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 男大当婚(上)
秋天,当库尔曼的哥哥和三个孩子,带着仅有的十多张毛皮,以及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阿不旦村时,才领教了瘟疫的残酷性。
库尔曼的曾祖父、祖父和祖母已死,他爸爸的脸上,则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坑坑洼洼的麻子。
艾买提一家,同样也很惨,只剩下了他的爸爸和祖父。
其中最惨的,则是巴娅,家人已全部死去,她成了孤儿。
熟悉而又惨不忍睹的村子,已是物是人非了,三人孩子抱着幸存的家人和朋友,恸哭了好久。
可怜的巴娅,只得在头人家里生活了,幸好库尔曼的妈妈很仁慈,加上她自己没有女儿,完全将巴娅视如己出,才让年纪尚小的巴娅,重新找到了家庭的温暖。
到了冬天,从当地官府派人前来,清查完劫后余生的三个罗布人村子人口,便可略知当时的惨况。
黄昏时分,官府的人来了,他们怕受到天花感染,根本不敢进阿不旦村子半步,而是守在村头的胡杨林里,点起一堆篝火,待了一个晚上。
天刚蒙蒙亮,来人进村了,趁罗布人还未出门,见哪家的房屋冒出炊烟,便默默地在芦苇编成的门上,挂上一条红布。
最后,通过清点红布的数量后,当地政府才知道,遭受天花瘟疫袭击的阿不旦村,由原来的二十一户人家,已缩减成十二户人家,家庭几乎消失了一半,而死去的人数,更是不止一半。
天花瘟疫过后,罗布人生活的三个村落,当然也包括阿不旦村,人口锐减,元气大伤。
好长一段时间,上了年纪的罗布人,都人人自危,在天花的阴影里煎熬。
对于库尔曼和巴娅来说,由于年纪尚小,还没有家庭和生活的压力,很快就将天花淡忘了。
自巴娅入住库尔曼一家以来,两个孩子经常一起出入,在旁观者看来,这两个孩子简直是天生的一对,打小是玩伴,长大了走在一起,好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其他人倒没什么,库尔曼的爸爸看到以后,总是蹙着眉头,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很快,五年又过去了,库尔曼的哥哥早已结婚,搬出去单独住了,成了两个孩子的爸爸。
而艾买提和库尔曼,则长成了男子汉,在捕鱼打猎方面,也像他俩自己的爸爸一样,都是一把好手。
巴娅则成了阿不旦村的美女,所有的年轻男子都喜欢她,但库尔曼的爸爸是头人,巴娅又与库尔曼一起长大,大家都认为他俩走在一起,是迟早的事情,年轻男子虽然喜欢巴娅,却不好托人前来说媒。
而在巴娅的心里,竹马之交的库尔曼,无疑是最好的丈夫人选,但自己是个女孩子,不便把事情说透,只等库尔曼的爸妈作主便是。
在库尔曼心中,一直也对两小无猜的巴娅,有一种朦胧的好感,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好感与日俱增。
他也单纯地认为,只要在合适的机会,将娶巴娅为妻的想法,告诉妈妈即可,毕竟妈妈在很多方面,还是相当疼爱他的。
但是,巴娅和库尔曼都没有想到,库尔曼的爸爸与吐尔逊,在儿子和女儿生下来不久,便早已约定了做儿女亲家。
直到有一天,库尔曼的爸爸带着三条大干鱼,带着他去了吐尔逊的家里,当吐尔逊将自己的女儿,一位年龄与巴娅差不多的漂亮姑娘,郑重地介绍给他认识时,库尔曼才隐隐感到了不安。
二二 男大当婚(下)
客观地来讲,吐尔逊的女儿,也相当不错,相貌不比巴娅差,但库尔曼对于吐尔逊的厌恶,已经到了根深蒂固的地步,如果要他给对方当女婿,他一时是断然不能接受的。
库尔曼回来后,好长一段时间,神情都有些恍惚,在巴娅的追问下,才把去吐尔逊家去的来龙去脉,向巴娅讲了一遍。
可怜的巴娅,本身又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加上寄人篱下的身份,面对这样的事情,一时也手足无措,但又不好说什么,只有偷偷抹泪的份,库尔曼看到以后,心里更加难受了。
这样一来,库尔曼和巴娅都有些神不守舍,库尔曼的爸爸见了,想先把巴娅嫁了,以免夜长梦多,影响库尔曼已经约定的婚姻。
本来,库尔曼的妈妈也认为,库尔曼与巴娅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是非常合适的一对。自从知道了丈夫与吐尔逊的约定,她也无可奈何,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开始顺着丈夫了。
两夫妻商议了一下,觉得将巴娅嫁给艾买提,倒是不错的选择。他俩知道艾买提是个不错的孩子,而且又喜欢巴娅。
当库尔曼的妈妈,将两位大人的想法,告诉巴娅时,巴娅流着泪,委婉地拒绝了:“库尔曼哥哥都还没有结婚,我就暂时不急,等帮他办完了婚事再说。”
听了这样的话,库尔曼的妈妈不好反驳,只好将巴娅的事放在一边,夫妻两人开始忙碌库尔曼的婚事。
但库尔曼坚决不同意,也不愿再去吐尔逊家,夫妻俩一时没有办法了。
吐尔逊则不是等闲之辈,早已看出了库尔曼与巴娅之间的那种朦胧关系,开始着急起来。
他早已权衡和考虑过,在罗布人的三个头人之间,只有库尔曼的年龄,与自己的女儿年龄合适,两家又都是头人家庭,完全是门当户对,女儿嫁给了库尔曼,才不会下嫁。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吐尔逊主动向库尔曼的爸爸提出,说不要他家的鱼干、鱼网等聘礼,反而倒送了一把猎枪、两副鱼网,来作为女儿的嫁妆,这让库尔曼的爸妈,觉得对方非常有诚意,在没有征得库尔曼的同意下,就点头答应了。
在双方家长的逼迫下,库尔曼没有办法了,只得与吐尔逊的女儿结婚。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巴娅作为养女,只得强颜欢笑,帮着一家人忙着准备库尔曼的婚礼,库尔曼见巴娅如此,心里更加难受了。
成婚的那天晚上,两个村落的罗布人,吃完饭后,齐集在库尔曼一家的房屋前,点起了一大堆篝火,开始载歌载舞,当有人再次唱响那首情歌时,库尔曼和巴娅这一对有心人,只有泪眼相向了:
我从塔里木河走来,
只有星子没有月光。
夜深了,
我还无法入睡,
因为想念着你,
我心爱的姑娘。
我多想来到你身旁,
但路迢迢又水茫茫。
鱼儿啊,
请带去我美好祝福,
看着星子想起你啊,
我明亮的月光。
晚会过后,已是深夜,大家用卡盆把库尔曼和新娘送到了罗布泊中心的那个岛上,那里早用野布麻的花儿,扎成了一个鲜花帐逢。
按照罗布人的风俗,新郎和新娘将在远离家的孤岛上,度过两人的初夜。
大伙驾着卡盆走了,只剩下库尔曼、新娘和两个老年妇女,两个老年妇女,是来照顾两位新人的,也负责检查新娘婚前的贞洁。
可是,当天晚上,库尔曼并没有与新娘同床。
