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受伤
很明显，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敛了敛眉，又松开。
“谢谢，但不用了，公交应该马上就来了，不必麻烦。”聂则远淡漠地解释一句。
随后，他感觉到鼻尖的空气有些沉闷压迫，呼吸连带着重了许些。
觉得烦闷。
对这样的热情，聂则远表示只能无以回应罢了。
姜梦竹僵在原地，可能是因为被拒绝了显得没面子，她问沈长书，有点生气似的：“哪里不好，长书哥？就跟爸爸说一声这是我同学，他会同意的。”
聂则远眉心皱更紧。
沈长书没回。
他笑了一下，依旧没有改口。
姜梦竹更觉得憋气。
倒不是沈长书小气，不想让她载她同学，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沈长书不是那种人。
只是，他刚刚是下意识那么回答的姜梦竹。
姜梦竹看这个男生的眼神那么明显，沈长书尚且都看得那么清楚，到了姜江的车上那，还不得被姜江给戳破啊。
他也是为她好。
而且这个男生，还不一定会领情。
——毕竟看他眼神，很明显就能看的出来。
于是沈长书无奈又笑着说：“走吧。”
姜梦竹明显感受到聂则远排外的情绪，他好像很烦。
巧了，自己也很烦，现在。
尤其是聂则远和沈长书都还不解释。
两秒后，她想着既然聂则远也不乐意。
又想起上次聂则远在操场说的那些话。
姜梦竹舔了舔发白的下嘴唇，低声说：“那，聂则远……嗯……那我先走了，你注意安全，我们下周再见。”
聂则远看她一眼，漆黑的眼眸深邃，蹙眉，嗯了一声。
姜梦竹转身，看了眼聂则远，沈长书缓缓跟上。
和沈长书走回去的路上。
姜梦竹一直没说话，想着刚刚，聂则远似乎是又不开心了。
她是又做错了什么吗？
唉。
难道她刚刚不应该提那个建议？
沈长书看她自己一个人打着伞，刚刚跟同学告别的时候也只说了个“我先走了”，而不是“我们先走了”，很明显不带他。
生他气了？
沈长书摇摇头，大步一抬追上，走到她身边。
两个人并肩，沈长书才散漫一笑，悠悠地解释道：“我看出来了。”
“……什么？”
“你喜欢他。”
姜梦竹有点僵硬，“所以呢？”
沈长书轻轻一笑，继续说：“所以连我都看得出来，姜教授要是知道，会看不出来？”
“你什么意思？”
沈长书长长地出一口气。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刚刚我答应了你捎上他的话，姜教授怕是会发现你早恋。”
“……”姜梦竹反驳，“我没有早恋，最多只是单恋罢了，你也看到了，对方根本不在意我。”
女孩抬起头，故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沈长书要不是看见她眼里浓厚的情绪，溶溶细碎，带着受伤，还真就被她无所谓的状态给骗到了。
沈长书也是这个时候第一次认识到，这个叫聂则远的男生在她心中有多重要。
以前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在意一个人。
沈长书眼角耷拉，哦了一声，“好，单恋。”
“但那也不行，姜教授要是知道可能还好，你现在高三，被你妈妈知道麻烦可就大了。”
沈长书听过李明珠的名号，也了解一点李明珠的个性。
以她的个性，要是被她知道，姜梦竹恐怕会被转学，要么就是那个男生被转学。
反正李明珠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是实话，可听着怎么那么不舒服，姜梦竹蹙起眉，心里暗戳戳地想着。
李明珠李明珠，又是李明珠。
也不对，李明珠才懒得管她。
沈长书还问：“你觉得呢？”
“我知道了。”姜梦竹生硬地回了句。
沈长书一愣，在原地站了两秒，看姜梦竹上前两步打开门车，之后头也没回地坐了进去。
可看她的样子，似乎是真把他当亲哥了？
负面情绪都冲着他撒。
沈长书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这小孩。
沈长书自认为人有脾气的时候，最好还是先别去主动找她，因此上了车以后沈长书也没有主动开口跟姜梦竹说话，只淡淡地跟他导师姜江聊了两句。
“怎么这么久？”
“梦竹收拾了下东西。”
“梦梦，你东西没收拾好吗？”姜江问，“以前不都是提前就收拾好了吗？”
一辆白色路虎里面，姜江坐在主驾驶开车，车子往教育园区出口方向开，沈长书坐副驾位，姜梦竹在后面，缓缓驶过公交车站。
视线随之后移，姜梦竹坐在车窗紧闭的后座，回她父亲的话：“这次没来得及，太忙忘了。”
姜江语重心长地点了点头：“高三了，是该抓紧。”
姜梦竹含糊地应了他两声，按下车窗，窗外的风呼呼地吹进来，她往后看，公交站牌已经变成了很小的一个东西，人影也渐渐远去。
直到消失不见。
“梦梦，窗户关上，开着空调的。”
五秒后，车窗关上，“哦，听到了。”姜梦竹垂下眼帘。
车内，驾车回斛城大学的路上，姜江和沈长书聊了几句有关论文的事情。
“你写好了就发我看看。”
沈长书说好，“最后还差点格式没改。”
姜江一顿，“上次给你说的那些？”
沈长书犹豫片刻，点头，那是上个月的事了，他承认这段时间保研完，自己确实有些懒散。
没想到姜江道：“好，没事，尽量快点改完，我好帮你投出去。”
姜江对他相对宽容，可他也不能仗着这份宽容一直下去，因此沈长书又点头。
实际上姜江跟沈长书的关系不止这样。
他爸爸妈妈跟姜江还是大学同学。
只是大学毕业后沈长书的妈妈就去国外进修，他爸爸是M国国籍，也跟着去了，留下沈长书这个独子长期寄养在他爷爷奶奶的膝下。
偶尔才回来一次。
姜梦竹对他们的对话有些内容听不懂，再加上刚刚那个小插曲，她也不想理人，所以她现在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要么低着头想事情，要么看窗外想事情。
“去哪儿？”姜梦竹冷不丁地问。
看到车子行驶的方向，她忽然就觉得不对劲。
沈长书看了姜江一眼，沈长书没回话。
姜江说：“先去吃饭，饿了吧？”
第十七章 性格不合
姜梦竹微微蹙眉：“不饿，现在是去斛大吗？”
“……”姜江岔开话题失败，只好承认：“嗯。”
姜梦竹低落地哦了一声，过了半分钟，她终于忍不住问：“你还不回家吗？”
按道理来说这次时间差不多了，姜江该回去住了，可他一直没提这事，而且拖了好几个月。
姜江咳嗽两声，似有些为难。
“梦梦啊，这个……”
他支吾了半天，也没这个那个个什么来。
姜教授在学校是出了名的严厉，可到了自己女儿跟前，他就什么重话也不会说了，再说这一次他确实理亏，对这个女儿。
“实在不想说就算了。”姜梦竹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厌烦，“不回就不回，倒也不必一直总找借口。”
姜江一噎，果然女儿还是能看出来的。
他也懒得解释，嗯了一声。
气氛瞬间有些僵硬，姜梦竹按下车窗，原本以为风透进来自己能够好受一点，可这风湿润像一张绵密不透风的网，反而叫人心里更憋闷了。
跟姜江他们吃完饭，沈长书接了个电话回寝室了，留下姜梦竹和姜江父女俩单独相处。
明亮的灯光下，夜晚的小广场忽明忽暗。
“走吧，送你回去。”姜江掏出车钥匙。
姜梦竹落在他身后好几米，姜江回头，看见她慢蹭蹭的动作一怔，问道：“怎么了？不想回去吗？”
姜梦竹翻了个白眼，废话。
姜江笑了一下。
他俩心照不宣。
“这会儿回去应该能看到李明珠吧……”她暗戳戳地说。
没想到姜江却说：“见不到，她去公司了，李叔说的。”
姜梦竹掀开眼皮看他，“爸。”
姜江被她看得有些发虚。
“咋了？”
“你咋这么清楚，特意问了？”姜梦竹瞅着他。
姜江又是一阵咳嗽，对啊。
……
原来姜江跟她一样，都不想见到李明珠。
可她心里清楚知道是一回事，猜测被验证又是另一回事。
本质上，姜梦竹还是希望自己爸爸妈妈关系能变好的。
毕竟那是她妈妈。
可那是希望。
算了。
“行了，知道了，走吧。”姜梦竹知道姜江是想特意趁着李明珠不在的时候送她回去，既然他不想见到对方，对方也不想见他，那便算了。
“爸，你为什么会跟李明珠闹成这样啊？”开车回别墅的路上，姜梦竹吹着风，兀自问着。
既然当初会结婚，那代表以前也是相爱过的吧？
姜江说：“不是闹。”
姜梦竹回头，看姜江打着方向盘说：“是性格不合。”
“……”姜梦竹呵呵地冷笑两声，“现在谁离婚都说是性格不合。”
姜江说是真的，“你以后会明白的。”
“我不会明白。”姜梦竹叛逆地说，“我一辈子都不会懂。”
姜江叹了一口气。
他最后只说：“好好高考。”
姜梦竹这次没回他。
一路沉默。
姜江驱车离开李家别墅时也没说许多话。
自姜梦竹从小到大他就是这样，话不多，却很宠着姜梦竹，导致姜梦竹是个活脱外放又带了点骄纵的性子。
姜江咳嗽两声，看了看她拖着行李箱跟阿姨走进去的背影，半分钟后，咬完一根烟，蹙着眼开车走了。
但其实姜江不知道，姜梦竹也有敏感脆弱的一面，这是源于她妈妈和姐姐。
小时候，她希望妈妈能够像对待姐姐一样对待自己，因此在李明珠面前总是顾忌良多，俗话说越得不到越想得到，那么多次，都是关于怎么讨好李明珠的。
可无论怎么，也讨好不了啊。
书包扔在沙发上，姜江走后，姜梦竹直接上楼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阿姨敲门她也不应，等她闭着眼睡过去，再醒来已是半夜。
她悄悄推开门，过道里只有从外面洒进来的灯光和银白的月光。
姜梦竹看了一会儿，肚子好饿。
李明珠应该已经回来了，刚刚听见门外阿姨跟她说她没吃饭，她也没管她，看向此时李梦熙的房间里灯还亮着，估计是在那儿吧，姜梦竹不想看见她们。
因此她抿抿唇，光着脚下楼了。
别墅偏僻，如果要打车的话还得多走一段距离，需得走出别墅了，姜梦竹才能看见出租车。
而另一边。
聂则远刷完题时时间已经过了好久，他揉着脖子看了看时间，半夜一点多。
聂菲菲已睡。
手机传来消息。
姜梦竹：【你睡了吗？】
聂则远：【没，有事？】
姜梦竹是上上周发手机的时候找他要的手机号码，当时聂则远忙着做卷子，就给她了。
他还没睡，姜梦竹走在路边，本来低落的心情看见这句话，眼睛一亮，却吐槽心起。
一边走一边腹诽，又是有事？有事有事有事，没事就不能找你？
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一个冲动，顺手再把这些腹语发了过去。
聂则远：【……】
姜梦竹想了想，后悔得捏紧裙角，虽然是个省略号，可这显示他至少还是愿意跟她聊下去的。
姜梦竹：【那个，你既然没睡……要出来一起玩吗？我请你喝东西。】
聂则远没回。
他出了房间，打开冰箱找水喝。
聂树成跟他那个老婆忙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道干什么。回了房间里，聂则远今天一直没怎么吃东西，收拾好试卷，他打算去楼下便利店随便买点什么吃。
他推开椅子时手不小心碰到书桌的直角，嘶了一声。
聂则远狠狠皱眉，翻开手，掌心赫然出现一道血痕。
那是刚刚，被聂菲菲用圆规划出的一道口子，现在还血肉模糊。
啧，麻烦。
想到罪魁祸首，又想到不久前那一出仅仅只是因为一瓶水而引发的无理闹剧，聂则远眼底划过一丝厌恶。
饥肠辘辘，随便扯出一段纸巾，在左手伤口处胡乱包了包，聂则远拿上钥匙和手机出门。
聂则远关门，空气寂静，忽然传来的声音即使音量不大也显得格外突兀。
