪也不迟。”

    侯少微上前拦住,笑着说道。

    徒弟择师,师亦择徒。任谁都想收一个知道尊师的好弟子。白贵现在可是双榜状元,单看金仙公主刚刚说要给昊天观捐香油钱的大度,说不定驸马都尉都能做得,可见其前途无量,而昊天观门口虽常有火工弟子打扫,但直接下跪行礼,一般人都做不到这点。

    火工,旧时称干杂活的人。

    “多谢师尊。”

    白贵点头,打了个稽首礼。

    “还请洞玄法师和史道友入道观观礼。”

    侯少微一扬拂尘,说道。

    金仙公主和史崇玄两个道人持礼点头。

    三人迈入老君殿。

    楼观道没有什么繁杂的神仙体系,主祭太上道祖老子。

    所以授箓地点,就在此地。

    在太上道祖的泥塑神像之下,则是楼观道各代祖师的牌位。

    “你先去沐浴更衣。”

    “沐浴过后,再拜祖师,文玄,你带你师弟到侧殿,为他换上道袍。”

    侯少微对随后走进的一个年轻道士,说道。

    年轻道士叫周文玄,是侯少微的大弟子,亦是唯一的入室弟子。

    很快,沐浴香薰完毕。

    “今有弟子白贵,一心向道,昔日在我宗圣观下观游仙观修道,后中景云二年新科进士,经吏部关试为校书郎,不慕权势,恒生道心……,天地为鉴,太上道祖在上,文始真人在上,列位祖师为证,收入我宗圣观门墙,为三十四代弟子。”

    侯少微看向跪在蒲团上的白贵,顿了顿声,“你初入门墙,授你《太上三五都功经箓》,你可愿意?”

    “弟子愿意!”

    白贵跪揖道。

    他明白侯少微的意思,一般给权贵授箓,例如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这等公主,授箓都不简单,《太上三五都功经箓》只是六七品职衔,而给两位公主授箓的时候,则是《上清三洞经箓》、《上清大洞经箓》,分别是正二品、正一品的职衔。

    对于侯少微而言,给他授更高的符箓也不是不可。

    只不过路是一步步走的,高了,不见得好。

    至少白贵没看出来两位公主受了这正一品、正二品的符箓有什么太多的好处。

    “孺子可教也!”

    “《三洞众戒文》说:‘道经不师授,则行之不神。’你现在已受我宗圣观符箓,这是你师祖传下来的道法三卷,分别为《紫云妙旨》、《青羽隐法》、《龟山策》。”

    “汝可择一而习之。”

    侯少微对祖师牌位恭敬拜了三拜,然后从袖中取出了三卷帛书,对着白贵说道。

    “(尹)文操因读《西升经》、《灵宝经》等,深悟玄理。师事周法师,受授龟山策、青羽隐法、紫云妙旨。”——《大唐故宗圣观主银青光禄大夫天水尹尊师碑》

    “师尊,弟子刚习道,未曾接触道法,不敢擅自乱选,以免贻误了自身道途。”

    白贵看向这三卷道法,内心隐隐激动,这可是楼观道的真正道法,成就天仙、地仙的契机。

    他在主世界的时候,不是没接触过道法,什么成就天仙、地仙的道卷都接触过!

    但正如侯少微所说的,道经不经师授,则行之不神,你没有拜在道观门下,没有告之各代祖师,上界仙人,那么你即使得到了法,也看不懂,练不了。

    现在他拜在了楼观道门下,是正儿八经的太上徒子徒孙,这些道法就有资格涉猎并且习练。

    “弟子心望长生,三卷道法不知哪种法门可期长生……”

    “还请师尊明视之!”

    白贵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激动,诚恳说道。

    不懂就是不懂,没必要自己前去硬要乱选一通。遵从师命,比自己乱为的主见更好。他现在既然已经拜了侯少微为师,是真正的一荣俱荣、一辱俱辱,那么侯少微这师尊就不可能害他。

    道家讲究“法不轻授,道不轻传。”

    例如吕祖受师父汉钟离点化,吕祖问汉钟离,“师父计年一千一百岁有零,度得几人?”汉钟离说:“只度得你一人。”

    拜度师可不像是儒家拜先生,儒家无常师,道家的度师只能拜一人。

    “此三法乃我太上所传楼观道根本之法,都可希冀长生。”

    “《紫云妙旨》是主持醮法之术,为师所习之法,就是此法。习练此法感应天人,宛若蒸腾紫云承昊天之妙旨……,身沐天恩,时修戒律,可期仙神……”

    侯少微颔首,笑道。

    他对白贵的这般说辞不以为怪,三卷道法决定的是今后道途,不慎重选择,这才是咄咄怪事。能考中进士科状元的人,不是蠢货。

    “此法于弟子而言,不适合,还请师尊讲说其他两法。”

    白贵想到刚才的大师兄周文玄,就知道一旦选择此法,难免有何大师兄周文玄作对的心思,他虽不清楚周文玄选了何法,但想想都知道,现在入室弟子只有周文玄一人,周文玄看模样亦有二十五六岁左右,必定是继承楼观道掌门的人选,而主持宗圣观这等皇家祭祀,修习《紫云妙旨》再合适不过。

    当然,亦是紫云妙旨不太适合他的缘故。

    紫云妙旨这道法,刚才侯少微说的很清楚,主持醮法仪式,感应天人等等,然后以求仙神。换句话说,就是在主持醮法的时候,接受来自上界的赐福,再加以自己苦功……

    “《青羽隐法》为隐士之道法,于你不适合。”

    “你既然不愿意受《紫云妙旨》,那么只有《龟山策》最适合你了。”

    侯少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

291、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张九龄(求全订)

    “龟山策?”

    白贵闻言,微讶道。

    “你是新科进士,应知道龟山策是何种之法……”

    “你且说来听听。”

    侯少微考校道。

    “龟山策……应取自龟策之名吧,《礼记·月令》中说:‘(孟冬之月)命太史衅龟荚,占兆,审卦吉凶。’《楚辞》中说:‘用君之心,行君子意,龟策诚不能知事。’”

    “龟策为上古之时的龟甲和蓍草合称,蓍草,可用其草茎占卜。”

    白贵斟酌用词,回道。

    至于龟山策中的山,他也略有猜测,但不敢肯定。

    “你说的不错,龟山策就是占卜星象之学,我们宗圣观以前名为楼观道,何谓楼观二字,其曰结草为楼,观星望气,故曰楼观道!”

    “龟山策不仅有龟策之意,还有……”

    “《周礼·春官》中说:‘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神农创造《连山易》、黄帝创《归藏易》……”

    “这两易亡佚已久,幸得祖师多年补录缺失,才得此《龟山策》。”(亡佚,意为散失。)

    “不过龟山策另载有九虚上真始生变化太妙之法,你可习练此法,至于星象占卜之法可作为辅练,不识天数,在野修炼《青羽隐法》还好,可你现今在朝堂为官……”

    侯少微面露赞赏之色,语气略带叹惋道。

    他能听出白贵大致猜测出了龟山策的意思,只不过没有道明罢了。

    “龟山在天西北角,周回四千万里,高与玉清连界,西王母所封也。玄策者,九虚上真始生变化太妙之法,记为名箓也。皆刻于龟山……”——《云笈七签·卷八》

    “谢师尊传我《龟山策》。”

    听到这里,白贵就没有再犹豫的余地了,再次跪揖拜道。

    侯少微点头,授法。

    ……

    白贵初次授箓《太上三五都功经箓》,成了楼观道掌门侯少微的入室弟子,也是第二个弟子。按例来说,算是宗圣观地位不低的道人,但他在宗圣观还是小辈,需要每日勤来昊天观随同诸多弟子一样做功课,偶尔还需要观务、值殿、经忏法事等等。

    这都是作为一个刚加入楼观道弟子需要做的事情。

    哪怕是他,也不例外。

    但师尊侯少微念在他仍为朝廷秘书省校书郎,所以对他的管理很宽松。

    不至于来回奔波。

    校书郎这职务说清闲也不清闲,说繁忙也不繁忙。

    每天上午到秘书省打卡,到了午正的时候,即中午十二点,就能下班回家,每天只工作半天。另外唐朝时期的休沐制度是十日一休,即旬休,也就是十天放一次假。

    另外还有各种节日放假。

    极为清闲。

    一连过了十来日。

    “美和,政事堂的刘相让我们秘书省前往民间寻找未曾贮藏的图书。”

    “你随我一同去吧。”

    一身绿袍的张九龄从藏书楼楼阁的二楼走下,对白贵笑着说道。

    “图书?”

