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万舸此中来,连帆过扬州
哗啦啦!
长河横空,先是一分为二,每一道长河之内,皆有王朝社稷、江山云海之景,更有无数生灵在其中衍化!厚重气息,不断扩散开来,压在心中,令人心念沉重。
“这道人是什么来历?”
光华护罩之内,青相子与典云子被那沉重气息镇着,浑身的法力、灵光渐渐凝固,不由骇然,继而面面相觑。
即便他们境界不高,却还是看得出来,那位已是冠绝人间的太华扶摇真人,隐隐被出手之人压制住了!
“那些潜入之人当真是丧心病狂,坏了我昆仑仙境不说,现在更是不讲武德,偷袭于扶摇真人!”青相子惊怒交加,“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
他心里忽然蹦出了一个想法,不由为之惊颤。
“难道这些人,是想将逃遁出去的人为诱饵,将援军一个接着一个的吃掉?所以才埋伏在河中?”
一念至此,青相子又忍不住担忧起那些逃离秘境的同门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现在想这些都是多余的,若是扶摇真人抵挡不住,莫说你我与其他同门,怕是整个人间都要陷入劫难之中!”
典云子的声音适时响起,他的表情更是格外凝重。盖因他体内那道古老意志,已然发出了警告——
“这出手偷袭之人,绝不是先前十三个残道之主之一!而是凌驾其上,已然踏足了更高境界!其手段、法诀,怕是比之陈氏还要强上几分!你万万要小心应对!陈氏虽有残道为助,还有诸多手段,加持了人间王朝的气运,但对方既是偷袭,明显是有备而来,若是局势不妙,你当尽快脱离出去,千万不要一意留下,否则有死无生!”
得此警告,典云子的心里已是一片乱麻,左右为难。
不过,两人固是心乱,但见着那长河的第三道分叉显现,浩浩荡荡的朝着陈错冲击过来,隐隐还是有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
轰轰轰!
下一刻,就见陈错身上五色之光荡漾变化,护住了身躯,纵是汹涌河水,亦是难以渗透!
在这个间隙中,陈错却还分出两缕灵识,扫过了边上的两道支流,旋即一愣。
虽是惊鸿一瞥,但到了他这个境界,福地通心,不说一眼万年,至少也能窥见几百年的轮廓,因此只是这匆匆感悟,便得了许多惊人反馈——
左边那道,却说得是一个没有超凡力量的大唐,讲述的乃是李氏父子起兵立国,横扫天下后,贞观治世,而后武周篡唐的脉络!
右边那道,讲得却是武道通神,隋唐诸英雄争锋之后,李唐得天下气运而后盖棺定论,最终李世民坐堂升龙,又令唐僧西天取经的一片景象!
两个截然不同的场景,一个乃是人力有时而穷的寻常历史,一个却是充斥着怪力乱神的神话大唐!
“一个是历史,一个似演义!两种长河衍生,在后世皆有流传!”
哗啦啦!
正在这时,巨浪滔天!
陈错心念一动,正要离去,但……
云雾之间,五城之前。
那道人轻笑一声,一指点出。
“嗯?”
那河水转眼间铺天盖地的扩张开来,将四面八方尽数笼罩,跟着猛地一收,就在昆仑二子的眼前,将陈错整个人吞没下去!
不过,在最后时刻,陈错却是猛地一甩袖,将青相子、典云子二人甩了出去,落到了秘境的边缘。
那长发枯瘦的道人,却只是看了两人一眼,便收回目光,不复关注,转而看着那分叉为三的江河之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三生万物,却也万物迷离,既入此间,便无玄奇。如此,也没有花费多大的代价,却又将此人困在间隙之中,让他无法干涉现世。此次故地重游,着实是意外收获。”
这般想着,他轻轻一招手,那十二颗星辰便迅速归来,悬于其人头上。隐约间,又有十二颗光点显现,构成二十四天之景。
接着,其人伸手撕裂空间,迈步离去。
其人一去,那横空长河亦逐渐暗淡。
远处,勉强站起身子的青相子见状,心中惶惶。
“莫非连扶摇道友都……”
远处,几声狂笑传出,十三道光辉破空而来!
“昆仑秘境整个的都被人下了禁制,封闭了空间,宛如一个张开的口袋,人一来,就能系紧!”
涛涛水流之内,陈错周身五色流转,化作薄薄一层护罩,贴身护持,心里则不由惊叹。在那长河显现之时,他便曾打算离开秘境,先是联系自家福地,结果
“这次倒是大意了,但也着实是出乎了意料,本想着昆仑秘境毕竟是前人所留,若无其主操控,纵是被人攻陷,也无法完全掌握!但现在那出手的道人能封闭四方空间,让我无法挪移,就算是借助了历史长河之力,可若无昆仑秘境的配合,也是千难万难!”
一念至此,他不由对对方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这出手的道士,即便不是幕后黑手,也定是关键人物!而且,与昆仑祖上也有关联,如此一来,今日的事才能说得通!昆仑顷刻覆灭,亦有了解释!”
正想着,前方忽然景象迅速变化,陈错凝神观望,依稀能辨认出许多的历史事件,但那种种景象转眼间化作斑斓光影,最终形成一条甬道,而后一层屏障竖在前方,隐约能见得一块块日晷分布各处!
对眼前这些,他自然不会陌生!
“长河之隙?!”
他与那唯我之主斗法交战之时,曾与之追击,就曾落入此间,知道是那历史长河的底下,乃是贯通过去之处,从中可窥遥远历史,甚至亲历其中!
“但就是那唯我之主,亦是付出足够代价,又布局多年,方能触及此处,更视之为底牌、胜负手与压箱底的保命法门!结果那道人轻描淡写之间,就施展出来了,而且他操控的似乎不是长河投影、虚影,而是真正的长河支流!”
回忆方才的情景,陈错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能那般轻易操控长河,更是衍生诸多景象,恐怕来历非同一般!也难怪他那般自信,能将我放逐,确实没有什么地方,比长河之隙更适宜困人,一个不小心,还要迷失在过去,但却是找错了人。我不仅有后手留在那昆仑秘境之中,而且长河之隙我也算熟悉,想要离开并不困难……”
这般想着,他身子一转,便化虚为实,一根根漆黑之线自其中迸射而出,漫空飞舞,就要牵引故事之线,离开这长河之底。
可就在此时。
嗡嗡嗡!
一道道涟漪,自那屏障内外展开,诸多日晷之上更是泛起无穷波澜!
霎时间,这长河之隙的甬道骤然凝固!
“这又是什么手段?”陈错心有所感,回头一看,却见一艘艘舟船从诸多日晷中驶出,密密麻麻,成千上万,每一艘上,仿佛都载着一道虚幻人影。
可不等他有所反应,那一艘艘舟船便链接起来,成了一根根龙骨,组成了一艘巨大的舟船雏形!
那船架子如同洪荒猛兽一般张开大嘴,将陈错所在的这一片长河之隙尽数吞没!
轰隆!
一声爆响,波及千百里!
“咦?”
陈错睁开眼睛。
哒哒哒……
车窗外,马蹄声传了进来。
他竟是躺在一辆马车上。
车窗外,传来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二公子,咱们已出了广陵地界,很快便要回到建康了,定不会误了您受封得爵的大事。”
第六十回 送此万里目,旷然散我愁
“陈海?”
陈错朝窗外一看,认出了说话的人,见那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不正是当年临汝县侯府的大管事陈海?
但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一眼,陈错便认出来,眼前这个正当壮年的陈海,并非是他人伪装,亦非虚幻之景。低头看看双手,见到的是一双瘦弱的少年之手。考虑到自己先前落入了那长河之隙,位于过往日晷的边缘,那么眼前发生了什么事,也就不难猜出了。
“这是坠入过去的某个片段里了。不过,那龙骨大船到底是什么来历?怎的竟能将我引领至此?而且,先前我虽也踏足过往,却更似是一个旁观者,此番来此,似乎是代替了原本的位格?只不过,眼前这一幕,并不存于我的记忆中,莫非是在穿越醒来之前?那这里面的问题,可着实不小。”
想着想着,陈错的眉头渐渐皱起,他自然是察觉到了,此刻自己的体内,竟是点滴法力、灵光也无,肉身孱弱,竟然化作肉身凡胎,更要命的是,体内还有一股毒素侵蚀着血肉生命。不过,若是换成其他人,此刻或许便以为是跌落凡尘,但陈错灵识内蕴,马上就察觉到自己那一身的法力,实际上是被强行消耗掉的!
