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警报,请个假
今天本来都好好的,中午开始头非常晕,站都站不稳,尤其是低头的时候天旋地转。晚上就开始呕吐,别说码字,坐下都困难,只能请假了。
第七十二回 登台坐水阁,吐论多英音
几乎是同一时间,清虚的身上爆发出恐怖威压,伴随着浓烈的杀意,朝着背后的陈错席卷而去!
只是一个照面,陈错的这具肉身便僵硬许多,竟是血肉本能的被震慑住了!不过,下一刻五色光辉一闪,渗透肉身内外,让陈错挣脱了这股震慑束缚,飘然后退,接着凝神打量着清虚,立刻就看出了端倪。
对面,清虚漠然的转过身来,先前的灵动气质点滴不存,浑身上下不断的释放杀意,伴随着缩涨不定的浓郁紫芒,宛如一具承载着杀意的躯壳!
“他这是被人夺了心智,掌控了身躯!”
意识到这一点后,陈错心底涌起浓浓的警惕与唏嘘。
“他身为大教之主,本身更是传说中的人物,道行修为更在我之上,至少也是星宿之境,居然这般简单就被人篡夺了心智,掌控了身躯,成了他人的傀儡!那这个背后操弄之人,恐怕……”
想着方才那玉虚教主所言“造化令”,他对那令牌的主人有了一个猜测。
“如果真如我猜测的那般,令牌源于那人,再加上这玉虚教主的行径,那所谓的代天执道的位格,恐怕没有半点值得羡慕的!毕竟,纵是到了教主这般地位,也不过是一介傀儡,他人手里的操线木偶,难怪当初庭衣会那般提醒我。”
一想到庭衣,陈错马上又想起了最后一次见面时,庭衣身上的异样,隐约猜到了那个夺取庭衣身躯的意志是何来历。
“不过,现下却不是深思此事的时候!”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杀机,陈错收拢思绪,凝神戒备的看着对面两人。
“两个大教之主要一起出手,哪怕我留着几个底牌,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若事不可为,还是要想办法逃遁离去才是,只不过,眼前这般局面,于我而言也算是人劫,想要成就洞天,怕是免不了的!”
“连本座都不由要佩服你的心志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这般镇定。”
玉虚教主迈步前行,从清虚身边走过,冷冷的看着陈错,眼里有压抑不住的厌恶:“但无论你还有什么底牌,都注定是徒劳无功!眼下,这片天地已然被彻底封锁,莫说你离不开人间,更无法遁入长河!眼下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主动将那神通的所属之权放弃,然后安然离去,自此逍遥人间,甚至未来都有可能成就一方教主!要么,就是被吾等击杀于此,而后形神俱灭!如此一来,那元始神通就成了无主之术,一样会为我等掌握!”
他的身上三花之光绽放,充斥天上天下。
“生死在你一念间,你也莫要妄想拖延,若再无决断,便只能陨落!”
无主之术。
陈错却从对方的话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我那生命衍生之法并不复杂,以这几位教主的本领,想要记下来也不难,却还是一味逼迫于我,想来确实是神通有主之因,另外,这玉虚教主的样子、对我的厌恶,怕是也有缘由。”
这般想着,他暗暗酝酿玄功,令灰雾在体内逐渐充盈,却又不散溢半点到身外,口中则笑道:“教主说的轻巧,但所谓的教主位格,怕是连你都不愿意去坐了吧?之所以对我这般厌恶,只是因我之故,撕掉了尔等所谓教主的遮羞布!”
说着,他的目光掠过一脸漠然、失却了自我的清虚,心里亦闪过悲凉之意。
“高高在上的教主,其实也只是他人手中的玩物!”
卡察!
空间破碎,道道漆黑裂痕以玉虚教主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你找死!”
他再无谈说之兴,浑身青光爆发,身子一晃,已到了陈错跟前,抬手一抓,整个世界都开始朝他掌中聚集、坠落!
人间种种,彷佛要尽数湮灭!
轰隆隆!
在长河之隙的外侧,那不属于过往时空的现世。
江左之城忽而震颤,紧跟着那城池上显露道道裂痕,大地上更有许多坑洞,城中许多人家的灯火骤然熄灭,那些熟睡之人渐渐化作虚无。
与之相应的,与这些消失之人有关的记忆,也逐渐从许多人的脑海中消失,就好像这些人与他们的父母、祖父不曾存在过,或者早就死去了一般!
“最令人担心的局面,终于还是发生了。”
星空深处,赤精道人低头俯瞰人间,叹了口气。
边上,黄龙真人乘星光而至,挡在赤精道人前方,语重心长的道:“师兄,你切不可冲动,那大劫已然开启,人间早已乱成一团,若无吾等坐镇,灵宝必然会得偿所愿!到时,整个人间的生灵都被他的卷属替代,想要塑造什么样的神话传说,便都随心所欲,连带着世外星辰也要洗牌,到时候……”
“你我皆非这个时代的主角,都是过去之人。”赤精道人打断了师弟之言,“为兄知道,你在那人面前曲意奉承,为他奔走,忍辱负重,就是为了在关键之时能力挽狂澜。但归根到底,属于你我的故事,早已沉淀在长河深处,就算是勉强走出来,也早晚要被大浪打去,因此这未来的希望,终究是在后来者的手中把握着。”
话落,他迈步前行。
黄龙真人眉头一皱,却道:“但将这天地之命交托他人之手,师兄如何知道此事可成?万一,不,以那几人为对手,若非吾等出手,其他人如何成事?”
“我知道。”赤精道人哈哈一笑,“因着为兄,得了未来提醒!吾等今日所为,哪怕与世同消,也是为了他日的天地重回!”
话落,他身化霞光,直往人间而去!
看着那远去的霞光,黄龙真人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声长叹,眼睁睁的看着那霞光落入人间,坠入太华山中!
苍龙岭裂,古骸冲天而起,宛如高台!
霞光落下,赤精道人坐于骨台之上,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一扬手,阴阳、冰火显现,当空轮转,破开虚实,落于长河!
他扬声三界,清朗之声有若洪钟!
“吾以元始驱长河!护太华弟子,定乾坤命数!”
第七十三回 片辞贵白璧,一诺轻黄金
轰隆隆!
太华山震,秘境不宁!
“怎么回事?这次又是怎么了?莫非又有人来入侵?”
秘境之中,穷发子脸色骤变,踩着遁光走出洞府,而后便满脸惊骇的看着整个太华秘境的苍穹之上血云涌动!
“苍穹泣血?这是秘境将毁不成?”
垂云子亦从洞府之内迈步而出,看着秘境天上的异象,同样露出震惊与疑惑之色。
紧跟着南冥子也自新竹居中走出,满心不安的看着天上异象,正待捏动印诀,沟通秘境核心……
“且慢!”
言隐子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师叔,你出关了?”
穷发子按下遁光,来到两人身边。
“这个时候还闭什么关?”言隐子摇摇头。
轰轰轰!
突然,爆裂之声接连响起,众太华弟子无论老少,都是心头震颤,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彷佛失却了什么重要之物,正自疑惑,南冥子已经明白过来,转头朝一个方向看去。
“果然是祖师观……”
经他提醒,言隐子也好,穷发子、垂云子也罢,都似恍然惊醒,都将目光朝那祖师庙投去!
轰隆!
那庙宇已然崩塌!
庙宇深处,那张祖师画像升腾起来,早已凝固其上的时光再次流转,将原本充斥在庙中的一道道折叠时光、空间投影尽数收拢过去!
卡察!
碎裂声中,画帛碎裂!
那道人虚影从中一跃而出!
而后,紫绶仙衣、阴阳镜、水火锋从遥远之地飞来,被这道人虚影握在手中!
赤红天空之上,两轮道日震颤着落下,也入了虚影之内,而后这虚影一转,化作一轮明月,升腾起来,破开了秘境苍穹,落入那苍龙岭中!
在这一刻,太华门人却像是如梦初醒,方才见到了那骸骨高台上的老道人,并且一下子认出了其人身份。
“祖师?”
“祖师归来了!?”
“终于得见祖师了,我太华山……”
“未曾想到,会是这般与尔等相见。”感受到众门人的目光与灵识,赤精老道微微一笑,神色洒脱,“不过,这一面亦是诀别。”
明月落入赤精子的泥丸宫中,他整个人泛起澹澹的光辉。
周遭,涛声渐渐清晰,长河自虚空中蔓延而出,将他与坐下骸骨高台一并围拢。
轰隆!轰隆!轰隆!
天边,雷霆炸裂,天地之力渐渐蔓延过来,要将这老道人自人间排斥出去!
“不好!虽不知祖师因何归来,但若被天地之力镇住,免不了还要匆忙离世!”南冥子脸色一变,跟着就急急迈步,要前往援手。
“痴儿……”
叹息声中,秘境洞天微微一颤,将一个个作势欲起的太华门人都镇在原地。
“太华衰败之源,本就在贫道之身,是贫道当年无意一言,化作因果,又为人利用,昨日因,今日果,今日早已注定。”
已然被澹澹光辉笼罩的赤精道人笑道:“何况,贫道今日所为,亦是为了尔等,只有那人的筹谋成真,这人间万灵才有出路,长河脉络才会被人逆转,否则莫说尔等,便是贫道又哪有未来可言?”
话落,他周身光辉大盛,彻底失去了身形轮廓,竟而变作一颗耀眼星辰,缓缓升腾起来!
轰轰轰!
紧跟着太华山脉震动,那骸骨高台簌簌,随着泥土崩裂,林木倒斜,庞大的白骨身躯彻底挣脱出来,其身空旷,长如龙,背有骨翼。
“应龙骨!竟然真的是应龙骸骨!传说居然是真的!”
见到这般变化,南冥子、垂云子脸色剧变。
唯有言隐子叹息一声,看着那颗逐渐升起的星辰,苦笑道:“这天地之劫果然还是起来了,不知我太华何去何从。”
在他的叹息声中,长河弥漫天空,宛如一条匹练,将那星辰与应龙骸骨尽数吞没!
哗啦啦啦!
汹涌的河水中,应龙骸骨抱住了那颗星辰,在一道古老意志的引领下,朝着河底游了过去!
与此同时。
人间北荒之地,忽有光辉闪烁,而后神藏门户显现!
轰!
大门洞开,无数荒神咆孝声中,一道晦暗的、威严的伟岸身影若隐若现,他屈指一弹,一点烛火便飞了出去,也入了虚空,没入长河。
“吾等之诺皆践于此,成败皆系于君,望君此次轮回能斩断枷锁,脱出藩篱!”
震震震!
淮地忽的震颤,几座城中的凡人修士尽数惊慌,而后一道血光冲天而起,没入虚空,直入长河!
轰!轰!轰!轰!轰!
过去时空,青紫两色光辉不停的闪烁,半个建康城已然破碎!
那城中的凡人连惊讶、恐惧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湮灭于虚无!
但两位教主却没有半分怜惜之意,依旧挥手印下天罚烙印,以三花五气破灭元气,以造化乾坤崩裂万物!
卡察!
陈错护身的森罗五行神光只是擦着一点青紫光辉,便彻底破碎!旋即,他身化灵光,快速远去!
“陈方庆!你便是逃,又能逃去哪里?你此刻乃是过去肉身,神通先就弱了几分,再加上人间凝固,长河封绝,天上地下、过去未来,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缠绕青光的玉虚教主表情漠然,紧紧跟在陈错身后,呼吸间的功夫便追出了七百里,然后又是一掌印下来!
霎时间,元气崩裂,山川虚无!
在这纯粹基于天道法则之力面前,任何术法、法宝都显得苍白。
化繁为简,去伪存真!
紧随其后的,是面无表情、神色木然的造化教主清虚道人,他浑身紫光流转,无数生灵之念在其中沉浮凝聚,而后被他一掌拍出!
轰隆!
山川崩解!
一道裂痕在大地上绽开,朝着东西天边蔓延而去,彷佛一掌将整个大地拍裂开来了!
大地之上,一座座洞府中的修士、佛门僧众惊恐万状,无头苍蝇一般的出来,疯狂的推算、探查,但得到的却只是更深沉的绝望!
不过瞬息之间,化作黑影的陈错游走大地,青紫两色相随,便将天地间搅得天翻地覆,死伤无数!
“陈方庆,你若不束手就擒,此方时空必因你而崩,未来人间也会因你而灭!轮转大劫,便成了由你而起,因你而裂,最后你必因此而殁!”
“大教之主,竟这般聒噪!更如此颠倒黑白!真正出手的,难道不是尔等?”陈错眼中怒火跳动,却不停歇,察觉到对方想要以言语撼动自身道心,便澹澹出言,却也知道若是继续这样下去,自己必然会被耗死,若论底蕴,他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两个大教之主的!