    白贵稍怔了一下,有些疑惑。

    秘书省的图书可以说是全天下最全的,想要找一本遗漏在民间,尚未补录的图书,简直是大海捞针,极其艰难,就凭他和张九龄两个人,搜遍长安书肆,估计都找不到一两本没录入秘书省的书籍。

    “天宝元年秋八月,奉使求遗书于人间。”——萧颖士《登临河城赋并序》

    奉使就是他们校书郎。

    校书郎除了管理图书馆之外,还有出外寻找遗书的工作。

    “美和,你这就不懂了。”

    “想要从长安找到一本没收录到秘书省的书籍极其艰难,就户部给的这点钱,打发叫花子都不够,给的这十几贯钱,是给咱们津补用的……”

    张九龄见白贵纳闷,随口解释道。

    “给咱们补贴,咱们总不能真分了这笔钱,什么也不做,前往长安随意逛逛,就当路费用了,谁也不能摘出咱们的错漏来。”

    “毕竟找遗书,不能不给盘缠!”

    他又补充道。

    “子寿你说的有理。”

    白贵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这是合法“贪污”。

    子寿,是张九龄的字。

    校书郎虽然说是九品芝麻官,在长安城找不到比他们官职更低的官员,随便扔一个砖头,砸到的官员比他们的官职都大。但校书郎这个职位前途可期,位卑权重,毕竟秘书这两个字不是白来的,简在帝心,只要资历够了,就是平步青云。

    故此户部给钱的时候,都会紧着校书郎给,所以看似校书郎俸禄没几个,但福利很高。

    不过他心里稍有一些古怪,史册中记载这位名相可是忠耿尽职,秉公守法。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白美和在秘书省这么多天,还没成奸,这个未来的贤相倒是如此了。

    两人出了玄武门,脱了绿色官袍,就骑马走在朱雀大街上。

    “此时过了午正?”

    “不知子寿兄打算前往哪里?”

    白贵问道。

    “到西市的酒楼吃一顿好的吧,你不知道,我在长安担任校书郎已经两年有余了,虽然从从九品晋升到了正九品,但俸禄没变多少……”

    “这些天早就想喝酒了!”

    张九龄骑在马上,嘴馋道。

    长安米价便宜,可酒价一点也不便宜。杜甫有诗:“早来就饮一斗酒,恰有三百青铜钱。”

    一斗是十升,一升酒是三十文。

    古代粮食产量低,所以米价可以便宜,酒价必须要高,粮食不能用来大肆酿酒。

    以校书郎的俸禄,一个月除去必要开支,所剩无几,根本喝不了几次酒水。

    “你看,咱们是校书,平康坊的校书也是校书。”

    “与其自顾自的喝酒,还不如去平康坊……”

    张九龄骑马走了一会,勒住缰绳,建议道。

    在秘书省的校书郎人数不少,他之所以愿意找白贵,就是因为白贵年龄轻,去了平康坊,不仅不用给钱,还能领个红包回来,是一件美事。

    一个状元郎,能卖不少钱。

    “去平康坊的话……”

    “我倒是有这方面的心思,只不过一直囊中羞涩,现在既然有户部发下来的公费……”

    白贵犹豫了一会,欣然同意道。

    他早就想见识见识平康坊里面是什么东西了。在燕京的时候,被白秀珠看的严,没来得及领悟八大胡同的妙处,现在来到了长安,当然要去平康坊一次了。

    景云二年春四月,奉使求遗书于平康。

292、冥冥之中的天意,为伏羲后人?(求全订)

    平康坊位于长安皇城外东南角,紧邻皇城。

    从平康坊北门进,东面的北、中、南三条小巷就是三曲。

    这三曲汇聚诸伎,南曲和中曲比较高档,而北曲则是低级伎者的汇聚之地。

    进中曲。

    张九龄像是对此地比较娴熟,很快就转到了一处楼阁处。

    走了进去。

    两人包了一处包厢。

    听曲。

    喝酒。

    然后……赶在宵禁的前一刻,赶紧从平康坊中溜走。

    “今日晦气,想不到碰到了刘相……”

    “要是碰到其他的上官还好,刘相刚刚让咱们去找民间遗书,你我二人就出现平康坊……”

    张九龄神色狼狈道。

    “唐代吏狎妓,上至宰相节度使,下至幕僚牧守,几无人不从事于此。并且任意而行,奇怪现象百出。”——《女昌伎史》。

    白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叹息一声。

    好不容易去了一趟平康坊,没想到只听了小曲看了歌舞,啥也没做。毕竟平康坊哪怕是北曲,都是比较高档的地步,那里的客人是平时应考的士子,大多姑娘都隶属于教坊司,所以按照流程来说,都是先听曲子、看歌舞,后面再干点别的雅事。

    而长安的宵禁制度,时间一到,就不允许胡乱到坊市外面走到。

    除非留宿在平康坊。

    “算了,算了,还是早点回家吧。”

    白贵收拾心情,他来平康坊更多是想见识一下,就像是到了京都怎么能不去祇园花街,现在已经见识过了,满足了好奇心,也就没什么多抱怨的地方。

    “子寿兄,明日再见。”

    说罢,他拱了拱手,就准备策马而走。

    “美和兄,先等等,我还有一件事没给你说……”

    “刘相之所以给咱们校书郎这么大方,交好咱们,亦是有一件事相求。”

    张九龄策马追了上去。

    “什么事?”

    “是刘相儿子准备找先生,咱们校书郎平日事情不多,比较闲散,又都是进士出身,所以刘相就找上了咱们……”

    “刘相出手挺大方的,月俸是三十贯钱,只需一月教导五次。”

    “子寿兄打算前去?”

    白贵问道。

    他们校书郎说是俸禄低,可不见得真的缺钱,能考中进士科的,罕少家中贫寒。只不过像张九龄是岭南人,岭南距离长安太远,即使家中有钱,也难寄盘缠到长安来,所以生活有一些小拮据。

    “美和兄你说的不错。我是打算前去的,毕竟三十贯钱不少了,而且教导学生,不算是辱没了名声……”

    “只不过只有我一个人前往,难免有些……”

    “不若白兄明日和我一道去。”

    张九龄说道。

    校书郎和宰相的品级相差太远了,尽管平日见的次数不少。政事堂的宰相们商量大事的时候,引经据典都会让校书郎去秘书省寻找古籍,比如一些水利问题,就要考虑到上古时修建的水路图等等,这都是校书郎的工作。

    可真要他自己一个人前去刘府应聘,张九龄自己觉得到了刘府面见当朝宰执不会太过坦然。

    但若是有白贵陪同,能分担一些来自宰相的压力。

    “得蒙子寿兄看重,此事在下义不容辞。”

    白贵点了点头。

    平日里张九龄对他多有照顾,官品大了他两阶。所以,这点小请求的话,他不会刻意拒绝。反正就是耽误一点功夫。

    此次张九龄谁也没叫,单叫他前来平康坊,恐怕就有请客帮忙的意思在里面。

    ……

    回到金仙观,上等厢房。

    “有了《龟山策》,我现在百日筑基估计再有七八日就能完成。”

    “这个世界是仙剑世界,比普通世界高等了不少,若不是我刻意压制自己,不让自己筑基,恐怕在融合此界之身的时候,就能完成百日筑基,到达长养圣胎之境……”

    白贵入座调息了一会,暗道。

    如果他自己完成了百日筑基,今后想要再拜师就难得多,毕竟已经有了内功的底子,高道一眼就能看出来,决计不会收他为徒。

    以子午功完成百日筑基,若是在原先世界,他不会挑三拣四,但来到了此界,子午功就有些上不了台面。

    现在有了能达天仙的《龟山策》,以此完成百日筑基更好。

    他走下床榻,打开一扇窗户。

    看向窗外。

    天色澄净,没有乌云环绕,可以看到诸天星斗。

    “今晚就试试以楼观道秘法观星望气,食气长明……”

    “太上道祖保佑!”

    白贵暗道。

    如子午功就是采集子午这两个时辰的冥冥气机,补足己身。而龟山策要更高档一些,直接采集诸天星斗的气机,来补足己身。

    他手掐法决,心中默念道经,伸手向窗外一探。

    一缕月华就被他采集到了手上。

    有若薄纱迷雾。

    “这么轻易就成功了?”

