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三个顽童(下)
每年夏天,他爸爸带着动物皮毛,从阿尔金山回来后,大部分都拿去塔里木河北岸的若羌卖掉,然后换回面粉和生活用品。
到了冬天,整个阿不旦村,也只有库尔曼一家,才有条件用胡杨碱来发面,他家隔一段时间,就可以吃上一顿可口的馒头。
胡杨碱很多,很快就装满了鱼皮盒子,三个孩子就可以疯玩了。
河水太湍急了,三个妈妈早就打过招呼,不准孩子下河。这样一来,胡杨林中数量众多的乌鸦、鸬鹚可遭殃了。
艾买提总是带头,拿着土块驱赶树上那些聒噪的乌鸦。因捕鱼弄湿了身子的鸬鹚,正站在树上晾翅膀,也遭到他们无情地驱逐。
赶走了鸟儿,天真烂漫的三个孩子,便开始奔跑着,从空中捕捉胡杨蒴果吐出的白絮,最后看谁抓的多。
结果,库尔曼又毫无争议的赢了,他知道艾买提是有意承让,也没有点破,因为今天的巴娅,头上扎了很多小辫子,显得特别精神,也特别漂亮,他要的就是这种优越感,从而让巴娅对他刮目相看。
很快,三个孩子对抓白絮的活动,又感得索然无味了。
天公作美,今天是阴天,没有太阳,大人还在抓紧时间采摘蒲黄,三个孩子很懂事,没有去打扰她们,而是跑到河边,在河边的沼泽和滩涂上,捡拾贝壳玩。
突然,河里传来一声水响。
接着,三个孩子看见一只水獭爬上岸,径直向他们走过来。
三个孩子都见过水獭,阿不旦村的小海子里,偶尔也会出现水獭,由于水獭皮较为贵重,大人会用罗布麻织成的网,捕捉到水獭后,不要它们的肉,只取下皮毛,然后拿到若羌去卖。
这种动物的领地意识很强,一旦发现同类或其它小动物入侵自己的地盘,就会采取驱逐行动。护崽的水獭,有时连大人也敢驱赶,更不用说小孩了。
巴娅知道水獭凶猛,带头向岸上撤退,而艾买提和库尔曼站了一会儿,发现水獭的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同时,水獭走得很慢,好像也没有驱赶他们的意思。
作为男孩子,艾买提和库尔曼的胆量,稍微大了一些,加上好奇心很重,想看看水獭到底想干啥,便索性站在那儿,等水獭靠近。
巴娅走了一会儿,发现两个男孩没有跟上来,便掉过头来,大声地叫喊库尔曼,艾买提听见后,赶紧摆了摆手,让她别喊了。
水獭离两个男孩,只有十多米远了,库尔曼发现水獭的头上,竟然爬着一只大螃蟹,两个孩子一时傻了眼,不知水獭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从水獭的动作和眼神来看,并没有什么恶意,两个男孩还是没有动。
当水獭只有七八米远时,艾买提轻声地说:“库尔曼,那只螃蟹的大钳子,好像夹住了水獭左边的上眼皮!”
库尔曼点了点头:“水獭一般在晚上活动,我们很少看见它,也从来没有离它这么近过,它是不是想找我俩帮忙?”
这时候,水獭离两个孩子,只有五米多远了,它没有再上前,而是停在那里,开始伸出左前肢,想将眼皮上的螃蟹拨拉下来。
但是,水獭的前肢太短,加上趾间有蹼,不是很灵活,很难够着大螃蟹,就算偶尔碰到了,也没有办法将螃蟹弄下来。
水獭折腾了好一会儿,拿身上的大螃蟹无可奈何,便将身子伏在滩涂的浅水里,下颌数根灰白的胡须,微微颤动着,用两只骨碌碌的眼睛,乞求似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好似在向两个孩子求助。
七 结识水獭(上)
两个孩子相互看了看,发现水獭没有恶意后,艾买提一边拉着库尔曼向前走去,一边说:“我俩走近一点看下,如果它不动,我俩就再走。如果它站起来,我俩立即分开逃跑!”
库尔曼轻声地说:“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结果,他俩离水獭只有一米开外时,水獭还是一动也不动,仍然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两个孩子。
这时,库尔曼开始害怕了,再也不肯上前。
艾买提站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巴娅,为了表现自己的勇敢,他松开了库尔曼的手,慢慢地向水獭靠近。
走近以后,水獭不仅没有动,索性还将嘴巴埋进浅水里,这下更让艾买提放心了。
艾买提轻轻地走到水獭的身子左侧,壮着胆俯下身子,轻轻地伸出左手,慢慢地向大螃蟹的身子靠近。
勇悍的大螃蟹,见艾买提靠近后,也毫不示弱,开始挥舞着另外一只空着的钳子,一张一合地迎向艾买提的左手。
艾买提怕惊动水獭,左手在空中短短地停留了几秒,便抓住一个机会,将大螃蟹空中的钳子,紧紧地抓在手里,然后又伸出右手,向夹住水獭的另外一只大钳子靠近。
大螃蟹挣扎了一会儿,见空着的那只钳子,仍然摆脱不了艾买提的左手,开始着急起来,又见对方的右手快靠近了,慌乱之间松开了夹住水獭的大钳子,然后大大地张开,向艾买提的右手迎了上来。
水獭的上眼皮,已出了血,终于摆脱了可恶而难缠的大螃蟹,它如释重负,开始向前爬了好几步,接着立起身子,竖起一对前肢,呈人立姿势站立,露出颈下面的一大片白毛,感激地看了看艾买提,才慢慢地向水边走去。
此时,艾买提右手的大拇指,则被螃蟹的大钳子,狠狠地夹住了,他一边用左手扯,一边呼喊着后面的库尔曼,让后者上前帮忙。
库尔曼见水獭走了,便跑了上来,帮艾买提取出了右手的大钳子。
这时,巴娅已跑过来了,见艾买提的右手大拇指,已被大螃蟹夹出了血印,便看着他手里的大螃蟹:“艾买提,你真勇敢,连水獭也不怕!这次,你可帮了它的大忙!”
艾买提听巴娅这么说,心里很受用,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表情。
三个孩子商议之后,决定将螃蟹的大钳子,从身子上取下来,带回家烤了吃。于是,库尔曼又走上前去,与艾买提一起,取下了两只大钳子。
艾买提将最大的一只钳子,给了巴娅,小的给了库尔曼,艾买提则拿着大螃蟹的身子,不知如何处理。
旁边的巴娅,一边后退,一边指着河边方向说:“你俩看,刚才那只水獭,又过来了!”
水獭走近以后,库尔曼看见它的嘴里,叼着条一斤左右的裂腹鱼,继续向他们靠近,于是说道:“难不成,水獭又遇上麻烦,被鱼儿卡住了?”
艾买提则说:“它一般是晚上才捕鱼,现在可能是饿了,捕了鱼准备开饭!我们走吧,不要打扰它了!”
三个孩子走了几步,后面却传来了水獭的叫声。
他们掉过头,发现身后的水獭,将死去的裂腹鱼,放在滩涂上,头也不回地向河边跑去了。
小机灵鬼巴娅说:“依我看,艾买提帮水獭除去了身上的大螃蟹,它应该是知恩图报,给我们送鱼儿来了!”
说到这里,她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艾买提,“这只可怜的水獭,也不容易,你不如将鱼儿带走,而把螃蟹的身子,放在那里,也算是交换吧!”