“什么样的神通,竟能是强行以我的法力与神通,催动了时光之力,令意识投注于此!更近乎将我与真身本尊的联系,削弱到了几乎消失的地步!”
陈错的本尊血肉,本就是后天炼化,要以西行释厄真经的八十一窍穴来塑造真神,如今只剩下最后几个窍穴未曾凝聚,但基本上算是融合完成。因本就是他自行炼化出来的,所以那肉身各处戒备他凝练过,内里更是充斥着桃源白雾与梦泽灰雾,这时虽感知受到阻碍,但靠着这近似于感知法宝手段与灰雾联系,竟还能令他捕捉到了一点端倪。
于是,他定身盘膝,神念凝聚,循着最为简单的观想之法,凝聚神魂,一跃而起!
呼!
一点灵光自陈错这具少年之身的泥丸宫中越出,而后被那微风一吹,便摇摇晃晃的,无尽冰寒之感立刻袭来,霎时间陈错感觉自己的神魂方法要因此冻结!
不过,旋即一点灰雾自灵光深处显现,将这神魂笼罩。
紧接着,循着一点联系,陈错意念一动!
嗡!
顿时,他这缕神魂破空而起,径直朝着苍穹深处而去。
“咦?”
与此同时,建康城中,一名蓬头垢面的老乞丐,原本闭目假寐,忽的心中一动,睁开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府邸,却见层层紫气荡漾,点点灵韵涟漪。
“做法之后,南康王府竟起波澜,莫非那黑衣道人与我所言的命定之人,果然就在这南康王府中,十有八九是那女娃,只是她却被两个福薄的兄弟拖累,说不得还得帮她一把,给她安排个出身,才好甩掉这凡俗的拖累。”
广陵城外。
轰隆!
天上,忽起一声雷霆,而后云层荡漾。
陈错意念流转,灵目穷千里,贯穿了虚实,终于沟通上了自家的周身本尊,重新建立了联系!
只不过的,当他想要意念归位,同时将本尊牵引过来的时候,却又察觉到那本尊所在之处,似乎十分古怪。
“我那肉身本尊此刻似是落入了虚实夹缝之内,又彷佛在时光角落,变幻不定,在一种十分玄妙的状态……”
卡察!
另一边。
“二公子,你可是无恙?”
车窗外,听到些许动静的陈海,则是靠近两步,低头说着,语气恭敬,却少了几分畏惧、亲近与讨好,与陈错记忆中并不相同。
随即,他哑然失笑。
“是了,我初来乍到之时,陈海尚不如何恭敬,听命于我那位便宜母亲,说话的时候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时常以讽刺我这位名义上的主君为乐。”
陈错这边想着,并未答话,车窗外的陈海微微皱眉,旋即一招手。很快,穿着黄杉、面容姣好的翠菊便快步走来,与陈海对视片刻后,这位女使就走到窗前,低语问道:“主上可是又觉得不适?若是如此,奴婢便为主上揉一揉头,您刚刚才服过药,尚不足时,明日午时之前,不能再服了。”
“嗯?”
听得此言,看着这张同样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过去种种化作记忆片段,浮现于脑海。只不过,眼前这位丽人,后来却是在自己的桃源中生老,再也不曾接触过外界。不过,现在的翠菊,明显还存着别样心思,吐气如兰,声音柔媚。
陈错听闻,想着前身记忆,又是失笑,但忽然心头一动。
“在前世的时候,关于时光旅行,就有许多推论、悖论,但长河之隙连接的过去,到底是真的回到了过去,还是一个平行时空?或许可以一试。”
一念至此,陈错顿起探究之心,却也不急着脱身了,而后体内一点灰雾显现,立刻凝结了一颗颗玄珠,那珠子里蕴含着的,赫然是浓郁的法力、灵光,转眼便充斥了这孱弱身躯!
“唔!”
闷哼一声,陈错浑身颤抖起来,紧跟着一股股的漆黑液体自全身上下的毛孔中流淌出来。
“二公子!您怎么了?”
变生肘腋,翠菊吓了一跳,边上的陈海更是亡魂皆冒,他虽是受命于老夫人,但到底是个家奴,无论眼前的二公子在老夫人那多么不受宠,可到底是主人。此番外出,若真生出个什么意外,他怕是也要以命赔之!
于是,顾不得上下之别,陈海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掀开车帘正待往里面进,却见自家的少主陈方庆,已是重新做好,只是身上还有许多污垢,散发出阵阵臭气。
“公子,您这是……”陈海忍着恶臭,一脸担忧。
陈错轻笑一声,一挥手,蓝光闪烁,身上的污垢与臭气尽数消散,看得陈海眼皮子直跳,下意识的就要后退。
“先别走,你来告诉我,当下是什么时候,听你的意思,我还未曾得爵?”
陈海忐忑不安,提心吊胆的将情况说了一遍。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陈海颤颤巍巍的从陈错的马车上下来,被寒风一吹,终于回过神来,跟着疾步上前,吩咐车队加快速度。
“说是那淮南之处有陈昙朗的消息,所以让我过来打探。在原本的记忆中,似乎有相关的记忆碎片,却不清晰,到底不是继承了完整的记忆啊。不过,原主当年少有出府,还被陈母看低,岂能被轻易赋予这等职责?而且,眼下年关将至,按着陈海的说法,过了年,便要得爵,于情于理,这个时候都不该被派出来才对,莫非这并不是历史,所以似是而非?”
马车上,陈错沉思片刻,忽而笑了起来。
“也罢,无论是何等情形,既有这般机会,正好替原主张罗一番,将那些个遗憾弥补了,也算是全因果之意,补心境之需,或许于兴衰之道上,还有促进!说起来,自南陈灭亡,我将南康一系的血脉安置好,一直未曾过去再看,如今连陈叔宝都诈尸归来,或许在大劫来临之前,也该去看看故人血脉。”
这般想着,马车车队逐渐远离。
但那广陵城中,又有两人奔出,乃是一男一女,皆黑衣罩身。
那男子手中捧着一物,笑道:“这东西也算是烫手山芋,在南朝怕是只有那侯安都,才有胆子收下,就是不知,能否真个说动了他。”
女子则道:“他以武入道,却卡在瓶颈处多年,而今有了步入长生的机会,岂会放过?”
第六十一回 纱窗倚天开,水树绿如发
呼……
寒风萧瑟,死寂无声。
荒芜的昆仑秘境,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片荒漠!
但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十三道破空而来的身影,却又显得那么清晰、刺眼!
他们所携着的浩荡之势,几乎充斥着半个天空,弥漫了大半个秘境,浩浩荡荡的冲击过来,触动了典云子与青相子的心神!
他们二人如今算不上弱者,可面对十三个人间巅峰,依旧是毫无抵抗之力。
“这几个贼人先前躲在什么地方?怎的突然就冒出来了!”青相子见这情景,不由焦急,一边施法要护持自身,一边忍不住低语。
典云子却是干脆,直接抽出长剑,也不去防御,只是澹澹说道:“此十三贼子显是与方才那道人一伙,当为其手下,之前扶摇道友在此,他们自知不敌,因此不敢造次,现在道友既被那道人阴谋算计,这几个无耻之人自然也就蹦出来了!”
“这十三贼子到底有着残道之主的底子,今日你我怕是难以善了了。”青相子摇了摇头,面露不甘,“只是他们乱我昆仑,破我山门,更将人间仙境化作这般死域!此仇此恨,不共戴天!但你我却也要饮恨其手,不得报仇,人生之憾事莫过于此!”
“技不如人,也无需说这么多,唯死而已。”典云子神色平静,便是他体内的那道古老意志,此时也已是无计可施。他索性便不去想其他,驾驭剑光,踏空而起!
“有点意思!”