    他有些讶然。

    随即想到《太上感应篇》所说的,对于乐善好施之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禄随之,众邪远之,神灵卫之,所作必成,神仙可冀。”

    现在的他福缘深厚,是真仙道种。

    试上一次,就成功,哪有什么可疑惑的。如他这种人,是天道、神灵都会庇佑、助力的修道人。

    这一缕月华被白贵吸收入体。

    刹那间,冰寒刺骨,但饱满的灵机立刻充斥到了他的整个身躯。

    而这冰寒刺骨的冷气,须臾间就被他充沛的血气驱逐一空。

    “难怪道家说要性命双修。”

    “有了根基扎实的肉身,吸收外界气机后的一些副作用,很快就会被肉身驱逐一空。”

    “若是换上一般人,吸收一缕月华,就需修养数日。”

    白贵此刻明白此理,他又照着龟山策所载,采集诸天星斗的星光之力,融入己身。

    周天三百六十五星辰,每一星斗降下一缕光华。

    到了临近早上的时候,他缓缓睁开眼睛,一层薄薄的皮蜕从他身上剥落。

    百日筑基,有了满天星斗相助,一日始成。

    “这就是我的圣胎?”

    “一只龙龟?或者说是霸下?”

    白贵内视己身,看到了以他的肉身为炉鼎,养出了一只圣胎,而这只圣胎还很微弱,只有不到拇指大小,但轮廓已经能看出来,是一只有着鹿角的乌龟。

    鹿角则是因为他的气运为紫金之光夹杂白鹿神相,而乌龟,则是因为他专修了《龟山策》。

    故此形貌类于龙生九子之一的霸下。

    “霸下是龙生九子之一,貌似龟而好负重,力大可驮负三山五岳。我有扛鼎之力,本来就是力大无穷,现在从百日筑基踏入长养圣胎之境,化作我的本相,很合理……”

    “不过这只龙龟背上又长有纹、圈、点,自列成组……”

    “当年伏羲演八卦的时候,就有龙龟负河图而出,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河图?”

    “传说女娲氏和伏羲氏为夫妻,我降生此界,是因为秀珠之故,秀珠降生为女娲后人,所以我因缘巧合成了‘伏羲后人’?”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白贵抬头望向星辰,忽然一道流星划过天际,他下意识使出楼观道采气之法。

    流星落入他的手中,化作玉佩。

    玉佩样式古朴,人面吊坠,像是先秦战国之时的产物。

    “这个玉佩是?”

    “仙剑三景天和雪见的那面玉佩。可是为什么会落在我的手上?”

    白贵手握玉佩,紧皱眉宇。

293、仙剑世界的秘密(求全订)

    “不!这不仅是景天和雪见拥有的那面玉佩,唐钰小宝、阿奴,青儿和酒剑仙、蜀山剑圣也拥有过这面玉佩……”

    “这面玉牌出现在我手上,实在太巧!”

    “命中注定,也意味……着是局吗?”

    他心里思索,将这面玉佩系在腰间。

    这人面吊坠虽然有莫大的力量,可白贵不喜欢这种不受他掌控的事情。

    他刚以龟山策占卜,吉凶不明。

    “备马,我要出金仙观。”

    紧接着。

    他就径直出了厢房。

    走到金仙观的马厩处,对着马夫说道。

    “白道长,现在还没到晓鼓声响的时候,长安市坊外面,估计还有武侯巡逻。”

    “现在出去少不了武侯盘问。”

    马夫诧异道。

    晨钟暮鼓。

    长安城的各个街道都设立了钟鼓,每逢宵禁、结束的时间,都会敲响钟鼓。在《唐律疏议》中记载:“京城每夕,分街立铺,持更行夜。鼓声绝则禁人行,晓鼓声动即听行。”

    所以若是违反此例,在闭门鼓后、开门鼓前出去,即为犯夜。

    哪怕是朝廷官员也不能随意出门。

    想要出门的人,必须持有本县或者本坊文牒。除此之外,任何宵禁之前的出行,都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京城的治安是由武侯、不良人掌管。

    “距离胜业坊晓鼓声响……还有多长时间?”

    白贵看了眼天色,现在大概是五更天,寅时两三刻左右。他虽然在长安已经住的时间不短,但胜业坊何时敲晓鼓,他并不是十分清楚。

    即使清楚,也无生活在胜业坊的马夫更清楚。

    “还需半个时辰!”

    马夫回道。

    “我去请公主的手旨,你给我备好马。”

    白贵转身,径直朝着后庭走去。

    他因为这人面吊坠的事情,一时之间失去了方寸。也是他刚刚百日筑基大成,到了长养圣胎的境界,心中欣喜,少了平日里的谋划。

    不然不会这么方寸大乱。

    虽然朝廷官员不能随意出行,但这也要看是哪个朝廷官员,当朝的宰辅,武侯可不敢擅自拦截。更别说官位一品的公主,这等天潢贵胄,请一份手旨就可通行无阻。

    “公主尚在歇息……”

    “不过公主已经提过,若是白道长面见,则无须久待。”

    “请白道长稍等片刻,我这就进屋请示公主。”

    后庭落花苑的女官拦住白贵,施礼一拜后,就匆匆进了庭院,赶紧前去禀告公主。

    想要面见公主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尤其是大晚上的时候。不过总有些人有特权,白贵就是金仙观中的特例。

    金仙观的女官和女婢都知道金仙公主对白道长极为看重,前些日子为了白道长给昊天观捐了不少香油钱。而白道长又不是什么无名无姓的山野道士,前程远大,又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稍微聪颖一点的人都知道金仙公主恐怕属意白道长,所以哪怕没吩咐过这句话,亦会赶紧入内请示。

    更何况金仙公主当真吩咐过这句话。

    少倾。

    金仙公主从落花苑中急促而出,身着青蓝道袍,粉脸未施粉黛。

    “白道兄,不知有何要事?”

    “你手持我的手旨,虽可通行,但免不了各坊武侯铺的通查,不若随我一同外出,也好节省一些时间。”

    她提出意见,说道。

    长安一百零八坊,每坊都有武侯铺,大坊武侯铺编制为三十人,小坊武侯铺编制为五人。

    “在下不才,让公主担忧了。”

    “我有一急事需要面见师尊,师尊为宗圣观观主,占卜之术远胜于我……”

    “至于何事,到了宗圣观后,公主或可明白。”

    白贵犹豫了一会,没有道出实情。

    他之所以这么急匆匆的想要从金仙观出去,就是想着面见他师尊侯少微。

    侯少微是楼观道掌门,占卜之术比他这个刚练习龟山策的半吊子强得多,应该能解释这人面吊坠的由来。

    虽然早见晚见都行……,

    但谁知道差了半个时辰后,甚至更长时间后,发生的事情是福还是祸。

    太过被动!

    至于侯少微会不会因这人面吊坠是宝贝,而生夺宝之心,则大可不必担忧。一者,侯少微是他的度师,授箓之后,成了亲传弟子,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二者,他又并非仅是昊天观的弟子,还是朝廷的校书郎,双榜进士,虽地位不怎么高,但非无名无姓之辈,夺宝之后,后患太大;三者,白贵并未太过在意此宝,他是真仙种子,注定成仙得道,多了这一件人面吊坠,不见得能省去他的苦功,所以这宝贝可不一定有这般贵重,侯少微想要,他巴不得送走这烫手山芋。

    是的,人面吊坠,在白贵看来,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牵扯的因果实在太多。

    “既然如此……”

    “白道兄上我的凤辇,武侯铺的武侯还不至于拦我。”

    金仙公主见白贵不肯明说,亦不强求。

    两人上了凤辇。

    凤辇的空间很大,不至于紧挨着。

    “白道兄已达胎仙之境?”

    凤辇出了胜业坊。

    金仙公主起先还有些拘谨。

    她还从未有过和男人一同待在一起坐车。

    但随着凤辇的行驶,也就渐渐适从。

    只不过她这时嗅到了白贵身上的异香,肌体生香,而且白贵周遭三四步内也是周身融融、遍体阳和。

    这般异态,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而金仙公主自幼修道,立即就判断出白贵此刻内功所处的境界。

    “金仙恭贺道兄精进有成……”

    “今后必能羽化成仙!”