艾买提觉得有道理,回头取走了滩涂上的裂腹鱼,而把螃蟹的身子放在那里,给水獭当食物。
八 结识水獭(下)
三个孩子回到岸上,已是一身泥水,他们的妈妈都过来了,准备以带的烤鱼为午餐,喝一些水,再休息一会儿,继续去采摘蒲黄。
三个妈妈带着孩子,来到岸边,用河水为孩子洗过手和身子后,大家回到胡杨林中,开始吃烤鱼。
他们吃鱼时,水獭又叼了一条鱼到滩涂上,然后吃掉螃蟹的身子,去河里叼来了第三条鱼儿。
三个孩子看见后,一边兴奋地指着水獭,一边七嘴八舌地将水獭、螃蟹和鱼儿之间的事情,讲给了三个妈妈听。
三个妈妈听了,开始还不相信,直到艾买提将带上岸的裂腹鱼,拿给她们看时,才相信了。
库尔曼的妈妈说:“孩子们,动物都是有灵性的,早上看到的野骆驼是这样,你们现在看到的水獭,也是这样。”
然后,她抚摸着库尔曼的头,“你们看,它们竟然像人一样,也知道知恩图报。以后,你们长大了,特别是库尔曼和艾买提当上猎人后,可别去伤害野骆驼和水獭!”
这次的经历,在库尔曼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一是对野生动物有了更深地了解,二是艾买提的勇敢,很受巴娅赞赏,使他为自己的胆小,很是后悔和自责。
夏末时,三个孩子的爸爸,都从阿尔金山回来了。他们带回了很多盘羊、野驴和野牦牛的毛皮,同时还带着最大的一幅野牦牛头角和尾巴。
三个爸爸,带着牦牛头角、尾巴、胡杨木木杆,带上三个撵路的孩子,来到了一个用芦苇和胡杨木建成的四方形建筑前,这是罗布人祭祀祖先的祭坛。
祭坛的四周,竖着的木杆上,缠着牦牛的尾巴。祭台外面,靠着一面墙的地方,有一个胡杨木做成的祭台,上面摆放着马鹿、野牦牛的头角等祭品。
库尔曼的爸爸,将新带来的硕大牦牛头角,也放在祭台上面,巴娅和艾买提的爸爸,则将牦牛尾巴捆在胡杨木的木杆上,然后插在了祭坛的四周。
三个爸爸忙完后,便带着三个孩子,对着祭台上面的祭品,开始跪拜。
回到村子以后,库尔曼的爸爸约了另外两个罗布村的头人,带上很多人,其中包括库尔曼的哥哥,还有巴娅、艾买提的爸爸,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挑着动物毛皮,去了若羌一趟。
返回来时,他们便带回了很多铁锅、铜壶、小刀等生活用具,而库尔曼的爸爸和另外两个头人,都带回了几袋面粉。
晚上,库尔曼、巴娅、艾买提这三个孩子的爸爸,又划着卡盆,连夜出去了,次日一大早,他们带回了三窝蜂蜜,是从塔里木河河边的胡杨树上采到的。
从若羌回来的路上,他们就标识好了蜜巢所在的位置。
晚上去了,先要守到后半夜,等降了露水,打湿了蜜蜂的翅膀,蜜蜂无法飞动也无法蜇人时,再用烟熏法熏蜂巢,待蜜蜂纷纷掉到地上,才爬上树去收割蜂蜜。
这些蜂蜜的蜜源,主要是罗布麻,另外还有香蒲,因而营养价值很高,对老年人来说,是上好的补品。
库尔曼的爸爸,留了一窝蜂蜜给库尔曼的曾祖父,而将另外两窝蜂蜜,分给了村子里的其他老人。
接下来,库尔曼的爸妈,便邀请包括巴娅和艾买提的妈妈在内的很多妇女,都来他家帮忙,大家一起做馒头吃。
库乐曼的爸爸,则带着包括巴娅和艾买提的爸爸在内的很多成年男子,来到他家的小海子,拖出好久不用的网,驾着卡盆,准备捕大鱼吃。
九 收获季节(上)
所谓的卡盆,也就是内地汉人所说的独木舟,由粗直而无结疤的胡杨木凿空而成,一般长为三米多,宽为五十公分左右。
对于生活在水边的罗布人来说,卡盆是他们主要的交通工具,踏上狭长的卡盆,他们既能坐着划,还能站着划,他们对卡盆的操控水平,不啻于内地汉人对筷子的熟练程度。
除了水上运输工具很特别,罗布人捕鱼的网,也非常特别,是由罗布麻纤维织成的。
对于大鱼,他们还配备了另外的捕捉工具,一种是用带叉的红柳树杆削尖而成的鱼叉,专门用来叉大鱼,另外一种是一头大一头小的胡杨木大头棒,小的一头为手柄,大头的一方,则配合鱼叉,专门用来敲大鱼的脑袋。
这一天,库尔曼家的收获颇丰,足足捕捉了两百多斤鱼,其中包括那条近两米长的大头鱼。
大头鱼进网以后,先后将两个卡盆拖翻,上面的人掉进了水中。捕鱼以前,库尔曼的曾祖父,一再叮嘱大家,说他要完整的鱼皮做衣服,大家便没有使用鱼叉,因为鱼叉会刺穿鱼皮。
库尔曼的爸爸,只好带着另外三个男子,手里都拿着大头棒,游了过去,对着网中的鱼头一阵乱敲,才将大头鱼制服。
库尔曼、巴娅和艾买提三个孩子,看着近两米长,差不多近百斤的大头鱼,被大人抬上了岸,都兴奋地跑回去,向做馒头的妇女报喜。
库尔曼的曾祖父,赤脚站在岸上,见到大头鱼那硕大的鱼皮,想到自己轻薄的鱼皮大衣,已经有了皮子,也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天晚上,库尔曼的家里,充满了笑语欢声,大家一边吃着烤鱼和清蒸鱼,一边啃着馒头。
夏末初秋,是罗布人的收获季节。
经过一个春夏的辛苦打猎,男人从阿尔金山带回了很多动物毛皮,去若羌换回的生活用品,足够他们用一年了。
而恰普干里的鱼儿,经过一个夏天的疯长,也可以捕捞了。
库尔曼的爸爸作为头人,每年从阿尔金山打猎回来,将所获的动物毛皮,去若羌换回生活用品后,都会请来阿不旦村所有的罗布人,大家一起庆贺。
生活在沙漠和小海子之间的罗布人,养成了乐观豪爽的性格,他们很懂得分享,平时捕了鱼,也会分着吃,哪一家有了大丰收,也会与大家分享。