二三 失去妻儿(上)
次日早上,两个妇女打来净身的水,负责查验初夜的血迹,等一对新人洗过身子之后,再用熏烟的方式通知村落中的罗布人,驾着卡盆将四人接回村子里。
老年妇女没有看到血迹,不由脸色大变。
库尔曼怕引起误会,只得出面向两位妇女解释,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因而没有同房,与新娘没有任何关系。
库尔曼说完后,亲自熏起了烟,让人接他们回村子。
两个妇女见库尔曼主动解释,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跟着一对新人,回到了村子里。
回到村子后,新郎和新娘本应挨家挨户地,向罗布人表示谢意,而郁郁寡欢的库尔曼,又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不过,在新婚之夜,两人并没有同房的消息,还是很快地传开了。
巴娅听后,知道库尔曼的心中还有她,也更加难过了。而吐尔逊知道后,不由大发雷霆,但也无以为计。
但是,新娘非常贤惠,性格与吐尔逊迥然不同,整天忙里忙外地干活,从来不说累。她听说过库尔曼与巴娅之间的旧事,却不以为然,与巴娅相处时,反而像对待亲的小姑子。
时间长了,巴娅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认为是自己妨碍了两人的关系,加上木已成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便开始疏远库尔曼。
同时,新娘的嘴巴也甜,将库尔曼的爸妈照顾得很周到,使两个老人很满意。
到了这个地步,库尔曼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抛弃陈见,与新娘过上了名幅其实的夫妻生活。
很快,库尔曼的妻子就有身孕了,肚子也越来越大。
从这时开始,巴娅和库尔曼都从过去走了出来,双方的关系也恢复了正常。
不过,当库尔曼的爸妈,在巴娅面前重提婚事时,她还是委婉地拒绝了,也许她压根就不喜欢艾买提。
接下来,艾买提也结婚了,库尔曼的爸妈便没有再提巴娅的婚事,加上巴娅也很懂事,总是照顾怀孕的嫂子,一家人关系也挺融洽。
其实,对于库尔曼和巴娅来说,还是有一种感情,一直潜伏在内心深处,一旦有机会,就会被磅礴地激发出来。
次年春天,库尔曼的爸爸跟着大儿子、吐尔逊等人,又去阿尔金山打猎去了,库尔曼由于妻子怀孕,就没有去。
有一天,库尔曼一大早就去猎野鸭了,妈妈和妻子吃过早饭后,也去罗布泊的芦苇荡里,采挖芦苇的根和嫩芽了。
恰好那一天,巴娅有点伤风感冒,就留在了家里。
前一日,库尔曼设了很多夹子,利用红柳的反弹力来捕捉野鸭,他的运气不错,通过查看夹子,很快便捡了五只野鸭,接着又通过潜伏和徒手捕捉,又捕到了两只野鸭。
当他还想向前潜伏,继续捕捉野鸭时,竟然来到了几年以前,吐尔逊枪杀母马鹿的那个盐碱滩。
那件事情,库尔曼一直耿耿于怀,以至于婚后,也对吐尔逊这个岳父避而远之。
想起几年前的那一幕,想起妻子隆起的大肚子,他再也没有兴致捕野鸭了,于是挑着野鸭,背着猎枪向回走。
回到家,库尔曼推芦苇门时,发现门从里面关上了。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巴娅的声音,说她正在洗澡,让他等一会儿。
小时候,库尔曼和巴娅都光着屁股,大家都见过彼此的身体,好多年过去了,大家都长大了,都穿着衣服相见。
不知咋地,库尔曼竟产生了好奇,便透过芦苇墙的缝隙,向屋里看去。
二四 失去妻儿(下)
结果,屋内的火塘前,巴娅正在用热气腾腾的水洗澡,想通过滚烫的热水,来治疗感冒。
见到洗澡的巴娅,库尔曼血液一下子涌上了脑门,开始变得亢奋起来,再也无法自抑。
库尔曼不顾一切地踹开芦苇门,然后迅速关上,向巴娅冲了上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巴娅吓了一跳,当库尔曼如狼似虎地,向她扑上来时,她竟傻了眼,一时手足无措。
当库尔曼紧紧地抱住她,巴娅开始还挣扎了几下,接着便闭上了眼睛。
当激情像潮水一样消退时,两人才发现闯下了大祸。
库尔曼穿上衣服后,一边开始向外逃跑,一边忙不迭地说:“巴娅,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刚才在干啥!”
此时,巴娅也从幸福的炫晕中,回到了现实,她一边穿衣服,一边开始落泪,觉得对不起嫂子。
幸好,两个人的事情,没有任何人看见,暂时还没有出现问题。
不过,自那以后,巴娅见了亲如姐妹的嫂子,总是充满了内疚,为了这个,她又与库尔曼保持距离了。
而库尔曼呢,由于上次的冲动,伤害了巴娅以后,也感到非常内疚,见巴娅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也更加自责了。
冲动的惩罚,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当库尔曼的妻子,肚子越来越大了,库尔曼的妈妈总是吩咐巴娅,让她陪着嫂子多散步,从而加强孕妇的活动量。
一天早上,当两人走到小海子边,欣赏着堤岸上粉色的罗布麻花时,巴娅开始干呕起来,嫂子当时没在意,而巴娅却意识到了不妙,只是不便声张而已。
晚上,巴娅躺在床上,一直默默地流着眼,怎么也睡不着,因为她知道,自己怀孕了。
对于传统的罗布人来说,他们对待非正常的男女关系,尤其是对待女人未婚先孕方面,处罚是相当严厉的,男的往往被罚去干重活,女的则会遭人唾弃,基本上是没有男人要了。
接连两三天,嫂子发现巴娅都在干呕,才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嫂子毕竟温柔贤淑,虽然有些着急,也不好明问,便耐着性子,一直追问巴娅,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巴娅考虑了两个晚上,只得将自己与库尔曼之间的事情,告诉了嫂子,并请求嫂子原谅,是自己干了对不起嫂子的事情。
嫂子听完后,非但没有责怪巴娅,反而觉得是库尔曼闯进屋子里,将还是黄花闺女的巴娅糟踏了,她自己也是女人,所以认为巴娅才是受害者。
库尔曼的妻子,对于丈夫的行为,感到非常愤怒,认为他在自己的怀孕期间,干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她想到这里,脸色开始发白,呼吸急促起来。
这一气之下,便打动了胎气,库尔曼的妻子,在家人毫无准备的前提下,便在堤岸边,提前分娩了。
当巴娅惊慌无措地叫来库尔曼的妈妈,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是一个男孩,正卖力地啼哭着,产妇大量的血,则染红了裤子和沙地。