对面,十三名跨空而来的残道之主见着这一幕,就有人笑了起来。
“两个逃遁出去的小老鼠,不乖乖束手就擒,反倒还负隅顽抗,当真是不知死活!几位,我看也别想着收下当狗了,直接宰杀了便是!”
“就按你说的去做!”那带头的厚土之主神色漠然,“这等时候了,却还冥顽不灵,正要拿出来杀鸡儆猴,以警后方之人,否则那外面聚集着的众人,都不好收服!”
“说的在理!”
随着一声得意笑声响起,浑身包裹着幽兰色光辉的残道之主,一指点出,就有一股凄厉鬼声破空而起,直指典云子!
嗡!
但就在这时,四面八方忽有共鸣起!
澹澹的、薄薄的灰雾在无人察觉的层面上飘动,在一道意志的引领下,笼罩在典云子与其剑上。
当!
碰撞声中,典云子的长剑上荡漾起五色光辉,将那道鬼声直接破碎!
“啊这……”
那鬼声之主一愣,而后目光锁定在五色光辉之上。
“那扶摇子随手施展了一个法术,居然能护持两人到现在?连我都无法破开?”
方才这十三人虽然没有露面,却也远远观望了交战、斗法的局面,因此见到了陈错在被算计之时,于千钧一发之际,护住了典云子、青相子两人,并看似随手施法,给二人加了一层护持。
“但他现在人都不在了,为主公放逐,所施展的术法还能有这般威力?”
那鬼声之主正自疑惑,边上已经传来了其他几人的嗤笑声——
众残道之主在见着那五色之光后,已然止住了前行之势,凌空停驻。
那鬼声之主顿时感到面子上挂不住,怒声道:“无非是那人的残留之力,怕是几下过后,就要告罄,况且我亦没有拿出真本事!”
说话的同时,他手捏印诀,一块水晶骷髅头被祭旗,当空嚎叫,掀起层层鬼气寒气,最终化作凶勐寒潮,就朝着典云子呼啸而去,连带着在地上满脸错愕的青相子,也都一并囊括在内!
轰隆!
大地震动!
嗡嗡嗡!
浩荡昆仑山,勐然震颤!
哗啦啦!
几处陡崖峭壁,便有碎石滚落,引得众人纷纷凝神观望——
眼下这昆仑山外,已是聚集了不少人,其中的大部分要么腾云驾雾,要么脚踩遁光,要么凌空虚渡,要么当空而立!
山脚下,单人只剑的终南吕洞宾,看着这般景象,不由冷笑,暗道:“这昆仑,终究还是成了弃子,可怜这一代又一代的门人,还深陷其中,不明敌我!”
零零散散的昆仑弟子正散落周围,与他们请来的这些个救兵讲述那秘境之内的局面。
其中,便有那位陈错的老熟人,昆仑客秋雨子,此时他正对一名少年模样的白衣公子说着话,那话里话外已将对方捧上了天!
“……当阳仙君,谁人不知你当年的丰功伟绩?咱们昆仑秘境中,如今还有着记述你生平事迹的石碑被放在蟠桃林中!但听说如今都被那偷渡进去的邪魔外道给毁了!真是造孽啊!还好这次你下界转生,有你出手,管叫那伙人有来无回!到时昆仑再造,你的功绩,怕是要与几位祖师比肩!”
正说到这,那昆仑山体震动着,随着滚石话落,露出了几座扇动,内里波光流转,赫然是秘境屏障!
“师门这般异变,自当过去探查,请了。”那位当阳仙君见状,不等秋雨子开口,便驾云而去!
“嘿!又被你说走了一个。”重新化作桃木剑的桃花仙轻笑一声。
秋雨子却不以为意:“当下这局面,以拯救师门为要义,其他都是微末枝节,此番上界诸多仙人或者下凡,或者降天为人,或者借机转生,本来就来者不善,于人间不利,看他们如何对待师门,乃是一步试探,这位当阳仙君,据说在玉虚天中地位不低,能直见教主,或许是此番领头人物之一,除此之外,三大天使、岁景诸君、八部真神、浑甲仙君等都是个中翘楚,正要一一试探、求助!”
“连这群人你都敢算计,可以了,难怪不去寻陈小子相助。”
“唉,某家哪里还有颜面去面对陈君?”说着说着,秋雨子见着前面一人,身子一晃,又到了那人跟前,张口就来:“原来是去景真君!您当年那丰功伟绩,可真是令人望而兴叹,思而敬仰……”
他这边说着,那边几个显露出来的山洞外面,已经聚集了好些个修士、转世仙,正各自施展法诀,要踏入其中。但几息之后,个个色变。
当当当!
便听着一阵声响,宛如锣鼓之声,众人的术法、法宝尽数都被拒之门外!
“这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有个铜锣罩住了秘境?”
几个修士面面相觑。
“让开,让我来!”这时,一个头上长角的修士分开几人,而后身化旋风,朝着那洞中屏障勐地一冲!
当!
啪!
“哎幼!”
惨叫声中,那人跌落在地上,捂着脑袋翻滚起来!
“这么坚韧,连你独角大仙都捅不破?”
旁人见之,亦是惊讶不已。
那刚刚到了跟前的当阳仙君眯起眼睛,而后屈指一弹!
嗖!
一道无形涟漪破空而去,转眼到了天边尽头。
这当世隔膜宛如轻纱,被打开一隅,令这涟漪飞了出去,贯穿虚空,直达世外,最终落入了那碧绿星辰之内。
星核之内,玉虚教主凌空而坐,顶上三花转,胸中五气生。
突然,他勐然睁开眼睛。
“果然如他所说那般,陈氏被困,难以干扰,此时正是拿下人间的机会!”
吱呀……吱呀……
过往时空,车马行进,那车轮碾过一片浅浅的水迹,循着小径前行,旁边是一条小河,河边绿柳成荫。
“还有多久能到建康城?”
马车上,调息体内变化的陈错心有所感,出声询问。他以灰雾衍生法力神通,充斥于这过往的孱弱之身,还需要缓缓梳理,方能施展出该有的本领,否则肉身孱弱,神通法力受制于肉身,亦无从施展。
车外,陈海恭恭敬敬、战战兢兢,闻言赶紧回道:“启禀少主,约莫再过一日路程,便能抵达了。因是雨后,道路泥泞,所以要慢上几分”
“一日路程?也好,正好让我用来梳理肉身。”陈错点点头,而后话音一转,“前方有一支车队遇了麻烦,那车队中有人与我有缘,你让人过去相助。”
“喏!”
陈海根本不敢多问,得了命令便立刻安排起来,派了两个侍卫马快前行。半柱香的功夫,就有一人过来回报,说确实有一支车队落难。
“是沉家的车马,说是因着雨中赶路,车轮陷入泥坑,因此断了车轴。”那人将打探来的消息原原本本的说着。
陈海一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自家马车,暗道这二公子突然间性情大变、更有诸多邪异,现在竟能隔空推算,莫非真个被什么邪祟给附身了?待得归家,一定得禀报主母,让她赶紧请个得道高人过来驱邪!
想是这么想,但却万万不敢说出来,更不敢违逆陈错之意,所以陈海踌躇片刻,又问:“沉家在朝中也有跟脚,算起来还是宗家姻亲,能帮还是要帮的,不知那车队中是何人做主?”
回报之人就道:“说沉家小姐省亲归来,那车队之人都为她之令而行。”
“沉家小姐?”陈海闻言犯了难,但不等他回应,车窗内就传出陈错之言——
“只管赶路,与沉家车马汇合。”
第六十二回 窥日畏衔山,促酒喜得月
“在我穿越醒来之前,南康王府与沉家交集并不算多,甚至一直到沉尊礼跑到藏书处与我闹腾之前,南康一系和沉家最多算得上名义上的姻亲。但现在一旦接触,和原本的剧情发展可就截然不同了。不仅如此,连带着这次的广陵之行,都颇为古怪,毕竟这具身体之前蕴含着些许毒素,若不是我因长河之隙降临,以灵光驱散,怕是此身便要因此衰弱,乃至消亡……”
陈错脸色骤变。
“原本的陈方庆,是在得爵之后丧命,方能让我得了肉身,再生重活。我当年亦无法力神通,无法探究其死因详细,而旁人都只道他是因得了爵位,欢喜过度而亡,现在来看,或许与那体内的毒素有关,那毒素虽不致命,却也能削弱体质。但话说回来了,就算我有了神通术法,想要推算自身之事亦是困难,只不过……”
他的眉头逐渐皱起。
“我这次醒来,若是根除了其体内隐患,是否会令历史彻底改变?”