头人家的收获,往往是最大的,因而分享的机会也最多。
吃完丰盛的晚餐,女人开始收拾锅和餐具,男人则在屋子外面,点起了一堆篝火,准备用歌舞来表达对丰收的喜悦之情。
待女人收拾完之后,库尔曼的曾祖父带头进入场中,开始跳起舞来,其他的男女老少也不甘落后,纷纷进入舞场,跳起了疯狂的舞蹈。
库尔曼、艾买提也拉着巴娅,跑了进去,两个男孩围着巴娅跳了起来。
罗布人的小孩,在夏天都不穿衣服,这些光着身子和屁股的孩子们,在篝火之光的反射下,看起来很明显。
天气还有点热,加上篝火的热度,大家跳得满头和满身都是大汗,依然不想停下来。
当库尔曼的爸爸,用雄浑的声音,演绎罗布人那首著名的情歌时,大家被美妙的歌声吸引住了,才停了下来,一边站到旁边休息,一边听歌:
我从塔里木河走来,
只有星子没有月光。
夜深了,
我还无法入睡,
因为想念着你,
我心爱的姑娘。
……
库尔曼、巴娅和艾买提三个孩子,也停下了舞步。
露天的篝火晚会,一直进行到了后半夜,大家都感觉到累了,才相互打了招呼,慢慢地散去了。
十 收获季节(下)
次日,库尔曼的妈妈,开始用胡杨碱,除掉大头鱼鱼皮上的脂肪,然后把它埋在干沙子里,待除去水分后,再存放起来。
三天后,若羌的政府收税官,来到了阿不旦村最外围的小海子边,熏起了一堆烟。库尔曼的爸爸,作为村子的头人,立即划着卡盆,带着柴火,来到罗布泊中惟一的小岛上,也熏起了一堆大烟。
这个小岛,是整个阿不旦村的制高点,罗布人看到岛上的熏烟后,都带着家里的一张动物毛皮,或者一些野鸭或天鹅的羽毛,交到库尔曼家中。
然后,库尔曼的爸爸,则带着另外两个男人,将这些东西收好捆起来,放在卡盆上,三人带着毛皮和羽毛,来到收税官所在的地方,交给了他们,这便是罗布人一年所交的税了。
当地政府知道罗布人的日子,过得相当清苦,每年只是象征性地收一些毛皮或羽毛回去,就算是罗布人的税了。
初秋开始,男人忙碌起来了。
每个家庭的成年男人和女人,都划着卡盆,到罗布泊湖边,开始收割芦苇,作为整个冬天的柴火。
罗布泊的西边,除了少量的灯心草,便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荡了。这里的芦苇,粗壮而高大,是罗布人主要的柴火。
女人主要负责收割芦苇,而男人则驾着卡盆,向家里运输。
收割芦苇的过程中,偶尔还会收获一些鱼和虾。
原来,夏天的气温很高,塔里木河上游的冰雪融水,最后流到了罗布泊,造成罗布泊的水位上涨,当湖水漫过岸边的芦苇荡以后,便在低洼的地方,形成了很多水坑,很多鱼和虾,也跟着进入了水坑。
后来,水位消退后,滞留在水坑里的鱼和虾,再也出不去了,成为罗布人收割芦苇的副产品。
收割了足够的芦苇,罗布人又开始驾着卡盆,去塔里木河河边收割罗布麻。
阿不旦村的小海子边,也种了一些罗布麻,但罗布人的上衣、裤子、饮品和很多生活用品,都来自于罗布麻,即便是捕鱼的网,也是由罗布麻纤维织成的。
小海子边种的一点点罗布麻,远远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
这时候,除了阿不旦村的罗布人,其他村子的罗布人,几乎全涌到了塔里木河河边,像收割芦苇一样,女人负责收割,男人则驾着卡盆往家里运输。
收割需要好几天,加上天气又不冷,到了晚上,罗布人相约在河岸边,点起一堆火,大家就在那里吃饭和露宿,这样便避免了来回折腾,从而有更多的时间去收割罗布麻。
至于引火的材料,罗布人自有妙计,他们在胡杨林的西北边缘,竖起两根胡杨木桩子,将破旧的罗布麻网挂起来,不到一天的时间,网上便挂满了风滚草,足够他们用上好几天时间。
至少食物,那就更简单了,男人划着卡盆到塔里木河河里,一网下去,一天的鱼都够吃了,晚上烤熟了,早上和中午稍微用火热一下,就可以解决一顿。
塔里木河的河对岸,经常有新疆虎出没,它们不吃腥臊的野猪肉,主要是以马鹿、水獭和兔子为食,有时也捕杀对岸牧人的牛羊。
到了冬天,当塔里木河冰封后,新疆虎的食物短缺,它们也会跑到罗布泊的芦苇荡中,去捕杀马鹿。
库尔曼的爸爸、哥哥和其他男人,几乎都带着猎枪,以防新疆虎趁夜泅水过来,伤到家里人。
十一 水獭之死(上)
这一次,调皮的库尔曼、巴娅和艾买提,迫切地想再次见到那只水獭,也争着来了。
白天,三个孩子在干涸的滩涂上,到处寻找水獭,结果没有见到,只在水边的石头上,见到了水獭的粪便。
三个孩子很高兴,见到了粪便,说明水獭还生活在这里。
水獭一般是晚上出来活动的,上次在白天见到水獭,应该是大螃蟹夹得它的眼皮难受,自己又无法去除,才导致白天也出来,无意中碰上了三个孩子,便找他们帮忙,才解决了麻烦。
为了看见水獭,三个孩子要求他们的父母,将晚上露宿的地方,选在滩涂旁边的胡杨林中。
晚上,月色不错,另一个罗布人村子的头人吐尔逊,背着一支猎枪,来到了库尔曼等几家人的营地上,大家吃过烤鱼后,库尔曼、巴娅、艾买提的爸爸,陪着吐尔逊聊天。
这时候,三个孩子闹着要去河边,偶遇它们的老朋友水獭,大人拗不过,只得派库尔曼的哥哥,背着一只猎枪跟去了。
三个小家伙很兴奋,跑得很快,来了昔日的滩涂上。库尔曼的哥哥,则远远地跟在后面,到了河边,他也没有靠近三个孩子,只在一边走来走去。
还是没见到水獭,库尔曼有些着急了,便问巴娅和艾买提有没有办法,鬼灵精怪的巴娅,又开始献计了:“那只水獭听过艾买提的声音,不如让他大声地喊上几声,也许水獭听见了,就会出来与我们见面!”