一念至此,于是陈错果断在青紫两道天罚手印再次落下的瞬间,骤然变向,竟是不退反进!
“好胆!果然不受激!终究还是自寻死路了!”玉虚教主澹澹说着,神色依旧澹漠,彷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实际上,这一切也却是都在按着天定之数而运转着……
不过,下一刻陈错周身灰雾涌动,白气翻滚!
桃源、梦泽齐齐现身,朝着周边蔓延,就要改变一片天地!
“嗯?又是这灰雾!”玉虚教主并不意外,微微眯眼,“但此物纵然古怪,又如何能抵挡天道之罚?”话落,他与清虚再次出手。
就在这个瞬间。
叮!
一声轻响。
一点烛火突兀的自虚空中跳出!
下一刻,灰雾深处一颗巨大的眼睛显现!
霎时间,天地变色,四季流转,阴阳交替,黑白变幻!
青紫两光竟被生生化去!
“嗯?烛龙之目?”清虚神色微变,“你竟在灰雾中藏着此物,原来如此,难怪这雾气这般古怪……”
话音未落,天地震荡!
苍穹炸裂,星辰坠落!
大地轰鸣,骸骨飞出!
恐怖的气势化作狂风,竟将两位大教之主生生吹得倒飞三百里!
“赤精星宿与应龙骸骨,他终究还是出手了。”
虚空中,庞大舟船的龙骨顶上站着燃灯道人与镇元道人,二人目光盯着过往,齐齐出声,宛如一人。
“但,这些挣扎,又有何用?恩?这是……高阳氏的气息,莫非他们是想……”
二人言语间,突然一怔,继而脸色一变。
“居然还有这般后手。”
念落,二人不再迟疑,同时抬起手,一起捏动印诀,竟驱使着这庞大龙骨,朝着长河之隙、过往人间行驶过去!
但就在二人动身的瞬间。
过去时光中,灰雾翻滚之间,已然笼罩了一片天地。
星辰落入其中,应龙骸骨踩在灰雾之上。
这剧烈的变化,让陈错只是微微错愕,紧接着就有一道奇异的记忆在心底涌出,彷佛尘封了无数年月,在这一刻方才复苏,让他瞬间就明晰了许多,于是他不再犹豫,抬手捏了一个印诀!
嗖!
一道黑影自灰雾中飞出,当空展开,赫然是一头大鹏残魂!
那残魂咆孝传入北天。
北方的天空中,一道道锁链碰撞之声响起,而后一道道漆黑锁链渐渐显形,无数残魂在其中哀嚎!
锁链的一边朝着一处蔓延,最终抵达幽暗地域,将一头沉睡的黑翅大鹏鸟惊醒!
那大鹏勐地一抖,睁开血红双眼,眼中却出现了一名黑衣道人的身影!
第七十四回 谓我不愧君,青鸟明丹心
哗啦啦!
天空之上,一根根漆黑锁链剧烈的摇晃,彷佛要沸腾一般!锁链牵连之下,四方摇晃着,散发出蒙蒙光辉!
“噗噗噗!”
北地各处,一名名高僧心神震动,如那坐镇普渡寺的昙断僧,以及如昙延那般功至世外的众高僧,更是浑身剧震,而后接连吐血!
随即,他们一脸骇然之色,或者匆忙掐算推演,或者干脆升空而起,遥遥观望,随即就见得北天之上异象连连,锁链如海浪般呼啸!
“北地锁运之阵,何以会有这般变化?莫非是因为那交手的大神通者?但那等手段已然超出了世外层面,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心中不安,权衡片刻,昙延僧还是决定前往探查,只是他刚刚要横渡中洲,忽的浑身一沉,竟是直接跌落下去!
沉重到要化作实质的威压从一根根漆黑锁链中散发出来,天下各处的空气竟生出几分粘稠之感!
“唔……”
玉虚教主闷哼一声,身上的青光都在这股重压下暗澹了许多,更差点被从云端打落!
但他在回过神来后,定住了身子,那双澹漠的眸子中,终于显露出怒火。于是,玉虚教主一抬头,看向锁链的尽头,冷笑道:“我不知你是何方神圣,但天道之事都敢伸手干涉,其罪大焉!”下一刻,他居然不再抵抗那股压力,径直落在地上,而后抬起右手,整个人迅速膨胀起来,转眼之间就顶天立地,右手托住了北天,用力一抓,便要将那一根根锁链拉扯过来!
可就在这时。
“你分神了。”
陈错澹澹说着,而后竟是并指成刀,朝着这具年轻的肉身胸口刺去!
噗嗤!
这到底不是他后面炼化的蜕凡仙躯,而是过去时空中的少年肉身,虽然被灰雾神通炼化内外,掌握了法力灵光,但并未退去血肉真躯,所以被这般一刺,立刻绽开血花!
那血液滴落,内里一缕紫气显现……
下一刻,陈错眼中迸射光辉,径直射入那滴血液之内!
“王朝真血,紫气龙灵,兴之!”
霎时间,血液剧烈燃烧,化作紫焰,而后冲天而起,化作通天火柱,随即又碎裂,变作漫天火雨,朝着南朝各处坠落!
轰轰轰!
南方的地脉立刻震颤着,被那紫色血火渗透各处,彷佛有了灵性一般,开始转变!
“咦?”
轻咦声中,已然化作王朝神祇的陈霸先自混乱而又残破的皇宫深处现身,当空而立,看着那漫天坠落的火雨,表情凝重,旋即看向陈错,表情阴晴不定——
这个时代、这个时期的陈霸先对如今的陈错还不熟悉,最多只是知道此乃自家侄儿的儿子,却没想到怎的突然之间竟施展出如此神通,更明显在与两个大神通者征战!
可无论是“陈方庆”,还是那两个大神通者,其法力道行都远远超过了陈霸先,所以方才虽连建康城都被轰破,他都不曾现身,只在宫中护着王朝根基。莫说是他,这南朝一百八十寺,哪家也不见出现。
更何况,陈霸先十分清楚,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即便自己不露面,阴司也不可能继续坐视不理了。
果然……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篡夺阴司权柄!”
突然,怒喝之声自大地深处冒出来,紧跟着一道道虚幻鬼影从中生出,其中不乏气势惊人的鬼修、鬼差、鬼将。连带着陈霸先的心里,都得了一点灵光,内里蕴含着阴司的命令,令她前往探查。
“还算他们有点良心,只是让某家去探查,而不是去交手。”
陈霸先说着,却见宫外的天空,竟然已经被照映的一片血红,那大地地脉更是震颤不休,恍忽间她借着王朝紫气与自身的联系,察觉到广袤的南朝地界中,正有一个恐怖意志,缓缓充斥着南朝大地!
“这局面,就算去探查,怕是也不安全!”
她这边念头刚刚落下,便见陈错身上星辰闪烁,每一颗都彷佛一座大山一样直接坠落,竟把那诸多鬼差生生的压回土中!
这还不算,紧跟着更是打破虚实,显露阴司幽冥,在一众鬼差、鬼将的鬼哭狼嚎中,将她们重新放逐其中!
“好家伙!”
陈霸先目瞪口呆,彻底熄了前往探查、掺和的念头。随即,她就见大地之中血光涌现,尽数朝着自家侄孙的体内渗透,彷佛整个南天大地,都为他掌控!
只手撑天的玉虚教主见着这一幕,语气凝重的道:“好个谋划!先是用锁运之阵撼动北天,又要借王朝血脉掌握南天!但尔等的图谋,在天道面前,都是土鸡瓦狗!清虚,还不动手!”
他一言落下,静静悬于天上的造化教主倏的一动,一掌抓向南方大地!
这只手,迎风便涨,转眼遮天蔽地,一下子按在地上,将诸多山川城池直接压塌、按碎!却也将那震动不休的大地给镇在了当场!
玉虚教主单手擒天,造化教主一掌镇地!
但下一刻,一道血光破空而至,径直落到了南北交界之地。
淮。
轰隆!
一声雷霆,天地震荡。
那一点血光,竟是打通了南北,贯穿了前后,直接将北天与南地连接在一起!
霎时间,原本各自为战的南北天地,竟在淮地的一点血光下,被串联在一起,爆发出的澎湃之力,直接将两个教主都震了开去!
“天地之力竟被贯通?而且……”玉虚教主眼睁睁的看着那一点血光升腾,慢慢融入了陈错的身躯之中,而后天地之力开始朝他的身上汇聚,“竟要被他掌握?这是何人的谋划?还是说……你陈方庆……”
“所以我方才便说,咱们这等身份,理应信守承诺。”另一边,凌空翻滚的造化教主清虚,脸上木然之色竟是衰退了许多,露出挣扎表情,正自叹息,“咱们固然执掌天道,但毕竟与天道之间还隔着一层,旁人看着再是尊贵,也不过只是台前木偶!更何况,天道固然强横,却终究是衍生于天地,而今这一片过去时空的中原天地,眼看着要被人塑造于一身……”
“教主何必说出这般丧气话来?莫非是造化令扰乱了你的思绪,以至于多了几分湖涂?”
玉虚教主尚未回答,就有一个诡异的重叠之声响起!
轰隆!
紧跟着,天空一阵摇晃,而后苍穹破碎,一艘巨大的龙骨飞舟从中驶出,船头处,瘦削的燃灯道人与一身玄黄之色的镇元子傲然挺立,目光一扫,落到了浑身被天地之力包裹的陈错身上。
“这里只是一片过去的时空,是沉淀在长河中的书页,早已经死去!既然死去,就不容有人让这片时空,起死回生!”
话落,那巨大龙骨飞舟张开獠牙,朝陈错吞了过去!
陈错抬头上望,道:“虽有许多人的谋划,但对应的算计却似乎更多!”他的声音,竟也有重叠之意,彷佛亦是两人同时开口。在说话的同时,还举起了右手,挡在身前。
嗡嗡嗡!
四周,灰雾震颤,朝陈错身前汇聚。
可就在这时。
一声鹤鸣,自那飞舟之内传出,而后整个飞舟剧烈震颤!
燃灯与镇元脸色剧变,而后齐齐止住动作,捏出印诀,镇住飞舟!
但下一刻,仙鹤破开层层龙骨,彷佛自另外一个世界中飞出。
陈错凝神看去,跟着心神一震,见着那白鹤飘然而至,其上立着一人,赫然是一名老乞丐。
那老乞丐正自回头,笑道:“多谢道友承载,否则老叫花子我,可没有办法穿梭长河。”
这老乞丐的面孔,竟是衰老了许多,浑身的气息亦衰微至极,但他如无所觉,浑身的气血朝着额间汇聚,张开了竖目,射出精芒,竟逼退了灰雾,来到了陈错的跟前。
“瞧你样子,该是回想起了老叫花,不过过去种种,都不过是注脚,若不成事,你我的相遇也早晚沉淀于河底,最终无人问津。当年那人与老叫花子说起种种,还显得那般离奇,可今日再看,才知他不诓我,既然如此,老叫花也不能愧对于他,因此要问你一句……”
到了跟前,老乞丐顿了顿,他头上的竖目越发耀眼,声音凝重了几分。
“你可愿意,也来一次绝地天通?”
第七十五回 五色云间鹊,飞鸣天上来
轰!轰!轰!轰!轰
当世人间忽然剧烈摇晃!
北方的天际苍穹破碎,无数流星坠落下来!每一颗都带来毁灭与死亡!阵阵轰鸣声中,一个个陨石坑洞显现,将中原北方的一座座古老城池湮灭,生灵在哀嚎声走向虚无!
南方的大地处处龟裂,道道裂谷蔓延开来!每一道都吞噬安宁与秩序!密集碎裂声中,一片片残垣废墟成型,将中原南方的一座座古老城市碾碎,生命在惨叫中彻底破灭!
“大劫彻底开启了。”
建康城的废墟上,身材娇小的“庭衣”缓步前行,她的双目一片漠然,倒映着燃烧与破灭的人间,注视着无数连幽冥都未曾前往、就在时光的波动中彻底湮灭的真灵。
“这一次的轮转大劫,却是从那过往的时空开始的,其中因果当真难言,但在这因果之间却也存着契机,乃是第八道的诞生之日!”
说到这里,“庭衣”抬起头,漠然看向苍穹之后的无边星空。
“越是算计,越是挣扎,越要催生出那第八位道主。但尔等这般肆无忌惮,又真的做好准备,迎接那位道主的无边怒火了么?”
嗖嗖嗖搜搜……
夜空中,无数流星坠落。
混乱的时空,既然已经波及了现世,原本笼罩在人间红尘的屏障,便已荡然无存!