卧室内的聂菲菲被这一声关门声惊了一下，肩膀抖了一下，接着她身体慢慢放松，皱起的眉头松开，又翻个身睡了过去。
走到楼下的便利店，进门时身上的血腥味传到了工作人员的鼻子里，工作人员为了以防万一多，盯他几眼。
聂则远从食品区的货架上拿了一个饭团，又从饮料区拿了一罐可乐。
第十八章 狰狞的伤口
“结账。”聂则远走到收银台。
收银员一边扫货一边一边装模作样地问，“哟，手上有伤啊？小伙子怎么弄的啊，这么不小心。”
看见他是手上的伤，工作人员这才放松了点警惕。
聂则远低眸一瞧，字句轻吐，只问：“多少钱？”
收银员反应慢了两拍，这才想起来：“哦，一共二十。”
这个少年的眼神太过淡漠，导致收银员一时间恍然了，还以为他说的是：不关你事，就不要管。
收银员心中暗暗警惕，果然这年头的小孩，都不好惹啊，脾气这么大。
不过他看着他，那伤。
收银员赶紧推销：“诶小伙子，你那伤口没包扎好，我们这还有创可贴！”
没搭理收银员又说了什么，聂则远提着塑料袋走出便利店，沿着车辆奔腾的路边，聂则远一边走一边看手机，点开微信，这才看见姜梦竹的那条消息。
时不时地打几个字。
聂则远：【不了。】
等了半天等来一句不了。
姜梦竹原本很期待地拿着手机，这会看到这两个字，心里跟一个气球被戳爆了似的泄气。
真是，过分。
过分过分过分——不早说。
风从车外灌进来，她眼角下耷拉，叫了声司机，然后说：“停一下。”
司机看路：“小妹妹，还没到呢。”
姜梦竹：“不去了，叔叔，我就在这下吧，正好下去走走散散心。”
停下车，司机说了声好，“心情再不好也记得注意安全啊小姑娘，这大晚上的不回家，小心坏人。”
“好。”很感谢司机，姜梦竹笑着道：“谢谢叔叔。”
出租车很快开走了。
姜梦竹看了看背后，是一片公园，想起刚刚司机说的话，注意安全，于是她没往里走，直接沿着路边慢慢走起来。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红绿灯路口。
姜梦竹恹恹地等着绿灯亮。
斑马线，红绿灯，姜梦竹回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好久了，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聂则远家的小区附近。
她知道聂则远家住哪，上次去办公室的时候，碰巧看到二班班主任桌子上的学生家庭电话住址信息了。
就是这附近。
她还记得最后一栏的姓名电话住址上，赫然写着斛城南街大道533号。
果不其然，姜梦竹抬头，看见对面就是他们小区居民楼。
蓝色的大牌子上写着：533号。
诶？
如果过去了，会不会碰见啊？
远远的，姜梦竹过了斑马线的红绿灯，走着走着，真的就忽然看见一个人影，她心口一跳。
等走到一处有座位的地方，聂则远一只手提着饭团，叼到嘴边用牙撕了开，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电话响起来。
他看着来电显示皱起眉，好一会儿没接。
过了几秒。
接了，“喂？”
“聂则远……”
“嗯？”
先声明啊，我不是尾随你过来的，我是恰好碰见你，才跟着你的背影过来的，你抬头……这话，犹豫许久，姜梦竹还是没敢说，就算这样，她也一开始就是通过二班班主任桌子上的地址找回来的啊，不算偶遇。
那边突然没了声响，聂则远看了看手机屏幕，还在通话中，他又说：“怎么了？”
“姜梦竹？”
又有什么事？
不过这句话他没问。
少年的嗓音，因为做了一晚上的题，而显得凉薄又低柔，带着明显的沙哑，可能是她那句吐槽起效果了，所以聂则远没问。
听着他的声音，姜梦竹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察出他本来要问的那句话，他应该是要问她又有什么事吧？
看来他是会把自己说过的话，放在心上的。
于是她扣着手机壳，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说：“你抬个头？”
聂则远扭头，看见不远处，姜梦竹穿着一条小白裙子，不安地捏着手机，婷婷站着。
聂则远放下手机，皱眉。
姜梦竹弯起唇角，朝他盈盈一笑。
他面无表情，看着穿着白裙子的少女跳跃着向他跑来。
几秒后，聂则远抿唇，他冷漠凝眉，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儿？”
姜梦竹还是喜欢说实话，她说：“你们班的通讯录上有写，我那天碰巧看到了，所以就找过来了。”
“怎么啦，不行啊？”
她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他，忽略掉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排斥，姜梦竹径直坐到他身边。
反正她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没事，不怕。
他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再说了，姜梦竹不信，他会真的一直不喜欢她的。
这么想着，说实话的感觉也确实好受很多，给自己内心加油打气了一番，姜梦竹又抬头，看着他，注意到他手头上的东西。
拉过他的塑料袋边边，姜梦竹往里看了看，没想到那里面真就只有一瓶饮料，和一个拆了封的饭团。
“你就吃这些？”姜梦竹张大嘴巴，有些惊讶。
聂则远沉默片刻，瞥向她，嗯了一声。
不是，这么点，怎么吃得够的？而且又是快餐都没营养，姜梦竹平时吃宵夜都要点一盘，虽然不一定吃得完。
“诶不对，你手怎么了？！”一愣，聂则远还没来得及把袋子从她手里抽出，姜梦竹就皱起眉，已经主动松开了手，取而代之的是她温凉的小手，抓住了聂则远的手腕，翻开他掌心，脸凑得很近。
“……”聂则远冰凉的手上，仿佛能感受到她鼻翼呼出的温热气息。
尾指动了动。
他说：“没事。”
“你管这叫没事？”
姜梦竹天生胆小，看见这么狰狞的伤口和纸巾粘连，心都揪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难受。
她实在不理解，“不行啊，你受伤了怎么随便用纸巾包一包就好了啊？也不好好处理，你看这都粘在一起了。”
自打来斛城，很少人关心他。
聂则远眼眸低垂动了动。
又想说没事的聂则远，话在喉咙口被堵住了。
女孩似乎哭了？他低着眼一看，是他看错了么。
姜梦竹眼尾通红。
不知道是不是烦心事都堆一起了，还是大姨妈快来了，反正姜梦竹今天心情特别不好。
姜江的事，还有李明珠的事。
也不知怎的，这会儿看见他又这么惨，姜梦竹的心情变得更加难过了，不过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感爱哭了？真奇怪。
哭着哭着又笑了。
第十九章 你今天很难过吗
聂则远甚少见女生这样，表情略微震撼。
她的眼泪一颗一颗无声地往下掉，眨眼之间的速度，又垂着头，脸上的泪被她迅速抹掉。以为这样就没人注意到，却不料有一颗早就滴到了聂则远的小臂上。
那颗泪在他皮肤上滴得发烫。
似乎，从他外婆去世，他小姨哭过之外，他就没有看到过有谁在他面前哭过了。
有些无措。
聂则远去摸口袋，那里面没有纸巾。
下一秒，姜梦竹却用手扯了扯他伤口上裹着纸巾——
“啧。”聂则远轻呲一声。
注意力被拉了过来。
姜梦竹抬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了？很疼吗？我，我轻一点。”
无声地抹了一把脸，她又试图撕开纸巾。
“不疼。”聂则远拧眉抽出手，平淡地道，“没事，不用小题大做。”
小题大做？
看了他一眼。
将他受伤的手强制拉了过来。
她抿了抿唇，低眼思索道，“不行，还是得包扎的，我去找找哪儿有药店。”
“姜梦竹。”背后一道声音忽然叫住。
“嗯？”她转身，看着皱紧眉头的少年。
“你今天很难过吗？”
如果不难过，那为什么，又给他发短信，又打电话，刚刚还那样、还哭。
聂则远眼神有些微妙的不自然，伴随着这句话的问出，耳朵后方的皮肤泛起点点的红。
他鲜少这样问别人。
意识到自己的奇怪，聂则远眉头又皱了皱。
女孩愣了半响。
姜梦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嗯，是有一点。”她低落地说，两秒之后，只见少女又眉开眼笑道：“但是看见你就好啦。”
聂则远慢吞吞地回：“哦。”
原来她今天给他发消息的时候，是很难过的。他不知道，他还以为她只是又无趣了，想随便找个人，陪她一起打发时间。
看着她嘴边深深的一个梨涡就像是星星，抿唇，聂则远指了指她身后说，不免觉得有些亏欠：“一起去吧，这大晚上的，不安全。”
姜梦竹半天没反应过来似的，“好。”
五秒后，她帮他提袋子，走在他身旁，扬起头冲他说：“那赶紧吧，迟了伤口感染或者化脓就不好了。”
聂则远走在侧后，看着她的后脑勺，半晌，他感觉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像是暖流从脚底到达背脊，激起一串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应道：“嗯。”
她带着明显的慌张和匆忙，步履杉杉，聂则远则不紧不慢，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他只在心里道：谢谢。
但你不会……得到你想要的。
所以，别对我这么好了，姜梦竹。
在24小时营业药店买了点碘伏和棉签，又要了一包纱布，姜梦竹付钱的时候，犹豫的眼神止不住地看向店员。
“怎么了？”
姜梦竹说：“你好，能帮忙包扎一下吗？”
她指了指旁边的聂则远，男生歪斜地靠在座椅上，低着头假寐。
“他的手受伤了。”
男店员看了看她，再看了看男生，笑笑：“你不是他女朋友吗？一个大老爷们还要我帮？”
姜梦竹解释说自己不太专业，毕竟自己从没这么做过。
男店员拿起那瓶碘伏，一脸好心教学的样子，教着她说：“拧开瓶盖会吧？用棉签蘸水会吧？用棉签蘸上碘伏，涂在伤口上，再缠上纱布就好了。”
正巧这时候店里又来了人，店员本就不乐意，现在更走不开了。
微微凝语，姜梦竹回头看了一眼聂则远。
聂则远眼神平淡，没把他们的谈话当一回事，他还以为是姜梦竹不太愿意，于是他抬眼伸出手，“东西给我，我自己弄吧。”
“还是我来吧。”姜梦竹带着聂则远在药店门口坐下，即刻就开始帮他包扎。
“我第一次帮人包扎，可能会有点痛，你将就一下。”姜梦竹拆开包装，一边拆包装，她一边吐槽了句那个店员，说他小气，抽个时间帮忙包扎一下都不乐意，真是绝了。
聂则远听见这又抬眼看她，扯扯嘴道了一句。
“其实你不乐意，我可以自己来。”
姜梦竹啊了一声，“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没有，没有不乐意。”
“我只是怕弄疼你，我从小没帮人消过毒，更没帮人包扎过，所以我才想让他来，毕竟我对我自己的技术没有信心，怕给你弄坏了，我承认，我吐槽他也确实是我觉得他太冷血了……但是反正，这些都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多想。”
聂则远看着她，“哦。”
原来是这样。