库尔曼和艾买提,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艾买提立即扯开嗓子,大声地喊叫了几来。
叫了几声后,三个孩子屏声敛气地守在河边,等待他们的老朋友现身。
不一会儿,河里果然传来了一声水响,一只动物上岸了。
三个孩子借着月光,看见一只水獭,朝他们走来了,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怕惊动了水獭,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水獭上来后,摇头摆尾地扭捏着身子,亲昵地围着艾买提嗅来嗅去,直看得巴娅和库尔曼羡慕死了。
突然,河对岸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声。
围着艾买提的水獭,赶紧跑到艾买提的两腿之间,身子开始瑟瑟发抖。
这只新疆虎,应该是听到艾买提的喊声后,想采用吼声威慑的方式,来吓跑人类。
听到虎啸声,库尔曼的哥哥跑到了河边,向着对岸开了一枪,老虎立即没有了动静,应该是跑掉了。
吐尔逊和三个孩子的爸爸,听到老虎的啸声,都提着枪,赶到了滩涂上。
当吐尔逊看见艾买提两腿之间的水獭时,两眼开始放光,他走了上来,俯身想抓水獭的脖子,将水獭提起来。
可是,刚刚还胆颤心惊的水獭,看见陌生人向它靠近,立即奓起胡须,怒睁双眼,露着白色的尖牙,发出“嘶嘶嘶”地怒吼声,来威胁吐尔逊。
吐尔逊生气了,立即叫艾买提走到一边,然后用枪去戳水獭,水獭愤怒了,便张开嘴巴,咬住了枪管。
三个孩子见状,嬉嬉地笑了起来,吐尔逊恼羞成怒,立即拉下枪栓,将子弹射入了水獭的嘴里。
可怜的水獭,惨叫一声,挣扎了两下,满嘴都是血沫,躺在地上,再也没有动静了。
三个孩子惊呆了,艾买提最先反应过来,立始冲上去,用嘴在吐尔逊握枪的右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吐尔逊大叫了一声,刚想伸出左手,来推开艾买提,库尔曼也冲了上去,狠狠地咬住了吐尔逊的左手。
巴娅站在旁边,暂时没有动,却鼓起一对大大的眼睛,怒视着吐尔逊。
吐尔逊又大叫了一声,两个孩子的家长见状,都上前拉回了自己的孩子。
三个孩子,看着地上水獭的惨状,开始放声大哭。
十二 水獭之死(下)
艾买提的爸爸,主动向吐尔逊道了歉,库尔曼的爸爸也跟着道了歉,吐尔逊也不好说什么,简单地打过招呼后,便灰溜溜地走了。
吐尔逊走了之后,三个孩子将水獭的尸体,抬回到了胡杨林中,任何大人想剥取水獭的皮毛,他们都没有答应。
次日一早,三个孩子找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悄悄地将水獭埋了。
就这样,三个孩子失去了惟一的动物朋友。打这以后,他们见到吐尔逊,再也没有给他好脸色。
大多数罗布人,只能吃鱼和禽肉,身子长得很瘦,但吐尔逊什么都能吃,打猎从来没有原则,什么动物都捕杀,也吃了很多野生动物,因而身子长得又黑又肥,粗声粗气地说话时,脸上的肥肉就开始颤动。
在背地里,三个孩子开始把吐尔逊,称作“讨厌的野猪”。
收割了足够的罗布麻,罗布人开始捕捉恰普干里的鱼儿了。
塔里木河的水位已下降,库尔曼的爸爸带着大儿子,放掉了恰普干的水,开始捕捉里面的鱼儿。
经过一个夏天的疯长,恰普干里的鱼儿,个头大不说,还多得直拌腿。
库尔曼的妈妈,将大鱼去掉内脏,埋在干沙子里脱水后,再用罗布麻的绳子串起来,挂在胡杨树的南面晾晒。
那些稍小的鱼儿,他们便放回房屋边的小海子里,等长大以后再捕。
捕捉了鱼以后,开始降霜了,经过霜和阳光淬火的红柳,很快就变成了火红色,而胡杨树叶则变成了金黄色。
这个季节,是阿不旦村一年中最美丽的季节。
秋天,野鸭、灰雁、天鹅、麻鸭、鱼鸥等向南迁徙的水鸟,纷纷在小海子、罗布泊和塔里木河落脚,将这里作为补给站。
水鸟来后,金雕和秃鹫等猛禽也跟着来了,为了获取食物,有的往往还跟随着猎物迁徙。
这个时候,野鸭赖以为食的盐角草,已变成了红色,像熊熊燃烧的火焰,点燃了罗布人捕鸟的热情。
男人们来到了水边,纷纷拿出自己绝招,来捕捉野鸭等水鸟。
有的罗布人直接拿着猎枪,伏在芦苇丛中,等水鸟从面前起飞或降落时,一枪打去,由于霰弹散开了,一枪往往可以打到好几只水鸟。
不过,采用这种方式捕鸟,由于鸟儿身上留着很多霰弹,吃肉时小心不说,霰弹还会破坏鸭皮,为很多猎人所不取。
有的罗布人,则用罗布麻织成的圈套,或者用分岔的红柳树枝作夹子,利用反弹力来捕鸟。不过,用这种方法捕水鸟,每天都得去查看,以防止猎物被金雕和秃鹫等猛禽吃掉。
年轻力壮的罗布人,则喜欢依靠自己的体力和速度,来捕捉水鸟。
他们先埋伏在芦苇丛中,待水鸟在滩涂上缩着脖子休息时,便迅速地冲上去,在水鸟起飞时,跳起来进行抓取。
由于野鸭很多,徒手抓取的水鸟中,当然以野鸭居多。
库尔曼的爸爸,毕竟年纪大了,主要以猎枪捕获水鸟,他的哥哥也常用猎枪,当心血来潮时,也会徒手去抓,虽然成功机率小,毕竟很刺激。
三天过后,库尔曼的家里,便堆满了野鸭、灰雁和天鹅,库尔曼跟着他妈妈、祖父、祖母、曾祖父,开始一边烧水,一边清理肉和羽毛。
很快,他家里便存放了很多羽毛,而房屋上的胡杨树,则挂满了水鸟肉。
十三 呦呦鹿鸣(上)
天气变冷,水鸟都飞走了,罗布泊的沼泽地和芦苇荡中,开始传来了呦呦鹿鸣,那是马鹿发情时的亢奋叫声。
阿不旦村的男人,将目光转向了马鹿,女人则拿出晒干的羽毛,用刚鞣制好的鸭皮和夏天早已纺好的罗布麻布,开始做御寒的皮大衣。
库尔曼的妈妈,拿出针线,以晾干的大头鱼皮作面料,以大雁和天鹅羽毛作填料,为库尔曼的曾祖父缝制鱼皮大衣。
鱼皮大衣做好后,库尔曼的曾祖父穿在身上,得意地在村子里的老人面前炫耀,鱼皮大衣确实轻软,又很保暖,受到很多老人的歆羡。
库尔曼的曾祖父,穿上鱼皮大衣以后,立即兑现了承诺,用鱼皮的边角料和苇絮,给库尔曼做了一只野鸭玩具,做工有些粗糙,但沙漠上的小孩子,基本上没有其它玩具,库尔曼还是很喜欢,与巴娅和艾买提一起玩时,总是将这件玩具拿在手里。
库尔曼的妈妈,又用剩下的鱼皮和羽毛,给库尔曼做了一件保暖的冬衣,还用鸭皮和羽毛,给库尔曼的祖母做了一件皮大衣。
老年的罗布妇人,都喜欢用鸭皮加羽毛,来缝制皮大皮。
这天,库尔曼的爸爸和哥哥,与巴娅、艾买提的爸爸一起,四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一头硕大的公马鹿,用粗壮的罗布麻绳抬了回来。
公鹿身上血肉淋漓,霰弹到处都是,特别是肚子和臀部上,各有一处重伤,里面冒出了黑色的血。
它的头上,也有血迹,鹿角没有了,好像被什么硬物撞击过一样,最明显的伤口,是两个流血的鹿角根部。
后来,三个孩子才知道,硕大无朋的八叉鹿角,已齐根折断,也被抬了回来。
库尔曼、巴娅和艾买提围在马鹿旁边,七嘴八舌地讨论了半天,也无法知道鹿角是怎么折断的。
罗布泊湖边生活的鹿群,非常机警,一有风吹草动,或闻到人的气味,哨鹿立即会发出警告,母鹿和小鹿便带头开始逃跑,而群里最强壮的公鹿,也是整个鹿群的头领,则负责断后。