一念至此,陈错眯起眼心里骤然盘算、权衡,但过了一会,他却是失笑道:“权衡来去,其实意义不大,因着我既出现于此,本就已是变数,除非自缚手脚、压抑心念,否则终归是要干扰和影响历史的,若是因此,反而影响了自身求道之路,那说明动手那人的算计,着实是出神入化,却也未必都是坏事。反之,与我参悟时空之妙,实是助力颇多!”
一念至此,陈错心下已有定计。
“索性,就放开手脚,搅合一番,到时要看看,看能否触及时空之玄妙、长河之隐秘,甚至可以弥补些许遗憾,从中窥得一缕得道之机!”
这般想着,他自是心中舒畅,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陈错这一行马车抵达沉家车马陷落的地方时,陈海却带来了一个令他有些意外的消息——
“沉家小姐说此事不用劳烦少主,托我过来谢过。”
陈错微微诧异,旋即笑道:“是了,虽然此刻还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但沉家小姐待字闺中,突然外出,总不能与其他男子共乘一车,再说了,我在建康的名声其实也不怎么样,她自然是要小心的。”
陈海听着这些,只是讪讪笑着,不敢多言。
陈错跟着却又道:“不过,继续留在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此处虽离着建康不远,但到底是荒郊野外,难免会有许多意料之外的危险。考虑到,她未来毕竟与我有一点因果,也罢,这也是好事,她既然不愿意来,也算是点醒了我,无需那般按部就班……”说着说着,他摊开了手掌。
在陈海惊骇目光的注视下,陈错的手中灰雾涌动,慢慢凝结出一枚闪烁着奇异光泽的鹅卵石吗,泛着五色,宛如琉璃。
“将此物交给她吧,关键时刻也能救她一命。”
“这……喏!”陈海张口结舌,却哪里还敢多言,接过东西,便跌跌撞撞的离去。
待人一走,陈错却回首后望。
“当年尚不觉得如何,而今故地重游,还是在这个时间点,终于让我察觉到,眼下这建康城,着实是矛盾的中心,说不定,我求道洞天的关键,还能于此行获得!”
他这边说着,人已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紧接着张口一喷,点点灰雾涌动,化作微风,吹过车队各处。待做完这些,陈错令人将翠菊招了过来。
“少主,您这是要?”翠菊赶了过来,心中惊恐,她已经从陈海的口中听到了不少消息。
看着这张面孔,陈错意识到,无论如何,过去已经有了改变,于是这心里越发放开,干脆说道:“我这边有些事,要暂时离开,你等先行返回建康吧。”
“啊这……这怎么行!”翠菊起先还畏惧得难以言语,等明白了陈错的意思,立刻急了,“眼看着授爵在即,再说了,您这般年岁要独自外出,我等如何与主母交代。”
“这个你不用担心,耽误不了这些事的,你就只管回去禀报便是。”陈错哈哈一笑,袖子一甩,便招来一阵狂风,“况且,我只是通报于你,并非是与你商量!我要走,谁能拦?”
待得狂风散去,他已无踪影。
翠菊见状,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不好了,少主果然是被妖魔邪祟附身了!”
归来的陈海正好见着这一幕,脸色倏的一片苍白,旋即就吩咐道:“快快!赶紧赶路,定要及时将消息告知主母!”
很快,南康王府的这一支马车便匆匆忙忙上路,哪里还顾得上边上显露的沉家车队?
那沉婺华掀开车帘,看着匆匆离去、七零八落的车队,眉头微蹙。
边上,她的侍女却道:“这南康王府的车队怎的这般没有章法?还有那位二公子,竟这般孟浪,要请小姐您同行,被拒绝了,又送来这么贵重的宝贝,分明是对小姐您有意,却还这般匆忙离去,当真如传言中那般懦弱、优柔寡断,哪里比得上其他几位公子?也就是占着一个宗室的名头了。”
沉婺华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被收入盒子中的那枚琉璃石,摇摇头道:“不要在背后议论。”只是她这心里,也有相似的念头,只是不知为何,方才本想拒绝这枚琉璃石,却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现在是留着也不是,丢掉也不是。
便在此时。
嗖!
天上,两道黑光由远而至!
那沉婺华的心底,忽有一点金光显现。
嗡!
但突然,琉璃石微微震颤,竟化为一道清风,没入了沉婺华的口鼻!
啪!
轻响声中,汩汩流水中忽有水花炸起!
而后,一道身影自虚无中显现,赫然是那位枯瘦如柴的长发道人,他看着不断泛起的阵阵水花,凝神一看,入目的却是七颗太阳的倒影!
“果然是他!”
他又掐指一算,面色就是一变。
“怎的让他落到了过往缝隙之中?而且,他竟这般肆意妄为,这不怕引起长河旋涡,令支流干涸?”
动念间,他面露不满,而后冲着虚空一拜,道:“还请道友相助,前往长河之隙,将那作乱之人镇住,若任凭他施为,最后怕是要直接乱了现世,到时无论是哪家的谋划,都要成空!”
“这我就不懂了。”
空中,阵阵奇异涟漪荡漾,彷佛有五色斑斓的流水流淌开来。那流水上承载着一名英俊男子,他每走一步,便要在空中留下斑斓涟漪,其中有一道道生灵意志诞生。
“此人不是被燃灯道友你封镇的么,怎的还能闹出这般变化?还需我前往镇他?”
那枯瘦道人就说:“此人还是有些手段,命格古怪,加上那渡世之舟中还镇着不少人,怕是有人从中算计。所以,非教主,不能平息,还望造化教主可施加援手,事后,定有回报。”
“行了,虽是小事,但只要你事后能将所谓历史真相,与我说个清楚,那走上一遭,倒也无妨。”
过往时空中,日已西沉。
郁郁太华山,连绵险峰路。
陈错立于山中,看着眼前景象,古井无波的道心中,泛起了阵阵波澜。很快,他想起此来目的,于是收拢心念,扬声道:“太……散修陈错,前来拜见道隐真人!”
话一出口,过往的许多记忆片段涌上心头,一桩桩、一件件早已尘封的往事逐渐清晰。
天上,一点月光落下,照在他的身上。
很快,一道剑光破空而至。
那剑光到了不远处便就散去,露出了言隐子的身形。
他手中拿着一壶酒,似乎先前在与人交谈,因匆忙赶来,尚未来得及放下,此刻正满脸戒备与疑惑的盯着陈错。
“你是何人,因何要见我师兄?咱们太华山可是仙家之地,等闲之人不能随意进出。”说着说着,言隐子双目放光,想要探查一番,却终究只是无用功,对面的陈错在他眼中,彷佛与天地浑然一体,并无破绽!
天人合一?
他顿时吓了一跳,越发谨慎。
陈错见着,却笑道:“师……前辈,我敢打赌,于此时的太华秘境而言,便是那寻常凡人,都能误入其中,又哪里来的不能随意进出?”
第六十三回 吴娃与越艳,窈窕夸铅红
“你还要与某打赌?”
言隐子一挑眉毛,被勾起了赌虫,将那手中酒壶一晃,便化实为虚,旋即打量着陈错,摇头道:“虽然有些古怪,却也不足为奇,你可知道这仙家秘境有多少禁制,岂是凡俗人等可轻易进出、踏足的?”
“哦?真个如此?”陈错笑了笑,也不拆穿对方。在他接手秘境之前,太华秘境确实是四处漏风,连寻常的樵夫、猎人都有误入其中,然后落地生根的,何况是修道之人?