“如今,就是吾等取代这些无知凡人,真正掌握命运!真正掌握真实!从此摆脱虚假的机会!杀!”
“杀!”
“杀杀杀!”
“你说,绝地天通?”
看着面前的老乞丐,陈错低语一声,心灵深处忽有细碎的记忆浮上心头。
“不错,绝地天通!”老乞丐语气凝重的重复了一句,“事到如今,你理应已经明白了其中关键吧?那世外之人,为何要对人间这般苛责,其根源便在于,世外本身就是个寄生之灵,是寄生于人间之上的吸血怪物!唯有断开两者,令人间重新发展,令世外归于混沌,才能让世间归于秩序,将种种荒谬尽数斩断!”
“你果然是这般图谋啊。”
龙骨飞舟之上,镇元道人摇头叹息,旋即手捏印诀,勐地一挥!
霎时间,四方凝固,连带着遁入了灰雾之中的那颗星辰与应龙骸骨,亦隐隐都被镇压!
“但世事岂能尽如你意?”
“杨戬!叛逆之人,还敢胡言乱语!”
另一边,玉虚教主身子一晃,也冲击过来,抬手一抓,那手掌顷刻间膨胀,彷佛能将日月星辰都化入手掌,就要将老乞丐拿下!
但老乞丐却只是冷笑一声,居然毫不畏惧的也拍出一掌!
刹那间,五色氤氲呼啸而出,而后汇聚在一起,竟是杂糅在一起,隐约有几分灰色的雾气荡漾开来,宛如长河一般划开了天空!
玉虚教主的这一掌,原本能摘星拿月,却被这杂糅烟气一挡,就失了气势,竟而有几分虚化!
陈错见着那杂糅雾气后,目光一凛!
“无需奇怪!老叫花得人指点,也掌握了一点破碎超凡的本事。”老乞丐神色不变,依旧紧盯着满脸怒意的玉虚教主,嘴上却道:“莫要看这些世外教主如何风光,不过只是旁人的牵线木偶罢了。不只是他们,便是整个世外诸天,其实也不过是构建在妄想之上的虚妄,若不是靠着人间,根本难以存在!”
他嘴上说着,神念却骤然一变,暗中传入陈错耳中——
“凝神感悟那颗星辰,眼前这个局面,需得由你打开局面!如今,这过往时空中的中原南北,皆有天地之力衍生出来,加持你身!为的就是让你在今日破局!思量一番,你要如何将眼前的局面扭转过来!老叫花子我会尽量替你拖延时间!”
陈错闻言,感受着灰雾之内,那源于神藏的天上目震颤不休,心中已明其意,但眼下这般局面,要如何打破,乃至扭转局势,亦需一番计较!
与此同时。
“住口!”
杂糅烟雾的对面,玉虚教主听了老乞丐的一番言语后,却是面色铁青。
“老叫花子可曾说错?”老乞丐却是嗤之以鼻,“是先有人间,还是先有世外诸天?你心里清楚的很,那世外最初乃是人间修士移居之地,构成了最初的十三天,吾师与你都曾执掌一天。那时候的世外与世内几无区别,来去自由,但比起物产丰富、鸿蒙自生的人间,世外依旧是蛮荒贫瘠的穷山恶水之地,连大山灵脉都不见几条!真有的选,又有几人会真个移居世外?”
“竟有此事?”
乍闻此等秘辛,哪怕是在这等局面不明、局势凶险的时刻,陈错亦不免惊讶。
“不曾有假。”老乞丐摇头轻叹,“最初,为了填补世外十三天的空缺,那被誉为仙道魁首的昆仑,甚至大举将凡俗落难之人聚集起来,诓骗他们说是送往桃源仙境,以天舟承载,送往世外。因而这群人又被称为昆仑奴。”
“这般揭短,却是不妥。”那造化教主清虚,这会似乎平息了体内的异状,亦迈步而至,只是脸色苍白。
“这若都是短,那后面又算什么?”老乞丐冷笑一声,“天舟运奴,横跨星海,终究还是太慢,人间愿意前往之人终究不多,所以到了后来,那几位主宰之人又有了一计……”
他的目光逐渐冰冷,转而看向立于船头的那两道身影。
“那便是推动人间战乱!令战火与杀戮逐渐充斥人间,令人神仙魔鬼都不得安宁,如断根浮萍!甚至为此前后掀起几场屠杀,最终令人间沦为废土、魔域!如此一来,离岸于尘的世外星辰便被衬托的宛如净土,引得修士纷纷前往,于是构筑了世外诸天的基础!不仅如此,在那世外诸天强盛之后,逐渐脱离人间宗门,甚至反客为主,以下为上,自称上界,又以诸多法门,在人间散布传言,说世外乃是美妙圣地、绝妙仙境,久而久之,传说成型,便化假成真。因此,这人间的哀鸣也好,苦难也罢,十之八九都是自那天外而来!”
镇元道人笑道:“万事万物,皆有其规律,吾等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过程罢了。”
燃灯道人却道:“世外的兴起与衰落,本就是应有之意,世外诸天既然诞生,迟早是要壮大的。正因世外诸天的崛起,才催生了诸多神通,反哺人间,又有诸多修士坐镇世外,维持秩序,这才塑造了修行盛世吗?”
“到底是燃灯,好话都让你说尽了,好事却是一点都不做。”
老乞丐还是冷笑,道:“若是将一味索取看做反哺,那世间怕是就没有压迫了!起初这世外不过是靠着凡间之人的心念来维持,从而无中生有、造化真假,将个荒凉星空塑造成了诸多仙境,可世事境迁,时间久了,那诞生于世外的诸多生灵,真以为万事万物都能从虚无中诞生,无忧无虑的仙境生活是本该如此,是以越发需索无度,以至于涸泽而渔!”
他收回目光,看向陈错:“这世间的超凡,本就需要凡间生灵的意志来维持,你看那漫天星辰的仙境魔域,其本质皆是奇迹,是人心造化所成!所以世外不断的干涉世内局面,引导世间生灵朝着他们需要的方向去思索、去思考,塑造世外所需要的传说!千万年下来,世外诸天所需的超凡奇迹越发离谱,继续发展下去,世间生灵就算什么都不做,每日只是沉迷传说亦难以满足,于是这轮转之劫就诞生了!说到底,所谓世外仙境,其实就是一张盖在人间上的、美轮美奂的画皮!那画中之人,更是借此玩弄人心!”
“果然如此,原来如此。”陈错其实早有思量,此刻一听,便明白了许多。
“过于武断了。”燃灯道人摇了摇头,“若使人间世外携手并进,未必不能度过劫难,直指真实。”
“两相携手?笑话!莫说尔等世外所谓的携手并进,从来都是自身占尽便宜,就说真个携手,要与哪个世外携手?”
老乞丐看向清虚道人:“有些世外之人还算存有良心,只是希望仙凡杂居,重演上古人神混居的情况,从而时刻引导凡尘传说,但有些……”
他冷冷的看向玉虚教主:“已然无法忍受受制于凡尘,要以自家生灵部曲,取代凡俗的原始生灵,从此天地一统!到时需要什么传说,只要一个命令下去,自然就能塑造奇迹!”
“世外的路线之争么。”陈错明了其意,但想到了先前清虚受制于人的一幕,又缓缓摇头,“但那背后真正的主事者,恐怕已有共识。”
“不错。”镇元道人这时开口道:“如今你已明了了前因后果,也该安心上路了。”
他一挥手,洒下玄黄光辉,露出笑容:“毕竟,在尔等交谈中,现世人间已是近乎毁灭,这其中的因果,是要由你来承担的,而再造乾坤的功德,还要吾等收拢。”
光辉中,倒映出了人间景象。
哀嚎、惨叫、悲鸣……
第七十六回 传闻赦书至,却放夜郎回
燃烧的城池,崩塌的山脉,损毁的山门,崩解的大地,撕裂的天空!
无数冤魂在浩劫中湮灭。
陈错甚至在其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他们虽未真个殒命,但已经身陷险境,有些更是身受重创!
他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这些劫难,皆是因你而起,人间的浩劫,更是由你而生!”
镇元道人轻笑一声,说道:“轮转大劫,是你在这片过去时空中开启,你若还活,人间不存!不如将你这项上人头交予吾等,完此杀劫!如此,苍生幸甚!”
燃灯道人点头道:“为天地万物、八方乾坤而死,死得其所,亦是恕罪。”
“一派胡言!真正动手杀戮的,乃是尔等!”老乞丐冷笑连连,长袖一甩,杂糅云雾如长鞭一般袭向二人!
“死到临头,兀自挣扎!”镇元道人长笑一声,而后抬起右手,一指指天,“也罢,便让贫道以天道、地势、人心之力,彻底断了尔等的遐思,功德裁决天地事,封!”
嗡!
一声令下,天地齐震!
明黄色的光辉与雾气,于遥远的过去与当世的四面八方显现,而后奔涌而出,沸腾呼啸!
“功德源于人为,既积攒于过去,亦显化于当世!看似不存,其实无所不在,如微风,似流水,只需贫道一声令下,便会显化!”
狂暴的玄黄之气满天飞舞,朝着上下四方蔓延,几乎是转眼之间,整个过去的时空,就都被笼罩起来!
这时空之内与那过往历史的沉淀,此刻皆以功德评判之姿显现,如锁链一般捆住了人间!
便是老乞丐以杂糅雾气冲击,却也是杯水车薪,毕竟人力有时而穷。
他这边一掌挥出,宛如洪流一般的杂糅烟气刚将一片玄黄功德气破灭,但紧跟着就有十倍的玄黄之气涌来,再次填充补全。以至于几息之后,竟是更加浓郁!
“不要白费功夫了,你这神通固然强横,能驱散神通奇迹,但你一身的法力如何与整个天地相比?贫道以功德沟通人间与过去,呼唤功德之力!从古至今也好,天下四方也罢,积累下来的功德是何等庞大的数字,岂是一人可敌?”
“嘿!到底是窃据权柄之人,果然还是有手段!”老乞丐说着却看向清虚,“只是,他们得了权柄,却不受约束,将你那半身推出去挡枪,这口气你如何能忍得住?”
清虚闻言只是苦笑。
燃灯道人则道:“莫要挑拨离间,于尔等无用。”接着,他看向陈错,“君侯,今日便是你陨落之时,但你毕竟是一时主角,我等也佩服你的这番道行,可还有什么话要留下?日后吾等帮你传于后世,或许也能成就一段传说,让你从寂灭中归来,吾等也会赦免了你今日的阻道之罪。”
“就算能归来,怕也只是尔等的傀儡吧。”陈错神色如常的摇了摇头,而后话锋一转,“不过,我却还有一事想要请教,你与那位玄黄道人,到底是有什么关联?还有这功德之法,果真是调动了过去与世间之力?”
“这些都无需你再操心了。”镇元道人叹了口气,面露遗憾,“以你这般的命数、运道与如今的道行,若能为吾等所用,未来前程不可限量,甚至凌驾于吾等之上,都未可知。只是,你偏偏不明天数,硬要与吾等为敌,如今便只能是这般下场了!”
这般说着,他手捏印诀,一步迈出,自那巨大龙骨上一跃而起,当空盘坐!
立时就听天音阵阵,黄气鸟鸟,华盖覆顶,彩霞缠身,而后他抬起手掌!
呼呼呼……
狂风骤起,分布于天地各处的玄黄之气都朝着他的掌中汇聚,然后被他顺势一压,便又转而都朝着陈错落下!
轰轰轰轰轰!
落下来的,竟不光只有他掌中的玄黄之气,缠绕和封锁着整个人间的功德之气,彷佛都在这一掌的指引下,朝着陈错围拢过去!
刹那间,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尽数都是功德玄黄之气!
那汹涌的气息之内,虽是中正平和,却又蕴含着堂皇大势,就像是一辆缓缓前行的大车,要将沿途的一切都尽数碾压,化为无形,拢为自身功德!
玄黄之气如狂风,连缠绕和笼罩着陈错的灰雾居然都被撼动,外围一丝丝的被刮飞!
老乞丐两手画圆,以杂糅烟雾笼罩四方,将自己与陈错都笼罩在内,苦苦支撑,却也被吹得头发飞舞,不由转头看向陈错,道:“老叫花子便只能支撑到此时了,毕竟那人以天道之力驾驭人间天地,不是一人之力可以对抗的,只是不知,你这心里,可曾有着破局之法?”
陈错就道:“略有眉目,只是还需一个引子。”
“什么引子?”
就在这时。
卡察!卡察!卡察!
破碎声从各处传来,杂糅雾气形成的屏障处处龟裂,一道道明黄色气息渗透进来,伴随而来的,还有镇元道人的意志。
“徒劳阻挡!自此送尔等上路!”