    金仙公主暗暗吃惊,她早就知道白贵是个真仙种子,但没想到,这入箓才多久,还没有一个月,就达到了长养圣胎的境界。

    “三宝会合,已先练成大药者,而转归黄庭结胎之所。”——《伍柳仙宗》

    陈泥丸云:“男儿怀孕是胎仙,只为蟾光夜夜圆。夺得天机真造化,身中自有玉清天。”

    百日筑基之时,功成,就会肌体生异香。

    而到了长养圣胎的境界,功成三宝圆满,气满、精盈、神全,得道者就会周身融融、遍体阳和。哪怕凛冬腊月,身着单衣,亦不畏风寒。

    “昨夜夜观天象,似有所悟,一夜省去多日苦功。”

    “公主不必见外……”

    “我读儒经,善养浩然之气,又读武经,安身立命,后读道经,悟得玄妙之理,才得百日筑基功成。”

    白贵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他这句话意思是说,他读儒经,已经养性养气,而又习武,性命双修,三宝本就比普通人的精气神要圆满得多,现在得到宗圣观传道,历时二十多天功成,不算多么稀罕的事情。

    儒经养气和性,而武经则养命。

    百日筑基中的百日只是一个虚指,并不一定意味着真要足足筑基一百天。

    “道兄此言有理。”

    金仙亦是了然。

    权贵入道比普通人要容易得多。同样的,如白贵这种文武双状元的人,习文练武,不可能在入道之时什么帮助也没有。

    两人谈话间,凤辇就到了保宁坊。

    期间,虽有武侯铺的人打算阻拦,但一看打出来的官衔牌,就立刻退缩了回去。

    规矩是人定的,一品公主可以无视宵禁。

    即使最后有处罚,那也是皇帝的事情,他们这些武侯是不能逾矩的。

    下了凤辇。

    白贵看了一眼天色,虽然仍有些漆黑,但东边天际已经有了一线光亮。

    敲门。

    从中走出正打算庭扫的火工弟子,见到白贵和金仙公主二人立在门外,立刻施礼。

    “见过金仙公主、师兄。”

    他道。

    “师父可曾醒来?”

    白贵问道。

    这是他明知故问。

    他师尊是宗圣观观主,修的又是《紫云妙旨》,每日早起做功课、醮法是必不可少的事情,如此才能道行日益精进。

    所以此刻侯少微必定已经醒来。

    事实上,如他已经做到可用打坐代替睡觉,没道理侯少微做不到。

    “观主正在率众弟子做早课,师兄请进。”

    火工弟子道。

    入昊天观,阐明来意。

    侯少微领着白贵入了静室,他微微皱眉,说道:“此人面吊坠贫道亦有耳闻,相传是天界遗落到人间的宝物,可惜贫道只有耳闻,从未见过。”

    他说着,取出一匣,匣中有一青玉龟甲。

    “你这人面吊坠为阳,是男像。”

    “为师今日借用此吊坠,以归藏易占卜,归藏易以坤卦为主,坤是纯阴,象征万物莫不归藏其中……”

    说罢,他以朱墨涂饰在青玉龟甲之上。

    又从老君殿前的长明灯上取下烛火,施法作术,仅有指甲盖的烛火立刻化作滔滔烈焰,燃烧青玉龟甲。

    “夫摓策定数,灼龟观兆。”——《史记·龟策列传》

    白贵见此,心中一暖。

    果然这师尊是拜对人了。

    用龟甲卜卦有三种方法,一是借助龟甲和铜钱来占卜,二是食墨法,三是灼烧法。食墨即在烧龟甲前在龟壳上画图案,如果龟裂后和图案相合,就是吉兆,如不合就再解之。灼烧法则是以荆条点燃后灼烧龟甲,看其纹路。

    第一种方法无疑要省钱省事的多,但占卜的效果,就差强人意。

    白贵一眼就能看出,侯少微使用的青玉龟甲充满灵机,估计造价不菲,是天材地宝。

    “道友既然来了,还不出来一晤。”

    侯少微见青玉龟甲龟裂,眉宇一凝,抬头看向窗外。

    “天下道门是一家。”

    “我见这位小兄弟有缘法,来长安拜祭之时,遂将此物赠予他。放心!此物不会给他遭至祸患,相反会给他带来一件好事……”

    窗外有一黑袍斗篷人显露踪影,悬浮于窗外,淡淡说道。

    侯少微目光看向白贵,像是在征询白贵的意思。

    刚才龟甲龟裂,是吉兆。

    “此物虽是宝物,但落在贫道手上,惶惶无措。”

    “宝物虽好,但贫道却不愿意接下此次福缘,还请师尊处置此物。”

    白贵内心静明,将人面吊坠从腰间取下,双手捧着,躬身将其送至侯少微面前。

    青玉龟甲显示的是吉兆。

    但吉兆可不一定意味着是好事。

    逢凶化吉亦是吉兆。

    他可不想经历逢凶化吉中的凶险。

    现在他有龟山策,成仙之冀就在眼前,要此物有何用?

    再说按照他所知道的事情,这人面吊坠必须合二为一,才能有用。

    他这么一个“渣男”,注定使用不了人面吊坠的力量。

    慧极伤身,情深不寿!

    另外……从刚才的一幕幕,可以看到,侯少微无害他之心,对他多有维护之意,既然他不知此事究竟有何风险,那么……交给爱护他的师长处置,明显更会合理。

    “孺子可教也。”

    侯少微面露赞许,对白贵这一弟子更加认可。

    人面吊坠是一件宝物,他刚才已说,这是天界遗物,别人见到此等宝物,都会想方设法据为己有,而白贵不因此而动容,交给他这个师尊,实在难能可贵。

    他从白贵手上取过人面吊坠。

    “楼观道为太清道统,除守护李唐皇室之外,此界纷争,我楼观道概不参与。”

    “还请道友明白……”

    “这人面吊坠既然我这个弟子不打算要,那么还请道友收回此物。”

    侯少微将此物甩出窗外,淡淡说道。

    “不沾因果……”

    “有此心性,楼观道后继有人!”

    “若是贫道昔日能有道友徒弟如此心性,恐怕成道之日就在百年前了。”

    黑袍斗篷人叹惋一声。

    他接过人面吊坠,微微颔首,说罢消失不见。

    等过了一会。

    侯少微面色沉重,“想不到蜀山竟然想落子于你,幸好你及时将此物送到昊天观,不然即使你是真仙道种,若接下了这因果,此生成仙之望渺然……”

    “此界?”

    白贵抓住了侯少微话语中的一个讯息,只不过他不敢确定,毕竟仙剑中有不少界面,除了人间界之外,还有天界、妖界、魔界等界面。

    “长安乃首善之地,大劫倾覆之时,从未见长安受损。”

    “太清道祖……”

    “楼观道……”

    他心中暗自细思。

    传说中的伏羲,是华胥氏踏雷祖脚印而诞生,在史料中记载亦是如此。他是校书郎,秘书省的文献大多已经遍览。但他却明白,这个位面是以伏羲、神农、女娲三皇所创造。

    伏羲为天帝!

    是史料出了问题?

    不,不可能是史料出了问题。

    “何谓大罗,一证永证!”

    “而伏羲、女娲、神农在主世界和此世界的史料记载相似,不会出错,而此界创造的历史却未曾落于纸面……”

    白贵隐隐之间猜测出了一些东西。

    他知道此位面的一些剧情。

    但在仙剑世界中,从未出现过太上道祖,或者老子、楼观道等等,难道是它们不出名吗?这不见得。如果没有老子传道,道门如何解释?

    而且长安就矗立在这里,如果他想要倾覆天下,第一个摧毁的就是长安,而不是其他地方。

    “候观主,刚才那个斗篷黑袍人是谁?”

    “蜀山的哪位道长?”

    金仙公主眯了眯美眸,问道。

    她可不会不知道蜀山是哪里,蜀山在道门中很有名气。她修道这么久,要是连蜀山是哪里都不知道,也枉费她修道如此之久。

    “蜀山派二十三代掌门人——徐长卿!”

    侯少微手持拂尘,轻轻一甩,吐露其名讳道。

    他话音落下。

    有白发道人自云端垂望而下,继而一剑开天门,同朝霞飞升。

294、刘晋元(求全订)

    “徐长卿?”

    白贵怔了一下。

    既然这人面吊坠是象征姻缘。

    那么徐长卿将此物赠送给他,难道亦是有这般想法?

    将他视作自己的东床快婿?!