它们逃跑时,速度非常惊人,身子可以腾空一米多高,转瞬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库尔曼、巴娅和艾买提三个孩子,还没有见过活马鹿,只有到了秋天,大人去捕马鹿时,才见到抬回来的马鹿尸体。
这么大的马鹿和鹿角,三个孩子还是头一次见到。
第二天,库尔曼的哥哥与另外一个男子,要将这付硕大的头角,抬去放在祭台上,三个孩子跟着去了,他们一边走,一边缠着库尔曼的哥哥,要他讲这头马鹿被捕杀的过程。
库尔曼的哥哥,拗不过三个孩子的纠缠,便根据自己抬大公鹿回来的路上,他爸爸所讲猎公鹿的整个过程,向三个孩子复述了一遍。
当三个孩子知道,这次共猎到了两只大公鹿,另外一只稍小的,被吐尔逊带人抬走了后,都感到有些意外。
秋天的马鹿,经过一个夏天的采食,都长得膘肥体壮,准备开始繁育后代了。
母鹿一旦发情,被公鹿头领赶出去的成年流浪公鹿,便去胡杨林的树干和石头上,将角打磨光滑,然后一边发出亢奋的吼声,一边开始寻找鹿群,去挑战公鹿头领的位置。
流浪公鹿一旦胜了,就会结束流浪的单身生活,接管一大群母鹿,并开始繁衍自己的后代。
公鹿之间的搏斗,雄风十足,老远就会听到头角相碰时的撞击声。
这一次,两只搏斗的公鹿,都施展出了浑身解数,将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自己的头角上,来与对方比拼力气,直到战败一方逃跑为止。
十四 呦呦鹿鸣(下)
公鹿忙于打头,看起来很容易捕杀,但母鹿守在旁边,观察着两只公鹿的一举一动,一旦周遭有动静,立即会向公鹿报警。
听到警报,刚刚还忙于争斗的公鹿,马上会停止打斗,让母鹿和小鹿跑在前面,自己则齐心协力地跟在后面,为整个鹿群保驾护航。
罗布人猎马鹿,主要是在春天和秋天,其中以秋天为主,因为那个时候,平时难得一见的成年大公鹿,也露面了。
春天的母鹿,都怀孕了,它们平时就有舔食盐土的习惯,此时对盐的需要更大,经常成群结队去舔舐盐土。
这时要捕马鹿,只要在鹿群常去的盐碱滩,埋上夹子即可,但很多罗布猎人,秉着“打公不打母”的原则,一般不会这样做,怕伤到怀孕的母鹿和腹中小鹿。
经验丰富的罗布人,秋天捕杀马鹿时,往往将人员分为两组,一组负责惊扰打斗的公鹿和鹿群,另一组则埋伏在鹿群逃跑的必经之路上,负责进行伏击。
由于公鹿的体形太大,逃跑速度又快,难以捕杀,库尔曼的爸爸便约来了吐尔逊。他们去阿尔金山时,经常一起打猎,合作的时间长了,配合得比较好。
当他们驾着卡盆,到了罗布泊的湖边以后,便根据公鹿打斗时发出的声音,来判断马鹿群的大概方位。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一群马鹿,公鹿头领正忙着与入侵的公鹿打斗,守在一旁的母鹿和小鹿,暂时不会离开。
库尔曼的哥哥,立即驾着卡盆,带着另外一个人,迂回到了芦苇荡的另一边,准备从两只公鹿打斗的另一边,来驱赶鹿群。
而他的爸爸和吐尔逊,则轻轻地潜行了好一会儿,然后藏在一条快干涸的恰普干里面,等待着马鹿过来,因为这里是鹿群逃跑的必经路线。
两人拉下枪栓,端着枪,准备伏击公鹿。
过了很久,两人终于听到远处传来的大喊声,这是负责惊扰的两人,开始驱赶鹿群了。
守在恰普干里的两人,立即集中精神,一动不动地将枪筒,对着恰普干的上方开口。
很快,远处的芦苇荡中,就传来了鹿群急促而密集的奔跑声。
芦苇荡中众多的恰普干,对于跳跃和奔跑能力非凡的马鹿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它们轻松地越过众多的恰普干,来到了有人伏击的地方。
惊慌之中的母鹿和小鹿,飞一般地从两人头上过去了,由于速度太快,让两人有些眼花瞭乱。
两人放过了母鹿,静静地等待着,他俩的目标,是断后的两只大公鹿。
直到硕大的鹿角,刚刚进入两人的视线中,他俩才开枪了。
几声枪响之后,吐尔逊和库尔曼的爸爸,立即爬出了恰普干,向两只公鹿追了上去。
公鹿臀部受了重伤,芦苇丛中有两行血迹,但两只公鹿在惯性的作用下,还是向前跃出了十来米远。
血流如注的两只公鹿,知道自己不行了。
就要追上两只公鹿了,但两人的眼前,出现了令人吃惊的一幕。
逃跑的两只公鹿,突然停了下来,挺着庞大的鹿角,面对面地站立,然后后退了好几步,使出了所有的力气,向对方冲了上去。
“咔-嚓”两声巨响过后,两只公鹿头上的大角,都只剩下一只了。两只公鹿回过头来,用充血而愤怒的眼睛,看了看步步靠近的两个猎人,接着向旁边的一块大石头冲去。
结果,两只公鹿撞死在了石头上,剩下的两只鹿角也断了。
库尔曼的哥哥进一步解释说,公鹿之所以撞断鹿角,这就像阿尔金山的很多公盘羊一样,它们即便就是死,也不想将自己引以为傲的美丽大角,完整地留给猎人。
三个孩子听完后,都难过地流下了眼泪。
十五 冬天捕虎(上)
当小海子开始结冰时,寒冷而难熬的冬天来了。
由于水面结冰,罗布人暂时无法驾着卡盆出行了,加上空气干燥,为了防止卡盆开裂,他们便将卡盆埋进沙子里,等春天再取出来使用。
在冬天,条件稍好的罗布人,像库尔曼家里那样,木床上铺着厚厚的皮毛当垫子,而条件差的普通家庭,如巴娅和艾买提的家里,皮毛都拿去换生活用品了,木床上只铺着一层芦苇而已。
在白天,男人们戴着狐皮帽,身穿鱼皮、马鹿皮等皮毛做成的皮大衣,脚上套着动物皮毛做成的粗糙皮鞋,女人则戴着毛绒向外的野鸭皮或天鹅皮做成的帽子,身穿野鸭皮或水鸟羽毛做成的皮大衣,脚上也套着动物皮毛做成的皮鞋,倒没有感觉到冷。
可是,到了晚上,气温经常降到零下二十多度,刺骨的寒风呼啸而来,罗布人床上的被子,又是清一色的罗布麻做成的床套,里面填装着芦花、鸭毛或天鹅毛,根本不足以御寒,寒冷让他们度日如年。
这个季节,库尔曼也备受煎熬,后半夜经常冻醒,手和身子冻得直哆嗦,只得一头钻进妈妈的怀里,利用妈妈的体温来取暖。
有时候,他的爸爸担心大家受不了,就起床升起一堆火,让大家将身子烤暖了,再去睡觉。
在寒冷的冬天,罗布人再也不像春天和夏天,整天希望刮大风,那样才能赶走讨厌的蚊子和苍蝇。此时,他们特别害怕风头如刀面如割的风,这个凛冽寒冷的北风,确实让他们受不了。
库尔曼、巴娅和艾买提的手上和脸上,都生了冻疮,一烤火就痒,非常难受。
天亮了,库尔曼才会感到欣慰,他可以约上巴娅和艾买提,沿着村子追着跑上两圈,身子就再也不冷了。
在冬天,有太阳而无风的日子,对于罗布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恩赐。
库尔曼的曾祖父和其他老人,都静静地坐在南面的墙根下,享受着舒服的阳光浴,这是老年人最喜欢的一项休闲活动。
而库尔曼的妈妈和祖母,则将纺车抬到太阳下面,开始纺罗布麻布,准备来年为一家人做衣服。
他的爸爸和哥哥,则拿出破旧的罗布麻网,在温暖的太阳下,开始修补,以备来年再用。
下雪天,罗布人只好蛰伏在家里,整天都在火塘前度过。
这时候,没有蔬菜可吃,罗布人整天只能吃干鱼或晾干的禽肉,干鱼早已冻得硬绑绑的,在吃的当天,他们便先用盐开水将干鱼泡开,然后在火上烤着吃。
库尔曼的爸爸和哥哥,在家里待烦了,加上积雪覆盖着大地,动物活动留下的足迹,一览无遗,他俩便开始约吐尔逊打猎。
这次,他们的目标是新疆虎。