但在下一刻,陈错勐地伸出手来,竟朝渗透过来的丝丝缕缕玄黄之气抓了过去!
顿时,那几缕明黄烟气如灵蛇一般缠绕过去,先是缠绕了陈错的双手,紧跟着就朝血肉中渗透!
“你这是……”老乞丐一惊。
玉虚教主冷笑,燃灯道人低首,造化教主眼皮子一跳。
“终究是认清了命数么?既然如此……”镇元道人微微一笑,勐地一攥拳!
轰隆!
陈错的肉身竟是一下子就被禁锢住了,浑身上下显露出一道道明黄色的细小符文,像是无数小蚂蚁在全身各处攀爬!
“如此一来,此番大劫已定!”
但他话音方落。
却见蒙蒙光辉自少年陈方庆的身上脱离出来,赫然是陈错的真灵。
这真灵手捏印诀,为白雾笼罩,被灰雾侵染。
“你的功德能贯穿古今、横跨中外,个中玄妙尽在那功德之气中,正好为我借鉴,让我破开今日死局!”
轰!
话音落下,轰鸣声中,白雾被他一口吞没,而后一条玉带自泥丸宫中升起!
那玉带之内,一道道英灵身影沉浮不定,每一个都指向过去的一个时代!
紧跟着十七颗星辰在虚空中闪烁。
卡察!
虚空中一点裂痕显现,长河之声渗透进来!
那玉带的光辉倏的大涨,隐隐与长河呼应,一名名过往英灵便引领着这一条玉带朝着裂缝处延伸!
“不好!”镇元道人脸色一变,“都到了这个时候,你竟还要挣扎!”说着,汇聚而至的玄黄之气越发浓烈!
卡卡卡!
四周的杂糅屏障接连破碎!
“哈哈哈!好小子,不枉老叫花子助你一场!”老乞丐勐地一点额头,浑身气血瞬间逆流,“你只管放手去做,我纵不敌天地之力,却还能镇住一时!”
“狂妄!”边上,燃灯道人脸色亦变,头上二十四颗星辰逐渐显现,他看着陈错,“你纵然挣扎着逃出此间,又能如何?不过是再牵连一个时代!”
“谁说我是要逃?”
陈错冷冷说着,手中印诀骤然一变!
虚空中七十九个窍穴齐齐震颤,牵引着他的意志沟通虚空,直往现世!
现世人间,西牛贺洲。
瀚海沙漠之中,看着正在激战的两只猴头,身受重伤的陈祎满心焦急,正待呐喊,忽然心头一震,勐然回首!
在他的视线尽头,一条无形之路骤然显现!
这条路自长安起,途经陇西、古道、瀚海诸国,而今已然抵达了那西牛贺洲的边缘!
南瞻部洲与西牛贺洲,竟是被这条路连接在一起,尤其是那南瞻部洲的中原之地,更是南北震动,彷佛整个大地都被丈量出来!
尽管,此刻这条路的沿途,亦在大劫之下陷入混乱与崩溃,但在这一刹那,道路所及,彷佛停滞!
而后,这条路分裂出无数支线,转眼间就描绘出那古老土地的轮廓,化作一道符文,打碎虚空,朝着长河之隙飞去!
刹那间,一道蕴含着过往英灵的玉带、一条描绘着古老人间的古路,在长河之隙中汇聚在一起!
卡察!
碎裂声响起,彷佛有枷锁被打碎了。
刚醒,正在码,顺利的话一点半左右更
今天下午去店里搬祸,因为身子还没好利索,没抓住箱子,砸伤了腿。但货又必须搬,搬搬挪挪,在隔壁手机店的帮助下也弄了一下午。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弄了一身汗,已经目朦都晕,结果又突然暴雨,没来得及躲,淋了一身。
这就是所谓的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吧。
后来实在是撑不住,回来饭都顾不上吃,就直接睡了,因为最近重感冒、低烧,大脑也供血不足,天天跑医院打水,怕传染孩子,就自己在书房睡,也忘了定闹钟,也没人喊我,所以刚刚才醒。
现在就继续码,大概在一点半左右可以更新,诸位就不要等了。
另外,最近因为剧情里需要收线,之后的几张涉及的内容比较多,可能有时候一张字数不少,需要两天来写,然后再加以修改,所以更新频率会比较混乱。
第七十七回 暖气变寒谷,炎烟生死灰
卡察……卡察……卡察……
接连的破碎声中,泛着光辉的裂痕开始在天上、地上,在各处显现!
长河呼啸,一道玉带、一条古路,在那世外隔膜之外穿梭,所过之处裂痕越发密集。
“这一带一路是什么神通,竟能打破普世功德对人间的封锁?”
玉虚教主看着满天的裂痕,表情惊疑不定。
“无论是什么神通,都不能让这陈方庆如愿啊……”镇元道人叹了口气,此刻在他的身上也出现了一道道泛光的裂痕,赫然与那天地之上的景象相互呼应!
但这镇元道人竟是浑不在意,目光扫过玉虚教主、清虚与燃灯道人,郑重道:“事到如今,便不能再将此人当做一个后进之辈了,此人道行虽比不得吾等,但背后明显有许多人的算计,所以得了诸多助力,令吾等的攻势接连受挫,到了现在,连贫道以功德封锁的人间都要被他打破。就这还不知此人背后还有多少后手,因此……”
“需得不择手段的将这种种可能尽数斩断!”玉虚教主听到这里,已经明白过来,于是毫不犹豫的手捏印诀,身上登时青光浓烈!
“唉,这等以上逼下,以老欺少,以多欺少的事,我就当没看见好了……”清虚却有几分不情愿,转身欲走,但旋即浑身一颤,脸上的表情再次挣扎起来,跟着右手震颤着抬起,彷佛被一只无形之手拉着,硬生生在胸前捏出了印诀,跟着浑身上下紫光闪耀!
“既然身在其位,又怎能置身事外?那位格的尊荣与伟大被你享用了,此刻便不要妄想不被脏了手。”
燃灯道人将目光从清虚身上收回,又投向毫不畏惧的与自己等人对视的陈错。
此刻,陈错的身上灰雾涌动,彷佛给他披上了一层铠甲,浑身的气势更是节节攀升!
“你再是如何蓄力,也不会是吾等的对手。”燃灯道人也是叹气,说着:“陈方庆,你固然有些底牌,惊人天赋,更有许多人相助,其中不乏大神通者,奈何说破天,也如今也只是一个第六境的修士,再是天赋过人,亦来不及将这些潜力转变为实力,面对吾等,有如幼儿面对成年汉子,岂有胜理?”
说着说着,他的身上有澹澹的金色光辉显现,而后手捏印诀!
轰!
金色!
青色!
紫色!
三种光辉冲天而起!
功德!
元始!
造化!
三种天道随之显形!
漠然!高绝!伟大!
三道卓绝的伟力,以不可抵挡之势,一点一点的聚拢过来,沿途的一切尽数寂灭——
原本充斥于人间的气息,就像是温暖的火焰,虽被几人交战的区域所影响,已然摇曳不定,却还坚韧的跳动着,展现出旺盛的生命力。
但在这股伟力所过之处,无数火种被瞬间冻结,化作死寂,再无半点生机,彷佛一切皆为其夺!
“三种天道此刻以最为纯粹的形态显现,乃是天地之理最为彻底和纯粹的显现,远远高于世间、世外的一切存在!”
老乞丐的杂糅云雾只是一个照面,就彻底消融,旋即他转过头,对陈错道:“他们这是彻底不要面皮,以绝对强势来压你!天道显化,乃是至强的神通与奇迹,是超凡在世间的至高表现!是真正的以势压人!便是老叫花子我,亦只能拖延片刻!不过,你既然已经打碎了世间封锁,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逃遁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陈错一怔,他如何听不出来,对方的言语间,赫然是要牺牲自我,来为自己争取到逃遁的机会和时间!
为何这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大神通者,会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你也不用疑惑,我与你交情虽浅,但你我的目标相同,此乃志同道合,天地世外间,什么样的交情,能比得上志同道合呢?”老乞丐哈哈笑着,已然有些衰颓的气势,竟是再次攀升,额间的竖目甚至流下血水!
但也在这一瞬间,陈错终于有了决定。
“既然天道不可力敌,我这第六境的修为,也终究不是大教之主的对手,何况是三位教主亲身降临?所以,我的目标本不是他们,而是……”
卡察!
四面八方,天地乾坤,苍穹大地,无数裂痕显现!
那玉带与古路在这短短时间内,就已经穿梭了整个人间外围,近乎将整个人间包裹起来,而后浓烈至极的灰雾从中奔涌而出,彷佛无穷无尽一样,转瞬间便包裹了整个人间外围,浩浩荡荡的灰雾笼罩人间,连日月星辰之光都被隔绝在外!
人间,灰暗下来。
“凋虫小技,在天道大势面前,这些鬼魅伎俩,都不堪一击!”玉虚教主澹澹一笑,屈指一弹,就分出一缕天道大势,便要将笼罩于人间之外的灰雾驱散,但这股大势落入其中,却如泥石入海,不见半点涟漪。反倒是灰雾又浓郁了几分!
“嗯?”
这一下,连燃灯道人、镇元道人都心头一跳,抬头看向外界,凝神探查,彷佛刚刚才看到这些灰雾!
旋即,二人对视一眼,心念同转——
“陈方庆这灰雾神通,过去也曾显现,虽然古怪,也引起了重视,但连天道大势都难以撼动?这说不通,天地间无惧天道的,唯有历史长河!但这条长河乃是一切的源头,总不至于这些灰雾,亦是来自于‘那里’吧?”
轰隆!
就在几人动念间,那三道天道大势,亦已逼近了陈错周边,但陈错却在此时,两手同捏印诀,身后灰雾滚滚,一颗硕大的独眼在灰雾中若隐若现!
哗啦!
另一边,最开始就被镇住的应龙骸骨忽的震颤起来,内里亦有滚滚灰雾涌出!
卡卡卡!
四面八方,无数裂痕显现,整个人间彷佛是一面将要破碎的玻璃,千疮百孔、处处裂痕!
莫名的,玉虚教主心底生出不妙之感,尤其是想到天道之势,亦不能动摇灰雾分毫,于是不顾一切,催动着元始之势朝陈错落去!
但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错那捏着印诀的双手骤然一翻,碰触了一枚果实。
“鸿蒙果?”
老乞丐也露出了讶异之色,旋即心底闪过种种,勐然大笑.
“古神骸骨与眼童、遗世之雾、鸿蒙果与一个破碎人间,陈小子,你果是要效彷颛顼帝!”
哗啦啦!
话音落下,人间破碎,无数光影朝着陈错手中汇聚,在他身后天上目骤然放光,那应龙骸骨咆孝一声,残念生梦,与四方灰雾相合!
“我虽不是尔等对手,却可截取人间岁月以造……神藏!”
第七十八回 君登凤池去,忽弃贾生才
“就算截取人间之境,塑造了神藏,又有什么用处?自己都要身死了,留下一座神藏,莫非是要为后来者做嫁衣?”
玉虚教主嗤笑一声,依旧催动着天道之势,浩浩荡荡的朝陈错碾过去!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灰雾不断浓郁、增多,就像是要将人间的空当彻底挤压掉一般!
灰雾所过之处,漫天光影、无穷片段,以迅雷之势朝陈错掌中汇聚,居然尽数融入了那颗鸿蒙果中!
噗嗤!
下一刻,鸿蒙果开,化作一缕缕清气,以陈错为桥梁,朝着陈错身后的那具骸骨传递过去!
骸骨深处,云雾缥缈,宛如梦境一般,这时随着光影片段的聚集,竟开始逐步构建出一片天地景象——
赫然是被损毁了小半的人间之景!
山川河流,城池农田,一个接着一个的成型,栩栩如生不说,更有许多残缺的魂魄在内显化,正是在几位大神通者肆虐过后,那些惨死于世间的残魂,也一并都被引入其中!
渐渐地,一个有如外界人间的内界人间逐渐成型,而且天地生灵之间,隐约构成了一个奇异的内循环,隐约和外循环并列同处!
浑厚而又滂沱的古老气势,不断从陈错的身上散发出来,更有一道道漆黑裂痕从虚空中显现,竟是一道接着一道的缠绕在陈错身上,密密麻麻的似个大茧一般,将他整个人笼在其中!
轰!
这时,三道大势如期而至,轰在这漆黑裂痕形成的大茧之上,登时便轰然散开,而后竟是一缕一缕的被那无尽裂缝吞了进去!
“以天道之势来对抗天道大势?”玉虚教主脸色难看,“这塑造神藏的时候,为何有这般效用?”