由于来不及熏烟,成群结队的蚊子和苍蝇,已经在未剪的脐带上吸血了。
就这样,因为天气很热,加上卫生条件太差,脐带受到了感染,两天以后,库尔曼的妻子和孩子,都相继死去了。
二五 离群索居(上)
天气睛和的日子,红狼陪着慵懒的母狼,一边卧在山坡上进行日光浴,一边欣赏着峡谷里四只小羊羔活蹦乱跳的样子,两只狼充满了成就感。
很快,母狼在改造过后的洞穴里,产下了六只狼崽。红狼不停地在峡谷周围奔波,无论黄鼠、田鼠,还是旱獭,只要有机会捕杀到,它都叼回来,放在洞口后,又去忙着捕猎了。
为了给母狼换口味,它有时也会去草原上捕杀羊羔,填饱肚子后,再回到洞穴,吐出来给母狼吃。
一周后,狼崽睁开了眼睛,母狼才允许红狼进入洞穴,一睹它俩的结晶。看到可爱的狼崽后,红狼捕猎也更加卖力了。
当狼崽再大一些,可以出洞时,只见两只身上长着白色的绒毛,两只身上长着红色的绒毛,另外两只则长着浅棕色的绒毛。
由于母狼有丰富的食物供应,它的乳汗充足,六只狼崽都长得胖嘟嘟的,走起路来,简直像六个皮球在地上滚,加上那一双双水汪汪的眼睛,着实让红狼和母狼感到欣慰。
红狼出去捕猎了,守在洞口的母狼,在六只狼崽吃饱后,钻进洞穴睡觉时,在它感到无聊时,便关注起了山坡下的邻居,也就是那一窝庞大的旱獭家族。
那些旱獭吃饱了,就成群结队地在瞭望台上嬉戏、晒太阳,有的用门齿梳理自己的毛发,有的则两两成对,然后用后肢着地,一对前肢放在胸前,通过推搡对方的方式,来比拼力气。
旱獭的警惕很高,当大部分旱獭玩耍时,依然还有站岗的哨兵,这些哨兵都显得很呆萌,均以人立姿势站立,两个前肢缩放在胸前,一动不动地站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当发现天空有金雕、草原雕等天敌时,立即便会发出尖锐的“嘀嘀”声,来为玩得正酣的旱獭报警。
听到警报声,那些玩兴正浓的旱獭,立即停止玩耍,齐刷刷地盯着天空中的天敌,直到天敌快要靠近了,它们才一窝蜂地钻进洞穴。
时间长了,母狼还发现旱獭非常讲卫生,从来不在洞穴外面乱拉乱撒,它们的瞭望台上,竟然还有一条小路直通公共厕所。
有一次,母狼从峡谷饮水回来,才想起那些旱獭,好像从来没有饮过水。
通过进一步地观察,它才发现,旱獭都是从雨后或带露的草上,就可以获取足够的水分,因而根本不需要饮水。
好奇心很强的六只狼崽,很快便发现了山坡下的旱獭,狼天生便对奔跑中的猎物感兴趣,当它们兴奋地冲下山坡,还没有到对方的瞭望台时,旱獭哨兵就及时发出了警报声。
兴冲冲地跑到旱獭洞穴外的六只狼崽,眼前一只旱獭也没有了,于是煞有介事地到处嗅了嗅,在洞穴外面发现了对方的气味,它们的身子还很小,完全可以钻进洞去,但又没有胆量,折腾了好一会儿,只得打道回府了。
双方打照面的时间一长,旱獭便发现这六只狼崽,对它们没有任何威胁,加上两只成年一直与它们相安无事,这些旱獭的胆子,变得越来越变大了,后来甚至与六只狼崽嬉戏,这真是难得一见的场面。
母狼看到这个场景,不禁为自己当初不伤害这一窝旱獭的英明举动,感到沾沾自喜。
六只狼崽长得很快,变成了小狼,母狼需要教它捕猎技巧了。
二六 离群索居(下)
一起长大的艾买提,有了孩子和幸福的家庭,对巴娅早已没有其它想法了。
以前,当他听说库尔曼要娶吐尔逊的女儿为妻时,也为自己的发小感到不平。
听到库尔曼和巴娅结婚的消息,艾买提感到很高兴,毕竟三个人一起长大,看着巴娅仍然单身,一直都很同情她。
自库尔曼到了祭坛,艾买提偶尔也会带着食物前来,看望小时候的玩伴,两人高兴地聊些往事,兴尽才回去。
开始时,库尔曼还挺忙,整天收集柴火,但忙完这些以后,就没有任何事情可做了。为了打发时间,他便以祭坛为轴心,跑遍了周边的地方。
同时,在孤寂之中,他学会了吸烟,平时将烟丝放在鱼皮盒里,实在闲得无聊时,便拿出一撮烟丝,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用那股辛辣刺激的味道,来麻醉自己。
次年春天,库尔曼按照自己的想法,在祭坛旁边开了一个恰普干,这样一来,当夏天到来时,他也有新鲜的鱼儿吃了。
有了水,他又在岸边种上了恰玛古。就这样,他终于解决了自己的生活问题,再也不依赖家里人了。
巴娅生了儿子后,有时也会带上儿子,来看望库尔曼。
库尔曼见到儿子后,在好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会强烈想念巴娅和儿子,并被这种想念折磨着,这让他感觉到非常痛苦。
为了不麻烦巴娅,也让自己安心,当巴娅再一次来时,库尔曼狠心地赶走了巴娅,让她不要再来了。
打那以后,伤心的巴娅,真的没有再来了。
库尔曼在孤独而无聊的日子里,经常跑到沙漠纵深去,时间长了,他竟然有了很多发现。
一天晚上,当他独自走在沙漠上时,远处隐约地传来了戈矛撞击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呐喊声和惨叫声。
他后来还发现,在天气晴和,能见度很好的夜晚,站在周边最高的沙丘上,向传来声音的方向望去,有时还可以看见星星点点的鳞火。
为了一探究竟,库尔曼带着水和烤鱼,开始从近到远,慢慢向传来声音的方向走去,想到现场踏勘一番。
前两次,由于他没有经验,以为距离不远,走了一天后,才发现身上带的水和食物都不够了,为了安全,只得掉头返回。
他总结了经验,再次出发时,还是带一天的水和食物,却带着很多粗壮的芦苇秆,一边向前走,一边插芦苇秆,来作为路标。
有了路标,下次再去时,他带了两天的水和食物,同样带着芦苇秆,先沿着前面的路标走,直到地面上的苇秆消失了,再开始一边走,一边插着苇秆,如此类推,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最后一次,库尔曼进入沙漠纵深时,是在初秋,夜晚露宿在沙漠上,都可以较为清晰地看见前方的鳞火了,不时传来的厮杀声和呐喊声,也在西风的传送下,变得更加清晰可辨了。
他根据鳞火的密集程度,认为前方是一个巨大的麻扎,也就是汉人所说的古墓,库尔曼为自己的发现,兴奋得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他便掉头向回走,回到祭坛以后,便走到阿不旦村村口,让人帮忙把发小艾买提叫了出来。
库尔曼把发现巨大麻扎的消息,悄悄地告诉了艾买提,这时的艾买提,已经成为了一位优秀的猎人,加上年纪尚轻,跟库尔曼一样,对新鲜的东西也感兴趣。
两人合计了一下,便从祭坛旁边的恰普干里捕了很多鱼,烤熟了以后,全部带在身上,然后一人背着水和食物,一人背着很多芦苇秆,开始向沙漠纵深走去。
二七 沙漠古墓(上)
在路上,艾买提告诉库尔曼,在今天春天,吐尔逊不改陋习,终于遭到了报应,在阿尔金山枪杀母牦牛时,被牦牛群里的公牛追上来挑死了。
听了以后,库尔曼没有表示同情,反而啐了一口说:“活该!这是罪有应得!”