他还以为在她眼里，给他包扎可能会显得“屈尊降贵”，但看来……是他错怪她了。
抱歉。
女孩完全不知道聂则远内心所想，她一边处理着伤口一便解释，她已经尽量轻了，偶尔还会抬头看一眼聂则远的表情。
边说：“聂则远，要是痛你就说啊，别闷着。”
聂则远缓慢说：“嗯。”
这么慢条斯理，小心翼翼地处理了半个小时，姜梦竹才伸长脖子活动了一下，长长地吐一口气：“弄好了。”
她笑眯眯，看见聂则远却倒在椅子上睡着了。
“……”
一改往日的疏离，少年的睡颜显得较平和没有攻击性。
灯光浅浅地打在他脸上，还泛起一层薄薄的柔光。
因着被这一幕吸引，故而姜梦竹不自觉地小心翼翼，凑近了些。
聂则远近来睡眠不好，他晚上睡觉的时候老做梦，这会就算囫囵睡着了，梦里也还是有一些不好的东西。
他梦见小时候妈妈生病，聂树成坚持要跟她离婚。
他梦见第一次见到聂树成跟他那个情人一家三口的场景。
他梦见聂菲菲表面乖巧，背后颐指气使叫他不准动她们家的东西丑恶模样。
他梦见……他还梦见好多，直到他蓦然醒来，肩上落了一双细手。
“聂则远？”眼前是姜梦竹的脸。
下一秒，聂则远挥开她，条件反射似的，眼里满是厌恶，“滚。”
姜梦竹五指蜷缩，“你怎么了，聂则远？”
她声线里藏着颤音。
其实她心里也是害怕。
他背影顿了一下，之后转过来，说了一句抱歉。
姜梦竹笑：“没关系。”
第二十章 我们现在算好朋友了吧
应该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往回走的路上。
他沉默不语。
不想让气氛一直陷入僵局，于是姜梦竹说：“你刚刚应该是做噩梦了吧！我看见你眉头皱得特别紧，眼珠还转的很快，我就猜你可能是把我认错人了，对不对？”
聂则远没说话，好久嗯了下。
姜梦竹兀自说着：“其实我今天也不是很开心……不过看见你就开心了，好神奇，哈哈哈，可能这就是喜欢的魅力吧。”
张了张嘴，聂则远并没有问她今天为什么不开心，半长时间以后，他沉默也并没有回应她的喜欢。
“诶对了！聂则远，你知道我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路灯下，女孩仰起头，澄黄的灯光映在她脸上，她笑容灿烂，聂则远看着，摇了摇头。
女孩话题岔开得很快。
他都不感兴趣。
可女孩偏要说。
“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
“什么？”
“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姜梦竹一字一字慢慢道，“是出自宋朝诗人蔡确的一首诗，名字叫做夏日登车盖亭，意思是游亭之后，他也就是诗人，便躺在纸屏遮挡的石枕、竹方床上，看了一会儿陶渊明的诗，突然感到有些倦怠，便随手抛书美美地睡了一觉。”
是一幅幸福安逸的美好画卷，已经能够想象了，可聂则远没觉得有什么，只兴致缺缺，想起这会儿可能聂菲菲会醒，醒来看不到他，她怕是又会闹。
她那个个性，闹起来可是个麻烦。
聂则远眉头锁紧。
偏偏她说完，还要偏过头来问他，“是不是很美好？”
聂则远看着手机，默了一下，说了句是。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抬头。
姜梦竹如梦初醒：“哦！对，我们还没吃饭呢。”
聂则远看了眼手里的袋子，“给你吃吧，这附近还有便利店，我待会再去买。”
沉默片刻，姜梦竹欣然接受：“好，那我们……”
“你先走吧。”少年蓦然出声，打断女孩接下来的话。
一顿，姜梦竹说了个好。
聂则远：“我要回去了，还有个妹妹在家里。”
说起“妹妹”两个字，真是显得蹩脚又生硬。但是没办法，聂则远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该说她是谁。
虽然没指望他解释，可他慢半拍又微滞片刻再补上的话，确实让人受宠若惊。
原本低压的心情也因此得到缓解，姜梦竹轻轻一笑，“嗯！”
嗯了一声。
也是，是该走了，姜梦竹摁开手机，发现现在已经半夜两点多了。
于是打到车后，姜梦竹坐在后座，叫司机稍等。
她摇下车窗，殷切地看着聂则远：“聂则远，我们现在算好朋友了吧？”
肯定算是啦，他们今天经历了那么多事，尤其是她还看到了他的伤疤，这就算是交心了吧？
阴影灯光下，聂则远又看到了她嘴边深陷的梨涡。
又想到刚刚她说的那些话。
就当是感谢了。
行。
感谢她帮他包扎。
“算。”他淡淡说。
“哦耶！”于是女孩梨涡更深，笑意止都止不住，她叫司机开车。
“聂则远拜拜，下星期见！”
看着出租车远去，聂则远眯了眯眼，想着姜梦竹这样条件的女孩——
怎么会喜欢上他这样的人的？
明明他和她一个天一个地，她沐浴阳光下，生活无压力。
而他在阴沟里苦苦挣扎，像一只肮脏不见天日的臭老鼠，始终还翻不开身啊……
他们明明一点都不合适。
偏她还愿意扑上来，真是可笑。
买完东西，聂则远往小区内走。
走了片刻。
聂则远僵住了。
……
他摸起自己脸上的那个微小弧度，是自从记事起，就很少会出现的那种。
他笑了。
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淡淡笑了。
想起这半学期以来的种种，是为什么呢。
聂则远虽然因着这张脸，以前在溢城的时候，也有女生向他表明过好感，但如此外向且一再敢接近他的，只有姜梦竹一个。
又或者，她扑上来的原因只是寂寞了无聊了，想找个皮球玩一玩罢了？
想到这里，聂则远突然又攥紧手心，改变了想法，咯噔一下。
也是。
像她们这种条件的女生，对待感情都不会很认真吧。
想起上次在班群里杨康德说过的那些话。
或许，跟别人一样，姜梦竹只是看中了这身皮囊罢了，玩玩而已？
聂则远低垂的眼角隐匿于阴暗的楼道，讽刺一笑，“是啊……”他刚刚怎么没想到呢。
大小姐的喜欢，极有可能是随心所欲，来去无影的啊。
推开门，厚重的铁门落下后有刺啦的响声，聂则远抬脚上楼。
过道里传来啜泣声，聂则远抬头看了看，聂菲菲一身睡衣睡裤，拖鞋踩在脚下，此刻正坐在自家门口，看见他出现后，女孩死死地盯着他。
估计是睡醒了。
“怎么了？”聂则远问了句。
漆冷的楼道里，灯灭了又亮。
“你去哪儿了？”聂菲菲满脸通红，眼神凶狠。
走过她身边，聂则远说：“去了趟楼下。”
“去楼下干嘛？”
“买吃的。”
“有没有我的？”
聂则远薄唇轻扯，“没有。”
“就是你刚刚出门吵醒我的，你半夜出门买东西吃，还不给我买，信不信我告诉爸爸。”聂菲菲生气得很。
聂则远噗了声，掏出钥匙旋开门锁，说了句：“随便你。”
聂则远挺厌烦她的，聂菲菲每次说话，三句当中，有两句不离告状，还剩下一句宣告主权，要么是说让他滚出她们家，要么是说这是她家他们的东西他不能动。
没点新鲜的。
聂则远在玄关处换鞋。
聂菲菲盯着他，又问。
“你买了什么吃的？”
“你管不着。”
“你用的是我爸爸的钱，那这东西就应该是我的。”
聂则远属实是困了，将手里的东西扔到茶几上，他窝进沙发里看着聂菲菲，聂菲菲双手叉腰，一脸蛮横，语气霸道。
“哦？”聂则远这会儿突然没那么生气了，他起了玩心，便开始逗她：“我不给你，那又怎么样呢。”
脱掉鞋冲他扔了过去。
聂则远抿着唇，眉眼散发怒意。
第二十一章 随手可唾
一只不够，就换另一只，但可惜两次都没砸中，聂菲菲气极了，属实是让他躲了过去，于是这次她爬上椅子站上高处，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就冲他砸过去。
聂则远偏头，水杯划过他眼角，啪得一声碎在沙发背后的墙上，碎片飞溅。
他冷着眼好一会儿才回头。
聂菲菲抬起下巴，笑得极为得意：“给我。”
聂则远瞥到她光着的脚，又抬头看了看她凶巴巴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差点被打中眼部产生的错觉，聂则远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姜梦竹。
在她家楼下看着她那一幕。
正是因为如此，聂则远起初，才十分讨厌姜梦竹这样一类的女生。
站在高处，蛮横，自我，笑得张扬。
像太阳一样刺目，又像针尖一样狠利的女生啊。
真叫人恶心。
——但姜梦竹不是。
只有聂菲菲恶心。
意识到这一点。
聂则远迷蒙的视线渐渐清明，他兀自笑了笑，眼角的血痕像一朵罂粟一样妖艳盛开，他一字一句道：“聂菲菲。”
“干嘛？”聂菲菲见他不给，这时候已经主动抱着饭团啃了一口，嘴角还沾着海苔碎，他没说话，轻飘飘地斜眼看了下他，聂菲菲兀自道：“怎么了？我没错，这就是我爸爸的东西。”
擦了擦眼角冒出的血珠，没管聂菲菲擅自夺过去的东西。
聂则远起身进屋。
摔门而入，碰的一声，给聂菲菲吓了个哆嗦。
“你……你摔门给谁看！我告诉你，我才不怕你呢。”
聂菲菲踢开一个垃圾，气狠狠地哼了一声。
第二天聂则远早早的起了，他背着包，打算出门，却遇上迎面而来的聂树成夫妇。
聂树成一脸疑惑：“一大早的，你要出去？”
打算出去找份兼职，嗯了下。
聂则远还未说话。
段琳大叫起来，“呀，这客厅里是怎么了？”
聂则远回头看去，地上是聂菲菲昨天乱丢的布娃娃和拖鞋，沙发上是聂菲菲昨天洒落下来的玻璃碎片，还有桌子上，是吃剩下的饭团和喝了一半的可乐。
段琳却说：“聂树成，你还管不管你的儿子了，我们不在家一天，他跟菲菲就能把家里搞成这样！菲菲，菲菲呢？”
掀起眼皮愣了愣，聂则远冷眼看她。
段琳边说边推开聂菲菲卧室的门，此时聂菲菲早已被她吵醒，揉着眼睛不满地出来，她边走边不耐烦地说：“吵什么啊。”
“菲菲，你跟妈妈说，你昨天晚上回来以后跟哥哥打架了？家里怎么被你们搞成这样，这还像个家的样子吗？”
聂菲菲神色不明，看了眼聂则成，她说：“没有啊，都是哥哥弄的。”
“那客厅怎么到处都是玻璃渣，也是哥哥弄的？你没受伤吧？”
“没受伤。”听到这两字，聂菲菲难免还有点做贼心虚，她不耐烦地抖了抖肩膀，“诶呀你别管了，就是哥哥弄的，反正谁弄的你叫谁收拾不就好了。”
段琳抿唇，眼里满是怒火地去看聂树成，聂树成一眼就看懂了她想说什么。
段琳：你就这么看着？你还不管管你儿子？
聂树成：“……”
他可是看见聂则成眼角的伤了，还有手。
以聂菲菲的性子，想来也不全是聂则成的错。
但聂树成想着不得罪段琳，便试图语重心长地说：“则成啊，你……”
“谁他妈是她哥哥。”聂则远已经厌烦了，嗤了一下，他说：“如果没什么事，我要走了。”
聂树成连忙拦住他，“先别走先别走，我们聊聊，爸爸有事跟你说。”
聂则远皱眉，“什么事？”
段琳吭了一声，拉着聂菲菲神神秘秘地进房间去了。
留下聂则远和聂树成两个人，聂树成犹犹豫豫，拉着聂则远坐下就开始吞吞吐吐，一看就没好事。
聂则远皱眉：“说。”
聂树成昨天跟段琳一晚上没回来，归根结底也是因为这事。
他们在讨论关于聂则远生活费的事情。
毕竟聂则远不是段琳亲生的，是聂树成和他前妻带来的拖油瓶，他们现在算上聂菲菲，相当于多养一个，生活负担加重，段琳工资又不高，以前还能在手头空闲之余买点包包鞋子，但现在连个书房进出都不方便了，段琳对此很不高兴。
因此昨晚段琳拉着聂树成出去开了间宾馆，段琳专门抱怨这件事，还特意叫聂树成出主意想办法。
逼着他让聂则远出去赚钱，再不济，也得让聂则远知道家里的难处啊。