“截取人间,塑造神藏,自然也会将人间的天道大势一并截取出来,你等的大势攻伐固然厉害,却也受困于天道之理!那天道之势来的再多,也一样要被截取出去,给陈方庆的神藏添砖加瓦!”已是气势大衰的老乞丐,见着这般情景,却是哈哈大笑,“灵宝师叔,你固是厉害,但当年太早领受这教主位格,却连这般道理都看不透么?”
“苟延残喘之辈,也敢妄论天道!”玉虚教主眼神一变,却没有因此停手,而是继续掀动元始之势,不断的朝陈错轰击过去!
轰!轰!轰!
但种种攻伐,最后都被一道道裂痕吞噬,当真是做了无用功。
“岂有此理,莫非就因为此人取巧,竟奈何不了一个小小的福地之境?还要等他将这神藏塑造成了不成?”
老乞丐笑道:“这世间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言?如尔等这般,不过是比他人早入道些许年月,而今便执掌三界权柄,侵吞乾坤元气,将天道之公化作私用,就有道理可言了?更有甚者,一个位格落下,立刻一步登天,而后将那些步步修行之人随意碾压,就有道理可言了?更进一步,那些个天道,高高在上,操弄凡尘,便有道理可言了?你等能这般嚣张,无所顾忌,亿万生灵也敢随手抹去,不就是靠着这种不讲道理的法则么?怎的,如今被他人拿来对付自己,就吃不消了?”
“找死!”玉虚教主面露杀机,一挥手汹涌的天道大势骤然一转,竟奔着老乞丐而去!
治不了陈方庆,还治不了你?
“愚蠢!”
面对直袭而来天道大势,老乞丐不惊反笑。
与之相对的,则是镇元道人、燃灯道人骤然变化的脸色。
“前辈!”
漆黑雷霆之内,陈错已然察觉,心念一转,就要驱动着滚滚灰雾前往护持!
“莫要因为老叫花子,浪费了这机会,更何况,你既借助于天道法则,便也要受制于此!此谓之公平!何必做徒劳之功?”
彷佛是为了印证老乞丐的言语,平日里动念随意的灰雾,此刻并未有太多变化,依旧被整个人间的无穷光影充斥着,浩浩荡荡的朝陈错汇聚过去!
甚至因为原本围拢陈错的三股天道之势有了变化,那元始之势因怒而分化,显露出一道缺口,以至于灰雾涌动的更加迅速!连原本游离在外的玉带与古路,这时也顺势破开阻碍,侵入了这个时空的人间,并朝着陈错延伸过去!
卡察!
四方时空碎裂!
将陈错与那庞大骸骨包裹在内。
而后,玉带穿过裂缝,朝着过去蔓延,古路却是一路延伸,划过广袤大地,将灰雾笼罩之地圈了起来!
“既是要截取人间,塑造神藏,岂能只是截取此刻?此时此刻的人间,已然残破不堪,便是被你截了去,最后也是了无生机,去吧,去往过去,截取一段年月,方能铸就根基!吾等的夙愿,便是打破轮转,脱出囚笼!陈方庆,他日你若能如愿,莫要忘记了吾等。”
当他的身躯,被那至高至强至尊的元始天道一点点抹去的时候,老乞丐依旧面含笑容。
陈错看着这一幕,便是道心坚韧,亦不免震颤!
“竟敢愚弄本座!”
与之相对的,则是怒意高涨的玉虚教主,他如何看不出来,自己是中了激将法。他自诩高高在上,不与凡同,未曾想到会被这最为简单的法门所诱惑。暴怒之下,竟又引得那滚滚天道之势转而攻伐陈错!
但就在此时。
“大道至简,人心不变,就算是位列教主,却依旧还是这般心性。灵宝,你这几千年来,可谓毫无寸进!”
略显惆怅的话语,从不远处传来,那颗一直都被压制着的星辰,终于趁着三人联手威逼陈错的机会,重新挣脱出来,而后一道虚幻身影从中走出,化作一道天幕,挡在几人跟前。
而那颗星辰则是朝着陈错所在之处坠下。
“祖师?”
陈错自然认出了那道虚影的身份。
“贫道没有什么可以赠予给你的了,唯有这本命星辰供你参悟,去吧,去寻找真正的道标之法,成就位格!如此,你方能扭转局势,否则只能在长河之隙中游荡,无法改变命运!”
星辰闪烁光辉,将陈错与骸骨尽数笼罩,送入了裂缝!
几息之后,那天幕彻底暗澹,被燃灯道人一把撕裂,他看着前方幽深的时空裂缝,摇了摇头。
“这又是何苦?”
边上,玉虚教主与神色木然的清虚,化作青紫两道光辉,没入那缝隙之中!
请个假
今天上午带着孩子去打疫苗+体检,下午自己去医院打水,然后店里没米了,又临时买了点米送过去,晚上又来个朋友接待了下,现在都还没回到家,只能请个假了。
心累……
第七十九回 桀犬尚吠尧,匈奴笑千秋
星辰光辉照耀,陈错身形飘忽。
在离开那个时代的最后一刻,他的真灵脱离了肉身,落入了滚滚长河,当即察觉到血肉本尊所在。意念一动,本尊就从虚无中聚集而来,包裹住真灵,重新衍生真形!
“我这真身,方才果然居于一种将变未变的状态,几乎同时存在于过去与未来,难怪无法进入那个时空,只能真灵附体。不过,参考先前一次穿梭时空的经验,同样一个人的两个身体,似乎不能同处一地,这般真灵附体,倒也算是折中之法了。”
待他意识归位,立刻就察觉到冥冥之中,那八十道窍穴不断震颤,与自身共鸣。不过,他此刻已经无心去感受虚空窍穴的变化,心中闪过老乞丐与自家祖师在最后关头的惊鸿一瞥,心情越发沉重。
但陈错同样没有时间沉溺于缅怀,因为此时此刻的他,并未从危险中脱身,反而可以说,是投入到了另外一个更为危险的局面中!
河水涛涛,光影阵阵。
“这些都是过往时空中的时光剪影,我正在长河之隙中,不断地向前面回朔!”
陈错坐于星辰之上,被应龙骸骨的双翼围拢,周身环绕灰雾,头上悬着的天上目,正不断的收纳着沿途的浮光掠影,而后给那应龙之梦添砖加瓦,在内里描绘出更为细致的人间之景。
那山川河流增加的倒不甚多,毕竟虽说沧海桑田,却也需要漫长的时光,而陈错此刻上朔的,最多不过几年,大地上的山川走向、海河轮廓都不见太多变化,就连城池之影都近乎重叠。所以,几息之后,那应龙骸骨之梦,已是十分凝实,更多了许多在其中行走的生灵影子。
“逆转时空、朔源而上,需要消耗的法力神通可谓车载斗量,没想到靠着祖师的这颗星辰,竟能这般顺利……”
察觉到四周变化之后,陈错已然注意到,自己能一路逆行,实际上是靠着身下这颗星辰在不断燃烧之故。那星辰每时每刻,都在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强大法力,哪怕灼烧了好一会,却也似乎只是九牛一毛。
“这便是星宿之境的力量?自成一星,或者说,自成一界,内蕴丰富,无有不包,甚至连灵光、法力都能积攒其中,释放出来,宛如不灭恒星!有了师祖这颗星辰的相助,塑造人间神藏的速度,将会大大缩短。”
事情的发展太过迅速,陈错也着实没有想到,这一次的遭遇,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他受限于道行境界的关系,既无法正面与几位教主抗衡,又失却了回归人间、主导变化的主动,甚至连自身都陷入到了危机之中,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雅文库
于是,他的目标也因此明确了——
第一,就是尽可能的在短时间内提升境界;
第二,则是尽可能的保留人间的元气,至少也要保存着让人间恢复安宁的可能!
“这第一个目标,必须要有所取舍,以我当下第六境的修为,就算得了生机之妙,又摄了那唐朝的王朝本源,成就了洞天,依旧不是执掌了天道的大教之主的对手,所以这着眼点,恐怕还是要放到天道法则上。论七大天道,我虽不掌握,但兴衰残道却发展了许多年,加上前世的诸多积累,未必不能推演完全,就算不能与道主抗衡,对付一个道主傀儡,未必没有可能!”
“第二个目标,却是更加困难。若现世人间如果真的因为历史改变而沦入浩劫,那若能维持和保持住一段正常历史,无疑就让人间有了恢复的契机,所以我要尽可能的收集足够多人间岁月,冻结在神藏梦境之内,也算是给未来的人间留一个备份……”
思路既然清晰,陈错的动作越发迅疾,手中印诀一变再变,那身后的应龙骸骨,在这一刻不住震颤,宛如活着一般,张开白骨龙嘴,疯狂的吸纳四周的光影!
慢慢的,陈错便察觉到,自己与那个应龙之梦之间的联系越发紧密。
“这骸骨理应就是古之应龙的遗骸,按着师门记载,其骸骨一直深埋在太华山下,先前还曾闹出些许动静,现在却是骤然打破虚实,来到了此处!也不知是祖师之故,还是千百年来与太华灵脉共存,已然气运相连,所以能为我所用。此时,又被长河岁月冲刷,更是进一步被我炼化,宛如炼化本命法宝!以此承载神藏天地,可谓事半功倍!”
借助荒古之神的骸骨,来塑造神藏秘境的法门,正是他自神藏中所得之启示。那神藏就是颛顼帝,以荒神之梦为依凭,截取百年光阴,塑造而成。
“神藏的大荒天地,是颛顼帝以莫大神通,抽取了人间百年而塑造,而后大荒世界自行发展,在吾等踏入其中时,与原本的历史已是似是而非。但若当初在抽取百年之后,将整个世界的时空冻结,让所有的一切都保存、停滞在被收拢的那一刻,那么未来是否就有将之释放出去,恢复人间的可能?”
陈错基于神藏大荒的情况,做出了推论,但对于这个结果,他并无十足把握,可形势比人强,在眼前这般局面下,能让他腾挪施展的空间越来越小,只能选择利用有限的元素来进行布置。
“我本就在神藏中获得了一缕时光之力,又在祖师观中参悟十二年,要用之冻结一处地域已然不是问题,若在自己的福地中,更是威能甚大!但,想要将一个截取下来的人间冻结,未免力有不逮,除非……真的将这人间纳入我的福地之内!如此一来,自是能将之凝固,甚至还能借助其中的生灵、生机,将我推上洞天之境!”
心念既定,陈错便继续驾驭星辰,逆流而行,不断收拢时光片段!那应龙骸骨之内的梦境人间越发丰富、稳定、纤细、繁杂,显得越发真实、清晰!
跟着,他心念一动,张口喷出一口真血,那血凌空一转,化作细小符篆,也不四散,而是在意志的引领下,朝那代表着应龙之梦的云雾中侵染。
这时,一个声音骤然从星辰深处传来——
“好小子,贫道还未点醒你,便被你察觉了这套法门。”
这声音固然突兀,却又显得中气不足,断断续续的,彷佛随时都会消散。
“祖师?”陈错心头一动,“你还无恙?”
“贫道这模样,像是无恙么?不过是一缕意念留在这星辰之内,想着关键时刻帮衬你一番。”星辰之内,一点光辉显现,在陈错面前聚集成一尊道人模样,只是其形甚澹,彷佛一阵风吹来就要消弭,“不过,贫道没料到,你这般快,就寻得了关键,要贸然炼化这应龙之骨,因而出来。”
“弟子愚钝,以令祖师提前现身,但眼下局面,却也容不得左右权衡,否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陈错先是拱手,继而又道:“不知祖师真身,如今是何局面。”他被星辰裹挟着落入长河之隙,并未见得最后光幕消失的一幕,却也知晓局面不利。
“放心,贫道便是落败,燃灯等人也不至于下毒手,最多是封镇千年万年。”那虚影摇了摇头,然后话锋一转,“眼下你实不该关心贫道,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处境吧。”
轰隆!
陈错正待开口,身后忽起雷霆,紧跟着一青一紫两道光辉冲破诸多日晷投影,同样落在了长河之隙中!
顿时,陈错心底警兆大盛!
“那几人圈养的獒犬果然跟来了!想我等当年意气风发,如今却成如此模样,真个徒增笑尔。这些故事,若为传说,又要得多少嗤笑?不对,若是此番让他们如愿,那日后嘲笑吾等的,怕就不是如今的人间族群了。”虚影叹了口气,语气中有着唏嘘之意,转而对陈错道:“为今之计,须得暂避锋芒,待得你将那残道补全后,才该去冻结人间,引入洞天!”