白雪皑皑的大地上,很多野生动物都销声匿迹了,就连新疆虎这样的猛兽,也得饿肚子。有的老虎便从塔里木河北岸,从冰面进入到罗布泊的芦苇荡中,来捕捉马鹿吃,这就给罗布猎人提供了可乘之机。
吐尔逊和库尔曼的爸爸、哥哥,带着猎枪、铲子和大铁夹,踩着厚厚的积雪,先在芦苇荡中寻找老虎吃剩的马鹿。
找到了以后,他们便根据老虎留下的足迹,在老虎往返的途中,挖出一个陷阱,埋上大铁夹,然后用雪掩盖好。
原来,老虎捕杀马鹿后,也不带走,就在现场吃,一次性吃不完,它还会回来再吃。罗布猎人便根据它的这一特性,来设陷阱。
十六 冬天捕虎(下)
可惜的是,开始的两次,都夹住了大野猪。
野猪也有吃动物尸体的习惯,加上新疆虎一般不以它们为食,野猪变得有恃无恐,有时甚至敢去偷吃老虎剩下的猎物。
大野猪拖走了大铁夹,他们也懒得去找,任由野猪拖着大铁夹,在芦苇荡中自生自灭。
后来,三人又另外装了一个大铁夹。几天以后,库尔曼的哥哥回来说,终于夹到了一只大老虎。
当库尔曼问哥哥,怎么不把老虎打死了带回来时,哥哥才告诉他,老虎很凶猛,他们根本不敢靠近,加上老虎皮很值钱,如果用枪打烂了,也卖不了好价钱。
旁边的吐尔逊,打猎经验非常丰富,便抢着说出了原因:拖着大铁夹的老虎,由于行动不便,再也无法捕到马鹿等猎物了,等它饿得没有力气,实在跑不动时,猎人才去收拾它。
不过,爸爸也告诉库尔曼,到了那个时候,原本色彩斑斓且带着光泽的老虎皮,由于老虎缺乏营养,色泽黯淡了很多。
一个多月后,冬天都快结束了,吐尔逊和库尔曼的爸爸、哥哥,带了好几个罗布人,才将传说中的老虎带了回来。
很多罗布人都来了,大家围着老虎尸体,看着漂亮的虎皮,感叹了很久,因为一张完整的老虎皮,足以换回很多面粉和生活用品。
当库尔曼将怎么捕杀老虎的过程,给巴娅和艾买提讲了以后,三个孩子看着曾经啸傲山林和芦苇荡的猛兽,变成皮包骨头的尸体时,都感到非常难受。
因此,他们对那个长着满脸横肉的吐尔逊,也更加讨厌了,毕竟是他出的馊主意,才使活力四射的新疆虎,变成了眼前的一具死猫。
当库尔曼家房子上的胡杨树,抽出嫩芽时,漫长而难熬的冬天,总算过去了。
当小海子的上空,弥漫的沙尘受到阳光的照射,升温后再掉到冰面上,形成一个个小坑洞时,罗布人便从沙子中掏出卡盆,准备下水了。
接着,小海子的冰面融化了,向北迁徙的天鹅,开始用大喇叭广而告之,宣告春天正式到来了。
阿不旦村的周围,小海子、罗布泊和塔里木河的水面上,天鹅、灰雁、麻鸭、野鸭、鱼鸥等向北迁徙的水鸟,越来越多了,一批水鸟刚飞走,另一批又来了。
黄昏时分,铺天盖地的水鸟,在天空中盘旋,鸣叫声此起彼伏,阿不旦村成了水鸟的天堂。
白天,鸟儿在空中的鸣叫声,几乎覆盖了整个阿不旦村。水面上的麻鸭,当然也不甘落后,偶尔也会发出悦耳的叫声,而一旁的鱼鸥,则发出欢快的叫声。
水边的灰雁和野鸭,将满是沙尘的盐角草,用嘴衔着放在水中,然后晃动脑袋,洗掉沙尘以后,将水和草一起吞了下去。
水鸟的天敌,老鹰、秃鹫等猛禽,开始在高空划着圆圈,耐心地寻找机会,来圈定准备下手的水鸟。
除了水鸟,其它鸟儿也被蓬勃的春天感染,开始活跃起来。
早晨和黄昏,胡杨林中的山雀和啄木鸟,红柳丛中的斑鸫和百灵鸟,芦苇丛中的苇莺和伯劳,都施展出浑身解数,竞相唱响送给春天的赞歌。
宁谧的春晚,库尔曼躺在床上,经常可以听见小海子里的鱼儿,跳出水面甩子的声音。
在整个春天,阿不旦村都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可惜的是,天公太不作美了,春天是多风的季节,只要大风一吹,天空中的沙尘,总是像雾霾一样,笼罩着这片大地。
十七 可怜母鹿(上)
塔里木河的水位,又开始上涨了,库尔曼的爸爸和哥哥,来到河边,掘开自家恰普干的入水口,将水和鱼儿放进去,待水位升到足够的位置时,便堵住缺口。
弄好恰普干,库尔曼的爸爸和哥哥来到罗布泊湖边,开始捕杀野鸭了。而库尔曼的妈妈,要到湖边采挖芦苇的根和嫩芽,他也跟着去了。
在罗布泊湖边,库尔曼又碰上了跟随爸妈而来的巴娅和艾买提。这一年,三个小家伙终于见识了,罗布人是如何徒手捕捉野鸭的。
当库尔曼的哥哥,发现前面的湖边,有野鸭戏水时,便藏在高大的芦苇丛中。
野鸭嬉戏累了,纷纷来到布满盐角草和灯心草的岸边,开始梳理羽毛。累了以后,它们就站在岸边,把头放在翅膀下面,打起盹来。
他哥哥等的就是这一刻,开始轻轻地潜行过去,当野鸭群离他,只有十米左右时,便停了下来,调整好呼吸后,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奔跑声惊动了水里的野鸭,它们立即扑楞着翅膀,向湖中心跑去,那些打盹的野鸭,也被惊醒了,当它们还未完全看清方向,便展开翅膀,慌乱地飞了起来。
库尔曼的哥哥,立即选定目标,一个纵身跃起,便从空中,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一只野鸭,当他落地后,干净利落地将鸭脖子一拧,便扔给了后面目瞪口呆的三个孩子。
几天后,三个孩子又一次见到了吐尔逊的恶行。
在芦苇荡中,经常有人用猎枪打水鸟,库尔曼的妈妈怕伤到孩子,便让大儿子看管着三个孩子,不让他们乱跑。
这天一早,当他们来到芦苇荡时,便听到了马鹿凄厉的叫声。
这个季节,除了鹿群的公鹿头领,会与鹿群一起行动外,流浪的单身汉公鹿,由于脱去了鹿角,经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很不好捕杀。
况且,这个季节的母鹿,都有孕在身,很多罗布人都放弃了马鹿,只捕杀水鸟。
听到马鹿的惨叫声,库尔曼的哥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挎着猎枪,带着三个孩子,循着马鹿的声音来了。
到了跟前,他们才发现,罗布泊湖边的一个盐碱滩上,有一只腆着大肚子的母鹿,被大铁夹夹住了前左腿。
这里的马鹿,跟其它地方的马鹿一样,也有舔舐盐的习惯,有的罗布人便利用这一点,在盐碱滩布下大铁夹,捕捉前来舔盐的马鹿。
母鹿是在晚上被夹的,一直守在身边的鹿群,早上被罗布人惊跑了,只留下孤立无援的中了夹子的母鹿。
由于无法逃走,听见同伴越跑越远的声音,母鹿发出了绝望的吼声。
母鹿见了库尔曼四人,立即惊慌起来,不停地跳跃和吼叫,那绝望至极的凄凉吼声,让库尔曼、巴娅和艾买提听了,都忍不住转过了头,不敢直视。
库尔曼的哥哥见状,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不知该怎么办。
三个孩子开始央求他,让他想想办法,将母鹿放了,但库尔曼的哥哥解释说,母鹿正处于癫狂状态,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很快,远处的芦苇丛中,传来了走动声,不一会儿,鬼鬼祟祟的吐尔逊,像幽灵一样地冒了出来。
他向大家打过招呼后,便端着枪,向母鹿靠了过去。
库尔曼知道事情不妙,便哭着央求吐尔逊,求他放了母鹿。
吐尔逊听了,没有拒绝,却走得更近了,然后掉过头来,看着库尔曼等三个孩子,脸上的肥肉一颤一抖地说:“库尔曼,叔叔答应你,只要你们敢上前放了母鹿!”