聂树成没办法，只好稍微整理了一下措辞，说道：“是这样的，则远啊，你也知道，斛城是个大城市，我呢，又只是个公司里面跑销售的小职员，你段姨更不说了，前些年家里给的钱让她开个小店做生意，那时候家里经济还算过得去，可谁知这些年经济不景气，她做生意赔了，店也只好关了，我们本来只有菲菲这一个女儿，这每个月的钱省一省也还是能过，可现在多养了你一个……这家里的负担重了，你想一想，当初你非要来斛城，我便去求了李总，现在生活负担加重，你看你是不是可以偶尔放假的时候，出去找个什么事情做呢？趁着还没有高考。啊，其实也不用太累，像什么兼职发单啊，或者给别家孩子当家教辅导啊，都可以的……”
后面聂树成说的什么，聂则远没太仔细听，反正也无非是些叹息埋怨的话，一来是想让他有点感激心，二来是想让他出去赚点钱。
呵，这么早就想让他出去赚钱了。
虽然聂则远心里也清楚，他是寄人篱下，不可避免要承担部分家用，其实就算聂树成不说，聂则远也早有这个想法。
可惜，自己主动的，和聂树成说出来明里暗里的，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大截。
蔑笑着，聂则远看了看这屋子，主卧是聂树成夫妇，次卧是聂菲菲公主，聂则远住在书房。
那是他刚来斛城时，聂树成在书房搭的一张小床。
聂则远就好像是只随手可唾的玩具，偶尔他们心情好了便能有口气歇一歇，否则，就得时刻惦念记住着他们的好。
聂树成，段琳……
聂菲菲。
慢慢地攥紧拳头。
第二十二章 你说什么，我都照做
聂则远突然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我妈要是还在，多好。”聂则远低语。
“什么？”聂树成浑身僵住，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
聂则远抬眼看了看他，思绪有一瞬间的恍然，他扯嘴讥笑忽然说了一句，“你还记得我是你亲生儿子吗？”
甚至他妈妈最后的财产，都是被聂树成和那个女人撺掇着卷跑了的。
气氛死寂了一下。
下一刻，“啪”扇了他一巴掌，聂树成立马结巴大骂：“我，我怎么不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对你不好吗？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要斛城，我把你接过来，你要进斛城一高，我替你去求，你妈妈不在，我对你难道还不够仁至义尽吗？”
段琳明显跟聂菲菲在门内偷听，听见这话也跟着低声骂了句白眼狼，吸血鬼。
聂则远没什么表情的笑了下。
“嗯，对。”
“是挺仁至义尽的，是我说错了。”
舔了舔后槽牙，少年干脆一伸腿，往后大样大摆地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他也懒得再跟他们掰扯，便拨着指甲盖说：“算了，直接说吧，你想让我去做什么，你说什么，我都照做。”
他一副随他们鱼肉的浅淡样子，漫不经心，甚至最后，还笑了一下。
聂树成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给他，没好气，“你自己看吧。”
咬着后槽牙，聂则远滑着看了看，“？”
聂树成没忍住，在他耳边又说道：“李总在给她女儿招物理家教辅导老师，工资待遇都很高，我听说你物理好，你去试试。”
【高考总分690以上，物理110以上，负责学生的周末物理辅导，男女不限，态度端正，品行端正，有责任心，最好有经验，没经验但试课通过，本人满意了也可以，……】
聂树成讥哨，看着是谁，手捏紧了，“聂树成，这次你怕是料错了吧。”
“李明珠的二女儿，我可能达不到她们想要的要求。”
“毕竟你看这第一条，我可就不满足啊。”
斛城，李家。
李明珠近日都起得很早，除了处理公司的一些事情，李明珠还比较关心姜梦竹的高考，毕竟她都高三了，再怎么说，李明珠也不希望自己女儿以后出来是个二本。
于是她在餐厅吃着早饭的时候，忽然问了一句，“她呢？”
李梦熙看了看这桌子上，除了她自己和李明珠，还有一旁站着的阿姨，就没有别人了，李明珠这句她呢，很明显是在问今天缺席早餐的姜梦竹。
李明珠很少关心姜梦竹，于是李梦熙微笑：“梦竹还在楼上睡觉呢。”
李明珠神色一凛，“这都几点了？还在睡？也不想想自己物理成绩。”
李梦熙还比较有理智，她道：“才七点，妈。而且梦竹昨天本来也回来的比较晚。”
李明珠拿刀叉的手忽然顿住，“什么回来的比较晚？我们回来的时候，她书包不是在沙发上了吗？”
李梦熙啊了一声，“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吧，是我记错了，妈。”
她垂下眼，咽了咽口水。
李明珠多精明，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对劲。
“记错了？”
“你是这么马虎大意粗心的人吗？她该不会是昨晚偷偷溜出去了吧？”李明珠稍一细想，都能想出这里面的不对劲来，甚至越想越偏，“梦熙，你老实说，她是不是背着我偷跑出去跟男生约会了？你不说我就叫阿姨去查监控。”
李梦熙正要开口。
“是。”
一道声音猝然落下，姜梦竹站在楼梯上往下俯瞰，直接承认了。
李明珠瞅了姜梦竹一眼，冷笑链链，火冒三丈，果然是个没规矩的。
“你昨晚真跟男生出去约会去了？”
姜梦竹下楼，直言快语地说道：“怎么了？李董事长，你不是不管我吗，——诶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物理考得不好……你偷偷翻我书包了？”
别以为姜梦竹不知道，她昨晚下楼的时候，书包拉链没关，明显是被人动过。
这么看来，果真是她了。
姜梦竹眉眼冷对。
“你到底昨晚去哪儿了？”李明珠可毫不客气，轻哼一声，“我翻你书包那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身为你妈，我就该管着你。”
也不知道从小到大她只管的那个人是谁，还好意思说是她妈要管她，哈，笑掉人大牙，姜梦竹讥讽着腹诽道：两面派，还精明得要命，翻脸比翻书还快！
懒得再去猜测她的心思。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姜梦竹叫李阿姨帮忙递过来了一副碗筷。
看她不以为然的样子，李明珠厉声：“再说了，我不翻还不知道呢，你物理原来这么差，才八十多分，你姐姐当年一百一一百二随便考。”
姜梦竹低眉顺眼：“是。”
是是是，反正她永远比不过她姐姐，她姐姐才是她的宝贝女儿。
李明珠拧眉，知道她为什么一直不喜欢姜梦竹吗？是因为李明珠比她听话懂事多了。
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李明珠慢条斯理地道：“所以我给你找了个物理老师，找好了明天就开始上课。”
姜梦竹一顿，“谁啊。”
“还不清楚，反正已经在招了。”
姜梦竹皱眉，“你做这些事情能不能之前先跟我说一声啊？”
筷子只差没扔出去了，姜梦竹真是烦了，她不希望别人对她擅作主张，尽管她以前也很希望李明珠像安排姐姐一样来管束她。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我不能替你做决定吗？”李明珠审视的眼光瞥来，看她手上捏得紧紧的筷子，又轻幽幽地说了句，“你敢跟我发脾气你试试？”
姜梦竹想扔筷子的手止住了。
李明珠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昨晚回家看见沙发上姜梦竹的书包里，物理卷子是个八十多分的成绩，李明珠当即皱眉，打了助理的电话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叫人发了物理家教的招聘信息出去。
谁知道姜梦竹竟然还不满意？
不过就算她敢不满意，这会她的助理已经在如火如荼帮她筛简历了。
“不是，”姜梦竹心烦意乱，却暂时还没有那个能力敢反抗，她一个念头当即就脱口而出，“可我已经有人选了！”
第二十三章 人选
李明珠一顿，眼眸微眯起来：“谁？”
“我们年级物理第一。”
李明珠“哦？”了一声，在吐司上面抹上酱，一边咬一边问：“那是谁？”
“我怎么知道那是谁。”如果说了是聂则远，只怕李明珠会产生怀疑，低着头，姜梦竹睁着眼睛说瞎话，一个劲儿地含糊起来：“嗯，反正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他物理好，跟我一个学校一个年级的话交流起来也很方便，就要他了，让他来当我的物理辅导吧！毕竟斛城一高的题跟别的高中题又不一样，平时还可以讨论一下物理的学习方法之类的，多好。”
姜梦竹咬唇，看着碗里平复自己紊乱的呼吸。
呼了呼气，觉得自己说的真对，她真是个天才。
一愣，李明珠竟真觉得姜梦竹这话属实说的有点儿道理，同龄人的话，说不定更有一套。
十几秒后。
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想了半天，李明珠确实有点动容了，她拿起手机。
姜梦竹又说：“诶，唉算了算了。”
李明珠一顿：“又怎么了？”
李梦熙看着这一幕。
“……”姜梦竹想了想，还是别了吧。
先不说聂则远会不会乐意，就算他同意，那也是牺牲他自己的复习时间来辅导她，聂则远本来成绩就靠着物理处于中上位，这么一辅导，别再把他成绩拖垮了。
为他着想。
姜梦竹搅和着碗里的稀饭，觉得自己刚刚还是有些冲动了。
“怎么还反反复复呢，原因？”李明珠皱起眉，言辞凛冽：“说话。”
这个女儿，一点都不果决，一个想法而已，还要来来回回改好几次，果真学了跟他爸一样的！优柔寡断。
“人家现在学习也紧张呢，都是高三生，都要顾着高考，你给再多钱人家说不定也不愿意来，你……还是按您原来的要求找吧，找了我认就行。”姜梦竹小声反驳说，头一次这么肯低声细语地跟她低头。
李梦熙这是倏然笑了笑：“是呀，妹妹说的有道理。”
李明珠看了看她，却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下一秒，李明珠扣了手机，一旁的李梦熙站起来，给李明珠捏了捏肩，李梦熙撒娇道：“妈妈，没想到妹妹有一天也会为别人考虑了，这是好事啊，简历您让助理发我，我替梦竹选，您就别管了。”
可是又不知道这里面藏着什么猫腻，李明珠有些厌倦了，也确实懒得再去多管这件事，“行吧。”
“你好好替她选选。”李明珠拍了拍李梦熙的手背，对比之下，李梦熙要比姜梦竹省心多了。
姜梦竹看了一眼这母慈女孝的场面，无声地撇了下唇。
几秒后，她丢了勺子起身道，“我吃饱了，先上楼了。”
“诶，小姐你还什么都没……”吃呢，诺大的客厅，只有阿姨回应了她。
姜梦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找了一本上次没看完的书继续看。
半晌，一页都没翻。
“……”
姜梦竹心不在焉的，把书扔了，又拿起手机，微信上显示没有新发来的消息，聂则远的微信头像上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姜梦竹点着屏幕，有点郁郁。
姜梦竹：【聂则远，你在干嘛？】
聂则远：【写简历。】
聂则远面无表情的，因为现在是在电脑上，所以很快看到了姜梦竹的消息，也就顺带快速地回复了她。
姜梦竹：？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好奇地问他：【写什么简历呀？】