艾买提还说,库尔曼的爸爸和很多上了年纪的猎人,都劝过吐尔逊,让他别再枪杀无辜的母兽和幼兽了,可是他当面答应,背后里还是我行我素。
因而,吐尔逊出了事以后,一起在阿尔金山打猎的罗布猎人们,几乎没有人同情他,大家都集体性地选择了沉默,然后将他草草掩埋了事。
五天后的黄昏,库尔曼和艾买提来到了一个大的沙包前,从远处看上去,沙包上插着很多胡杨木条。
走近以后,两人发现纵横交错的胡杨木条下面,散落着不计其数的骷髅和支离破碎的干尸。
刨开沙子下的木板和毛织物,里面便裸露出了很多完整的木乃伊,其数量之多,简直让两人目瞪口呆。
再向下刨时,两人还发现一个保存完好的胡杨木棺,打开棺木后,裹尸布立即风化了,碎片随风扑打在两人身上,吓了库尔曼和艾买提一跳。
拍落裹尸布碎片以后,两人仔细一看,才发现棺木里面,有一具男尸,尸体身上披着一件保存完好的羊毛斗篷。
艾买提让库尔曼帮忙,取下了那件斗篷,准备带回去穿。
当天,两人没有离去,晚上躺在沙包下面睡觉,明显可以看到沙包上的磷火,偶尔传来的呐喊声和厮杀声,好像是从地下传来的。
第二天,两人又翻捡了沙包,只带走了三件羊毛斗篷,其它的东西要么没使用价值,要么一刨出来,就破碎了。
收获不多,两人毕竟增加了不少见识,于是沿着来时插的芦苇秆,一边轻松地聊着天,一边向回走去。
回来的路上,艾买提又告诉了库乐曼一件事,有点让库尔曼愀心。
今年夏末,艾买提从阿尔金山回来后,去若羌卖皮毛时,听塔里木河对岸的猎人讲,由于蚂蚁的数量突然大增,虎崽出生后,腥味吸引了很多蚂蚁,导致还未脱去胞衣的虎崽,经常被蚁群啃食得只剩下一堆白骨,让见到的猎人无不惊骇,却又爱莫能助。
听了这件事,库尔曼一想起老虎那色彩斑斓的毛皮,威震塔里木河两岸的吼声,心里就不是滋味。
成功地找到第一个麻扎后,库尔曼又从不同的方向,去沙漠纵深处探过奇,却一直没有收获。
但是,他一旦闲下来,心里就闷得慌。无奈之下,库尔曼只得将以前开的那个恰普干,不断地拓宽拓长。
经过多年的努力后,他的恰普干变成了人工河,为了吃鱼,他只得在小河的旁边,再开恰普干。
在这期间,他想起了小时候碰上水獭的往事,于是沿着河岸,开始寻找水獭,找了好长的时间,他才根据岩石上的水獭粪便,发现了两只水獭父母,养了一窝孩子。
开始时,成年水獭一看见库尔曼,总是勇敢地冲上来,露出尖白的牙齿,“嘶嘶嘶嘶”地怒吼着,来驱赶他。
库尔曼不想伤害他与水獭之间的感情,便离开了。
后来,他再去看水獭时,总是带着一些鱼儿,当成年水獭冲上来时,他便一边撒鱼,一边后退。
发现鱼后,水獭仔细地嗅闻了一会儿,便开始吃起免费的食物,再也不追了。
彼此熟悉以后,水獭一家子都喜欢上了他,当库尔曼再次撒下鱼后,便主动地退到一边,用柔和而亲切的目光,欣赏着水獭一家子其乐融融地进食过程。
后来,小水獭长大了,开始各奔东西,有一只小水獭的新家,离库尔曼的萨特玛不远。由于它认识库尔曼,便经常跑到库尔曼的住处,讨要鱼儿吃。
库尔曼经常满足了小水獭的要求,时间一长,两者成了很好的朋友。
晚上,当库尔曼睡觉时,总会听见那只水獭跳水或戏水的声音,枕着这样的声音睡觉,成了他孤寂生活中,最大的一个享受。
就这样,库尔曼在祭坛待了十多年时间。
二八 沙漠古墓(下)
当康其昆伯克主动提出,允许库尔曼回家时,过惯了单身生活的他,对人生有了自己的见解,对身边的其它生灵,也更有慈悲之心了。
库尔曼再也不想回去了,给父母和巴娅打过招呼后,正式开始做“苏皮”,也就是出家修行了。
他离开了祭坛,在自己开出的小河旁边,搭建了一个萨特玛,一边修行,一边继续开拓恰普干,过着淡泊宁静的生活。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震惊了罗布人的三个村子,那就是浩浩荡荡带领着一百多号人,在亚洲探险的普尔热瓦尔斯基,来到了罗布人的村子,他的到来和一举一动,让罗布人增长了不少见识。
当艾买提来看望库尔曼时,一提起普尔热瓦尔斯基一行人的装备,特别是说到普氏本人那支可以连发的手枪时,艾买提便眉飞色舞。
可是,库尔曼习惯了多年的独身生活,这些身外之物,对他而言,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当他站在自己开拓出的小河边,看着两岸的红柳和芦苇,跟在他的后面,沿着开拓的方向,不断地向前延伸时,才会产生欣慰和久违的成就感。
于是,库尔曼一边开拓小河,一边将萨特玛,不断地向前搬迁,他就像传说中移山的愚公一样,矢志不移地开拓着沙漠上的绿洲。
这一天,他将萨特玛搬到新开出的小河边。晚上刮着大风,库尔曼刚想睡觉时,突然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声,他惊悚地爬起来,在周围找了很久,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这天晚上,他根本无法入睡,直至天亮,风和哭喊声停歇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隔了几个晚上,他又听到了哭喊声。
这次,他没有走出去寻找,而是仔细聆听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想起上次所见的麻扎,判定这些声音来自于地下。
第二天,他一早便去阿不旦村,约来了艾买提。两人合计以后,准备挖开沙地,找出哭喊声的真正来源。
三天后,两人在一个大沙丘上,挖出了一个祭祀祖先的建筑,跟罗布人祭坛那里的建筑较为接近,但工艺和用材方面,则更为考究。
这个建筑,用带有彩绘的胡杨木作柱子,墙体由粘土加红柳枝夯筑而成,由于风沙的侵蚀,很多土都斑驳脱落了。
建筑的屋顶,由芦苇排扎而成,但芦苇刚一出土,就全部风化了。
挖到建筑以后,两人更加来劲了,又经过一天的努力挖掘,发现了一个用胡杨木做的船形棺木,棺木的两边,有六具尸体,已经散落一地了。
两人费了很多功夫,才将船形棺木打开,向里面一瞧,立即吓得魂不魄散,以为是尸体复活了。
库尔曼和艾买提走到旁边,相互打气以后,才回到了棺木旁。
原来,棺木里面,有一具保存完整的美女尸体。
美女的长相,让两人有些骇异,跟罗布人常见的差远了,要不是艾买提见过普尔热瓦尔斯基等西洋人的话,库尔曼可能认为是白日见鬼了。
美女高鼻深目,身体修长,外面用羊皮织的毯子裹尸,全身上下套着羊皮做成的衣服,后肩披着栗色而卷曲的长发,脚上套着翻毛皮做的短靴。