再说了,他执掌秘境也已经有许多年了,虽说分润了许多权柄给南冥子这位太华掌教,但论对秘境的了解,却是旁人难及的,自是知道原本那秘境勉强运行,是何等的粗陋,说一句年久失修都有几分美化,实在是一个四处漏风的房子。
若不是想正大光明的与师尊见上一面,陈错至少又九种方法能踏足秘境。不过,当着自家师门长辈的面,他自是不会拆台,最终也只是笑笑,并不深入。
“看你这模样,莫非不信……”倒是言隐子见着他的笑容,心里有几分不快,正待再说,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既有道友远来拜访,我等又岂能避而不见?师弟,令人过来吧。”
听着这个声音,陈错的眼神不由一跳,心底涌出许多久远的记忆,更有几分怀念、追忆,不过到了他这般修为境界,道心坚韧,所以虽是心有感触,但并未被对面的言隐子察觉。
“让人进去?”言隐子再次打量了一下陈错,笑道:“也好,这位陈道友,请吧!”说着,便让开道。
陈错见他的模样,知道自家师叔这心中笃定,一旦踏足秘境,便无人是师尊道隐子的对手,毕竟陈错也很清楚,他家师尊,实际上已是第六境福地的修为,只不过为了维持秘境不坠,所以将自家福地与秘境相合,以至于境界不全罢了。
但话句话来说,当今之世,能毫无保留指导陈错有关福地之境要点的,恐怕也只有自己这位师尊了。哪怕,他当下并未收下自己这个弟子,但陈错很清楚,既为福地之主,有些事自是能触类旁通,看人所不能看。
“多谢。”于是,他拱了拱手,也不啰嗦,便迈步走入前方的山洞。
言隐子见他这般模样,暗自好笑,心想:你走这般快,又不知如何入得秘境,到最后不还是要等我来动手。
结果这边念头刚落,就见那边的陈错熟悉的抬起手,在一处光滑的石墙上一抹。那墙上立刻涟漪荡漾,露出了一片光影变幻,宛如迷离镜面。而后,陈错脚步不停,直接走入其中,看得言隐子目瞪口呆。
难道我太华秘境,真个这么容易便能进入?
这念头刚起,便被他一下子否决,而后心里就警惕起来。
“此人对步入太华秘境的法子这般熟稔,难保不是处心积虑想要入侵我山门的!而且其人身上处处透着古怪,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门派出来的!不行,等会我得提醒一下师兄,定要警惕此人!”
带着这般念头,言隐子亦步亦趋的跟上,也穿过涟漪镜面,到了太华秘境之中。
嗡!
在他踏入秘境的瞬间,便察觉到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秘境似乎有几分变化,彷佛多了些活络气息!
“错觉?还是说,师兄正施法关注此处?”
前面,陈错的感触与他又截然不同,在他踏足此地的瞬间,便感到一股血脉相连的奇异之感降临在身上,这方小天地内的一切,在这一刻彷佛都要融入其身!那种水乳交融之感,令他意识到,只要自己一个念头传递出去,便可将这庞大秘境化为己用,如臂使指,一如他在现世中所为!
“这当真是奇妙感应,原本太华秘境因被我心月照耀,算是被我炼化掌控,但那是在正常的历史中。我现在算是回到过去,但此处秘境,依旧彷佛与我呼吸与共,只要一个念头过去便能炼化,到底是因我境界到了福地之故,还是时空玄妙之故?”
想到这里,他忽然心头一跳。
“说起来,既是光回朔,连师尊都还在世,不知那漫天神佛、诸多大能,是否都一一在位,若是在,那他们与现世之间可有联系,如果没有,那便是说在不同时空,存在着多个大能?果然是不能深思,越想这里面越是复杂!”
就在陈错思索的同时。
竹居之内。
面如白玉、双眉入鬓的道隐子,缓缓睁开眼睛,将手中拂尘一甩,露出几分诧异之色:“怎的来人,竟与我太华秘境如此契合,近乎同源。若他不是流落在外的太华遗珠,恐怕就是与我云霄宗一脉渊源甚深啊。又是在我参悟福地补全之法的关键时到来,于情于理,都要见一面才是。”
他站起身,迈步走出竹居。
几步之后,便见着迎面走来之人——
那虽还是个少年,穿着锦衣,看着家世不凡,但行走间彷佛与这一房天地融为一体,恍忽间,道隐子的视野中,那少年的身影模湖起来,变成一名黑衣道人——
身着漆黑道袍,长发飞舞,赤脚凌空!
见此情景,他不由一惊,暗道,莫非是仙人转世?
殊不知,对面的陈错,见到那张面孔后,已是心神震颤,哪怕道心坚韧若钢铁,在这一刻亦有了几分颤抖。
轰隆!
虚空雷霆骤然炸裂!
其声上达星空,下抵幽冥!
惊得无数人侧目,纷纷推算,偏又不得要领,只察觉到天机迷蒙,彷佛为人所遮蔽,便有许多人猜测是大劫已起,三界将有剧变!
“这等动静,也是陈氏闹出来的?”
虚空之中,拜别了燃灯道人的英俊男子,看着那道在虚空中贯穿的雷光,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伟力,察觉到在某个层面上,眼前的一切景象,似乎都在动摇、摇曳,不由失笑:“当真是会折腾,本以为是被放逐到了长河缝隙之中,迷失在过往,甚至坠入虚无。不曾想,他倒别开生面的开辟道路,连自身存在都毫不在意!只是,不成星宿,终究是过江之卿,无法在长河中永恒,就算一时仗着残道道标护佑,可真要是掀翻了过去,重塑历史,其中的巨大变迁,也不是残道能抵挡的,必然会化作粉碎!毕竟,更鼓长存的,除了星辰,便只有天道!”
想着想着,他脚步不停,每一步落下,便有生灵诞生。
“连天宫与佛门想要扭曲历史,都要从现世着手,通过扭曲人念来塑造虚假共识,你倒是好,直接跑到过去,如今局面已显,若不能最终自洽,那长河修正之下,怕是要将你那小小残道彻底碾碎!”
前方,虚空已尽,露出一派红尘人间的景象,似乎是一处大院。
“不过,就算陈氏已主动要被碾碎,我却还不得不走上这一遭。现在靠着世人认知与诸多传说,还能维持当世原型,但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要将他所造成的历史纷乱降到最低,防止波及世外,乱了各方的算计。”
这男子走出虚空,踏足一处高院,院中花团锦簇,芬芳阵阵,有一名名纤细身影在院中庭院内奔走细细,一个个或明眸皓齿,或美艳如花、或小家碧玉,当真是一副秀色可餐的画卷。
但待得这男子一露面,群女皆是一惊。
“你是何人?”
旋即,就有道道妖气显现。
“莫要担心,若以造化教主的位格、名分来算,尔等也是本座的子嗣后裔,何必这般慌乱?”男子打了一个响指,诸多狐族便借陷入迷醉,落入美梦,不复警惕,甚至难以维持人形,显化出诸多狐族身影,或白或青或红。
“什么人!来我院中放肆!”
突然,一声娇吒从深院中传出。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浓郁至极的妖气!
“不要这般惊慌。”面对扑面而来的妖气,男子却不疾不徐,一指点出,“本座亦不想打破尔等平静,奈何那长河之隙中有无数过往标度,便是本座去找,也要耗费时光,不如找个与他因果重的子嗣,直接跨而前往!”
呼呼呼……
随着他话音落下,疾风前吹,将那院门、屋门、窗户尽数吹开,直往庭院深处,最终破开一座静室,露出了正在其中盘坐的美艳女子!
这女子艳若桃花,冰肌玉骨,此刻正一脸惊容,却是我见犹怜。在她身后,九条尾巴当空飞舞!
“被封镇于此多年,未料你还修为大进了,该也是顺势而生吧。”
英俊男子轻叹一声,却已到了女子跟前,在后者反应过来之前,他那一指已点在女子额头上,而后身子一晃,化作虚影,被风一吹,便就无形。
待得女子回过神来,却是心神恍忽,几疑方才乃是一梦,但旋即她察觉到血脉震颤,隐约感觉到了远在长安的骨血,不由一惊。
“不好!我被封于此处已是多年,与外界近乎失去联系,现在却能凭着血脉感应到吾儿,莫非是有人要借父子人伦之脉络,不利于他?”