这次聂则远回复的稍微晚一点了。
他说：【找工作的简历。】
姜梦竹这次指尖都微微颤抖了，她努力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慢慢打字：【你要找工作吗？】
聂则远没回。
思绪一转，想到不久之前的客厅里，听到他说的话以后聂树成也没放弃，直接道：“你去试试嘛，反正你物理成绩那么好，又跟李总女儿在同一个学校，说不定就成了呢？”
虽然聂树成说的很有道理，但聂则远知道，“成不了。”
他想到李明珠。
绝对不可能。
但聂树成那边是个麻烦，他贼心不死，跃跃欲试。
于是聂则远就打算投别的兼职，做个零工。
姜梦竹抿着唇等了半天，他没回，她干脆直接发出去。
姜梦竹：【如果你要找工作的话，可以来当我的家教，怎么样？正好我妈在招人。】
聂则远打字的手指蓦然停了下来，他点击聊天框，回复到：【？】
反正聂则远就算不来当家教，也会去做别的，那还不如就做她的家教好了！
她还可以帮他辅导英语。
姜梦竹于是把李明珠朋友圈的那条招聘截图给聂则远发了过去，又把她想的那几句话给发了过去，以此来证明她所说的是真的。
聂则远皱了皱眉：【可我还没高考。】
姜梦竹愣了愣，哦，真别说，她还没注意到有这一条。
姜梦竹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地推开门，看下客厅，一楼的大厅里，赫然只站着李梦熙一个人，李明珠已经走了，正好，于是她大声叫道：“姐？姐！”
李明珠已经出去了，现在只剩下李梦熙和阿姨在客厅，听见她的叫声，李梦熙皱了下眉，“怎么了？”
只见她妹妹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光着跑下楼来，满脸喜悦地叫她上楼：“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说。”
这次姜梦竹突然又觉得李明珠把这事交给她姐姐，简直是一个天才的决定！
本来姜梦竹还担心影响他学习，既然聂则远也要找工作，那岂不正好？
她还能辅导他英语，他们互相成就！
李梦熙回头看了一眼阿姨，见阿姨低下头。
李梦熙眼睛转了转，转眼，她柔柔地笑道：“行，什么事啊？”
“你上来就知道了。”
“怎么还神神秘秘的呢。”阿姨听见两姐妹的声音越来越远，抬头，又呼了一口气。
“到底什么事啊？”李梦熙笑着。
直到上了楼，关上房门，姜梦竹才问李梦熙，低声问道：“李明珠的那些简历都发给你了吗？”
李梦熙一愣，“还没。”
“妈妈就是妈妈，怎么能直呼其名呢？”李梦熙温声教育她。
姜梦竹：“哎呀知道，我就是顺嘴那么一说。”
第二十四章 疯了吧
笑了笑，李梦熙又听她问：“那大概什么时候发给你啊？”
“应该今天下午，——怎么了？”
“没什么。”姜梦竹磨磨蹭蹭，温温吞吞地捏了捏裙子，“就是我有个同学，想做兼职，正好，他物理成绩又是我们年级第一，刚好合适！要不让他来当我家教吧？”
“哦？人家愿意吗？”李梦熙蹙了蹙眉。
“愿意！”
“你们年级物理第一？”
“嗯嗯。”
李梦熙老觉得这话不久前就在哪里听到过吧？
刚刚吃早饭的时候，姜梦竹就说了想请这位“物理成绩第一的同学”来辅导她。
可后来又变了。
这会儿刚做了决定，又变回来了。
有猫腻。
看来这个“物理成绩第一的同学”，跟她妹妹的关系不一般啊。
李梦熙脸色变了变，想了一会，又觉得倒也不是不可以，她又笑着说：“好啊。”
不就是妹妹想个谈恋爱嘛……刚好，这样妈妈要是知道了……也只会更加不喜欢梦竹了。
只不过现下妈妈那边可能会有点麻烦。
李梦熙垂下眼皮整理了一下衣摆，心想现在要是就被妈妈那边发现了，效果可不太好。
得瞒一瞒，找个合适的时机，才可以呢。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成了，姜梦竹跟做梦似的，“真的吗？”
她跳起来，拉着她姐的手，“太好了！谢谢姐。”从来没这么喜欢她姐姐。
李梦熙神色自若地点点头，“不客气，应该的嘛。”
“只不过。”姜梦竹抓紧了一下她的手，听见这三个字，耳朵都竖起来，一颗心高高提着，眼见李梦熙郑重其事地说道。
“你懂的，千万别让妈知道。”她故作严重。
姜梦竹松了一口气，豁然一笑：“这是自然。”
“好，那就这么定了。”李梦熙精致而漂亮的脸上，也跟着展颜。
“就这么定了！”姜梦竹欢呼。
不知道李梦熙七拐八绕的心思和布线深长的谋局，她还以为她就是单纯的想帮她这个妹妹，瞒下来一件事。
后来才知道，她只是怕她抢走妈妈罢了，姜梦竹笑着，只怪自己当年一直都太天真。
……
姜梦竹欣喜若狂着告诉了聂则远。
问完以后，聂则远只神色淡淡，想着既然如此顺水推舟，倒也不必推辞，说了个好。
他其实不是很愿意当她物理辅导，但当的话，也没什么损失，而且拒绝没有理由，这事就算是彻底定了下来。到了李明珠那边，她问起的时候，李梦熙只说人已找到了。
“是梦竹自己选的，周末辅导，我心想既然是自己的辅导老师，也肯定得她满意才行，我叫人去看了，也觉得不错的。”李梦熙嘴角带笑，有所隐瞒。
李明珠挺信任她的，便随口道，“既然你看过了那就好。”
忙着公司的事，李明珠整日里到了点就走了，周末的时候，姜梦竹只会趁着李明珠和李梦熙不在的时候偷偷把人带回来。
因此过了快半学期，李明珠也不知道她的物理辅导是聂则远的事儿。
阿姨看见，装聋作哑，装作不知。
这天。
斛城一高的期末考试的之前，通常会有各种大大小小的周考和月考，模拟考，因为前半学期就已经把整个课程上的差不多了，所以后期就基本是复习整个的高中知识和回顾，加考试。
这天刚好又是日常的一天，对这种考试，他们一般会抽时间在学校里的图书馆进行复习。
前半学期自打入学考试之后，聂则远的成绩排名虽然依旧不拔尖，但在年级的成绩排名中是属于次次上涨，但这几次月考，聂则远都考得不太行。
姜梦竹说：“聂则远，我看你卷子了，你理科一向是强势学科不怕的，可英语语文着实是落的有点多，要不我帮你补补吧？”
图书馆里，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此时聂则远抬起头，“不用。”
他们是在给她补习，给他看英语算是怎么回事？
他又低下头，姜梦竹看了看他手里的，依旧是物理，她有点恼了：“你别光顾着你这物理呀。”
她把物理卷子抽走了。
聂则远抬头，无语地看着她。
“我看的是你的卷子。”
“……”姜梦竹说，“哦……那也别看了，诶，我们一起来看看你的英语吧。”
虽然姜梦竹的物理在聂则远的补习下分数有所上涨，但还是没能上过一百。此刻姜梦竹半趴在桌子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眨巴眨巴眼问，“怎么样？”
沉默了几秒，聂则远无可奈何：“不行。”
其实他原本是想着今天早点给她弄完，自己回去做两套英语卷子的。
但大小姐要搞，他就只能顺着她。
顿了片刻，虽然是说的不行，但聂则远还是翻开书包，抽出自己这几次的英语卷子放到了她的面前。
……
意料之外，姜梦竹惊呼过后，暗暗一笑。
聂则远放松了点靠在椅子上，垂下眼转起笔来。
女孩大摇大摆地看了起来，辅导这么久，她就知道，聂则远对她肯定有所改变。
聂则远掀开眼皮看她一眼，心说他也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疯了吧。
不行，下次不能再这样了。
聂则远其实阅读和完型都还行，就是听力和作文这两块掉的分有点多，一是因为他们那边不在意听力，二是资源也有限，姜梦竹恰好最喜欢英语，她英语说得很溜，小时候家里的英语家教就是外国人，她日常交流起来完全是没问题的，所以就开始一句一句的放听力给他听，如果他没听懂，她还可以复述一遍。
至于作文，姜梦竹列了一张单子出来，给聂则远：“上面都是常用的短句和高分句式，你下次考试之前就给背下来，然后写作文的时候就给他用上。”
“嗯。”
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聂则远看了看单子上面的短语句子，满满当当，他忽然觉得有些本末倒置。
明明是他受雇来给她补习物理，她却偏偏要给他补英语，这要是让李明珠知道，非得好好说她一顿。
可姜梦竹强势惯了，聂则远也懒得去纠正。
“好了。”漫不经心地收了单子。
他们收拾东西回家的路上，姜梦竹问道：“聂则远。”
“你大学想考哪个学校啊？”
第二十五章 不害臊吗
聂则远随口一个：“斛大。”
姜梦竹眼睛一亮，更兴奋了，“真的吗？我也想考那个大学，我们考一起吧？”
聂则远看她一眼，眼珠微转：“但是也说不准，可能去京都。”
斛城发展前景好，聂则远是想留在斛城的，可惜聂树成一家在的地方，聂则远又觉得束手束脚，压抑难待。
还不如干脆去京都，京都有他小姨，虽然势力不强也能照应一下。
聂则远看着天边，远处的残阳把云染成橘红色，树梢和房屋尖尖因为逆光阴暗笼罩。
成长的时间，显得那样慢且长啊。
他眯了眯眼睛。
这一年，聂则远的人生规划里面，没有姜梦竹。
得知这一点的姜梦竹，不免觉得有些伤心。
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经常一起复习，她还以为……她跟聂则远已经是很亲近的关系了呢，原来不是呀。
原来一直都依旧只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呢。
“那也行呀，京都好歹也是首都呢，地方也好，人肯定也都不错，……反正你去哪我去哪。”
低落不过片刻，她便又笑嘻嘻起来，活泼乱跳的，说了半天，姜梦竹其实不过就是想表达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
聂则远斜了她一眼。
“你以前追人，也是这样么？”
想起什么，班群里曾经说过的那话，他声线被压得很低。
讥讽又带着轻蔑，他嗓音埋得极低，马路边一辆汽车奔腾而过，彷佛燕过无痕，将这句话的声音盖了个首尾，严严实实，干干净净。
姜梦竹没听清，“啊？”
过了两秒，聂则远眼眸微闪说了个没事。
也幸好她没听到。
不然容易引起误会。
他对她，不感兴趣。
对啊。
他应该想的是不害臊吗？
这么明目张胆的没管他答不答应。
——她就擅自做主，说要跟着他。
聂则远听完，不免觉得有些可笑，最荒谬的是，他竟然还是改不了耳朵会发烫的毛病。
哧，真是……
他其实还是不应该说这句话的，毕竟他不喜欢她，这样的话要是一说出来，显得在意。
嗯。
握在手里的废纸团捏紧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在给自己强调了一遍，这一遍在心里说完以后，聂则远眉梢一挑，心情又好了许多，他仰头淡淡地道：“走吧。”
姜梦竹单纯，真以为他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她天真烂漫地点头：“嗯，一起走吧！”
后来大学三年她想着，要是当初早听到了这句话，或许，也就不会那么执著地要跟他考一个的学校了吧。
——什么叫以前追人？
狗东西。
她这个时候明明从小到大，就只追过他一个啊。
这次期末考试，聂则远的英语，出乎意料的考得很好。
斛城一高的考试，一般都是今天考明天出成绩，再不济也是后天就发卷子，反正机读加老师加班，改卷子的效率很高。
因此期末考完，老师不会让学生马上回家，一般都会在学校再待个两天，等老师将卷子讲完，再放假。