在整个棺内,库尔曼和艾买提所熟悉的东西,只有三件。
一件是美女头上插着羽毛的毡帽,造型倒是与罗布人夏天所戴的较为接近;第二件是齿子残缺的木梳,与罗布男人从若羌买回来的,送给妻子的也较为接近;第三件是脚上套着翻毛羊皮做的短靴,与罗布人冬天穿的较为接近,而罗布人没有羊皮,很多靴子都由马鹿皮或其它兽皮做成。
两人看完后,为了保存尸体,又将盖子合上了,然后在旁边挖了一个深坑,将船形棺木埋了进去。
二九 小河遗址
晚上,两人睡在沙丘下,半夜时分,又听见了那令人心惊肉跳的哭喊声,他俩壮胆走上沙丘时,哭喊声仍然不绝于耳。
经过仔细地聆听、观察和分析,库尔曼和艾买提都认为,哭喊声缘于船形外面的六具尸体,因为她们是殉葬而死的,死前都大声地哭喊过。
没有想到的是,大自然竟然将这些撕心裂肺地哭喊声,毫无保留地录制了下来,并在条件适宜的夜晚,又将这些声音播放了出来。
此时,库尔曼已经是一个出家人,悲悯之心非常强烈。他请求艾买提和他一起,将用于祭祀的建筑,用芦苇做了顶子,他然后搬了进去,一边开拓小河,一边为那六个冤魂超度。
当艾买提离开时,库尔曼一再叮嘱,提醒艾买提不要将发现这个麻扎的事情,告诉其他任何人。
小河封冻又融化,眨眼之间,十多年过去了。
这个时候,库尔曼已接近六十岁,他像大多数上了年纪的罗布人一样,身体依然很健朗。
库尔曼依然住在从地下挖掘出来的建筑里,在他这些年持续开出的小河两岸,全长满了红柳和芦苇,它们就像虔诚的信徒,紧紧地跟随着他的脚步,慢慢地向前延伸。
小河在延伸,红柳和芦苇在延伸,沙漠上那一抹养眼的绿色,也在向前延伸。
有一年,斯文?赫定来到了阿不旦村,这位儒雅而平易近人的外国人,给罗布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大家尊称他为“海丁图拉”。
赫定在罗布泊周边的所有行动,都是由艾买提带路的,赫定走的时候,送了一把非常先进的猎枪给艾买提。
赫定走了以后,当艾买提带着猎枪,展示给库尔曼看时,后者也被猎枪的先进性能惊呆了。
艾买提讲了赫定很多好话,使库尔曼觉得,没有见到这个执着和冒险的“海丁图拉”一面,真是人生的一大憾事。
后来,再次见到艾买提时,库尔曼便提出,如果赫定下次再来,希望能够见上一面。
库尔曼还说,见了面之后,对方确实有艾买提所讲的那么好,他可能会将小河麻扎的事情告诉赫定,说不定这位懂得很多的外国人,能从中发现点什么。
艾买提听了以后,高兴地应承了。
两年之后,一直漂移不定的罗布泊,却转移了方向。
阿不旦村的小海子没有了水源供给,很快就干涸了,罗布人只好离开阿不旦,跟随着新的罗布泊,搬到另外一个地方居住。
赫定走了以后,斯坦因、橘瑞超等人,也先后到过罗布人新的村落,库尔曼却不为所动,始终不愿将小河麻扎的事情,告诉这些以劫掠为目的的外国人。
可是,库尔曼慢慢地老了,直至他八十岁那年去世,始终都没有等到那位颇负盛名的赫定。
艾买提带着库尔曼的儿子,将库尔曼的尸体,装在两个捆在一起的卡盆中,然后将这个具有特殊造型的棺木,深埋在小河旁边的沙丘麻扎里。
就这样,守了几十年麻扎的库尔曼,最终与麻扎融为成一体。
听到库尔曼死去的消息,巴娅郁郁寡欢,不到一年的时间,也去世了。艾买提和库尔曼的儿子,将她安葬在了库尔曼的旁边。
由于阴差阳错,生前的几十年时间,他俩没能在一起生活,现在可以在地下长相厮守了。
十多年以后的一个春天,九十多岁还依然健在的艾买提,听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说“海丁图拉”又回来了。
这次,不仅“海丁图拉”回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中国政府的人员。
当九十多岁的艾买提,见到七十多岁的赫定老人时,不禁热泪盈眶。
经过一番周折,艾买提终于完成了库尔曼生前的遗愿,将赫定手下的考察人员,带到了小河旁边的沙丘麻扎。
当大家打开那个船形棺木时,也打开了西域探险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个麻扎,便是后来震惊世界的“小河遗址”。
当大家忙着欣赏“小河公主”时,年迈的艾买提走到一边,开始祭奠了他的两个发小。
他首先请求巴娅原谅,这些外来人,打扰了她的清静。接着,艾买提欣慰地告诉地下的库尔曼,说终于完成了他生前交托的事情。
考察人员准备离去时,又起风了。
一时间,沙尘弥漫,满目荒凉。
艾买提走在最后,仿佛见到了他和两个发小当年打闹嬉戏的身影,三个孩子开始都还活蹦乱跳的,非常清晰,后来被漫天的沙尘淹没,再也见不到了。
一 集体围猎(上)
十九世纪,一个冬天,喀纳斯湖边。
生活在喀纳斯湖河谷的,是被称作“林中百姓”的图瓦人,他们还采用较为原始的游牧、狩猎和农耕交叉的生活方式,春天骑着马,赶着牛和羊出门,夏天去高山牧场放牧,秋天则开始转场,冬天还没有到来时,就回到村子里。
在放牧和蛰伏在家时,图瓦人偶尔也到森林中打猎。
他们也种植大麦,但管理方式相当粗放,撒上种子后,从来不浇水、锄草,更不会施肥,因而在秋天收割时,产量非常低。
冬天,经常下大雪,雪花笼罩着山地、森林和河谷,这里完全是一个冰雪世界。
在天气放晴的日子,则别有一番韵致,雾气氤氲着河谷,湖面的冰层覆盖着一层积雪,喀纳斯河谷两岸的森林中,红松、落叶松、山杨、桦树、冷杉、云杉等树木,全都披挂着白色的积雪。
白色的积雪,与暗色的森林,相得而益彰,呈现出林海雪原的景色,使冬天的喀纳斯湖河谷,有一种泼墨山水画的韵味。
一个大雪初晴的上午,喀纳斯河两岸,一片沉寂。河谷中的图瓦人,在老猎人哈里木的组织下,静静地守在森林中,等候着号令,准备开始围猎。
哈里木中等身材,与其他图瓦人一样,头发稀疏,这是因为吃了碱熬出来的硝盐,这种土盐吃多了,就会掉头发。
但哈里木的两只眼睛,却像鹰隼的一样,炯炯有神。
倏然之间,哈里木吹响了牛角号,号声在河谷中回荡,随即传来了图瓦人的呐喊声,混合着猎犬的吠声、木棍敲击树干的声音。
图瓦人一年一度地集体围猎,就这样开始了。
他们都穿着一双特制的滑雪板,手里拄着一根木棍,滑雪板由松木制作而成,板底则钉了马皮。
年轻力壮的图瓦人,几乎全部出动了,大家在湖西南面的山地森林中,形成了一个半包围圈,将林中所有的野生动物,向山下光滑的喀纳斯湖面驱赶。
一时间,野生动物的悲鸣声,开始此起彼伏。