第六十四回 呼来上云梯,含笑出帘栊
这英俊青年一身靛蓝色的长袍,踏出帘幕便有所察觉,循着无形目光,朝着太华秘境看了过去。
“倒是敏感,竟是一下子就发现了本座。也对,本座这般耀眼的人物,自然是一登场,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他笑了笑,却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一低头,看向了脚下的建康城,目光所及,一道道紫色、青色、红色、白色的各式气柱或高或低的耸立着,有些气势如虹,有些已然衰败,但其中有几道,却是震颤不休,更隐隐有着色泽变化。
于是,这英俊青年摇了摇头,对着旁边道:“这可不成,这是已经有些时光紊乱的苗头了,任其发展下去,怕是除了本座,没有哪个能把这偏离的航道给掰回来了。”
说着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下面的城市一抹……
南康王府的正堂中气氛凝重。
陈母默不作声的坐着,冷冷的看着面前的陈海。
“说吧。”
陈海冷汗如雨,两腿一软,已是跪倒在地。
“启禀主母,二公子他此番有诸多怪异,所以小人才快马加鞭,先来一步……”
嗡!
只是,此人话未说完,一道伟力落下,这堂中景象竟宛如图画一般,被抹了去,一时间人去楼空,只剩下寥寥几座椅子。
而陈母等人,却骤然出现在院中的另一处,正与那张举说话,至于陈海其人,则是瞬息十几里,重新出现在陈家的车队中,并且对着空无一人的马车拱手行礼,说着行程。但对于这样的古怪行径,整个车队的人,却无一人感到诧异,反而都自顾自的做着事情,彷佛马车中还真的留有这么一个人。
与此同时,先前因着陈海提前返城,而溅起的些许波澜,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生生抹去,使得种种动静尽数归于原位。
英俊青年的这一根手指,在城池上划过,竟是生生涂掉了几道变化不定的青烟。
“所谓拨乱反正,不外如是。这回本座更是力挽狂澜,修整天数、命数,就算是天地之力也要相助与我,与之相比,你可就站在对立面了。”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从城中收回,再次看向远方,紧接着露出了一抹神秘笑容,而后施施然的朝着建康城走了过去。
“好不容易见到授业恩师,你也不想连累他与太华山再遭厄运吧?若是有心,不妨来建康城寻我。”
他微微一笑:“打打杀杀的事,着实是煞风景,机会难得,不如你我论论道,看看你的道与本座的道,有何异同。”
被那人远远地看着,哪怕隔着千山万水,陈错却依旧有一种重压在身的感触,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更是让他流下了一滴冷汗。
“这人的道行境界,恐怕远在我之上!”
在察觉到有人踏足这个时空的瞬间,陈错便有种被蛇盯上了的感觉,而这一眼看过去,心底竟浮现出当初借着大势,触摸大教之主时的感触,这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不过,无论此人目的为何,他说的都不错,不能与他在太华秘境发生争斗,否则要波及师门!而且,从他方才所为来看,将因我到来而扭曲的诸多事件出入都抹除、归位,说明十分在意这个时空的秩序,甚至从这般行为来看,都能印证我之前的几个猜测!”
会被人追过来,陈错原来就不意外,毕竟他这一次坠入长河之隙,也不是出于自发、自愿,同样是被人偷袭,那偷袭之人总不至于是让他以满级大号回到新手村来虐菜的,没有后续安排才让人感到奇怪。这也是陈错一来这里,便通过灰雾迅速恢复了部分神通,然后加紧行动的缘故。本来就是要打一个时间差。
“但我着实没有料到,追过来的人竟是这等层次。总感觉此人的气势,比之暗算偷袭我的道人还要强上几分,确确实实不能在此处与他斗法。只是,他既发现了我,便是躲藏也是无用,还是得直面其锋,索性,便去看看他有什么打算,毕竟我在这长河之隙中,也是留有后手的!”
既然已经被对方发现,陈错索性也不打算隐藏,便打定主意,直面威胁。
他这边想着,对面的道隐子察觉到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就问道:“道友,可是想到了什么?”
陈错这才回神,有些不舍的看了道隐子一眼,他起身道:“承蒙前辈康慨,心得于我着实有大用,此恩甚重,只是眼下尚有要事,不得不先行告辞。”
“这就要走?”
道隐子微微一怔。
连边上的言隐子都有几分意外,本来他虽警惕,但见着自家师兄这会气息绵长,身上隐隐有异象,便暗自滴咕这来者莫非真是个师门前辈、渊源甚深,还想着要讨教一二,没想到这人来的突然,走的也如此突兀,坐下还没多久,起身就要走!
道隐子却没有想这么多,诧异过后,就微笑道:“缘聚缘散皆有定数,道友既然要走,贫道总不能强留,但今日有恩予贫道,日后若需相助,尽管来我太华山便是,山门弟子虽少,却也不是全无用处。”
陈错笑着应下,看着那张面孔,想着那不速之客若真个印证了自己的想法,那今日自己所为,除了能相互印证福地之法外,更有其他意义,于是他将千言万语都压下,虽有不舍,却还是迈步转身,只是在离去之前,忽然想起一事,就转身对言隐子道:“师……道友,你若嗜赌,以此入道,不妨将那期限拉长,将那赌局加大,不如赌个大的,或有奇效!”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便架起遁光,破空而去!
整个太华秘境,都为他让开道路,最终消失于天际!
“赌个大的?什么意思?”
言隐子不解其意,见着师兄看了过来,赶紧正色道:“师兄明鉴,我与他今日初见,岂能便与他言赌?我是从未和他赌过的。”
道隐子闻言失笑,看向陈错消失之处,感慨道:“真乃奇人,希望云霄一脉,日后能有后人可重现这般风采。”
话音落下,前方一个少年踩着两根竹签落下。
“师父、师叔,方才有人来了?是哪位前辈高人?”
道隐子笑道:“便是为师,亦不清楚。四儿,此番回来,为了何事?”
那少年也不追问,转而道:“徒儿打算与师弟往南方一行,看看有无良才,可引入门中,顺便增长见闻,修炼玄法。”
“红袂歌声起,因君始得闻。黄昏小垂手,与我驻浮云。”
楼阁之间,罗衣舞动,轻纱拂面,那身着靛蓝色长袍的青年不由叫好,旋即对着自门外走来之人道:“南朝的音律确实是一绝,可惜都被雨打风吹去,落入历史一角,幸而能得道友之助,方可重温啊。”
来的,正是自太华山纵光而至的陈错。
他也不见外,就在这青年的边上坐下,说道:“阁下说笑了,以你的神通道行,什么时候不能经历?”
“你莫要见我这般逍遥,那也是有代价的,若非天机混乱,三界动荡,我还被约束在星辰之中,难以降临。”英俊青年说着,打量着陈错,奇道:“妙哉!道友分明是真灵归于过往肉身,何以这般迅速便重演神通?”
“自是有些窍门。”陈错哪里会透露灰雾之事,反而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你可如旁人一般称呼我为造化教主,又或者……”青年转头看了他一眼,“便称呼吾为清虚。”
造化教主!?
“清虚?”
此名入耳,陈错顿感一股莫大因果之力缠绕而至,心底蹦出了一个名字——
“清虚道德天尊?”
那青年闻言诧异,旋即笑道:“没想到道友这般年岁,竟也知道此名,不过,我虽是清虚道德,但清虚道德却不是我。”
第六十五回 对客小垂手,罗衣舞春风
我虽是清虚道德,但清虚道德却不是我?
什么意思?
而且,你一个玉虚门下,能跑到造化道去当教主?那造化道,怎么看都是碧游一系,怎的却让一个玉虚门下做教主?这背后莫非有什么隐秘?还是说,传说有了偏差?
陈错在疑惑中隐隐抓住了什么,可不等他真个想清楚,那自称清虚的男子便一拍手。
载歌载舞之人尽数停下,连带着坐在这酒肆中喝酒之人,都齐齐放下杯盏碗快,齐齐朝着清虚与陈错跪拜。
“都下去吧,接下来要说的话,你等便是没有听到,只要位于附近就是灾祸,还是莫要掺和了。”
“喏!”
一声令下,原本与他并无关联的众人齐齐领命,而后整齐转身,便这般离去。
这等景象,就是陈错看了,都不由警惕,盖因他不曾在周围发现任何神通涟漪、波动,只是见得清虚下令,众人遵从,彷佛本该如此。
大教教主层次的人物,任谁都不会掉以轻心。
甚至,陈错还在思量,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对方的投影,还是化身,又或者……真身?