    “我想做你的外孙女婿,可不想做你的女婿……”

    白贵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抢手。

    唐睿宗李旦想让他成为驸马都尉,徐长卿这个飞升仙人也想让他作为女婿。

    “既然此间事了,你二人离开吧。”

    侯少微打坐调息了一会,周遭有若紫霞蒸腾,功毕,对二人说道。

    他以占卜之法窥探天机,亦是有些伤了元气。

    “多谢师尊此次出手维护弟子。”

    白贵躬身,拜谢道。

    “你是我的亲传弟子,此是应有之理。”

    “不必拜谢。”

    侯少微点了点头,笑道。

    说是不必拜谢,但礼不可废,白贵真要这么一吭不响的就走,他这个师父也犯嘀咕。

    “对了,为师看你已到胎仙之境。”

    “这是御六气之法。”

    “你自己练习,若有不懂的地方,可到昊天观询问。”

    金仙公主能看出白贵的异状,没道理侯少微看不到,在白贵入昊天观的时候,侯少微已经看出白贵到了长养圣胎的境界,只不过事态紧急,他没在此处多说。

    侯少微递给白贵一卷书册。

    “谢过师尊。”

    白贵接过道卷,再拜谢。

    “乘天地之正气,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逍遥游》

    他一听名字,就知道侯少微赠予他的道卷,应该是楼观道的御空之术。

    到了长养圣胎之境,已经算入了道家的门槛。

    一些道术,就有资格开始修炼。

    ……

    出了昊天观,刚好听到保宁坊的晓鼓声响。

    白贵道别金仙公主,骑着骏马紧赶慢赶跑到长安皇城,入了午门,到了秘书省前去上班。

    至于官服则是在昊天观换的。

    这点他早有准备。

    “一日不见,美和兄精神奕奕,比以往更加俊美非凡。”

    张九龄见到白贵第一眼,就羡艳道。

    “子寿兄说笑了,你可是探花郎,前来打趣我。”

    “进士科中,就属探花郎最为俊美。”

    白贵摇了摇头,回道。

    想要中进士科,都得是才俊才能行,但才俊之间亦分高下之别,状元不一定比探花郎差,但探花郎在所有进士科中举的进士中,绝对是最帅气的那一个,毋庸置疑。

    至于张九龄提到的事情,他亦是心知肚明。

    什么叫道家的羽化?

    成仙叫做羽化,蚕蛹破壳而出,化作蝴蝶亦为羽化。

    修道每精进一层关隘,就会褪去一层羽蜕。

    逐渐羽化而飞升!

    他现在的状态有若初生之胎儿,唇红齿白,发泽黑亮,双眼澄澈清明。

    可不就是更加俊美!

    张九龄闻言,哈哈大笑,一脸的自得之意。

    当状元固然是所有读书人的梦想,但成为探花郎,却也不差。

    上午的工作时间,没什么繁忙的地方。两人就是简简单单的看书、整理文刊,若是碰到有政事堂宰相托宦官查找古籍,他们校书郎查找一二即可。

    至于打扫卫生什么的事情,他们不可能做。

    饮茶,聊天。

    这一天的工作时间就算结束。

    这日,白贵应张九龄昨日的请求,一同随他前往刘府,去应聘西席的职位。

    刘府位于兴化坊。

    刘相则是刘幽求,亦是此时的一位名相。

    到了刘府。

    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在宰相府中当管家的都比七品官大,但刘幽求的官声一直不错,可见府中家教亦有出彩之地。而他们又是校书郎,非普通外朝官宦,不能一概以官品视之,故此刘府对他们颇为礼遇。

    “还请两位校书稍候一二,待会夫君就会下朝回府。”

    刘夫人设宴款待,致歉道。

    一般成为宰相,皇帝都会给宰相的夫人加封诰命,所以称呼夫人是合乎礼仪的。

    “夫人客气了。”

    “我们两个在秘书省清闲,而刘相日理万机,我们等候一会是应该的……”

    张九龄和白贵不敢倨傲,回道。

    秘书省校书郎这职务很清闲,但宰相就没那么多时间了。

    他们两个下班,但宰相还在加班加点在朝堂做事。

    “来,晋元,见过两位先生。”

    “叫先生好。”

    正说话间,从客厅外走过来一个八九岁的少年,刘夫人轻唤,让其过来给白贵二人见礼。

    “两位先生好。”

    刘晋元躬身施礼,有礼有节。

    白贵本来只是陪同张九龄一同到刘府,走个过场,但没想到被刘夫人误会,不过他也不好解释,只能等刘相回府后,再言说此事。毕竟刚好吃好喝的招待了,这会说不教,难免就有些伤人情面。

    不过他听到刘夫人提到这少年的姓名,内心稍有古怪。

    “晋元,这两位先生,一位是前几年的探花郎,一位是今年的状元郎。”

    “两位先生教你,你可有福分了……”

    “来,给两位先生背一背颜氏家训。”

    刘夫人满脸笑容,说道。

    任谁看到白贵和张九龄两人执教,都会心里高兴,这可是大唐教师的天花板。虽说状元郎和探花郎教授的学生不一定有普通私塾老师教的好,但这只是不一定,大部分情况下,状元郎和探花郎决计是比普通私塾老师教的好。

    更何况,确立了门生情谊之后,即使刘府富贵不如往昔,有这两个先生在,未来前途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谁能保证刘府就一定富贵数十年。

    “夫圣贤之书,教人诚孝,慎言检迹,立身扬名,亦已备矣。魏晋已来,所著诸子,理重事复,递相模学,犹屋下驾屋,床上施床耳……”

    “吾家风教,素为整密……”

    “夫风化者,自上而行下者也,自先而施于后者也。是以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而弟不恭……”

    听到刘夫人的话,少年点头,摇头晃脑的背道。

    刘夫人让背颜氏家训,是很有心计的一种表现。一是在说刘府家风严谨,所以两位先生执教不会有什么碍阻,孩子任打任骂;二则是,颜氏家训亦不容易背诵,这一番背诵,是在表明孩子少有聪慧,日后必能成才。

    《颜氏家训》是南北朝时颜之推写的家训,被时人推崇。

295、还有下降空间吗?(求全订)

    等刘晋元背完颜氏家训后。

    张九龄和白贵心中都稍稍有些吃惊。

    颜氏家训足足三万余字,字数可是一点不少,能背完颜氏家训,可见刘晋元的天资聪慧。

    张九龄既然有心教刘晋元,自不会多加夸奖,只是勉励了一句后,又提问了几个儒经之中的小问题,解释字句。

    刘晋元一一从容答解。

    只不过随着越问越难,就开始有些答不上来。

    “令郎天赋异禀,少有聪慧。”

    “再教习一二年,参加童子科和明经科……或有斩获。”

    张九龄斟酌用词,说道。

    他不敢说刘晋元一定能中功名,只能模棱两可这般说道。如果说一定能中,到时候没中就是责怪他了。但他模糊用词,中了之后照样会感谢他这个老师,没中亦不会对他多加怪罪。

    “唐刘宴,方七岁。举神童,作正字。”——《三字经》

    在古代,童子科很盛行,从上到下都极为喜欢神童。在唐代科举中,更是将童子科设为了常科。常科和制科的区别是,常科是一定时间就会考一次的科举,而制科是皇帝什么时候,想选拔人才,就开制科,制科可能几十年开一次。

    初唐四杰的杨炯就在显庆六年中了童子科,授予了校书郎。

    “凡童子科,十岁以下能通一经及《孝经》、《论语》,卷诵文十,通者予官;通七,予出身。”——《新唐书》

    这句话的意思是,在童子科中能背出十篇文章的,就授予官职,能背出七篇的,授予出身。

    “子寿说的不错。”

    “晋元天资聪慧,童子科是不难得的,不过我想让他在家继续苦读,打磨性子,等到时间,再去考进士科,更好一些……”

    一身紫袍的刘幽求大步迈入客厅,笑道。

    “见过刘相。”

    “见过刘相。”

    白贵和张九龄两人起身见礼。

    等刘幽求回到了刘府,果然气氛刹那间就压抑了不少。

    没先前的轻松适宜。

    “刘相说的不错,考童子科过早授予官职,确实不是个好去处。”

    “能考进士科,就尽量考进士科……”

    张九龄回道。

    能考中进士科的大佬,不见得比童子科的神童在少年时差的太多。只不过两者各有好处,考童子科相比进士科无疑会简单一些,等到长大一些,考进士科会更艰难。但同样的,童子科中者多是十岁以下的少年,有时不会授官,即使授官,童子科出身的人早点进入官场也没什么太多的好处。

    只能看两者如何选择。

    刘府显然打算刘晋元走更稳妥的一些道路。

    童子科考中了,不见得比进士科的进士发展更好。

    童子早点为官,不见得是件好事。

    “子寿,美和,这是应聘的师礼,你们收下,待会我会派人送到你们的府邸。”

    “至于教导晋元……”

    “既然你们是两个人一同应聘,那么每个月抽出三日教导即可。晋元他另有西席先生,你们两个过来,只是给予他点拨而已……”