树枝上的积雪,纷纷下坠,栖息在树上的松鼠、松鸡、啄木鸟、黑琴鸡、花尾榛鸡、长尾林鸮等,由于受到惊扰,能躲的躲进了树洞,不能躲的全部飞跑了。
密林中的貂、猞猁、狼獾等动物,虽然平时很凶猛,现在也惊恐地爬上了树,借针叶林茂密的树枝隐藏自己。
山顶的雪豹、北山羊和香獐子,听到动静后,早已越过山脊跑掉了。
为了保证人员安全,林中最凶猛的动物哈熊,也就是棕熊,本来已进入地仓冬眠,早被哈里木组织猎人赶跑了。
而成群的狍子、野猪、马鹿等动物,由于不能上树,只能向河谷跑去。
当图瓦人穿着滑雪板,跟随着这些动物,一路追到山下时,喀纳斯湖的冰面上,早已有集结了很多狍子,还有一些野猪和马鹿。
这些可怜的野生动物,一旦上了冰面,四肢就开始打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图瓦人,慢慢地向它们走来。
到了湖边,图瓦人脱掉滑雪板,从羊皮外套的口袋里,取出两个粗牛皮绳做成的鞋套,套在粗糙的羊皮长靴上,来防止鞋底打滑。
接着,女人手里拿着滑雪用的木棍,男人则拿着火药枪,开始走上冰面,向一步一滑的狍子、野猪和马鹿靠了上去。
捕杀过程中,他们放过了雌兽和幼兽,专选大个头的雄性下手。
对付狍子时,他们只用木棍,而对付野猪和马鹿这样的动物,则需要动用枪。
用棒打的狍子,没有出血,味道极为鲜美,猎到的野猪和马鹿,则需要及时进行放血。
一时间,喀纳斯湖封冻的冰面上,到处都是图瓦人的战利品。
二 集体围猎(下)
他们开始分工了,有的继续捕杀冰面的猎物,有的则拿出刀子,趁猎物的身子还没有冻僵,便开始放血,剥皮分割肉了。
浓烈的血腥味,将猎犬全都吸引了过来。猎人将猎物的肚子破开后,将内脏全都抛给了身边的猎狗,这也算得上是一种犒赏。
图瓦人很少吃野猪肉,但野猪大量繁殖后,会经常毁坏庄稼,他们也趁这个机会,通过捕杀其中的大公猪和母猪,来控制野猪的数理。
猎犬吃剩的内脏,和大部分野猪肉,全留在了冰面上,由于冰雪是个大冰箱,这些食物会保存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腐烂,从而成为猎犬、貂熊、猞猁、乌鸦等动物和鸟儿的食物。
有时,在冰天雪地中,难以捕到食物的雪豹,也会下山来觅食,这些内脏和野猪肉,也为它们提供了食物。
没有参加围捕行动的老人、妇女和儿童,早已赶着马拉爬梨,来到了湖边,将皮毛和肉,开始向村子运送。
原本冷清的河谷,洋溢着收获的喜悦气氛。
马拉爬梨向炊烟升起的方向走去,那里是图瓦人的村子。
前面提前的猎人哈里木,他家的房子位置较高,背靠山边的落叶松林。
哈里木的房子,跟其他的图瓦人一样,都具有明显的地域特色,墙体全由圆木叠加而成,原木之间的缝隙,夹着一层苔藓,起着防风防雨作用。
屋顶由木板铺成斜顶,外面用十五公分左右的土,形成了保温层。
房子的前面,有一个长方形的木栅栏,这是哈里木家的院子,院子里堆积着很多劈好的柴火。
房子的后面,还有三个很大的木栅栏,里面分别圈养着羊、牛和马,其中羊最多,足有六十多只。
栅栏靠近落叶松林的地方,有三个干草垛,是准备给牲畜过冬的草料。
房子的里面,像地堡一样,一半埋在地里。哈里木作为有名的猎人,屋里的摆设,无不彰显猎人的身份。
中间的大屋子里,对着门的墙上,正中挂着一幅弓箭和硕大的马鹿头角,左边是猞猁和雪豹皮,右边则是一张幅面很大的驼鹿皮。
厨房里飘来了浓郁馨香的酒味,这是哈里木的妻子,正在准备“阿尔克”奶酒。
“阿尔克”是图瓦人的传统奶酒,与蒙古草原上的马奶酒不同,它是由牛奶和羊奶酿制而成,每逢重大的节日,奶酒是吃饭时不可缺少的东西。
中午,忙于分割猎物的图瓦人没有回家,负责运送猎物的人带来了奶茶和列巴,他们匆匆吃过以后,继续忙手上的活。
下午,哈里木跟着年迈的父母,带着小儿子格尔力,后面跟着两只吃得很饱的猎狗,用马拉爬梨拖着分到的一只狍子肉和十多斤鹿肉,回到了家里。
由于哈里木经常打猎,家里有很多风干肉和毛皮,便婉拒了分给他家的野猪肉、狍皮和鹿皮,让给了村子里的其他图瓦人。
哈里木的两个大儿子,早已结婚并另立门户,十二岁的小儿子格尔力,则跟着哈里木,开始学习打猎。
当晚,一家人坐在火塘前,一边吃着喷香的水煮狍肉和鹿肉,一边喝着奶酒。由于“阿尔克”奶酒具有祛寒活血的功效,除了哈里木和他的父亲,他的母亲和妻子,甚至是未成年的小儿子格尔力,也喝了一些奶酒。
三 猎兔叉鱼(上)
两天后,又开始下大雪了。
一大早,哈里木戴着狍皮帽,穿着羊皮大衣,背上猎枪,脚上套着滑雪板,然后牵着两条猎狗,叫醒了格尔力,说要带他去打猎。
格尔力听了,利索地穿好衣服和滑雪板,从父亲手里接过一条猎狗的绳子,父子俩出门了。
走出屋子,大雪纷纷扬扬,大地一片白色,格尔力看了看天,心情也跟这迷茫的天气一样,不知道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选择在这么恶劣的天气,才出门打猎。
开始时,哈里木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在前面,待滑出了家门口的那段下坡路,要上旁边的一个斜坡时,才一边慢慢走,一边对身后的格尔力说:“你要记住,要想打猎,首先就要学会吃苦耐劳,对于一个猎人来说,即便在下雪天,或者是有蚊虫叮咬的夏夜,便是打猎的好天气。当然,除了吃苦,打猎还要有耐心,有时为了等待猎物,往往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你要有心里准备。”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看了看眼前的大雪,“任何一个行业,都有自己的门道,冬天打猎,有‘下雪撵兔,化雪撵狍’的说法。下大雪的时候,野兔出来觅食时,留在雪地上的足迹,很容易被猎狗发现。野兔的眼睛,跟人的一样,在明晃晃的白雪反射下,很容易晃花眼,当猎狗追踪而来时,它们慌张逃跑过程中,除了会陷在深雪里,还会迷失方向,从而被猎狗追上并咬死。”
话刚说完,两只猎狗开始狂吠起来,格尔力发现前面的雪地上,出现了一行深深的小足迹。
哈里木迅速解开猎狗颈上的绳子,放出了猎狗,格尔力也照做了,两只猎狗大声地狂吠着,循着足迹追去了。
哈里木指着兔子留下的足迹,继续教儿子:“你要记住,兔子奔跑时的足迹,永远是三个点。”
格尔力走上前,看了看兔子留在雪地上的足迹,果然是明显的三个小坑。
看了兔子的足迹,格尔力开始问:“那您刚才说的‘化雪撵狗’,这又是为什么?”