说完以后,他见没有人敢应承,又对着库尔曼的哥哥说:“大侄子,你敢上去放了马鹿不?”
库尔曼的哥哥,立即摇了摇头。
十八 可怜母鹿(下)
吐尔逊听了,得意地哈哈大笑:“库尔曼,不是叔叔不帮你,是没有人敢上去,当然也包括我!”
说完这句话,吐尔逊开始眼露凶光,用枪指着母鹿,脸上的肉又颤动着:“可怜的母鹿啊,没有人帮得了你,看来你只有死路一条了。况且,我正需要一只胎鹿,来补补身子呢!”
接着,传来了一声枪响。母鹿被夹住的左前腿上,立即冒出了一股黑红的鲜血。
吐尔逊走上去,用枪指着母鹿,又准备开枪了。
库尔曼、巴娅和艾买提,都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下面的一幕。
大家意想不到的是,大肚子的母鹿,却忍着巨痛,将两只前腿跪在地上,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开始凄厉地哀鸣着,好似在哀求面前的吐尔逊,让他放过自己和腹中的孩子一命。
库尔曼听见哀鸣声,睁开眼睛看见母鹿跪在地上,立即拉着巴娅和艾买提上前,也跪在地上,哭着哀求吐尔逊,求他放过母鹿。
可是,吐尔逊却不为所动,又连续放了两枪,母鹿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三个孩子,看见眼前的惨状,立即哭喊着跑开了,库尔曼的哥哥,一句话也没有说,也默默地走了,连招呼都没有给吐尔逊打。
晚上,家里吃鱼时,库尔曼将吐尔逊的恶行,给大人讲了一遍,他的妈妈、祖母等表达了自己的愤怒,而家里的几个男性,则集体选择了沉默。
也许,这些男人也捕杀过太多的猎物了,他们对于野生动物的生死,早已见怪不怪了。
蚊子多了起来,没有风的时候,罗布人出行时,总是被一大群蚊子追着咬。这时候,他们又羡慕有大风的日子,大风带来了沙尘,却能将蚊子带跑。
野鸭下蛋的日子,很多小孩都跟随着妈妈和祖母,去罗布泊的芦苇荡中拣拾鸭蛋,巴娅和艾买提也去了,库尔曼却不想去了。
到了芦苇荡中,一想起吐尔逊枪杀母鹿的场景,他就非常难过。
就这样,时间过得很快,罗布泊的湖水涨了又消,三年过去了。
库尔曼、巴娅和艾买提都有十来岁,再也不裸着身子了,艾买提开始跟随着爸爸捕鱼打猎,再也没有时间,整天陪着巴娅和库尔曼玩耍了。
不过,每次从外面回来,他还是会找到巴娅和库尔曼,将自己打猎或捕鱼过程中碰上的新鲜事,讲给小时的两个玩伴听。
不幸的是,这一年的春天,阿不旦村与其它两个罗布人的村落,暴发了传染性极强的天花瘟疫。
巴娅的命运,发生了重大转变。
她的祖母,染上天花后,开始只有发热、头痛等症状,接着出现了皮疹和溃烂,半个月之后就死了。
祖母刚死,她的祖父又传染上了。
得天花的人越来越多,阿不旦村人心惶惶,库尔曼、巴娅、艾买提的爸爸商议过后,自己决定留下来,负责照顾家里的老人,而让库尔曼的哥哥,带着库尔曼、巴娅、艾买提,去阿尔金山打猎,也借机躲避来势汹汹的天花瘟疫。
四人刚走,整个罗布人的首领,也就是当时的昆其康伯克,就接到了清政府的通知,由于担心三个罗布人村落的天花瘟疫,传染到其它地方,政府要求他派人将三个罗布人村落,全部封锁起来,所有的人和动物只能进,不能出,如果有人员想外逃的话,一律用乱棍打死。
这样一来,库尔曼的爸爸作为头人,只得开始执行昆其康伯克的命令。
留在阿不旦村子里的罗布人,不能再去罗布泊和塔里木河了,他们只能划着卡盆,去自己的小海子捕鱼为食,偶尔也在小海子边,采摘一些恰玛古绿叶来吃,至于能不能感染上天花病,只能听天由命了。
十九 阿尔金山(上)
库尔曼的哥哥,带着库尔曼、巴娅和艾买提,到了阿尔金山以后,住在一条溪水旁边的山洞里,大家开始进行分工。
白天,三个男孩负责出外打猎,巴娅则守在驻地,负责做饭,为大家洗衣服。为了让她保护自己,除了给她留一支猎枪,库尔曼的哥哥还一再强调,说最好的防御办法,就是永远不要让火堆熄灭。
以前,库尔曼的哥哥来过这里,因此对溪边的地形和野生动物,都非常地了解,到了阿尔金山的次日,三个男孩就打到了一头硕大的野牦牛。
一般的罗布人,只吃鱼肉、禽肉等白肉,不吃红肉,打到野牦牛后,库尔曼的哥哥立即拿出刀子,将牦牛皮剥了下来,而将尸体留在了原地。
皮还没有剥完,他们的身边,早已围着一大圈的乌鸦、秃鹫等食腐动物,这些鸟儿集结在旁边,看着可望不可即的猎物,不耐烦地叫嚣着和跳跃着。
过了一会儿,一只闻风而来的藏狐,也加入到了等待行列。
当他们剥完皮,带着毛皮甫一走开,乌鸦、秃鹫和藏狐便一拥而上,藏狐想赶走乌鸦和秃鹫,独自享用猎物,但它首尾难顾,徒劳地驱赶了好一阵子,便停了下来,开始占据牦牛多肉的臀部,抓紧时间饕餮起来。
一只赤狐来了,它的个头比藏狐大,立即将可怜的后者赶到一边,赤狐很务实,也顾不上一旁争吵的秃鹫,赶紧开始进食。
藏狐站在旁边,也没有离去,趁赤狐埋头进食时,也偶尔冲上前去,赶走讨厌的乌鸦和秃鹫,撕下一大块肉,然后拖到旁边吃。
狡猾的赤狐,根本无暇顾及藏狐,它非常清楚,周边的掠食动物太多了,如果不抓紧时间的话,比它更厉害的掠食动物,很快就会来了。
果不其然,一只贪婪的狼来了,它以惊人的速度冲刺上去,将藏狐、赤狐、乌鸦和秃鹫全部赶走,完全清场以后,才开始独自享用美食。
碰上这样的贪婪之徒,藏狐和赤狐自认倒霉,都躲在一旁,一边意犹未尽地舔舐着嘴巴上的血迹,一边耐心地等待机会。
旁边的乌鸦和秃鹫,则没有这么好的脾气,它们无可奈何地站在那里,开始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众目瞪瞪之下,独自享用食物的狼。
可是,狼的好景也不长,吃得正香的时候,一只庞大的藏熊,终于姗姗来迟了,它毫不客气地赶走狼,也独自饕餮起来。
刚才还吃得正欢的狼,也只好让贤了,赶紧站在一旁,加入到旁观者的大队伍中。