    刘幽求沉吟了一会,说道。

    “此事下官明白。”

    白贵和刘晋元分别回道。

    白贵本来打算不接下这个差事,不过听到刘幽求说一个月来三次,那么这就只是顺便的事情罢了,答应下来也不会太费什么功夫,反正指导刘晋元又不可能一天指导太长时间,真正换算下来,就是一个月只指导不到半天时间。

    不过也不要小看这一月三次指点。

    能成为状元和探花的人,在科举考试中,必有高见。这点东西,价值万金,一般人想买也买不到。

    至于刘幽求自己,白贵还是知道一点的,刘幽求是武周时期通过制科考试中的律科,被命令为县尉,一步步爬上来的。

    刘幽求不是进士科出身。

    虽然唐代没有明代没入翰林不能入阁的潜规则,但进士科白衣卿相这个称呼,不是白叫的,进士科出身的人,就是比其他科出身的官员有更多的机会。

    刘幽求再让刘晋元给白贵和张九龄执拜师大礼。

    拜师礼送的物品很多,都挺贵重。

    大致价值三四百贯钱左右。

    在刘府,两人即兴教导了刘晋元一些知识。

    等天色稍晚的时候。

    从刘府出来。

    白贵和张九龄再互相道别,骑马离开。

    到了金仙观。

    女官请白贵到后庭去面见金仙公主。

    “白道兄……”

    “此次我和你在晓鼓未敲之前出了胜业坊,算是犯夜之罪。有御使弹劾到了父皇那里去……”

    “说我和你……”

    金仙公主抿了抿朱唇,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和你孤男寡女,共乘一座凤辇,有伤风化,败坏皇室名声,父皇呵斥了我,然后……”

    白贵闻言,不禁挑了挑眉。

    败坏皇室名声?

    李唐皇室名声和公主的声誉,这……还有下降空间吗?!

    从高阳公主让房遗爱这个驸马都尉在门外守着,自己和唐玄奘的弟子辩机和尚投情的时候,李唐皇室公主的名声早就被踏在脚底下不知多少次。

    现在太平公主的侽宠,早就不计其数,在武周时候,偶尔还给武则天送几个……。

    “圣人怎么说?”

    白贵叹了一口气。

    现在唐睿宗李旦没有派兵捉拿他,看来这件事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如果是其他朝代,他可不敢和公主共乘一座凤辇,但谁料明明在唐代司空见惯的事情,偏要找他的麻烦。

    这件事处在灰色地段。

    可找他的麻烦,可不找他的麻烦。

    完全在唐睿宗的一念之间。

    不过按照白贵的猜测,这只是唐睿宗李旦暗中想以此为借口,胁迫他“自愿”娶金仙公主为妻,做驸马都尉的打算罢了。

    他虽然说有妻,可在这个世界,还真的是没有婚约,下邽白氏他父母早丧,是他哥哥白皇照顾他,当官后,一直游宦在外,没给他定下亲事。

    以他双料状元的身份,又面如冠玉,可以说整个长安的权贵都虎视眈眈,想要招他为婿。只不过大家都看到皇帝有意招他为驸马都尉,这才按捺下心思,不敢和皇帝抢女婿。

296、太平公主伏诛,开元之治(求全订)

    这件事情,说实话,没太大危险。

    即使他不从,唐睿宗李旦亦不会太过为难他,大唐的正治斗争是腥风血雨,但涉及到这些小事,就极度宽和。总不能他这个新科状元刚及第,就将他压入大牢不成。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唐睿宗李旦是软弱不假,可那是面对太平公主和李隆基,对于他这个九品校书郎,虽顾忌重重,但谁知道会不会犯傻。

    “父皇说,想要招你为驸马都尉……”

    “你在游仙观给我写下的诗词,已经传遍长安,众人皆知……你我有情愫暗生。所以招你为驸马都尉,虽然有些勉强,但亦在情理之内……”

    金仙公主面色晕红,不好意思说道。

    说完之后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白贵的神色,见其并无诧异愤怒之色,内心稍安。毕竟皇室公主下嫁,对于一般人是荣耀,可对于白贵这样的状元郎来说,真不见得。

    谁不爱潘安之貌、宋玉之才的美男子?!

    眼下的白贵诗词、书法冠绝长安,文武两道常人难以比拟,修道又是真仙道种,可以说这样的夫婿,千古难寻,她情意相属,实乃正常。

    “圣人如此想,那……公主之意如何?”

    “贵年方十九,父母早丧,若是成婚,长兄为父,需得过问兄长才行……”

    白贵看到娇艳欲滴的金仙公主,女冠打扮,素净的面靥红扑扑的,目光流转的情意像是要滴出水来,让人忍不住心神摇曳。

    只不过他冷静下来,想到成为驸马都尉的坏处。

    就委婉推说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家大族订下婚事,哪里有那么简单,一定是要事先过问双方父母,而他父母早丧,需得过问长兄白皇,看其意见如何。

    世家大族愿意娶皇室公主的人很少,他兄长白皇估计也不会同意。

    “白道兄才华冠于长安……”

    “金仙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只要白道兄不嫌弃就行。”

    金仙公主犹豫了一会,大胆吐露道。

    “可你我皆已授箓,乃是修道人士,所期者不外乎长生这两个字……”

    “以我师尊所言,此生贫道有望成仙,但公主你呢?若与贫道长相厮守,等到公主人老珠黄之际,贫道纵使待你如初,但公主不忌惮旁人眼光吗?”

    “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百年之后……,公主不过朽骨一堆!”

    “难道要贫道空望坟冢,一人相思成疾?!”

    “这件事,请恕贫道做不到!”

    白贵深吸一口气,呵斥金仙公主道。

    等骂完之后,他起身一甩袖,只留下一个背影,背对金仙公主,然后默默看向轩窗之外。

    冷月如钩,夜风寂寂。

    这件婚事他是断不能直接开口推辞,一旦他推辞,唐睿宗李旦就有可能问罪于他,所以只能长兄出面。但长兄白皇出面,估计也讨不了好。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让金仙公主“幡然悔悟”,到李旦那里求情。

    两手准备,两手都要抓。

    “是的!”

    “白道兄今生有望成仙!”

    “我现在已经长了白道兄三岁,即使驻颜有术,青春长存,但到了五六十岁呢?白道兄仍然如此年青,而我已经成了老太婆……”

    金仙公主粉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只觉身后冷汗直冒。

    现在即使招白贵为驸马都尉,只能守住几十年的欢愉,等到她年暮之时,没有容颜,难道驸马还能待她如初?想想都觉得这事很悬。

    而且白贵又不是普通人,估计几十年后,容貌不会改变太大。

    她一个皇室公主,说是天潢贵胄,可比起真仙道种,无疑又是差了一些。

    “白道兄此言有理……”

    “去年父皇就想为我和玉真妹妹招驸马,只不过被我们二人以自幼修道这件事推诿了,所以父皇不顾群臣阻谏,靡费金银,为我和玉真妹妹修建了金仙观和玉真观,又有诸多赏赐,以此弥补对我二人亏欠之处。”

    “现在若是突然反悔,难免不美。”

    “等明日,我就入宫,回禀父皇,此生专心修道,不问世事,算是履约。”

    金仙公主收拾心情,说道。

    她这句话是真话。

    本来按照公主的身份,她和玉真公主早应该定下了夫家,不会到现在还没有驸马和婚约。

    唐代女子出嫁的年龄一般是在十五六左右。

    在贞观元年的时候,唐太宗李世民就曾下诏,规定男二十、女十五以上,就须婚嫁。只是因为原先种种原因,修道为自保之道,这婚事就耽误了下来,后来唐睿宗登基之后,准备赐婚,她不肯,所以就决定继续修道。

    这一耽误,就到了现在。

    确实不好出尔反尔。

    当然,若是白贵一开始同意,出尔反尔也就出尔反尔了。群臣也不会不识趣到劝谏皇帝让公主不要嫁人。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鼓励婚嫁、再婚,向来是封建王朝的主旨,这点不可能违背。