这天清爽的上午，聂则远坐在教室里，看着自己手上的英语卷子，挑了下眉毛。
没想到姜梦竹的辅导还真管用。
他们昨天结束了考试。
聂则远的分数从原本的110左右变成了现在卷子上的132分。
聂则远的英语分数提高了近20分。
下课铃响，等老师一出门，二班的后门蹿进来了一个女生。
“聂则远！我物理考了112分！”姜梦竹抓着聂则远的手，小跳兴奋地如是道。
有稀稀拉拉的目光往这边看过来，聂则远喉结滚了下，“嗯。”他拉下她抓着她胳膊的手。
姜梦竹说：“我太高兴了，你的辅导果然有用！”
他平静道：“涨了就好。”
姜梦竹本来各科成绩就不错，除了物理，这次物理成绩一上来，其他科再正常发挥，这次排名直接进了年级前十，在斛城一高的年级前十，分数已经完全够上全国内最好的大学了。
可他的总分，还需要努力……聂则远拳头紧了紧。
聂则远眉眼舒展说，不过：“你的辅导也挺有用，我英语成绩涨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喜悦的心情感染了聂则远，聂则远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可见愉悦。
虽然物理考试的时候有些失误，导致成绩排名依旧不甚出众。
“真的吗？涨了多少？是不是听力错的少了？”姜梦竹眼睛澄澈明净，又是开心又是惊讶地抓起他桌上的英语卷子看。
她是发自内心。
聂则远是了一声，姜梦竹顺势就坐到了他前桌的座位上，这时候身旁走过一人，低声说着什么。
聂则远听见，抬头看了一眼。
“聂则远还真是一点不避讳啊，把女朋友都带到班里来了。”
“听说他们还一起上下学，没事就走一起呢，聂则远可真行啊，不会跟姜梦竹那个了吧，把她办了？”
“你说什么呢！乱开黄腔。”教室里忽然爆出一声哄堂大笑，那男生看了他们一眼，接着推搡着走了。
蓦地，聂则远眼神犀利。
姜梦竹：“嗯？怎么啦？”
看着她，一秒后，“哦，”聂则远意味不明，声音微弱：“没事。”
看来她没听见。
“晚上一起吧？去我家，我们互相给对方看看卷子。”
眉眼晦暗的聂则远看了看女孩白净明朗的脸蛋，半晌后，他低低回了一声，“行。”
还要一起吗？这样，到底好不好呢。
姜梦竹高高兴兴地抱着卷子从二班门口出来，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
“看啊，人家又从二班出来了。”
“估计又是去找聂则远了。”
姜梦竹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脚步也慢慢放缓。
自打上次学校消息传出来聂则远家跟李明珠有关系，年级里有些看不起聂则远的女生现在也开始逐渐关注他了。
“……”
真是。
势利眼！墙头草！两边倒！
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的关注点完全偏了，姜梦竹为防止自己多几个情敌，特意留了一耳朵，听她们继续说着。
“贱不贱啊，人家不理她还一个劲儿地去找，诶，你说是吧？”
这句话，立马让姜梦竹猛地咬紧嘴唇。
“哈哈对啊，一个男人，要是把我拒绝了我，我立马头都不回就去找下一个，世界上男人那么多，就非得吊死在一棵树上，没那个能力去够，何必呢。”
第二十六章 怒气和酸涩火气一起往上冲
“虽然人家确实长得帅。”一个女生认真地分析到。
“但成绩一般啊。”
那女生立刻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对。”
人走了。
姜梦竹顿在原地，松开牙，下嘴唇咬出一排牙印。
她闭上眼，缓了缓，心说有些话，确实戳中了她的心口上。
但这些人，之前看聂则远家没权没势，就说人家长的一般？
现在倒是终于承认人家长得帅了？
哼，呸！假惺惺。等着看高考吧，聂则远一定考得比谁都好！！
特意忽略掉心里因为那几句话而衍生出来的别的情绪，姜梦竹带着这几句吐槽，她只不服气，紧接着，气哄哄地回了教室。
晚上放假。
李明珠今天不在，姜梦竹回家路上，看到李梦熙给她发的消息，回了个OK过去。
“走吧。”她偏头对聂则远笑了笑。
聂则远背着书包，额前的碎发遮住眉毛，单单嗯了一声。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每次回家都要先发短信问一下。
推开门，姜梦竹放下书包，表情顿在脸上，只见客厅里端端正正坐着李梦熙和她妈。
李明珠。
靠。
操，糟了，姜梦竹转身推人，一把将聂则远推了出去。
……？
聂则远站在门外，不知所云。
突然被姜梦竹大力推出了门，聂则远皱眉蹙额。
门关上，她整理好表情，慢吞吞走进去，顺便笑了下，“妈。”
李明珠慢悠悠地抬起眼。
“您怎么回来了？最近不忙？”姜梦竹皮笑肉不笑。
李明珠哼笑了一下，没说话。
姜梦竹挤眉弄眼地看着她姐，姐，怎么回事？你发消息不是说妈在公司吗？
李梦熙抿了抿唇，没出声。
聂则远还在门外，可看这样子，这场景，姜梦竹忽然心里咯噔一声，意识到，她妈多半是知道了。
刚刚是在诈她？
姜梦竹：“妈，您……”
“阿姨，把人叫进来。”李明珠面不改色，沉声呵斥。
姜梦竹心说，完了，这次是真完了。
她真知道了！
——谁告诉她的？
姜梦竹猛地看向李梦熙，李梦熙眼神为难，又看向阿姨。
——原来是阿姨？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想着自己要不要现在回去了，要不然就这么一直等着也不是个事。
可就在少年转身准备出庭院的时候，被一道声音叫住了。
是她们的阿姨，客客气气，站在门口，说道：“夫人请你进去。”
聂则远愣了一下，抬脚。
进屋以后，玄关不远处站着姜梦竹，沙发上赫然坐着身穿红色裙装的李明珠，聂则远皱眉，移开眼和看过来的姜梦竹目光对上，她眼神充满歉意和不安。
怎么了，聂则远嘴巴动了动。
李明珠说：“坐吧，站着干什么？阿姨，给这位同学倒杯水。”
暂时不了解情况的聂则远只好先坐下。
姜梦竹坐在了他身边，李明珠笑了笑，拿起水杯，直接开口：“你们俩交往了？”
大家皆是一怔。
姜梦竹先缓过神来，看看李明珠，再看看聂则远，磕磕绊绊解释说：“没有，没有啊，妈，你听谁瞎说的，我们没有交往！我们只是在补习。”
看着聂则远。
聂则远捏了捏手心，对她的话，也稍微点了下头。
“补习。”李明珠明了似的点了点头，“哦，那就是说你的补习老师确实是聂同学了？”
姜梦竹：“嗯。”
“那是你先看上的他，还是他先攀上的你呢？”李明珠漫不经心，往前放下水杯。
聂则远喉咙干涩。
就知道。
不会那么简单。
姜梦竹脸色难看：“妈，您说什么呢，这么说也太难听了。”
什么叫攀，这么当着人家面，说的什么呢。
“是我让他……”
“我说的难听吗？”李明珠嘴角勾起一个张扬的笑容，扭头，问李梦熙，“梦熙，你说说呢？你妹妹不经过我同意就擅自决定自己的家教老师，我问问情况，有什么不妥吗？”
李梦熙脸色不似平时红润，唇畔也有些干，她抿唇笑道：“妈说的是，没有不妥。”
“这件事我也有错，是我没有仔细打探清楚，梦竹，还不快跟妈道歉？”李梦熙这时在一旁淡淡给她施压。
原来是这样，聂则远略有了然。
“我……我凭什么……”姜梦竹微微侧头，用余光看见聂则远半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周身的气压有点低。
她脸一冷，干脆也不说了。
“我不道歉。”憋了半天，姜梦竹憋出这句。
凭什么，她侮辱人，她还有理了？！
李明珠见聂则远拉着脸，什么话也不说，她招了招手，轻笑着叫阿姨送客。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聂则远倒是没什么表情，也没看出来多生气的样子，走之前还道了一句再见。
李明珠稍一挑眉，对这一点还挺满意。
——这男生，挺能忍啊，能成大事。
看得出来以后是个有能耐的……如果他以后都能安分守己，不再打他们家主意的话。
李明珠会对他的印象稍有改观。
聂则远则慢慢往外走，但走了以后。
他心想，只不过今天这一出，他跟姜梦竹算是彻底完了，他低头看了看手心，接着捏紧，淡淡地，笑了一下。
她骗他。
门关上过了两秒，姜梦竹恍然抬头，才意识到什么，站起来往门口恍然无措地小跑着过去，心里默默祈求着，不要，别——
聂则远关上门。
“你今天出了这个门，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妈。”李明珠冷若冰霜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冻得人背脊发凉。
管不得最近姜梦竹脾气见长，看来都是跟这个小子学的，再有能力，也不能勾搭她女儿早恋。
姜梦竹顿在原地，心里的怒气和酸涩火气渐渐往上冲。
李明珠嗤笑一声，慢悠悠地道：“要不是今天在公司碰见聂则远他爸，我又询问了你们班的班主任，知道你跟他在学校走的异常近，我还不知道你的那个素未蒙面的家教老师就是他，阿姨，是想现在就退休走人了吗？”
姜梦竹转身：“所以呢？是他又怎么样，对于补习来说，成绩提高不就行了吗！”
姜梦竹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怎么了，她忍无可忍，李明珠眯起眼。
“啪”一声，下一秒，姜梦竹偏头，脸上一个红印子浮现出来，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第二十七章 故意躲着她
李明珠看着她：“姜梦竹，别不知好歹。”
姜梦竹泪水溢满眼眶，喉咙因为忍而疼得难受。
“还冲我发起火来了是吗？不知悔改。成绩提高了有什么用，你的礼仪都去哪儿了，今天这一巴掌就是告诉你，别以为当我李明珠的女儿就可以为所欲为，知道吗？”呵斥完，李明珠又说：“阿姨，以后那个男生要是来了家里你再瞒着我，你就直接回家。”
阿姨低弱地道了一声诶。
抿抿唇，女人踩着拖鞋上楼了。
本想解释两句的，李梦熙见她妈竟然动手了，这个时候姜梦竹心情肯定十分糟糕，所以她在不久后也什么都没说，上楼了。
李梦熙瘪嘴一笑。
地上凉，小姐起来吧……这么想着，阿姨却也没敢来劝她。
叹了一口气，算了，都快被炒了，阿姨自身都难保，还是回自己屋了。
姜梦竹在客厅呆坐了好久，泪眼朦胧时抬头。
呵……这就是她妈。
连阿姨都为难。
……不对啊。
如果是阿姨的话，为什么她妈还说是阿姨瞒着她的呢？
姜梦竹抬头，看了一眼李梦熙离去的方向，可又不敢相信。
是李梦熙。
夜幕逐渐降临，这里万籁俱寂，荒无人烟。
原来，是她。
笑了一下。
果然不是一路的人，就算是亲姐姐，当初也就应该信不得。
姜梦竹忽然第一次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转而几秒，她豆大的泪珠往下一粒一粒地滴，泪痕布满脸颊，蓦地大笑几声，又紧接着放声大哭。
怎么会，这样的。
时间一晃。
到了高三下学期。
喻晴晴拉着姜梦竹的手走过二班。
周围一起走着的还有跟张孟勾肩搭背的徐子言，他俩是室友。
听姜梦竹说完，喻晴晴问道：“然后呢？你就没找他道过歉了吗？”
姜梦竹见聂则远埋头做题，一眼都没抬，难过极了，只好默默往一班走，“找过，但没机会，每次去找他，他都有事，要么就是在做题……要么就是有别的事，我也不好再打扰。”
姜梦竹感觉聂则远像是故意似的，故意躲着她。