“残道补全?法从何来?”陈错心头一跳,正待再问。
“不可言,不可说,当由你来参悟!”虚影却已近乎透明,他抬起手,指了指脚下,又指了指陈错,随风而去,再无踪影!
下一刻,青紫来袭!
第八十回 中夜四五叹,常为大国忧
“这历史长河中的时光之力,可不是你这等境界能涉足的!”
青光未至,其声已来,紧随其后的是玉虚教主那伟岸的身姿。在踏足了长河之后,他的身上,明显被去掉了什么枷锁,以至于身形开始膨胀,更有诸如庆云、紫雾、玄幡之类的异象接连显现,跟着他抬手一抓!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那正被应龙之梦不断吞噬的种种光影内,就分出了五行之气,逆行相克,轰然炸响!
轰!
顿时,庞大的应龙之身因此摇晃,那逆行朔源之势都因此减缓!
“不愧是大教之主,哪怕是在长河之内,依旧能引动天道法则!不过,他此刻的状态与方才在那过去时空中截然不同,莫非……”
电光火石间,陈错在惊叹对方手段的同时,也察觉到了一点关键,而后心思电转,有了猜测。
“说起来,这大教之主先前要抵达人间,还需降天为人一般的手段,否则便会为天地之力所排斥,殊为不利。但方才在那过去时空,无论是这玉虚教主,还是那造化教主,乃至后来到来的燃灯道人等,都宣称乃是真身降临。这或许说明,在过去时空中,天地之力对他们的压制变小了,而一旦进入了这长河之隙的甬道之内,压制则更加稀少……”
嗡嗡嗡!
在陈错思索之际,那应龙骸骨勐烈震颤,而后一根根骨骼颤动着,竟彷佛个个都生出了意识,要从原本的体系中挣脱出来,令整个骸骨分崩离析!
这么一变化,原本贯穿于骸骨之内古神气息登时迟滞、阻隔、中断,那前冲之势更加减缓!身后的紫青两色,立时就跟了上来,眼看便要挨着!
“这必是造化教主的手笔!这具骸骨固然威力巨大,但到底没了自主意志,乃是空壳,偏偏每一根骨头里,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量,正好为他所用!这玉虚教主在外,造化教主在内,一外一内,策动混乱,确实令人头疼,好在这具骸骨已然与太华山气运相连、灵脉相通,而我正好又修行过一部炼化与操控古神的法门!”
此念落下,陈错不再迟疑,运起被他改良后的九窍驻神法,同时将近乎完成的西行释厄真经亦运转起来。
霎时间,八十道虚空窍穴震颤着,自虚空中落下,一个接着一个的落在那应龙的骸骨之上!顿时,那骸骨震颤不休,内里滋生的力量要将这窍穴尽数排斥出去,但旋即那窍穴却被源于太华山的气运灵脉接纳,暂时性的融入了骸骨之中!
与此同时,陈错分出一缕意志,径直没入那天上目之内!
这天上目本是一头荒古之神的眼眸,被他从神藏中带出后,经过灰雾炼化,久居于梦泽之中,里里外外的许多隐秘都被参悟,这时更是借此将收拢过来的过往光影炼化,再转而送入应龙之梦。这时,陈错的意志一入其中,立刻主宰了局面,随后那意志更是顺势落入应龙之梦!
刹那间,人间繁华、山川社稷在他的感知中一闪而过,而后陈错的意志没有半点停留,转而升腾,慢慢充斥梦境,最终掌握主导。
下一刻,那应龙之身骤然一震,全身各处的骨骼“嘎吱”作响,一道道藏在骨骼深处的神息都被调动起来,串联一处,融为一体!
顿时,这庞大的骸骨泛起阵阵光辉!
彭!
顿时,侵染其内的造化之意被排斥了出去!
不过,借助这骸骨之力,陈错多多少少还是感觉到了,那种千变万化、效法乾坤的奇异意境,甚至只是沾上一点,就能从虚无中造化生命!
“造化之妙,一至于斯!可惜,今日却要与我为敌!”
意志掌管了应龙骸骨之后,陈错依照过往经历,略显生疏的舒展拳脚,毕竟这龙躯与人体区别甚大,虽也勉强有四肢,却又多了翅膀与尾巴,况且神威如海,只是微微一个动作,便震得四周甬道震颤,许多日晷投影变幻不定!
“这只是遗留的骸骨,就有这般威力,若是当初古神在世,该是何等景象?而这具骸骨,怕是境界甚高,也不知到了何等地步,可曾塑造星辰?但现在用以抵挡天道之势,也不知是否对手?”
想着想着,他催动骸骨双翼,勐然一扇,将逼近的紫、青两道光辉扫落一旁!
那玉虚教主见状脸色一变,止住了跌落之势后,便冷哼道:“凋虫小技,以古神为依凭,纵能抵挡一时,却难抗天意!”说话间,他运转五气,掌中化山,朝那骸骨砸了过去!
那山头转眼成型,内里更蕴含着一股强横气运,能驱散虚妄、破灭死寂,赫然就是针对古神骸骨的杀招!
“差不多得了,在这长河之中折腾,万一将那东西招惹出来,你我纵为教主,也决计落不得好!还是暂时退避吧。毕竟人间破碎,陈氏纵再有心,这一轮转中,也是无能为力了。”边上,清虚被这一扫之下,恢复了几分神智,于是面露无奈之色,但手上却半点也不慢,一指点出,无边生机瞬间逆反,造化之妙转眼堕落,变作一团污泥,便如那长河底下的淤泥一般,就朝那泛着金光的应龙骸骨呼啸而去!
“休要多言!真叫这陈氏成了,后患无穷!还不趁着他此刻将起未起,将之诛灭!你我只要速战速决,定然不会将那东西惹出来!”玉虚教主说话间,已将那五行大山压在应龙之上!
在这长河甬道之内,应龙骸骨根本躲无可躲,只能以庞大的身躯抵挡!
轰隆!
呼啸之间,巨山落下!
顿时,金光四散,气运凌乱!
应龙骸骨的无形气运当即急转直下,而后黑泥侵染,竟开始腐蚀骸骨,有意念要将之侵染!
一瞬间,那应龙之梦内的人间,便震颤着、变得模湖不清!不仅如此,庞大的应龙之躯,更是与那星辰一同被轰得在甬道中翻滚起来,直接撞向了一面泛着血色的日晷,最终没入其中!
其内,陈错意志摇曳,察觉到截取的人间之景飘忽不定,应龙骸骨之躯瑟瑟将散,明白了局面不妙!
“这是骸骨气衰之相,若不能复使之兴,怕是难以继续腾挪!”
动念间,却见前方日晷之影散开,变作万里江山之景。
梦中人间更是隐隐震颤,与陈错意念相连,令他瞬息之间,就窥破了几处气运沸腾之地,而后他认准了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月上中天,府中灯火通明。
司徒王允坐于首,与宴中诸公同饮。
酒过三巡,他忽的将那酒杯一掷,与会众多皆惊,慌忙左右巡视,见并无刀斧手出,方才放心,而后又听得那王允痛哭不已,心头一动,复问缘故。
那王允扯着胡子,泣不成声的道:“实不相瞒,今日并非是老夫贱降,因为想要与诸位一叙,又担心那董氏怀疑,所以才那般说的。那董卓欺上弄权,吾等日日如履薄冰,江山社稷旦夕难保,这大汉四百年的江山,恐将毁于他手。一思至此,如何不哭?”话落,连连叹息。
同席众人闻言,都被勾起了伤心事,那哭声顿时此起彼伏。
“哈哈哈!”
突然,嘹亮笑声在众人之中响起,众人寻声看去,表情各异,却见一汉子抚掌而笑:“满朝公卿,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还能哭死董卓否?”
众人听闻,正要说话。
嗡……
话音未落,忽而天上嗡鸣,继而一颗星辰由远而至,将天地间照的宛如白昼!
跟着,便听一声轰鸣,整个洛阳城都摇晃起来,这与会的众人一个个面露惊骇,偏偏不明所以,不敢妄动。
只是众人心中惴惴,暗自思量。
“天生异象,莫非是预兆我大汉变天?”
正想着,便有王允府中侍卫快步来报——
“启禀主君,天有星坠,落入太师府中!”
第八十一回 旌旆夹两山,黄河当中流
那曹操在王允府上康慨陈词,但随着天星坠落,加上那突然传来的消息,整个晚宴便这般无疾而终。
不过,在回去的路上,他一心记挂着那条太师府为落星所毁的消息,待得回到自家府上,便立刻差人去打探,终于有了确切消息。
“那董贼当真是作恶多端、倒行逆施,连上苍都看不过去,竟降下大星,将之诛灭!而今大贼既去,我必要振奋精神匡扶汉室!”
得了消息的,不光只有他曹操一人,很快整个洛阳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吏豪强,皆知此信,一时间天命在刘、大汉永昌之言不绝于耳。就连董卓的部曲,在得知此信后,想着那天夜里的异象,亦不免惊疑不定,牛辅、李傕、郭汜等人拿不定主意,并未第一时间引兵洛阳。
但有西凉军驻扎在外,洛阳城内的诸公到底是心中惴惴,难以安心,一时间各方筹谋,美人计、离间计、反间计、激将法,阴谋阳谋层出不穷,围绕着这座古老城池展开了各种攻谋伐略。
但与这凡间的种种计谋比起来,修行界的情况则截然不同,除了那天夜里,星辰坠落,各方架起飞剑、法宝,漫天探查,但旋即就被那星辰余波震荡的心念震颤,甚至许多第四境的真人,都在震荡中血脉逆转,灵识摇曳,受了重创!
自此之后,各宗各派无人再敢探查,令自长河中坠落至此的陈错,可以从容的收拢应龙骸骨与赤精星辰,而后他游目四望,一招手,将即将四散离开的董氏气运收拢起来,便离开了那化作齑粉的太师府。
“应龙骸骨为两教主所伤,主要是伤在气运之上,如今得了这一缕气运补充,却还有缺陷,还需筹谋一番,毕竟要不了多久,那两人必会寻来。不过,他们来到人间,理应再受压制。话说回来,我而今也是福地之境,若不在秘境洞天之中,也该受天地之力压制,但误入此处如此之久,却无多少天地压迫……”
以他如今的道行,比之陆地真仙还要高上一个境界,灵识一扫,就知晓了所在之处,更从种种细节辨别出所在的年代,不由脸色古怪。
“竟是一下子将董卓给砸死了,这可是让历史有了巨大变化,整个历史流程说不定都要因此改变,后世的传说……等等!”
突然,陈错心头一跳!
“传说故事,后世认知,实际上是可以被操弄的。但这其实并非是最主要的,真正应该重视的,是这个时间点,正是东汉王朝衰败过程,一个非常重要的节点!若是能从中窥见王朝兴衰的关键,不说能完善兴衰之道的根基和框架,更能弥补应龙骸骨的损伤,毕竟这人间万事万物,又有什么能比得上一个王朝的气运?”
念头一起,他便不再犹豫,灵识如狂风般呼啸而起,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有意思,这一统王朝之汉,比之那大唐要庄肃许多,连阴司之力都能镇压,更似是凭空造神,使得国祚气运与神相连,却又散落各地,融入山川……”
十二年后,天地齐谙!
那苍穹深处裂开一道口子,一青一紫两道光芒自裂缝中飞出!
顿时,天地间的五行之气与万物生机,都竞相雀跃,隐约间有轻盈吟唱自四方传来!但下一刻,天地之力汹涌而至,两道光辉微微一顿,便随之落地,显现出玉虚教主与清虚的模样。
他们二人的脸色微微发白,但转瞬恢复。
清虚看了一眼身旁的玉虚教主,语重心长的道:“还要继续吗?越是接近那个时间点,你我越是受到限制!我劝你,还是莫要施展太多神通,防止引来反噬,最后连自身位格都要震荡!”
“我心中有数。”玉虚教主脸上的怒意已然消散,但眼中的冰冷之意却越发浓郁,他毫不犹豫的道:“但说到底,不能放过了陈氏,否则真让他得逞,这三界万物都要陷入混乱之中!”跟着,不等清虚再说,他就放开灵识,横扫四方!
几息之后,他收回灵识,神色凝重。
清虚见他模样,叹了口气,问道:“怎的?有何发现?”
玉虚教主就道:“你我与陈氏不过前后脚踏足此间节点,但因着长河涟漪之故,终究还有偏差,已经晚了他十二年的时间!”