哈里木笑了笑,抚摸着下巴上有些花白的胡须:“上次集体围捕狍子时,你已经看见了,狍子腿不仅长,还很细,化雪的时候,由于雪地上有水,它的腿容易打滑,稍不注意就会栽跟头,很容易被猎狗追捕。”
格尔力会心地点了点头,哈里木见儿子听懂了,又接着说:“上次,我们已猎了很多狍子,为了让它们继续繁殖,这个冬天,我们不再猎狍子了。”
借这个机会,哈里木开始提醒儿子:“以后,你成为猎人后,也要注意猎人的行规,为了保证动物的正常繁殖,我们要严格遵循‘打公不打母,打大不打小’的原则。”
两人冒着大雪,向前走了没多久,两只猎狗便兴奋地跑回来了,其中一只在前面狂吠着开路,另一只则叨着野兔,跟在后面。
哈里木从猎狗嘴里取下野兔,然后掏出刀子,划开野兔的脖颈受伤处,将鲜血滴在两只猎狗的侧腹上。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立即就弥漫开来了,哈里木吩咐一旁的格尔力,让他将猎狗身上的鲜血抹开来。
猎狗回过头,想舔舐身上的鲜血时,被哈里木喝止了。
当猎狗的全身,都布满了兔子的鲜血气味时,哈里木才将野兔递到两只猎狗面前,让其舔舐最后一点鲜血。
尝到鲜血味道的两只猎狗,变得异常兴奋,开始围着哈里木,完全是一幅请战的模样。哈里木欣慰地笑了笑,将野兔放在身上的一个牛皮袋子后,向猎狗发出了出猎的指令。
这次,两只猎狗没有发出吠声,而是散开来,到处寻找野兔的足迹和气味。
哈里木并没有带着格尔力跟上去,两人站在原处等待猎狗。
四 猎兔叉鱼(下)
由于天气太冷,等了一会儿,两父子的身子冻得有些僵硬了,哈里木一边跺着脚,一边拿出一个漂亮的皮制酒壶,酒壶上面烙着一匹马,他一边喝酒御寒,一边耐心地等待。
格尔力拿过酒壶,喝了一口奶酒后,羡慕地把玩着酒壶,半天不想还给父亲。
趁这个时候,哈里木开始给儿子讲解:“将野兔的鲜血,滴在猎狗身上,主要是用野兔的气味,来掩盖猎狗本身的气味,方便它们去发现和追踪野兔。”
格尔力立即接着说:“让猎狗舔舐一些鲜血,是不是为了激发猎狗的打猎兴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您不担心它们猎到野兔后,私自将野兔吃掉?”
哈里木听了,高兴地拿过酒壶,灌了一大口酒,然后看了看儿子:“你说得对,让猎狗舔舐鲜血,是为了激起它们的兴趣。我们家的两只猎狗,经过严格训练,没有我的允许,它们绝对不会吃任何猎物的!”
这天上午,父子俩只等了一个多时辰,猎狗便根据积雪上的足迹和野兔留下的气味,先后追踪并杀死了五只野兔。
正如哈里木所说的那样,两只猎狗没有私自吃野兔,兴奋地将野兔送到哈里木手里,眼巴巴地看着主人将野兔放在牛皮袋里,当听到主人再次出猎的口令后,又转身跑了。
回到家里,哈里木为了犒劳猎狗,剥掉了一只野兔的皮,然后将兔肉宰成了两段,分别喂给了两只猎狗。
次日,哈里木的大儿子来到家里,约父亲晚上去喀纳斯湖凿冰捕鱼。
吃过晚饭后,哈里木带着大儿子和格尔力,三人拿着松明子火把,来到了封冻的喀纳斯湖面上,在一个原本是浅滩的地方,凿出一个大洞。
哈里木让两个儿子各拿一个火把,站在冰洞的对立面,他则拿着一把鱼叉,利用鱼的趋光性来叉鱼。
不一会儿,哲罗鲑、细鳞鱼、江鳕等鱼儿,开始出现在冰洞里,哈里木不愧是老猎手,叉鱼水平十分了得,一叉一个准,很快就叉到了八条三四斤重的鱼儿。
哈里木开始收工了,当大儿子放下松明子,拿着牛皮袋子,将那些已冻成冰疙瘩的鱼儿,装进袋子时,一条十多斤重的哲罗鲑出现在冰洞,并一下子跳出水面,张开大嘴,露出锥子一样的尖牙,向拿着松明子火把的格尔力扑了上来。
格尔力猝不及防,吓得赶紧后退,由于脚下打滑,差点摔了一跤。
哲罗鲑落到冰面后,立即弹跳起来,眼看就要跳回水中了,说时迟,那时快,哈里木用双手握住鱼叉,从空中叉中了鱼儿。
格尔力听说过哲罗鲑的厉害,便拿着松明子火把上前,惊魂未定地瞧了瞧传说中的凶悍鱼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二天,哈里木的妻子也不剖腹,将冻上的哲罗鲑用热水清洗后,直接放在锅中清煮,这样就足够全家吃上一顿了。
由于冰下的鱼儿,好久都没有吃食,肚子里的脏东西早排泄干净了,根本不用去除内脏,味道也特别鲜美。
吃鱼时,格尔力问父亲:“为什么不到湖中间凿冰洞,那样的话,岂不是可以叉到更大的哲罗鲑?”
哈里木吃了一口鱼,喝了一大口奶酒,才慢悠悠地接过话题:“你试想一下,这条十多斤的哲罗鲑,都这么生猛,我们不在浅滩凿洞,而是改在了湖中间,那些上百斤甚至上千斤的哲罗鲑来了,如果撞破冰层的话,我们三人可能吃不到鱼,反而可能被鱼拖下水吃掉!”
小儿子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哈里木看在眼里,“我也是听爷爷说的,讲述了他的爷爷遭遇一条近千斤巨型哲罗鲑的事情!”