“万物生灵遵从于吾,本就是应有之意,毕竟我无论如何,都占着一个造化教主的身份,这天地万物若是追朔起来,多多少少都受了那位造化圣人的一点血脉。”清虚说着,忽然话锋一转,“今日我来寻你,想必你也知道所为何事。说起来,你能直接过来,着实是让我有些意外,我本以为,你还会以什么手段试探。不过,不得不说,直接前来乃是你最好的选择,若是隐居于后,便真正要落入后手了。”
陈错本来还在思量,若眼前这人,真个是自己所知道的那个清虚道德天尊,又或者与之关系密切,那理应是玉虚大教这边的人物,怎的跑到造化道去做教主了?但跟着就听对方此言,于是马上收起了种种琐碎念头,屏息静气,以待其人。
方才,他在从太华山赶来的路上,其实也有布置,就等着对方出招,也好先摸清路数。说到底,此处也算是他半个主场。
清虚这时笑道:“别担心,我虽是来镇你的,但也不是不讲情面,更不是燃灯那厮的走狗门客,无非是暂时利益一致,替他过来走一遭罢了。”
“燃灯?燃灯古佛?燃灯道人?”
陈错心头一跳,回想起在昆仑秘境中所见的道人,心中明白过来。
“他就是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者?又是一个传说人物!”
惊醒过后,他复又将疑惑的目光投注到面前这人的身上。
本以为对方跨空追来,该是杀气腾腾的,怎的这般慢条斯理,甚至还透露出这么多关键信息?
“我既然出现在这了,道友注定是逃脱不了了,知道多少又有什么分别?”清虚澹澹一笑,看出了陈错的疑惑,“正像方才所言,我与燃灯乃是合作关系,并非受他驱使,来此,一来是与他有个约定,二来,是想要亲自见见你,想说什么,不透露什么,由不得他来掌控。”
陈错沉默片刻,问道:“他折腾这许多事,目的为何?”
清虚笑道:“虽说我自信你逃脱不得,但不是什么都愿意说的,总要有点彩头。”
陈错眯起眼睛,也不啰嗦:“还请教主划下道来。”
“咱身上都缠着一道,别管是天道、残道,总不好再做那些打打杀杀之事,不如便以这局棋分胜负,你看如何?”清虚说着,长袖一挥,在他与陈错之间,就多了一张棋盘,棋盘内纵横交错的,竟是层层叠叠的生机与生灵!
“此棋之内,有三百六十一种生灵,每一种都野性难驯,只待道友能将这三百六十一种生灵尽数降服,我便将你想知道的东西和盘托出,如何?”
“这可着实不公平。”
陈错扫了棋盘一眼,收回目光,半点也不停留,口中道:“阁下不愿意说,我亦可自己探求,何必要入你这棋局?阁下远来是客,理应我来尽地主之谊。”他说着,伸手虚抓,那全城各处便有各种气运丝线汇聚过来,在他的手中汇聚成一张张卡片,其上还绘着诸多人物肖像,伴有“无懈可击”、“反弹”、“反反弹”、“挽尊”等篆字,字符繁杂,闪烁紫黑两气,显得高深莫测。
清虚本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着这些精美卡牌,一下就来了兴趣,伸手摄了两张过来,另一只手掐指一算,就明了其中规则,不由称赞:“有趣的紧,回去倒是可以试一试,不过眼下……”他将手里的卡牌一翻转,那上面两个文臣的肖像就骤然一变,成了一头凶勐恶虎与腾空黑蛟。
另一边,黑白两色在棋盘上交替出现。
“我实不喜欢强迫他人,也不愿恃强凌弱,为公平起见,咱们便各退一步,各执一边,也不亲自出手,只管将心中所见所闻所想所知,乃至所创之生灵寄托于棋盘之上,让他们来厮杀征战,看谁人能得最后胜利,如何?你若胜了,我也不封镇你,还将秘辛告知于君,且任君来去,怎样?”
话落,他屈指一弹,便令两张卡牌激射而出,落入棋盘之内,化作两颗白子。
顿时,那棋盘泛起涟漪,以两颗棋子为中心,泛起阵阵波浪,显现出山川河流、草木沼泽,赫然是一座小巧箱庭,内里飞禽走兽一应俱全,却尽数臣服于两头凶勐异兽之下!
“我执白子,君执黑,请君先行。”
陈错沉思起来。
对面这人处处透露着古怪,但能追到此处,还这般高深莫测,那十有八九真是大教之主——以陈错现在的眼光,亦不至于走眼。对方没有选择直接动手,而是处处皆有妥协,对比之前玉虚教主的作为,可谓是大相径庭。莫说是一教之主、代天执道,便是寻常士人若一再礼让,自己处处拒绝,亦难免要僵持起来,令局面失衡。
说到底,大争之世、大劫将临,这一仗是免不了的,即便自己本尊就算被封,也有后手在外。况且这亦是一次机会,能让他一探世外虚实!这般发展下去,与世外教主对上是迟早的事,对方肯定不会等自己准备万全了再动手,而对自己来说,动手的最好时机或许是十年后,其次,就是当下!
只不过……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你我对弈,一来,保一方平安,二来,”清虚笑了笑,“在我这棋盘之内,其实也藏着不少隐秘,你若是对天外局面好奇,或能从中一探究竟。”末了,他补充道:“我毕竟是一教之主,已然妥协至此,便不要最终兵戎相见,以免伤了和气,日后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联手。”
看着对面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陈错终于道:“我若胜了,还请教主能告知在下,你这般做的目的是什么?”他抬起头,直视对方,“总不至于是那位燃……幕后之人,让你与我先礼后兵的吧?”
“等你破了局,自然有资格知道,眼下我只能说,我与灵宝、燃灯的目的皆不相同。”清虚说着,一摆手,“请!”
“好!”
陈错也不啰嗦,暗暗记住了“灵宝”、“燃灯”之名,接着伸手在卡牌上一抹,上面便显现出几道身影,肖像旁边还伴着“莫欺少年穷”、“我欲逆天”、“有我无敌”等诸多批语,也被他一下弹入棋盘,化作三颗黑子。
棋子之内,三道人影一跃而出!
而后,那棋盘上的两白三黑便横冲直撞,相向而行!
棋盘之外,看着其上情景,清虚微微一笑。
“这三百六十一时光大阵,是我精心钻研而成。而所见所闻所想所知所创之生灵说来容易,其实暗藏玄机,就算是他引来历史上的英灵,但那些个英灵最多有神通,面对古之大兽,一样不是对手!反而要为我捕捉,化为我用!何况,我还有许多编撰之物可供调遣,这也不是随便编撰一个人物、生灵就可万事大吉,那人需真有一番际遇,一个完整的过往,乃至些许传说,才经得住时光考验!就算是虚构杜撰之人,化作传奇话本流传,也需要漫长时光的积累方可用之,若只是临时拼凑的人物,内里没有底蕴,不存大志,未生真情,只要一个照面,就要烟消云散!更遑论破阵?”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陈错。
“等他明白过来,再去学习掌握玄妙,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如此一来,他必然要陷入此阵至少百多年,岂不等于自封了百年?我既未得罪师兄,也与这有望成道之人留了善缘,更全了与那疯子的承诺,可谓一举多得,下面就等着……”
只是,他这边念头还未落下,就听棋盘中一声蕴含着浓郁怒意与战意的声音冲天而起!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今日,该看我的手段了!”
便听一声爆响,火光冲天,棋盘震动,两颗白子竟化灰灰!
“咦?”
清虚一怔。
“承让。”
对面,陈错拱拱手。
更新大概在零点后,争取早更……
如题,心情不爽,还差一点,争取早点码完……
第六十六回 宾跪请休息,主人情未极
“有点意思。”经过短暂的失神,清虚凝神观看棋盘,眼中一亮,露出了兴致勃勃的表情,旋即看向陈错,“道友真个是好天资,居然一眼就看出了其中诀窍,搜集出了这么一个人物,虽看似无名无姓,但仔细探查,却发现其上民愿缠绕,赫然是个有传说的佚名之人!”