但其实，换个方面想，如果是她遇到这种事，肯定也气到七窍生烟，不愿意再跟对方有交集了。
也是她的错。
但……唉，可是，怎么办呢，总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喻晴晴瘪着嘴点点头。
看着姜梦竹心情低落，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个开朗活泼的小太阳。
“没事儿。”喻晴晴安慰姜梦竹，说：“小事儿，这件事又不全是你的错，……再说了，你们不是说好考一个学校吗？现在也就半学期了，这学期期末，高考一考完，那就谁也管不了你，那时候你再去找他就行啦？”
姜梦竹点点头，觉得喻晴晴说的有点儿道理，她鼓起了一点勇气，“嗯。”
虽然勇气不多。
她还没跟喻晴晴说，她不知道聂则远到底答应没呢，跟他一个学校。
旁边张孟抬头瞟了一眼徐子言，徐子言果然瘪着嘴啧了一声，对此表示不屑。
“还念着呢。”徐子言又小声又劝似的语气，说道：“不明白那聂则远有什么好的，你喜欢这么久。”
喻晴晴瞪了他一眼。
姜梦竹懒得搭理他。
“再说了，他不喜欢你，算了吧！男生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种事很难的。”
喻晴晴赶紧打断：“我们这周放假出去吃吧？诶前面那个巷子新开了一家烧烤……”
姜梦竹抬头，几秒后，唔了一声。
喻晴晴一笑。
大家其实心里都知道，喻晴晴刚刚音量蓦地拔高，盖了徐子言先出口的那句话，是不希望姜梦竹再因为聂则远的事受什么影响。
姜梦竹其实也听见了。
喻晴晴作为她关系最好的朋友，其实是知道这个暑假，姜梦竹的心情都没好过的。她跟李明珠的关系也是一样，降至历史冰点。
又过一周。
她们去了学校外面的商业街吃饭。
姜梦竹说。
开学以后，她都想出去住了，她甚至还跟姜江提过，姜江觉得为难，他声称这事办起来估计得要好久，让姜梦竹周末就好好待在学校，只要不回家就行了。
等上了大学，就可以不住在李家了。
姜梦竹说姜江已经在斛大附近买了房。
问他什么时候的事，姜江说是好几年前，姜梦竹刚上初中那会，姜江买下的，只是只是最近才开始装修。
姜梦竹哦了一声，这才知道原来那时候，姜江就已经策划着和李明珠长期分居了。
“那你爸妈岂不是要离婚啊？”喻晴晴从碗里抬起头，有些惊讶。
姜梦竹说不知道，但……“多半是吧。”
这种事，猜都猜得到。
“那你……怎么办？”喻晴晴小声问，“如果这事发生了，你选择跟谁？”
“不知道。”姜梦竹手里的筷子蓦得停了停，似乎心里正做出一番小小的纠缠，短暂的几秒过后，她有了决定似的，说：“但肯定跟我爸呀。”
她扬起脸轻轻一笑。
不然还打算跟李明珠啊？
气氛沉默了几分钟。
“诶，有件事儿，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喻晴晴咽下一口米线，岔开话题，她因为太着急先喝了一口水，接着说：“我今天去办公室的时候，看见聂则远的一模成绩了。”
今天是周六，刚放假，只放一晚上和明天早上，明天下午她们就能知道成绩。
姜梦竹：“嗯？”
她愣了一下，似乎，好久没听到过这么名字，这么忽然听到，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时间真快，都到一模了。
盯了下喻晴晴的眼睛，她也知道，喻晴晴明显是在转移她注意。
“哦，他，他考怎么样？”姜梦竹装作不甚在意似的拨弄着碗里的米粉。
喻晴晴道：“具体科目细则我没看，我也记不住，我就记得他总分考了691。”
姜梦竹眼中有欣喜，“那，那不是挺高的吗？”
聂则远上学期分数基本在650。
“是啊！”喻晴晴一拍大腿，“所以我才提起这事的呀。我跟你说当时不仅我震惊，全办公室的人听见了都特别震惊，老于还说聂则远是匹黑马呢，就是这匹黑马有点慢热，一模才杀出重围。”
第二十八章 哥，这谁啊？
“哈哈哈。”姜梦竹听完后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她说：“我就知道他一定行的，这分数现在考京大没问题。”
喻晴晴嗯嗯地应和着她，她看着姜梦竹眼睛里，似有光。
看着这一幕，喻晴晴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不痛不痒地戳了一下。
这段时间姜梦竹虽然也会跟他们说说笑笑，但不聊点什么时候，她总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一提到聂则远就不一样了，姜梦竹眼睛明显清亮许多，果然那个人，是姜梦竹高中生活里神明一样的存在啊。
见姜梦竹笑，喻晴晴也跟着逐渐笑了起来。
别看姜梦竹平时里跟同学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好像很淡定不记仇的样子，但其实喻晴晴知道，姜梦竹只是不在意罢了。
一旦碰上她关心在意的，她会变得比谁都自卑敏感，甚至私下里她负能量经常爆棚，一点都不像平时表现的那样乐观开朗，大多数时候还是喻晴晴想方设法来哄她开心呢。
不过这次吃完饭，姜梦竹心情就出乎意外的好了，喻晴晴还说：“要不你去告诉聂则远这件事吧！他一定也还不知道呢，听到了肯定很高兴。”
“啊？”姜梦竹似有犹豫。
“害，你就去说，顺便，你还可以就上次那件事跟他解释一下，再道个歉顺势和好。”喻晴晴觉得很有希望的。
眯起眼笑嘻嘻的，姜梦竹也觉得这样可行，她重重地思考片刻，说了个，“好！”
隔天。
姜梦竹打车来到斛城南街大道。
“小姑娘，到了。”
她抬起头，白天看这片小区跟晚上看显得不太一样，她一时竟没认出来。
司机说：“你右手边就是533号。”
姜梦竹嗯了一声，说：“知道了，谢谢师傅。”
“多少钱呀？”
付完钱，姜梦竹下车，细细打量起这片地方。
晚上被夜幕笼罩看不甚清，这会儿倒是清楚极了，小区破旧，可以看出楼栋外斑驳的墙皮和残缺的砖块，小区安保也不是特别严，只有一个大叔。
聂则远家，原来这么破败吗？
姜梦竹走了两步，又退后去。
这个时候来找他，会不会不太好啊。
毕竟他们关系自打上次以后，还僵着。
可姜梦竹走了几步，又往右看，突然发现小区低矮的超市门前站着两道身影，一高一矮，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姑娘，那个男生的背影特别像聂则远。
诶？
是他，么。
慢慢走过去。
“我要这个。”聂菲菲颐指气使。
聂则远一看凝眉：“太贵了，不行。”
“哪儿贵了，你上学期不是挣钱了吗，这都负担不起？”聂菲菲紧紧攥着手里的零食，非要不可。
“我挣的钱？”聂则远淡淡讽笑，“不是都被你妈给搜刮干净了么。”
“聂则远！”姜梦竹听见确实是他的声音，便有些兴冲冲地，拍了拍他的肩，“真的是你。”
超市门前，男生回头，看见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梨涡深陷，牙齿洁白整齐。
穿着一条红色的小裙子，女孩长相甜美，格外招人。
他们的对话戛然而止，聂菲菲看见来人。
愣住了，她看到女生身上穿的漂亮又明艳的裙子，是她闹了很久她妈妈都不舍得给她买的那种款式。
肤白，红裙子穿着更衬。
聂菲菲咬紧后槽牙。
很是嫉妒和不屑。
聂菲菲不怀好意地盯着聂则远，似乎在要一个解释，这个女生是谁？
妈妈都买不起的衣服，她怎么买得起的？
“哥，这谁啊？”聂菲菲带着敌意看他。
聂则远拧眉，听见聂菲菲叫他哥他都恶心。
笑了一下，姜梦竹听见她叫他哥，便说：“这是你妹妹吗？你好！我叫姜梦竹，是聂则远的同学，你可以叫我梦竹姐姐哦。”
姜梦竹俯下身跟她对视，眼里带着亲近和善意，杏儿眼又大又圆，清亮漂亮，她还想上前来摸她的脸。
看了她一秒。
“滚开，我才不要叫你姐姐呢，丑。”
姜梦竹哎呀了一声，用手下意识地捂着眼睛，生理反应让她眼角瞬间挤出好几滴泪珠。
聂菲菲一巴掌拍到姜梦竹的眼睛上，指甲刮到她的眼角，直接把姜梦竹的眼睛刮红了。
“聂！菲！菲！”自始至终都还没说话的聂则远突然嘶吼了一声，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后扯，狠狠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又略显紧张地盯着姜梦竹的眼睛。
聂菲菲被他这么大的反应给吓到了。
“你干什么呢！”
“你干什么呢？”聂则远反问。
聂菲菲明显底气不足却又不甘示弱：“我就推了她一下，是她自己要凑上来的，你没看到吗？”
聂则远紧紧地抿起唇，嘴角抽搐了一下，“你闭嘴。”
聂菲菲大吼：“不关我的事！”
他只顾问：“姜梦竹，你没事吧？”
最后几个字，都有些微微的无力。
姜梦竹眼睛生疼，她一只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往前摆了摆，示意他没事。
姜梦竹继续连说几声“没事。”
姜梦竹使劲儿眨巴眨巴眼，挤出多一点泪就好一些了，她放下手，大大方方道：“你看，嘿嘿，我真没事，没关系，哈哈哈，确实不关你妹妹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了。”
聂则远身上的冷气散了一半，聂菲菲见此，觉得自己更委屈了，自己才是受害者似的，她跺着脚大哭大闹。
“聂则远你敢凶我，我要告诉爸爸妈妈！明明不是我的错你要怪我，我要叫他们打死你！”
姜梦竹愣怔，似乎没想到聂则远的妹妹会这么无理取闹，怎么还“打死她哥哥呢”。
可看聂则远丝毫不管她哭闹。
姜梦竹皱眉。
“小妹妹……”
“别哭了。”
聂菲菲听见聂则远不理她，似乎哭得更加凶了。
姜梦竹无措：“那个，你是读几年级呀，你妈妈在这附近吗，别哭了！我给你买吃的？”
聂菲菲的哭声立刻止住了，她脸一变，抹掉脸上的泪珠，指着超市里的一个货架说：“那行，我要吃巧克力，那个一盒一盒的，还有我手上这个。”
“……”
姜梦竹看了一眼，是超市里买的比较贵的那种，但她吃过，其实挺一般的。
刚想劝聂菲菲算了。
这时聂则远嗤了一声：“不行。”
“谁给的你脸？”
“刚刮花了人家的脸，还好意思找人家要吃的？”
“……”
第二十九章 不合适
况且他还不知道聂菲菲，要挑就算了，还专挑贵的。
愣了一秒，聂菲菲作势又要哭。
姜梦竹也有点懵，看到聂菲菲瘪起来的嘴角，她太阳穴突突地跳，当机立断：“诶别哭别哭，行，买，买，我给你买。”
聂菲菲哭叫起来，那嗓子又尖又亮，吵得她头疼，还不如直接给她买了。
聂菲菲瞪着她，歪着嘴：“真的？”
姜梦竹被她变脸的速度整懵了，一笑，突然觉得她有点点还挺可爱的，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只不过是一盒巧克力罢了。”对于姜梦竹来说，只是她零花钱的一点边角，只不过，这个可能并不好吃，但既然她要，姜梦竹就笑着说：“真的真的，只要你乖乖听话，姐姐就给你买。”
聂菲菲呵笑了一声，一脸不屑，真有钱。
聂则远则眉眼深深，皱得极重，“别给她买。”
“先去医院吧。”
十分钟后。
聂菲菲拿着巧克力和小玩具从超市里出来了，还叫聂则远把巧克力盒子给她打开。
“……”
聂则远黑着脸，姜梦竹没听聂则远的，最后还是给她买了，也没去医院，非说自己没事。
以此，聂则远皱了皱眉，很是不耐烦：“自己开。”
“要不，我帮忙开吧。”姜梦竹眨了下眼，伸出手的同时，聂菲菲坚持要给她哥，聂则远顺手，便将那铁制的盒子打开了。