    ……

    金仙公主也懂自己父皇李旦是什么人,仅凭她一个人难以劝服。所以说动太子李隆基,一同入宫面圣,阐明此事,说自己此生立志修道,不肯婚嫁。

    太子李隆基虽然心疼妹妹,但强扭的瓜不甜,要是金仙公主愿意,白贵这只瓜扭了就扭了,可关键是现在金仙公主自个不愿意,他这个兄长亦不能真的逼妹妹婚嫁。

    所以一来二去,这件事就寂若无声,没人再提。

    白贵也和原先一样,该到秘书省打卡,就到秘书省打卡,剩下的时间则是到昊天观当道士做功课,学习醮法仪式、斋戒仪式等等,学习一个楼观道道士应有的各种知识。

    他可不会小瞧了这醮法仪式,存在必合理,要是无魔无法的世界,醮法、斋戒仪式估计没什么用处,但现在既然有道法,这醮法、斋戒仪式就必然有着大用。

    除了前往昊天观和秘书省之外,他一月亦会抽出三日时间,教导刘晋元,当好一个先生应有的职责。

    就这样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先天二年,亦为开元元年。

    此间大概过了一年半左右的时间。

    唐睿宗李旦在景云三年,即先天元年的时候,因彗星出现,禅位于太子李隆基,自立为太上皇。

    保宁坊,昊天观。

    后庭。

    “乘天地之正,以御六气之辩。”

    “六气指的是阴阳、晦明、风雨,辩则通假为变字,天地之正,指的是宇宙规则。这一年多以来,我一直专修风雨之变,风雨之变亦是最好入手的两气之一……”

    “能假借风雨而起,三十息不落……”

    白贵说话间,从袖间洒落数滴无根水。

    这无根水是天上降下不沾地的雨水,蕴含风雨之灵机,最适合以此施法。

    道家法坛作法时,亦是常用无根水,认为此水是上等之水。

    须臾间,他乘风而起,脚底像是有无形之阶,踏步而上,走了三十余步,道袍猎猎作响,等快到了三十息时,从空中缓缓降落。

    “师弟,看来三阴三阳六气,你已经熟练在心。”

    “今日能做到在空中停留三十息,改日就能做到在空中久驻。”

    一个年轻道士从游廊走近,看到白贵从空中落下的景象,轻笑一声,说道。

    此人正是侯少微的大弟子周文玄,也是白贵的师兄。

    “师兄谬赞了。”

    白贵转首,打了个稽首礼。

    那日侯少微让他选择三卷道法,他之所以选择《龟山策》,不仅是因为《紫云妙旨》这道法不太适合于他,二来就是担忧他师兄周文玄修炼的也是《紫云妙旨》。若选择一样,难免生出龃龉,事后果然如他所想一样,周文玄自幼被侯少微收入观中,修炼的是《紫云妙旨》。

    两人因选择道法不同,故此没有什么核心矛盾,所以相处愉快。

    “六气乃五行之魂,五行即六气之魄。”

    “素问中,鬼臾区说,寒暑燥湿风火,天之阴阳也,三阴三阳上奉之。木火土金水火,地之阴阳也,生长化收藏下应之。天以阴生阴长,地以阳杀阴藏……”

    “师尊传你的御六气之法,绝不仅御空之道术。”

    周文玄轻指一旁的枯木,刹那间枯木逢春,老枝抽条,端为神异。

    不过等他收回道法后,枯木又死。

    “我昨夜观紫微星大放光芒,众星移位,最近圣人恐有动作。”

    “师弟你现为中书舍人,此乃机密之要务,逃脱不掉,你需早做打算……”

    他缓缓说道。

    “师弟省得。”

    白贵点了点头。

    周文玄说的没错,再过数天就到了李隆基对太平公主这个政敌发难的时候,史书上有载,这一次政变叫做先天正变,因是在先天年间的缘故。

    太平公主伏诛之后,才会到真正开元盛世,李隆基励精图治的时期。

    而他则因为交好李隆基,与金仙公主说不清道不明的缘故,简在帝心,升官飞速,从九品的校书郎先升到了从六品的秘书郎,再到正五品的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干的也是文秘的活,掌诏旨制敕、玺书册命这些起草进画的职事。

    李隆基相比较其他人,更信任他这个“妹婿”,毕竟他和金仙公主、玉真公主是一母同胞,一旦太平公主得势,他这一脉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虽说升官飞速,但亦在常理之中。

    秘书郎是从六品,为秘书省校书郎的上司,校书郎升职就会升到秘书郎。而秘书郎和中书省的中书舍人官职相近,一个从六品,一个正五品,只不过前者一般不担任机务,后者则是皇帝的心腹。

    “你知道就好。”

    周文玄点了点头,他对这个师弟比较满意,不争不抢,一副淡然心性,而且在朝廷权势不低,这样的人他自然交好,他想了想说道:“你向来是自己有主见的,做师兄的也不好多说,只不过你需记得,法不加贵人,事变之时,能不动法就不动法。”

    “不过倒不是真的咱们不能杀权贵,而是但凡权贵气运皆有紫气相伴,贸然杀之,难免折了你我本身的道行……”

    他耐心叮嘱。

    权贵都是大富大贵之相,逢灾化厄,杀一个权贵,比杀掉普通人,损失的道行肯定要高上不少。

    想要成仙,就得积累德行。

    除非十恶不赦的人,不然杀之肯定有后患。

    “师弟我是中书舍人,又不是拼杀的将军,杀人的事情还轮不到我。”

    白贵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

    先天二年,七月。

    太平公主图谋正变,以羽林军从北面、南衙军以南面起兵夺权。李隆基在得白贵等心腹提醒之后,与郭元镇、王毛仲、高力士等人先发制人,假传太上皇召见宰相窦怀贞等人,引五百羽林军诛杀。

    太平公主见党羽被诛杀殆尽,遂逃亡南山佛寺。

    太上皇李旦出面求情,但被李隆基拒绝,御赐太平公主白绫和鸠酒,将其赐死。

    长安皇宫,紫宸殿。

    “美和,现在太平党羽已经大多伏诛,史崇玄为太平公主门客,现在是金仙的师父,朕不好决断此事,你和金仙……关系匪浅,前去劝说于她。”

    李隆基坐在御座上,犹豫片刻,说道。

    他还是比较在乎兄妹感情,不想闹得太生分。

    但史崇玄和太平公主关系极深,是太平公主有名的门客,靠着太平公主的势力做到了鸿胪卿,现在太平公主伏诛,史崇玄亦必须伏诛。

    “陛下,臣是中书舍人,非是说客,还请陛下不要难为于臣。”

    白贵断然拒绝。

    他可不怕李隆基。

    李隆基想当一个好皇帝,而且现在是李隆基立足未稳之时,他在此次正变中,出力甚多,算是李隆基集团的大功臣,这点小事他即使拒绝,李隆基亦不会太过在意。

    如果太过在意,他就不是唐明皇了。

    为官,只要在大事上不犯糊涂就行。

    而他之所以愿意在朝为官,就是想在开元之治中大展身手,以此图谋更多的道功。

    权贵积累善功更容易一些。

    若是李隆基真的心胸狭小至此,他大不了弃官不做,回到宗圣观继续修道,反正成仙早或晚,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大事。

    “你……”

    “算了,你给朕草拟诏书,朕亲自发话,就不破坏你和金仙的感情了。”

    “不!不!朕好人做到底,另找中书舍人拟旨。”

    李隆基气急,但想了想,白贵说的也对,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能无奈回道。

    他在心底里可是将白贵视作未来的贤相之一。

    相比较劝说史崇玄,白贵这种“刚正不阿”更让他欣赏。

    白贵草拟诏书。

    到了晚间,等他回金仙观的时候。

    “史师在太清观中,被圣人发兵捉拿下了刑部大牢。”

    “这件事我也应该早就想到的,太平公主和圣人作对,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幸运的是,圣人赢了,太平公主这次失败了……”

    金仙观中,金仙公主面容稍有些憔悴,见白贵进来,说道。

    史崇玄是京城太清观的观主。

    “史道长仰仗太平公主得势,现在太平公主势去,他气运中的紫气衰竭,道法不通,故此难以逃脱,不然以史道长的道行,或可逃脱升天。”

    “公主,你应该以此为警。”

    白贵叹了口气,说道。

    虽然史崇玄和他平日里交往不深,但看到史崇玄这般,不免也有一些兔死狐悲的想法。这也是他为何断然拒绝听从李隆基的意思,劝说金仙公主。不仅是顾忌和金仙公主的感情,还和此事有关。

    史崇玄的道行实际上和他相差不多,到了长养圣胎的境界,和普通孕妇养胎的境地差不多,开始养黄庭凝结的玄胎,亦就是丹经所说的“温养子珠,长养圣胎”,到了这一境界,虽然有神异,可以施展道术,但想要做到绝刀兵之祸,是做不到的。