听到这里,格尔力赶紧吐出嘴里的鱼肉,开始听父亲讲述关于巨型哲罗鲑的故事。
五 湖鱼凶猛(上)
帕卡的背上,好像又被什么东西狠啄了一下,它旁边的萨尔,很快发出了惊恐可怖的叫声。
帕卡刚抬起头,它的鼻子和嘴巴,又被啄了好几下,北极熊的口鼻处,那可是最脆弱的地方。它痛得嗷嗷大叫了几声,然后闭上眼睛,呈人立姿式,挥动着一对有力的前肢,进行防守后,才敢睁开眼睛。
它俩的上空,出现了二十多只戴着黑色帽子的北极燕鸥,正准备发动新一轮的群体攻击。
帕卡哪里将这么小的鸟儿,放在眼里,它兀自放下前肢,继续向前走去。
可是,它的小跟班萨尔,早已领教过北极燕鸥的厉害,根本不敢独自来北极燕鸥的地盘捣蛋了。
萨尔结识了帕卡后,认为北极燕鸥再怎么团结和勇猛,也不敢攻击高大凶猛的北极熊,这才带着帕卡来了。
吃过北极燕鸥大亏的萨尔,见帕卡也被攻击了,赶紧打退堂鼓,不敢再向前走,它一直退到安全的地方,才停下来,回头观看帕卡的表演。
刚开始,帕卡也满不在乎,根本不把这些小鸟当作一回事。它当然不知道,在北极和南极之间来回迁徙的北极燕鸥,每年在路途上,奔波了四万多公里,这足以说明这些小鸟,具有非常好的耐力和体力,当然是不容小觑的。
没有想到的是,它们护幼雏的决心,也是匪夷所思的。
帕卡向前走的过程中,北极燕鸥的攻势越来越猛,而且专拣它头上的黑色部分下手,也就是专啄帕卡最脆弱的口鼻处。
自大而固执的帕卡,依然不想放弃,还是继续向前走,看来它是较上劲了,摆出一幅不吃到北极燕鸥的蛋,绝不罢休的架式。
北极燕鸥越来越多,攻击的频率,也越来越大,帕卡黑色的嘴巴和鼻子,很快就洇出了红色。
蛋没有吃到,它越向前走,嘴巴和鼻子上的伤口,也越多。最后,这个高大壮硕的北极陆上之王,终于惶恐起来,选择了逃跑。
除了北极燕鸥,这次还有另外一个胜利者,那就是绒鸭。绒鸭把它们的巢,筑在了北极燕鸥群的旁边,初衷就是为了防止贼鸥、北极狐等捣蛋的鸟儿和动物。
结果证明,绒鸭的选择,无疑是相当明智的,
帕卡和萨尔返程时,再次经过雪鸮的巢穴时,雄雪鸮已经回来了。此时,两只鸟儿守在巢边,正伤心欲绝。雌鸟看见帕卡后,立即升空,然后一个俯冲,便扑了上来,雄鸟明白怎么回事后,也采取了报复行动。
两只凶悍的鸟儿,用凌厉的攻击,又狠狠地教训了帕卡一次。
帕卡不敢应战,只好带着满身的啄痕,狼狈地逃窜了。
一大一小两只动物,跑了很远的距离,直到前面的萨尔累了,它俩才停在了一个苔原的沼泽地,沼泽地的旁边,有几个蓄满冰雪融水的水塘。
帕卡也不行了,它的毛外套不能散热,浑身热得像火球一样。它没有发现水塘,也顾不上四处再看看,便一咕咚跳进一个低洼的水坑里,弄得满身是水后,才爬了出来。
北极的夏天,那些低洼的水坑,全是蚊子的大本营,帕卡的行动,惊动了这些蚊子。很快,帕卡和萨尔的头上和周围,全充斥着蚊子“嗡嗡嗡嗡”的叫声。
成群的蚊子,犹如轰炸机群,对可怜的帕卡和萨尔,开始发动了一轮又一轮地狂轰滥炸。
帕卡一时难以应付,心情非常郁结,而口鼻伤口处的血腥味,又招来了很多黑苍蝇。这些黑苍蝇在它的身边盘旋,不招自来,挥之又不去,让帕卡更是心情郁闷。
帕卡平时休息时,总是先找到一片假石南丛,然后从容地钻进去,利用假石南特殊的香气,来驱逐蚊虫。
今天,真是见鬼,它看了看周围,发现到处都是羊胡子草,竟然没有发现一株假石南。
六 湖鱼凶猛(下)
不过,我们的祖先还是很聪明,后来利用哲罗鲑攻击岸边动物的习性,用狍子皮填充上草来作诱饵,专门钩巨型哲罗鲑。
由于草中藏着铁钩,铁钩系着结实的牛皮绳,当哲罗鲑扑上岸,将狍皮诱饵咬住,拖下水想吞下时,便被铁钩挂住了。
哲罗鲑受了惊,开始拼命地向水下拖,铁钩却被结实的牛皮绳系住,另一头更是系在岸边的大树干上。
祖先像钓大鱼一样,随着哲罗鲑的挣扎,开始将绳子慢慢地放长,当鱼儿没有力气时,再将它们往岸上拉。
我们的祖先,就以这样的方式,捕到了很多大哲罗鲑,当然也包括几百斤重的巨型哲罗鲑,但让他们遗憾的是,那条杀死三个图瓦人的,也就是那条足有上千斤重的哲罗鲑,却好像凭空消失了,再也没有露面。
在我看来,那条近千斤重的巨型哲罗鲑,至今生活在喀纳斯湖里,随着它年龄的增长,应该是越来越狡猾了,也更不好捕捉了。
听完故事,格尔力来劲了,开始缠着父亲:“我见过用动物皮毛钓哲罗鲑的事,您什么时候也带我去见识一下?”
看了看性急的儿子,哈里木抿了一口奶酒:“明年夏天再说吧,春天的鱼儿要产子,我们不能去捕。”
格尔力听后,心里有数了,才开始捧起碗,喝了一大口奶酒。
次日,格尔力央求父亲,说冬天出去打猎太冷了,他也要一把像父亲那样的,属于自己的皮制酒壶。
为了让儿子对打猎产生兴趣,哈里木当即答应了。
哈里木拿出一块马皮,开始进行防虫处理。他点燃松木枝,用烟熏那块马皮,如此熏上十多天,直至马皮上有一股浓郁的烟味。
这样一来,虫子闻到那可怕的烟味,避之惟恐不及,哪里还敢去咬皮子。
熏烤过的皮子,除了防虫,还像皮筋一样结实,用它做出来的酒壶,不怕压,也不怕摔,也更加耐用。
哈里木用熏烤过的马皮,缝制了一个酒壶,然后准备用烧红的铁棍,在酒壶上烙出漂亮的花纹,一个酒壶才算完成。
当哈里木询问儿子,酒壶上要烙什么花纹时,格尔力说喜欢自己那匹枣红马,让父亲给酒壶烙上那匹马的图像。
当酒壶完成后,格尔力拿在手里把玩,接连好几天都爱不释手,枣红马的图像有点粗糙,但在他看来,也算相当不错的了。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哈里木拿出两块四十公分见方的厚铁板,装进厚实的牛皮袋里,然后背在身上,手里拿着猎枪,才吩咐格尔力拿一把锄头,带上一小牛皮袋的冻鱼,并让他穿上滑雪板,说是去打猎。
格尔力看了看这些工具,正想问点什么,却见父亲已踩着滑雪板出门了,他也赶紧穿上滑雪板,跟着父亲去了。
两父子带着东西,先来到了落叶松林中的小溪边。
冬日的森林中,没有鸟儿的喧嚣,非常冷清,偶尔只能看见交嘴雀。交嘴雀是留鸟,凭借交嘴钳一样的嘴喙,能打开树上残留的松塔,即便在最寒冷的天气里,也能哺育雏鸟。
小溪早就冻上了,从高处垂下很多冰挂。
哈里木将两块铁板,放在小溪斜坡边的雪地上,然后用锄头敲开了小溪的冰层。
打破冰层后,格尔力发现小溪里,有很多北极茴在游动。
哈里木带着儿子,一边开始后退,一边清理雪地上的足迹,然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