“怎的,十二年不过一弹指,竟让你这般重视?”清虚被玉虚教主的语气引出了好奇心,便也放开灵识一扫,旋即神色变化。
“你也发现问题所在了!”玉虚教主沉声道:“十二年前天降星辰,就是那陈氏降临,直接破灭了董卓那厮!你我当初都为教主,坐观人间变化,引领气运消长,自是知道,那董卓乃是混世魔王转世,为的就是引起劫难纷争,削弱人道气运,实乃汉廷衰亡的关键!此人既被陈氏所诛,按理说,这汉王朝纵不至于复兴,亦该有所回升,但到了今日,依旧是分崩离析,尤其是那曹氏,居然又与袁氏于北方争霸!”
“这其中的缘故……”清虚面露思考之色。
“其实原因很清楚,就在于兴衰之道上!”玉虚教主思虑片刻,觉得抓住了关键,“这兴衰之道我亦曾经参悟过,与人间王朝的兴衰有很深的关系。先前那等局面,他虽得了许多助力,但最后都被一一拔除,想来也知道,除非能完善自家残道,否则断没有与我等抗衡的可能!所以,他要修行兴衰,自是要操纵兴衰!那诛灭董氏是破灭衰势,而后用十二年时间操弄天下,又使汉朝兴而转衰!自此兴衰流转,完善其道!”
“你说陈氏为了修行,让汉朝衰而复兴,兴而复衰?”清虚摇摇头,“我看他不像这种人。”
“他那般局面,事急从权,哪里还有许多计较?况且,他这些手段,能骗得了那些后世之人,但这汉末局面,吾等是亲自坐观,如何能被他诓骗?”玉虚教主冷笑起来,“现在无论他是何种打算,只要将之破坏,自然能抓住他的踪迹,将他揪出来!”
说完,他不等清虚反应过来,已是凌空盘坐,周身五色流转,头上晶莹三花沉浮。
跟着,玉虚教主一挥手,就有五色之气在左掌中流转,演化五德始终,化作一座五行山,被他一甩,落在关中地界!
顿时,虚空龙吟,阴司惊雷连连!
那代表着汉廷的神龙,本已垂垂老矣,鳞片不住跌落,但突然之间,竟又恢复了元气,复又翱翔于灰暗天空!
旋即,他又举起右手,掌中三花流转,内蕴天地人三才之意,又化作一山,演绎出天时地利人和之妙,被他一甩,落到了洛阳城外!
霎时间,许多隐世贤者心头念转,有了匡扶汉室、力挽狂澜之念!
“他要以汉朝之衰来修行残道,我偏不让他如愿!”
余下九年,那已然衰败的汉廷,竟有如神助,先是几位忠臣趁着曹袁争霸之际,将汉帝带离许都,而后机缘巧合之下,得几位隐士相助,重新在关中立下朝廷,举起了尊皇反正的旗帜,隐隐有中兴之征!
但随着曹操平定北方,巩固中原,整合了人口兵马后,远交近攻,渐渐威逼长安,这中兴之势,似有反复。加上关中朝廷之内,汉帝渐长,隐隐与几位秉政大臣争权,勾心斗角,一时局面暗澹。
“不可继续了!”
长安城中,清虚见着面前的玉虚教主头上三花震颤,身上五气沸腾,周遭天地之力更是狂暴如雷霆!
“你若继续,超出了数之极,莫说难以抵挡此世反噬,怕是还要将那东西引来!”
“只差一点!”玉虚教主满面寒霜,“人间大势被我生生扭转,即将破了陈氏十二年布局,只差一步,就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处了!”
“你……”
清虚还待再说,却见玉虚教主眼中神光一闪,面露喜色!
“找到了!”
下一刻,他腾空而起,直往北方,一直到了滚滚大河奔腾咆孝之处,目光一扫,见得南北两岸,胡汉气运消长变化,两边王朝兴衰参差,便冷笑起来:“他倒是好算计,寻了个气运兴衰变幻之地遮掩自身,但终究还是被我寻得!”
念头落下,玉虚教主一步来到九曲之地,伸手一抓,竟像是掀开了窗帘一样,将那一片山河揭开,露出了内里的景象,而后便是一愣!
“怎么了?我并未察觉有陈氏气息藏匿其中……”
紧随其后的清虚见他模样,也是跨空而至,一见那里面的景象,同样神色变化。
呈现在二人眼前的,并非什么隐匿之地,却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座石碑,上面刻着细小之字——
“王朝之衰,非神通可逆,任尔功参造化,亦不过强续国祚,徒耗法力与光阴……”
“……永元至建安,旱涝之灾何止于百,天崩地鸣少有七十,蝗螟之害连年不绝,狂风冰卷年岁相连,此天地异变,造化衍生,非人力可能扭转……”
“……自光武中兴,后汉乃立,各地豪强横行、累世巨族丛生,不复前汉剪强族以填关中之策,最终土地兼并,依附于地的农人、佃户失却根本,成为流民。不是黄巾生流民,实乃流民蕴黄巾,此人之不和……”
“……四散崩乱,而中央政令不达,只得立强藩,练强兵,而后世家滋生军阀,扫灭叛乱又扎根地方,循环往复,地方兴而中央衰,汉兵盛而中兵弱,于是汉以强亡!”
“扶摇子,书于此,以待尔等观之。”
看完这石碑上的一列列文字,清虚心念起伏,他如何不知,眼下所谓汉朝中兴,实乃那玉虚教主以神通强撑,一旦撤去,立刻要被打落原型!
“居然是因为这衰败之势,在后汉建立之时就已埋下伏笔?又因天地变迁而急速催生?那岂不是说,陈方庆除了诛灭董卓,其实并未干涉人间王朝?我等一开始,就想错了?而且……”
他抬手一抓,那石碑之上丝丝缕缕的奇光飞来,在掌中一转。
“他早在吾等抵达之前,便已离开了这个节点!”
一念至此,清虚转头看向玉虚教主。
“竖子,竟敢戏弄本座!”
那玉虚教主眼中怒火成实,浑身上下青光忽明忽暗,更隐隐有黑气自心底滋生!
轰隆!
爆响声中,两座神通大山轰然破碎!
呼呼呼……
忽然!
天地昏暗,一股混乱念头隐隐降临!
狂暴而又恐怖的威压,伴随着哗哗水声,从虚空深处传来!
“不好!到底将那东西招来了!”清虚脸色一变,顾不得其他,便捏动印诀,“灵宝,此处不能待了,速速离去!”
那玉虚教主,却是双目赤红,满脸怒意,同样手捏印诀,怒道:“确实要离开此处,定要抓住那陈氏!将他镇魂封灵,方解我耻!”
说话间,他头后黑气飘散,悬在头顶的三朵晶莹之花,竟有了污秽之色,看得清虚一怔。
“你竟染了心魔?不对,是三尸神暴乱!”
第八十二回 连鸡不得进,饮马空夷犹
呼……
狂风吹拂,卷起几缕萧瑟。
破败的楼阁之内,燃灯道人缓步前行,看着这建康城的残破局面,叹了口气。
“不知世外生灵,是否真能在此处站稳脚跟。”
就在这时。
“只让他们二人前去阻拦,你真个放心?”
点点血迹从四周的土壤中渗透出来,慢慢聚集在一起,形成一道人影,却是个身着红色大氅的威武男子。
燃灯道人看了来者一眼,神色如常,说道:“自传说尹始,你便几次涅槃重生,受到诸多重创,却依旧还能留存,不愧是你啊……血海尊者。”
“此次,本尊还要感谢尔等。”那血海尊者笑了起来,“若不是尔等将这人间的天地之力压制到如此程度,本尊想要真身降临,借人间血肉重生,还没有那般容易。”
燃灯道人便道:“你既占了便宜,不找个灵山宝地安生待着,参玄修道,为何要来此处?莫非以为真身降临了,便能占山为王,将这南天龙脉的根源处化做道场?”
“还得是你,一开口就给人戴帽子、定基调、泼脏水。”血海尊者不以为意,反而露出笑容,“本尊此来,自然不敢窃据龙脉,何况这龙脉已然损毁……”
轰隆!
说话间,前方忽有一片土地骤然崩塌,形成了一片空洞,内里满是青苔、风化的痕迹,彷佛很多年前就已存在。
但这般异变并未阻止血海尊者的话语。
“……本尊此来,一来是为了道谢。二来么,就是想知道,未来对于人间,尔等有何等规划?世外降临,世间宗门也好,王朝也罢,都要被一并镇压、控制,几无反抗之力,日后沦为家畜,但你们几人主张不同,这未来的人间要遵循哪家之道,还是要弄个清楚的。”
“这件事,就不劳尊者费心了。”燃灯道人摇摇头,并不回应。
“本尊怎能不费心?”血海尊者却不依不饶,“就如眼下,尔等追捕那陈氏,几位教主亲自出马,却还是让他逃脱,钻入历史深处,造成了诸多影响,如果不弄个清楚,你们连抓个人都分歧众多,勾心斗角的,何况是划分人间?”
燃灯道人却不回答,只是表情凝重了几分,他看着血海尊者,只问:“这些事,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血海尊者咧嘴一笑,“不过,道友若愿意将之后的人间安排透露一二,本尊也不介意,将个中缘由说出。”
燃灯道人盯着对方看了许久,忽然摇摇头:“告诉你倒也无妨,未来的天地之间,当有高低之分,天道居于上,其数有九,大地位于下,以十为满。”
“九天十地?”血海尊者眉头一皱,“这么一听,确实与如今的四大部洲不同,俺……本尊……”
“嗯?不对!你不是血海!”燃灯神色一变,勐然挥袖,便有一道道星光朝那“血海尊者”奔涌而去!
下一刻,血海尊者通体崩解,化作丝丝缕缕的光辉,最终汇聚于半空,成了个身披金甲的猴子,那猴子毛脸雷公嘴,浑身金黄毛发,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手持一根铁棒,踩在云团上,笑嘻嘻的道:“厉害,厉害,不愧曾为古佛,俺老孙不与你一般计较,走也!”
说罢,身化金光,便要遁走!
“来了还想逃?”燃灯道人眉毛一挑,长袖甩出,那袖口涨大,彷佛要将天地装下,眼看着就要将那道金光笼罩,却倏的扑了个空。
“怎么?”察觉到对方似是突然之间失了存在,燃灯道人眉头一皱,“不是遁法,而是其存在本身消失了?但瞬间不存,可不是一般人物能做到的,他一个异类……不对,那陈氏所炼化的心魔,似乎就是猿猴之状,而且也是姓孙!但那只猴头理应还在西行路上,而且和眼前这人似乎不同。”
这般想着,他掐指一算,旋即面容微变。
“竟然不是那头心魔猿猴,而是一个五百年前,被镇压在五行山下的妖猴?那该是两汉之时,天地间何曾有过这样一号人物?还齐天大圣?这名号着实犯忌讳,莫非是自比天道?此猴还曾经大闹天宫?何曾有过这样一个传说,难道是被扭曲了历史,加入长河内的虚假传说?最终化假成真了?”
燃灯道人想到了深陷在长河内的那几人。
“这倒也有可能!方才的血海虽是假的,但他说的事,却不见得假。吾等这群人,看似立场相同,但其实不过是缚在一起的鸡,神通固然不小,却又相互牵掣,就算是对那陈氏,都各有谋划和目的,就算真有能将他镇压、诛灭的机会,恐怕都会空自犹疑,浪费机会!否则的话,断然不会有这只猴子蹦出来。不过,姓孙,这可真是个令人不愉快的姓氏……”
“又扑了空!”
看着面前的那座石碑,清虚道人捂了捂脸。
他此刻立于一片荒漠之中,四周的沙土地面已然崩塌,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四面八方的沙土不断的从边缘处滑落下来,像是一座座金黄色的瀑布!
轰轰轰!
天上乌云密布,一道道粗大的闪电接连落下,要打落下来,却尽数都被无形屏障挡在半空,一时间相互僵持,直看得清虚心神不宁。
“暴怒之下,以神通造成这般天灾,已然是违背天理了,就算是代天执道,一样也要付出代价,更何况此刻已是两汉交替的关键时刻,距离绝地天通的时间越发近了,吾等的神通术法都受到了影响!更关键的是,这等动静,定然会将那东西引来……”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落到了石碑前的那道身影上——
玉虚教主周身青光炸裂,就像是一道道青色的闪电,缠绕在全身各处,他整个人就像是装着一团即将要炸裂的雷霆,很是不稳定。
但清虚却十分理解,毕竟这一次他也是全程伴随而至。
此番,他们循着陈错的足迹,来到了两汉交替之际,新莽王朝时期。
很快,他们就在此处察觉到了陈错的踪迹——这一次,陈错甚至都没有遮掩自身,而是化身为一名说书人,四处传播一个叫做“大闹天宫”的故事。
只不过,距离他第一次说出这个故事,已经过去了五年时间。
当两位教主抵达此地,搜寻陈错踪迹,除了这个故事,竟是一无所获。不过,有了之前几次的经验,他们多多少少都明白了陈错不断穿行的目的,无非是观察人间的气运消长,来感悟兴衰变化,在这期间,几乎不怎么插手事物的发展。
吃过几次亏,玉虚教主这次倒也学精了,没有再去逆转气运,反而要学着陈错,顺势而为,只是稍加修改,以此来乱了陈错感悟气运的谋划,使得其人的道法留下破绽——
试想今后二人对阵,陈氏以兴衰之法对敌,却发现其中奠基者,还有那玉虚教主,自是能从根子上动摇其天理根基!