    而修道处于这个阶段,亦是十分脆弱,太平公主失势,他就相当于无根浮萍,紫气消散,再也供养不了玄胎。

    只有到后一个境界,即丹成,凝练出金丹,才可算有了根基。

    “三家相见结婴儿,是知太乙含真炁,十月胎圆入圣基。”——《悟真篇》

    “白道兄说的不错。”

    “金仙虽然是皇室公主,但若是一朝失势,恐怕还不如平民百姓……,修道修己身,才是正途。”

    金仙公主回过了神,点头道。

    “你能明白此点就好。”

    白贵看到金仙公主无异状,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之内,金仙公主说是拜史崇玄为师,但真不见得有多深的感情,授箓也就在这两三年,以前金仙公主可是被幽禁在深宫中,哪能接触到太平公主的门客。

    说悲伤,毕竟相处有些时日。

    但还真的不至于悲恸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不然李隆基处理史崇玄的时候,就不会这么果断了。

    “此事谢过道兄点拨了。”

    金仙公主道谢道。

    能经历此事看清世间名利浮华,她觉得自己养性又精进了一筹。

    “你我二人为道侣,本就是相互扶持。”

    白贵手持拂尘,摇头道。

    二人入了后庭内院,屏蔽左右,参玄问道。

297、南诏不平,臣愿往之(求全订)

    李隆基诛灭太平公主等势力后,深感皇权不固,于是下令征兵二十万于骊山讲武。

    “玄宗讲武于骊山之下,征兵二十万,旌旗连亘五十余里!”——《资治通鉴》

    十月上旬。

    圣驾从长安前往骊山。

    众多皇亲贵族和文武大臣陪侍在皇帝身旁。

    “陛下准备加封臣为中书侍郎,臣实感惶恐,现在臣寸功未立,徒居高位,是祸非福。”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白贵在御驾旁,说道。

    在朝廷中枢,升官就是这么容易。五品的中书舍人往上升,就是三品的中书侍郎,相当于副中书令。这可是一下子跃居到了大唐的中枢,若是再加个平章事,别人就可以称呼他一声白相了。

    最大的功劳,莫过于从龙之功。

    亦是十分凑巧。

    李旦禅位之后,三品以上的官职任命还在他这太上皇手上。李隆基为了抓权,自然要提拔自己的势力,不可能放过白贵,而白贵恰好就在中枢,所以连升数次,到了五品的中书舍人。

    挺合规定的。

    毕竟中枢中,中书舍人算是皇帝的秘书,不参与政事。

    大佬的司机和秘书,都不容小觑,官品不可能低到哪里去。

    但李隆基诛杀太平公主后,将大权独揽,白贵这个从龙功臣的功劳又不能忽视,从中书舍人提拔,中书省中……,下一个就是中书侍郎。

    “美和你既然有才华于胸,朕就不会吝啬提拔。”

    “不过你说的确实有理,将你提拔为中书侍郎……有拔苗助长之虞,不若将你改为太常少卿如何、集贤院学士如何?”

    李隆基笑了笑,和颜悦色道。

    他虽然比较属意白贵的才华,但接下来再任命中书侍郎就有些不应该了,此刻白贵能领会他的意思,辞请之后,他再任命别的官职,作为过度,等一定年头后,资历差不多时,再拔擢为中书侍郎,甚至加平章事,都是不违朝廷规制,亦算合理。

    唐代,太常寺少卿,是正四品上,掌管礼乐,是清贵官职。

    “太常寺少卿虽好,但臣并不属意此官职。”

    “陛下,臣虽是文职,但曾也是武科状元,按例是可以到各道折冲府任职历练,现在臣文官做够了,想要做做武官的事情,还请陛下成全……”

    “臣曾听闻吐薄国和南诏国互相勾结,扰乱我大唐边疆。”

    “这是臣写的针对吐蕃国和南诏国十议策,还请陛下一览……”

    白贵摇了摇头,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折,呈了上去。

    南诏国和吐薄国两国勾结,在此时不算是什么稀罕事。毕竟两国都要承受来自大唐的边境压力,两弱联合共抗一强,是哪个时候都不会变的道理。

    “你不说,朕都忘了你是武科状元。”

    “你说想要做做武官的事情……,嗯,看来你是属意剑南道,治益州了。不过朕先看看你奏折写的如何,这十议若能行的话,朕就让你去剑南道。”

    李隆基皱了皱眉,说道。

    臣子有主见不是一件好事,对于君主来说,有些犯忌讳。但他现在年轻气盛,正打算励精图治,再造盛唐。可不认为自己管不住白贵这匹千里驹,再加上白贵确实“忠心耿耿”,有功不赏不是一件可行的事情,白贵又是武科状元,想要在武事这一方面发光发热,并不突兀。

    要知道白贵可是暗中连驸马都尉都推辞的人,在唐代,驸马都尉官职不低,如果信任的话,往往也会执掌兵权……

    另外现在吐薄扰乱边疆,南诏又和吐薄勾结,大唐一直忍耐,如果能治之,再好不过。

    “吐薄地处高原,唐人不便应战,需久练兵马于其上……,此一议也。”

    “仿旧汉张骞之事,探明吐薄、南诏两国势力,合纵连横胜过十万兵马……,此二议也。”

    “……”

    李隆基一一认真看完。

    “美和果有宰辅之才!”

    “姚相上奏的十议疏可以治国理政,你上奏的这十议疏可挡吐薄、南诏两国百万雄兵,看你写的十议疏如此周密,可见你早就有出任地方的打算。”

    “朕一事不劳二主,乐于成人之美。”

    “朕就派你为剑南道按察使,领益州刺史,剑南道诸州行于你方便……”

    他想了想,斟酌用词道。

    唐代在地方上行使州县制,但此刻的州和汉时的大洲已经不同,全国有三百六十余州,不好管辖,于是在州上设道,作为监察区。但道往往不设官职,不过皇帝往往根据需要给各道派遣按察使和巡察使,对各道官员进行控制。

    “臣谢陛下信任。”

    白贵微躬身,施礼道。

    唐代还没有到臣子动辄给皇帝下跪的程度,宰相和高一点品级的官员,在朝堂上还有座位。算是真正的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其实一般外放为官、任职的事情,最好是有大臣与皇帝说项为好。但谁让他是中书舍人,相当于皇帝的秘书,不像是外朝的官员,有事坦然和皇帝说,这才会更得到皇上的信任。如果让别的大臣分说,这就难免让皇帝升起猜疑之心。

    “你先别前往剑南道上任,等此次骊山讲武之后,再去不迟。”

    李隆基将白贵的奏折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白贵的书法是他极为喜爱的,将白贵招为中书舍人,替他草拟诏书,也与白贵的书法有关。这份奏折言之有物,载有机密要事,更让他为之心喜。

    “臣明白。”

    白贵应诺。

    现在开元初期是宰相姚崇、宋璟的天下,他这么一个小辈不可能一下子跃居朝堂之上。即使侥幸成了宰辅,但有权的宰辅和没权的宰辅差别很大。明朝时期,徐阶是次辅,还不是唯严阁老马首是瞻,甚至为了巴结严嵩,将自己的孙女嫁给了严世蕃的儿子为妾,这对于次辅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一件事。

    而有些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紧紧闭上嘴巴,乱说话是要得罪人,死人的。

    等他成了宰辅之后,一些事情才可动手。

    张居正亦是如此。

    在嘉靖二十八年,上了《论时政疏》后,陈述明朝弊病。而后见没引起重视,就隐忍负重二十九年,直到扳倒了高供后,才开始改革变法。

    现在白贵觉得,自己等一等,等到时机成熟更好。

    李隆基不是嘉靖。

    不会搁置他二十九年之久。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功养望,到时候天下人自己就会捧着他走到权力巅峰。

    王莽都可做得!

    现在着急这一时半会,实在没有必要。

    “这十议疏……朕还要细观,你到金仙的凤辇上去吧。”

    “不必再烦朕了。”

    李隆基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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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鹿原开始的诸天介绍:
从《白鹿原》开始的诸天,
白贵重生在清末的白鹿村,这里有《僵尸道长二》的甘田镇,有《那年花开月正圆》的周莹,也有《金粉世家》的白秀珠和冷清秋,有《霸王别姬》的小豆子,也有《师傅》的武学,《山村老尸》的楚人美……
道术?
武学?
白贵只想先读书,先和白鹿村的徐秀才学好四书五经,考一个秀才、举人功名(后面会留日的)。
……
本文慢热,从读书一步步开始。从白鹿原开始的诸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白鹿原开始的诸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白鹿原开始的诸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