藏熊是独行侠,听到聒噪的乌鸦和秃鹫,感觉到就餐环境太吵了,掉头赶了好几次,回头刚进食时,那些讨厌的鸟儿,又开始集体抗议了。
藏熊从牦牛的屁股上,撕下了一大块肉,叼着走开了。它还不是太饿,可能会将牦牛肉埋在地下,再撒上自己的尿液,来宣布自己的所有权,等肉腐烂之后,再掏出来吃。
熊对腐肉情有独钟,经常等猎物腐烂之后再吃。
藏熊一走,狼又上去了,它们就这样,分别按自己所处的生物链位置,排队进食。
远处的库尔曼,看着眼前的一幕,还舍不得走,他哥哥催促了好几次,才无奈地跟着走了。
三个男孩回到了洞穴,开始吃最后一条干鱼做成的烤鱼。他们之所以住在溪水边,一是有水,二是水中有鱼,可供他们捕食。
吃完鱼,库尔曼的哥哥叫上艾买提,跟着他去将硕大的牦牛皮,吊挂在溪边一棵最大的柏树上。
回来之后,见巴娅和库尔曼还在收拾鱼刺,库尔曼的哥哥便像上晚一样,对他俩再一次强调,说将这些食物残渣,丢得越远越好。
当艾买提和库尔曼追问,为何要这样放置牦牛皮和处理食物残渣时,库尔曼的哥哥淡淡一笑,说到了晚上,自然就知道了。
晚上,四人还没有睡,就听到了洞穴外面的动静。
库尔曼的哥哥,这才给解释说,牦牛皮散发出来的血腥味,以及烤鱼的香味,会将藏狐、赤狐、狼等动物吸引过来,当它们发现柏树上,只有一张牦牛皮时,自然就会散去。
他同时还说,洞穴里散发着的鱼腥味,还会将难缠的藏熊吸引过来。熊是本地动物中的霸主,经常光顾猎人的营地,寻找一切可以吃的东西,但他们有火,不然是很危险的。
二十 阿尔金山(下)
这一晚,他们经常被洞穴外面的动静和吼声惊醒,正如库尔曼哥哥所讲的那样,藏熊慑于火的威力,只能在洞外徘徊和吼叫,根本不敢进洞。
次日一早,三个男孩砍了柏树树干,做了好几个鱼叉,开始在小溪里叉鱼,叉到鱼后,就直接将鱼放在火上烤着吃。
第二天,当他们来到牦牛尸体所在的位置,地上只剩下一堆白骨,上日所见的鸟儿和动物,全都不见了。
偶尔,会降落一只胡兀鹫,叼起一根骨头便走,当它飞到有岩石的上空后,便丢下骨头,骨头摔碎后,胡兀鹫再落到地面上,啄食骨头里面的骨髓。
这一天,三个男孩发现了一群盘羊。
从远处看,为首的公盘羊威武雄壮,浑身的皮毛呈烟灰色,头上那粗壮结实的犄角,像麻花一样地拧着大圈儿。
库尔曼的哥哥,看到这只公羊后,便下定决心,要学他的爸爸和吐尔逊,这两个长辈喜欢巨大的牦牛角,他也想弄一对粗大的盘羊角,带回去呈供给祖先。
但是,经过观察,他们发现这个盘羊群,在任何时候都有哨羊,一有风吹草动,便逃得无影无踪,根本无法靠近。
接下来,他们也发现了盘羊的弱点,那就是受到惊吓后,总是沿着固定的路线,排成一列纵队,向所栖息的悬崖跑去。
于是,库尔曼的哥哥开始分工,让库尔曼负责惊动盘羊群,他和艾买提则进行伏击。
一天下午,库尔曼的哥哥和艾买提,各背着一支猎枪,来到盘羊群逃跑的路线上,藏在斜坡的一块大岩石后面,岩石对着的地方,也就是路线的对面,是近一百米深的陡峭沟壑。
库尔曼按照事先的约定,向盘羊群吃草的山谷走去。
离盘羊群还有两百多米远了,这个距离也还在射程之外,哨羊便发现了库尔曼,它及时用足踩动了地面,为盘羊群示警。
盘羊群听到报警声,在公头羊的带领下,立即向栖息的悬崖逃去。
当然,可怜的盘羊们,并不知道有猎人在等着它们,在离大岩石还有十多米远时,库尔曼的哥哥开枪了,霰弹正打在头羊两只前腿的中间部位。
公盘羊中了枪,依然没有停下来,又冲了十米,才停了下来,站在沟壑的边沿上,回头看着身后的盘羊群。
由于盘羊头领的镇定,盘羊群听到枪声,没有出现惊慌,队伍也没有丝毫地凌乱,它们还是排成一个纵队,依次越过头羊所在的位置,向悬崖顶上飞奔而去,看得大岩石后面的两人惊叹不已。
中了枪的头羊,受伤不轻,脖子下面一直流着血,冒着血沫,它却颤栗着身子,坚强地看着盘羊们,一只接一只地通过自己的面前。
当最后一只盘羊冲过后,头羊趔趄着身子,努力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怒睁着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两个用两条腿走路的动物,端着枪向它逼近。
正当库尔曼的哥哥和艾买提,满以为头羊即将倒下,成为自己的猎物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头羊却高高地抬起头来,向即将到达悬崖顶的盘羊群,发出了尖厉的吼声,似乎在向同伴作最后的道别。
然后,头羊在两个猎人的注视下,腾空跃起,向沟壑跳去。
有经验的头羊,知道猎人是奔着它的头角来的,为了保护整个盘羊群,它用自己的行动说明了,它们即便是粉身碎骨,也不让人类得逞。
库尔曼的哥哥,本来可以开枪的,但看着眼前的一幕,端枪的手竟然有些颤抖,直到头羊跳跃起来,他才反应过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接着,沟壑里传来的巨大而沉闷的撞击声,将两个未谙世事的年轻猎人,伤得不轻。
库尔曼的哥哥和艾买提,站在有些令人炫晕的沟壑前,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彼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便回去了。
这次事件后,四人打猎的积极性,受到了重挫,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他们都宁愿待在洞穴和小溪边,实在无聊时,才背着枪出去看看。
住在那里,由于小溪里的鱼很多,他们从来没有食物之虞,又远离了罗布泊的蚊蝇和酷热的烦扰,日子过得非常悠闲。
当然,当四人想起阿不旦村所遭受到的天花病瘟疫时,也不知道家里到底怎么样了,也很是不安,这更打击了他们打猎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