聂则远把东西扔进她怀里，不冷不热地说：“可以了？闹够了就回去。”
“你们呢？”
聂菲菲昂着头看了他们一眼，聂则远说：“我们还有事。”
“哦。”聂菲菲抱着巧克力回家。
看着聂菲菲的背影。
他们兄妹的关系还挺奇怪……
对彼此都挺不友善的。
姜梦竹为了缓解尴尬，随口说了一句：“你妹妹，还挺可爱的哈。”
招呼都不打，直接就走了。
气哄哄的，还挺有个性。
姜梦竹心里嘟囔了一嘴，就是有点难搞，其实说这话，也是想缓和一下他们兄妹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却不料这时，聂则远偏头睨了她一眼。
他快步走在前，欲想要带她去医院。
“咋啦？”姜梦竹眨巴眼。
心想不会是自己的吐槽被聂则远看出来了吧？她有这么明显吗？
聂则远心想，可爱？如果聂菲菲那样的人能称得上可爱的话，那可爱这个词真是挺可怕的了。
呵了一声。
“没事。”他低声应道，不禁觉得讽刺，“她不是我妹妹。”
聂则远想到上次的那个错觉。
又结合今天她对聂菲菲的印象。
想着……
可能正是因为姜梦竹跟聂菲菲确有相似之处，她才会觉得聂菲菲“可爱”吧，毕竟同一个世界的人，才会“惺惺相惜”？……不是吗？
姜梦竹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她看他不温不火的态度，还以为是上次家教那个事情。
于是她赶紧解释：“上次家教的事情，确实是我擅作主张，才会发生那样的事，对不起啊，我向你道歉，抱歉聂则远。”
她眨巴眼。
心里的歉意浓浓稠密。
也真诚希望他能原谅。
她停下，聂则远也被迫停了下来。
毕竟是不太好的回忆，聂则远扯了扯嘴角，看着她，道：“没关系。”
“你不必对我说对不起，我拿到酬金之后，我们之间的利益关系就是清楚的，你不必对我道歉。”
听到他这么说，姜梦竹呼吸一滞，她没想到聂则远会这样说，冷冰冰的，就好像是个算账的机器。
怎么能这样说呢？
是不是，聂则远和她的关系明显疏远了？
自从上次花了好长时间以后，她才让聂则远对自己有所亲近，家教的事虽然是谎言，可好歹因着这层关系，聂则远有几次都对她很宽厚，可现在，似乎一下子就被打回原形了。
“诶，听说你这次一模考试考得特别好！”抿着唇过了几分钟，她找到话题似的。
聂则远一顿：“是吗？”
“对啊。”
“你怎么知道的。”
姜梦竹：“喻晴晴跟我说的，她看到分数了，说你考了690多分。”
分数对现在手无寸铁的聂则远来说十分的重要，这关乎到他以后，他也确实在乎。
聂则远眉眼舒展，果然不出意料，他轻缓的声音说：“哦，谢谢。”
太好了，他总算笑了。
姜梦竹这才放松下来，心里也总算好受许多。
“不客气。”她说，又问道：“我们现在是去哪儿啊？”
“去医院。”
“我不去医院。”
聂则远顿步，拧着眉：“真不去？”
“真不去。”
姜梦竹满脸认真地看着他，她说：“聂则远，现在分数完全够了，你大学要考哪儿啊？”
斛大？京大？
斛城？还是京都？
她又把话题扯了过来。
聂则远看着不远处的街道，一辆车子下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正是聂树成和段琳。
这一男一女点醒了他，斛城终究还是不太方便的。
他轻笑了一声，道：“京都吧。”
姜梦竹“嗯？”了一声，没听清。
眼看着不远处走过来了一个男人。
他步伐稍微有点儿快，大步走到她面前，点头哈腰就突然说：“哎哟，这是李二小姐吧？”
突然有人叫她。
姜梦竹先开始有点儿懵，后来仔细看了看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这才发现自己认识他。
是那天，去家里找李明珠的男人……聂则远他爸。
哦！对，姜梦竹扭头看聂则远，这是他爸爸！
“则远？”
见她正看着自己儿子，聂树成也挤着笑脸叫了一声说到：“则远啊，我叫你不怎么不应呢，哦对，这是你同学吧？我刚刚叫你跟妹妹先回来，你怎么就碰上你同学啦？”
少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姜梦竹反应过来，则接话道：“叔叔好，我姓姜，是我今天来找……”
“嗯。”聂则远忽然出声，他道：“偶遇罢了。”
不能让聂树成知道姜梦竹是主动来找他的。
更不能让聂树成知道，姜梦竹喜欢他这件事。
不然，事情会变得比较麻烦。
他们可能会借此跟姜梦竹攀上关系。
聂则远反感地按压大拇指，按出几道响声，那贼一样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
第三十章 他撒谎了
果然聂树成看着他两，一张老实巴交的脸，眼里却别有深意地哦了一声，反正嘴角勾着一直没有放下来过。
他是知道姜梦竹的。
前段时间补课的事，他还跟李明珠偶然碰面交流过了。
段琳看着这一幕，也察觉到了点儿什么，她盯着姜梦竹身上的包，始终保持打量和淡淡的微笑。
是爱马仕呀。
“？”姜梦竹虽然不知道聂则远为什么这么说，明明是她特意来找他的……但既然他要这么说，姜梦竹也就顺势应了下来。
她拉了拉包包带子，心说要不就先走了。
“既然都碰见了，那就上楼去坐会儿吧？”段琳殷切相邀。
“不不不，不用了，阿姨。”姜梦竹挥手说，“我正打算要走了。”
段琳笑得极其和善，“这有什么，本来你和则远就是同学，上去坐会儿也不担什么事，要么，你别嫌弃我们家简陋。”
“怎么会呢阿姨。”姜梦竹声音稍大，急忙解释：“是因为我怕打扰你们休息，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既然如此，就走吧，打扰不打扰的，说的多见外。”段琳直接截断姜梦竹后面的话，强硬着要让姜梦竹上去。
聂树成也热情相邀。
聂则远走在后面，看姜梦竹推脱不得的样子，鼻孔出了出气，噗，明明不想去，却又不得不去。
有点可怜。
呵呵，只是可惜他现在，对上这两人，力量单薄啊，也没办法。
姜梦竹在聂则远家受到了极其热情的款待，他们一家要留她吃饭。
吃饭之前，姜梦竹闲来无事在家里走了走，终于发现了这个家里的稍许不对劲。
虽说聂则远的“妈妈”对聂则远十分亲切和善，可要是亲妈的话，也太奇怪了。
姜梦竹环顾四周，家里两室一厅，大的那个卧室肯定是段琳两口子的，小的那个卧室刚刚进了聂菲菲，剩下书房，就应该是聂则远住。
书房那么小，怎么能住人的……姜梦竹蹙紧眉。
后来听见聂则远叫她阿姨，姜梦竹才意识到这是他后妈。
原来是后妈。
那这就难怪了。
那看来，刚刚那个妹妹，也不是很亲的妹妹呀……
聂则远家里客厅很小，姜梦竹以及聂则远，聂树成段琳，再加上一个横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聂菲菲，空间就显得更加狭小了。
故而还没来得及吃饭，姜梦竹都觉得有些透不过气了，她尴尬笑着，说：“阿姨，要不，我改天再来吧，今天茶也喝了，也没什么事了，就不打扰了。”
稍一细想都知道，姜梦竹从小就是穿金戴银长大的，这么小的屋子，又破又挤，肯定是让这个大小姐觉得不自在了，段琳笑了。
“好，那改天上门，阿姨给你做好吃的。”这次段琳倒挺爽快，没再留人。
姜梦竹呼了一口气，点头，“谢谢阿姨。”
她去玄关处脱鞋套。
段琳招招手：“则远，来，送送你同学。”
“？”姜梦竹一顿，下意识摆手，不想麻烦他，“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就行。”
段琳笑容更深，眼里尽是意味不明的深切，她道：“你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虽说现在是大白天，但大白天也不是百分之百安全，让他送送你，你们是同学嘛，应该的。”
聂树成也说：“是啊。”
看聂则远也没什么意见，姜梦竹坦然笑了笑，回道：“那，那好吧。”
虽然声音有点小，但她其实内心还是很开心的。
段琳阿姨总算做了一件让她满意的事。
姜梦竹笑眯眯地看着在玄关处穿鞋的聂则远。
想着他后妈对他不算好，可应该至少也是不算坏的吧？毕竟家庭条件摆在那儿了，有些也是迫不得已，就比如睡书房？
“叔叔阿姨再见。”姜梦竹单纯，这样想着，笑着跟他们挥手再见。
“嗯嗯拜拜，梦竹以后常来家里玩啊，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聂则远看着她，想着这怕是姜梦竹来了这里以后，她说过的最开心的一句话了吧。
那句叔叔阿姨再见。
等他们出门以后，聂菲菲扔了一颗巧克力进嘴里，搭在茶几上的脚放下来。
段琳看见，说了她两句。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有客人来了也不知道打好关系，人家走之前，也不知道说句姐姐拜拜。”段琳回想起刚刚走之前姜梦竹的那个笑，意识到自己让聂则远去送她这件事肯定是做对了。
聂菲菲瞪眼：“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没眼色！”段琳捡起她乱扔在地上的垃圾。
“妈，她有什么好？而且她虽然有钱，但她一看就是向着聂则远的，再有钱，跟咱们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呢。”聂菲菲年龄不大，嘟起嘴巴抱怨，该懂的还是都懂。
段琳听到这段话，先是欣慰地大笑了几声，紧接着，她又笑骂道：“话是这样说，但我的女儿啊，你只要攀上她，跟她关系走得近，那你以后找个有钱的男朋友还用愁吗？”
聂菲菲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段琳啧了一声，笑呵呵：“你现在还小，以后就懂了，你的好运，都在后头呢。”
聂树成咳了几声，倒是没管她们，“说什么呢。”
段琳没搭理他，只轻哼着笑了一下。
从姜梦竹懂事起，身边就有许多人献媚讨好她，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她有一个大学教授父亲，更因为她母亲是李氏的接班人，现在更是李氏的董事长。
位高权重，家财万贯。
这些都是别人讨好她的理由。
所以她习惯了大家对她的好，当然，别人对她不好她也不会责怪，毕竟人不是生来就能赢得所有人的喜欢。
就像她能得到段琳的喜欢，却永远得不到自己母亲的喜欢一样，她想得开。
但生来，有些习惯就是改不了的，有些事实也是固然不变的，姜梦竹可能意识不到，但旁人总是看得更加清楚，尤其是像聂则远这样，身处低位，看惯了各种眼色的人。
他知道她在段琳那个小家里，会下意识感到不适。
他也知道她对于段琳和聂树成的所作所为，会在心里不自觉地进行评判。
满意了就热情回馈，不满意就淡淡微笑。
就像他也知道她再如何喜欢自己，也始终还是身处高位一样。
他们之间，终究是不平等的。
再加上今天跟聂菲菲那件事，他自认为，他们之间更不合适了。
走下楼梯的过程里，姜梦竹再次问了一下聂则远要考到哪里去这个问题。
她说她刚刚没听清楚。
聂则远看着她，心里的情绪好像千丝万缕，复杂且乱。
他知道，就算姜梦竹大学继续跟他在一所学校，继续主动持续地找他，他们之间，也根本不会有什么阶段性的进展和变化。
就算最后在一起，也定然不可能长久的。
于是他撒谎了，他说：“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