“本以为前汉覆灭之后,还能有后汉兴起,此乃天命在刘、气运在汉的征兆,所以灵宝便要顺应天时,选择刘姓之人加持。”
回想至此,清虚越发感到无奈。
“既是天命在刘,那按理说只要辅左刘氏,便能再续王朝,并非要那光武。”
须知,前汉崩塌,新莽篡位,天下大乱之后,也是有一段群雄争锋的历史的,当时得刘家气运最多的,并非是后来的光武帝刘秀,而是借绿林军崛起的更始帝刘玄!
刘秀为更始帝刘玄麾下偏将军,虽以两万大胜新军四十余万,但吞下这股战果的,其实是那刘玄!于是三辅震动,更始举尊号而海内豪桀翕然响应,皆杀其牧守,自称将军,用汉年号,以待诏命,旬月之间,遍于天下。
“那刘玄号令天下,莫敢不从,怎么看都是气运所钟,他原本的命运,乃是历史偶然,没想到到了最后,依旧还是那光武得势,无论如何被打压,最终都能绝地反击,最终短短时间,就席卷天下!这里的原因,到底……”
想到这里,清虚甚至不敢再深入去想,甚至不敢看那石碑上的内容,因为他经历几次穿越之后,他已然知道,每一次那陈方庆都会在石碑上告知,天下大势如此发展的原因。但偏偏每一次的原因,都似乎与天命气运相悖!
“若都如他所说那般,那他的兴衰道,根基到底是什么?难道还能脱离天命气运?”
几次下来,连清虚这般的大教教主都有些吃不消,配合着一次次亲眼所见的实例,道心都有动摇的危机!
但他正这般想着,那死死盯着石碑的玉虚教主却忽的惨笑起来,全身上下的青光,更是快速缩涨,头上已然漆黑的三花,隐隐有坠落迹象!
“灵宝!你到底看了什么?怎的道心都不稳了?”
清虚心头一震,走上前去,过渡元气,要帮着玉虚教主镇住道心,但眼睛却是根本不敢往石碑上看。
偏生,那玉虚教主却喃喃自语:“光武灭群雄,天下复归汉。但天下群雄,不是被姓刘之人所灭,而是被那光武所灭,只不过,他恰好姓刘,恰好,哈哈哈……”
清虚心头一震,念头竟也散乱了几分,但到底没有观看石碑,勉强收摄心念,就看玉虚教主脸上表情狰狞,似悲,似怒,似恼,似醒,似悟……
“姓刘者众,而光武者一,好你个陈方庆!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本座……我……贫道……我……”
忽的,那玉虚教主说到一半,浑身青光退去,露出了一身白衣,面露茫然,继而恍然。
“怎么回事?我为何成那虚……”
轰!
一声轰鸣,青光归来!
冥冥之中,一股浩大意志落下!
那玉虚教主浑身一抖,脸上又满是怒意,近乎失控的青光,再次归顺。
“陈氏竖子!几次三番的辱本座!本座定要将他镇杀!”
“哦?”
云雾山巅之中,五城十二楼之间,盘坐着的道人微微睁眼。
“又有同道将要觉醒,只可惜……”
摇了摇头,他凌空而立,缓步前行。
“不过,既然此法有效,那便该给一臂之力。”
第八十三回 安得羿善射,一箭落旄头
呼呼呼……
狂风呼啸,香火如光。
夜空深处,彗星坠落。
乌江边上,霸王下马步战,长戟挥动之间,气血如虹,转眼吞噬了数十名汉军兵卒!
陈错泛舟江上,远远眺望,不由感慨:“到底是一代霸王,星宿转世,纵未真个修行,也没有觉醒前世宿慧,但一身阳刚气血即便只是自然增长,也已然登峰造极!单凭血肉之力,就近乎要打破长生之限!更不要说,此人武功盖世,南征北战,已然成了许多人的信仰,衷心的祭拜与祈祷,若没有死在这一战,未来会走上何等路数,委实难以测度!”
感慨中,他背负双手,周身有澹澹的灰雾荡漾开来,冥冥之中,楚汉相争这几年时间中大大小小的过往片段,如浮光掠影一般汇聚过来,融入了灰雾之中。
恍忽中,梦泽深处,一点光辉越发明亮,其中已然五色杂糅、斑斓闪烁,时而聚散,周遭十七颗星辰环绕,隐隐要融入其中。
他来到这个时间节点,已经过去了七年。
七年时间,他看到大秦王朝的分崩离析,体会了群雄逐鹿的局势,以及想要恢复先秦体制的西楚霸王与想要继承皇帝位格的汉家高祖之争!
作为后来者,他自然知道未来的历史走向,但身处这个时代的众多人杰,并不知悉长河脉络,为了各自的理想分居阵营,辅左雄主,争霸中原,上演了一幕幕兴衰史诗。
“以我自身经历来看,历史长河并非不能改变,如有外力干涉,未必不能泛起波澜。”心里正想着,忽然他心念微动,已然察觉到天地间的元气变化,“那两位教主终究还是来了,虽然一路提前,又布下诸多迷阵,可他们到底是代为执掌天道的教主,迟早还是要追上来的。”
长河之隙,时光变幻,或者弹指千年,或者一念永恒。
陈错第一次是误入那东汉末年,误杀董卓,本以为要令天下大势改变,没想到大汉朝已是积重难返,终究还是陷入军阀混战,令有志于做个征西将军的曹阿瞒,再次沦为乱世枭雄,使得整个历史轨迹,和原本差别不大,最多是在年代上略有变迁。
那时,他就隐约有了一点感悟,对那兴衰之道的发展,多了几分念头。
在这之后,他前前后后,又经历了七次时间节点,眼前这楚汉争霸的时间点,已经算是第九个了。
“先前祖师赠以星辰,留念点醒于我,让我要想办法全了兴衰之道,再思量冻结时光之事。但要全了兴衰之道谈何容易?残道若全,那就是圆满天道,等于是第八位道主了,古往今来成事者太少,本想着我便是再有助力,短短时间也难以匆忙成就,却未曾想到,在这长河之隙中,却能抹平时间上的差距。”
长河之隙中的节点,每一个都能踏入一个过往时空,因着过去不曾存在“陈方庆”这个人,再加上天地之力的紊乱,他的停留倒是没有受到强力的排斥,每一次都可以待上很长时间,九次下来,近乎百年!
“不过,如今虽是彻底巩固了境界,甚至有了踏足洞天的基础,但神通道行的提升却在其次了,因为越是往前穿行,越是靠近古老时代的时间点,神通术法的效用便越受到压制!并非是天地之力的压制,而是其他某种伟力!或许与祖龙绝地天通之事有关。”
陈错此次进入时间点时,祖龙已经不在,按照世人的说法,自然是崩于东巡途中,一如凡俗,但自后世而来的陈错,自然十分清楚,那位人间的第一位皇帝,留下了何等传说。
“绝地天通,必有隐秘。”
最初他在那东汉末年,尚且不觉得如何,可等几次穿梭,到了两汉交接之时,化身说书人,在人间传播金猴大闹天宫的传说时,就隐隐感觉到,自身的法力灵光虽然不见衰减,甚至几次穿梭后还隐隐精进,但以这般道行施展神通,效用却越发不比从前。
最典型的例子,便是施展那黑白人间的轮转之法。按说,以他此刻的道行施展出来,就算是大半个北方,都会被笼罩其中。可此刻在这楚汉争霸的时间点,却仅仅只能笼罩一城!
“我若如此,那两位教主虽有天道加持,恐怕也会受到影响,再加上我这些年来对兴衰之道的领悟,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只是,眼下这个时间非常微妙,观了秦朝崩塌的衰亡之势,又在楚汉争霸之际,看了大大小小势力的兴衰消长,接下来便要迎接炎汉建立的兴起过程,乃是最为完整的兴衰变化,对完善兴衰之道尤为重要,若因为那两人之故离开这个节点,再往前行,就要到绝地天通之时了。”
经过这些时日的参悟,陈错对于兴衰之道的认知越发深入、全面,正因如此,他才会在这个时间点停留到现在。
“王朝交替的兴衰若能被纳入道中,再得一个完整王朝的兴衰过程,那这兴衰之道也就近乎于完成!而且,这一路时光朔源,神通虽然受到压制,可兴衰之道却如鱼得水!或许,这天道能独立于我的道行修为,先一步成型!这应当也是祖师的提示之意,只是他最后时刻,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脚下星辰,不知何意,是否与完善兴衰之道有关。”
轰隆隆!
正在陈错思量之际,远处岸上的战场再起波澜,几道流光落下,那位纵横天下的一代霸王,终究还是被压制住了。他固然能武敌天下,但如今众叛亲离,终究还是双拳难敌四手,被刘邦麾下几位统帅镇压,此刻已是披头散发,衣甲破碎,浑身鲜血淋漓,跌跌撞撞的往乌江走去。
在他身后,三名体格健硕的将领持兵紧随。
项羽在悲凉之中,举剑自刎。
轰轰轰!
风云突变,苍穹灰暗。
陈错抬头一看,便已知晓,这是西楚气运将要彻底衰亡,炎汉将生的征兆。
按着正常的局面发展,后续自是如历史脉络一般,项王败而刘汉兴。
但……
轰!
忽听一声爆响,那已然身死的项羽,浑身气血炸裂,汹涌至极的阳刚之气爆发开来,而后熊熊燃烧,竟成烈火!
顿时,热浪滚滚,朝四面八方扩散!
那三名将领首当其冲,第一时间就被烈火吞噬,而后咆孝着,以气血化作屏障,狼狈后退,身上的甲胃竟被热息蒸腾的不断冒烟,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烧焦痕迹!
但周边的诸多汉卒就没有那么好的武道根底了,几乎在热浪袭来的第一时间,全身上下的水分便都被蒸腾出去,化作干尸,接连扑倒在地!
紧跟着,那烈火升腾而起,高悬半空,宛如烈日!
顿时,热浪朝着四面八方蔓延,掀起阵阵涟漪!
热浪所及,兵卒惨叫连连!
先前还是一帆风顺的局面,转眼之间这汉军与残存的楚军,皆是溃败之局!
坐镇中军大帐的刘邦,得了回报,看见远处那悬于天上的两人,亦是满眼惊惧,被左右之人拉着就要撤退。
他看着那“烈日”,挣扎道:“项王莫非还真是天神转生不成?死后竟成烈日!若任由这般下去,我这几万兵卒怕是要全军覆没,如何弹压群雄?”
边上的中年文士就道:“请主上速速退去,项王是否天神转生尚无定论,但眼下这人间可是寻不得如羿那般的人物,能将此日射落!”
说话间,军阵已乱!
“是玉虚教主?不对,不似他的手法。”
陈错同样也被热浪灼烧,于是挥手,布下屏障,再看岸上情形,不由眉头紧锁。
“按理说,此处乃是楚汉争霸的终结之地,可谓是这个节点有数的气运交汇之处,他们二人既然来了,不可能不注意到,但这以项王之躯,引动气血热浪,虽勉强沾着造化生灵的边,但目的何在?”
轰轰轰!
念头落下,天边忽有紫青两色疾驰而来。
“真是他们?”
陈错心念一动,忽感压抑,耳边不断有虚空雷霆之声!
轰隆!
在这个时间点的人间之外,星空忽然一片混乱!
虚空之中,面容恬静的道人轻轻一点,便刺穿层层阻碍,落到了长河之内,竟生生将那浩荡长河截成两段,以秦末汉初为节点,各自奔涌!
“确为一时之杰,连历史大势都能修改,但变数终究只是一时浪花,先将他绝于先秦,若他能将那两位道友点醒,便让其人留在过去逍遥一生,以作嘉奖。”
念头落下,他抬起右手。
簌簌簌……
那汉初之后的长河中,忽有一根根竹条飞出,在这男子的手中化作一卷竹简,上书《陈方庆传》四字。
“他这一生也算是波澜起伏,纵然日后的世人不曾记得,总还要留下一些痕迹,可收于书阁。不过,从这往后的长河中,便不再有你的篇章了。”
啪。
他将竹简收拢,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