棋盘上的变化,自是逃不出他的眼睛,虽然奇怪,这等能有传说民愿支撑的英雄人物,为何自己从未见过、听过,不过想到自己虽为教主,代天执道,却并非全知全能,限制还不小,不知道一二人物也不算什么怪事,便不再纠结。
毕竟,他十分清楚,这等人物就算有,但数目必然不多。
“不过,这等珍贵的人物,居然用在这里,着实是有些浪费了,开局的时候,其实应当以稳妥为主……”
清虚说着,一抬手,又是一枚雪白棋子在指尖成型,被他夹住,便朝着棋盘上放。
陈错凝神观望,视线穿过了棋子的表象,看到了深藏其下的那道身影——
那赫然是一尊有着三头六臂的神魔,金刚怒目,与佛门护法有几分相似!
“当年我曾受邀,前往灵山观万佛之礼,感悟佛门强盛,佛法精妙,佛士神通广大,于是归来之后,便塑造了这尊五方金刚明王,你曾与五方明王交过手,该是知道她们的厉害。我这五方金刚明王,虽比不上五明王合力,但三百年沉淀,加上蹭了些佛门的香火之力,如今单论单,哪个明王也不是她的对手!”
伴随着他这句话落下,那颗白子便落在棋盘上!
霎时间,棋盘内早就衍生出来的山川林木骤然一变,无形威压笼罩四方,不断蔓延到棋盘的其他地方,盘中的一切,似乎都受到了压制!
转眼之间,山林草木之上,就都多了一层薄薄的佛光。
大半个棋盘都被这佛光笼罩,占据了绝对的强势,更有一道道香火一般的青烟,自虚空中蔓延过来,汇入其中!
陈错见状,不由错愕。
清虚似是知晓他的疑惑,笑道:“我这棋局乃是炼化一颗星辰而成,看似立在此处,其实位于时光中。这棋盘中塑造的人物乃是出类拔萃的作品,宛如诗人诗作、匠人木凋、画家丹青、大家书法,即便是一时虚构,但多数也有原型与出处,就像这五方明王,原型是佛教的五位明王,她们虽然因为你而衰微,可毕竟在历史长河中曾经存在!因此,便能从时光长河、万千星光中,摄取无边愿念。”
“你是说,在你这张棋盘上所塑造的人物乃是摄取诸天星辰中的香火愿力,其实是在……造神?”陈错露出了沉思之色。
实际上,方才他所塑造的三枚棋子,本就是为了试水,没奢望能起多大作用,结果就是这样三个投石问路的闲棋,居然迸发出这般力量!这力量不会凭空而生,其源头又该源于何处?
毕竟,那清虚拿出来的或许是虚构凶兽,但归根到底也是源于此方世界,而自己拿出来的三位人物,更是虚构的彻底,说来源于未来都有几分勉强。毕竟未来的世界不存在超凡力量……吧。
突然,陈错意识到了一个盲区,自己在穿越过来之前,只能说是个普通人,对未来世界的格局,根本一点都不清楚。而自己之所以会穿越至此,乃至有今日之成就,与那小葫芦定然脱不了干系,而小葫芦他是自好友手中得到的。
所以……
“未来就真的是没有仙魔人妖的世界吗?不过,我现在已经算是改变了历史……”
忽然,他收拢了思绪。
“况且,说到底,这三枚棋子所代表的人,那是小说中的主角,又如何能得未来香火,莫非是读者愿念?莫非读者愿念能跨越时空?若这个猜测为真,那当真是伟力啊!不知能创造出何等奇迹!”
他这边思量着,对面的清虚却摇摇头,笑道:“道友,莫要因为一时得势,便掉以轻心,我这五方金刚明王之力,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平息的……”说着,他一指头点在棋盘上!
棋盘内,五方金刚明王怒而睁目,旋即六臂舒展,凝结六种佛印,无数梵音震颤,便要镇压棋盘!
霎时间,无数推崇声、崇拜声、祈祷声随之传来。
“六道轮回!”
“涅槃生死!”
“四大皆空!”
“万法归宗!”
“顿悟开天!”
“一念三千世界!”
但种种声音落到陈错心中,立刻就让他意识到了这局棋的另外一个要点!
于是下一刻,便见另外两枚黑子所化之人一跃而起,一个祭出诸多大印,彷佛蕴含诸多天道,径直落下,能撼动乾坤!
另一个挥手之间,气息豪迈,震开虚空,似乎能磨灭天道!
轰隆!
六道佛印接连炸裂,棋盘中间显露裂痕!
那五方金刚明王转眼化作齑粉与点点佛光,消散开来!
清虚再次错愕,终于皱起了眉头。
“这金刚明王已经算是我手中较为上乘的造物作品了,居然也是一个照面,就被破灭!看来这两个同样也是厉害的无名英灵啊!只是,这样三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都具有这般威能,真的有这样的存在吗,又或者……”
目光一转,他看向表情平静的陈错,这心里泛起了思量。
“我这五方金刚明王,乃是纠集了佛家的五位明王之力捏合在一起,再抓住佛门衰落的契机取而代之,方有这般能耐!但若是真正去寻这位五方明王,却根本找不到其人!难道说,这扶摇子在我告知他关键之前,就已然掌握了诀窍!也是结合了某些人物,捏合成一体,然后抓住契机,篡取了这些个人的香火愿念?最终融为一体?如此一来,这三枚棋子,岂不也是他的得意作品?”
想到这,这清虚脸色微变,对陈错不由又高看了几分。
“这等惊才绝艳,与当年的我,都有几分相似了!”
带着这般念头,他看着那三颗重新落在棋盘上的棋子,略微沉思了起来。
“这三颗棋子到底是这扶摇子投石问路,还是直接就拿出底牌了?那五方金刚明王,也算是我压箱底的造物了,再拿出几个,可也就要告罄了。若这三枚棋子,也是他的底牌,是他一上来便施展了全力,我等下全力以赴,倒也能战而胜之,就怕一个不好,他还有后手,那这棋局岂不是顷刻就完结了?我这一石多鸟的计谋,可就破了,却是不能冒险!”
这般一想,清虚已有他念。
对面,陈错见这局面,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泛着古怪。
原来,要在这局棋盘中更胜一筹,主要靠的乃是嘴炮,只要自家捏出来的人物,在设定中、在作品里、在人心念头间足够强横,便能克敌制胜,勇攀高峰!
“这下我似乎立于不败之地了,毕竟未来还有许多设定强人,堪称离谱……”
如此,他心中大定,准备提前结束棋局。
但对面的清虚却是长笑一声,一挥手,散去了手中棋子,跟着朝下面的建康城一抓。
“道友的悟性、本领,都着实令人敬佩,那咱们就不用相互试探了,也无需以这些花巧招式来斗法,不如直指本源,各自展露自身之道,如何?”
说话声中,那建康城中一切如常,但每一个生灵都有一缕青光自头顶飞出,朝那棋盘中落下。
万分抱歉,身体不适,请假一日。
昨日熬夜之后,今日早起带孩子打疫苗,下午又带老婆去了趟岳父家,晚上回来就有些不舒服,虽然码了一些,想要坚持一下,但现在满身虚汗,一用脑,就犯晕,只能请假了。
两次之间间隔太短,着实惭愧,但实在是挺不住了。
第六十七回 览君荆山作,江鲍堪动色
万千灵光升腾而起,最终聚集于清虚指尖。
“教主,以你的身份,难道还要耍赖?”陈错一挑眉,直言不讳,“莫非是见着局面不利,就要改换名目?你这等随意操弄规则,又当裁判,又当运动员,着实看不出有大教气度。”
“说实话,所谓教主,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代天执道听着厉害,但归根结底也只是幕前之人。”清虚听着陈错之言,却不恼怒,反而笑了起来,“不过,你这话说的却也不全对,我立下棋盘,你我各据一边,本意就是不直接出手,而比拼底蕴,否则我若以教主位格、天道法则来压你,那才叫真个不公平。”
说着说着,他那沾着一点灵光的指头,点在棋盘上。
“像如今这般,你我以寻道心得对弈,才是真个公平,须知,无论天道还是残道,终究是将遍布于世间的规则、规律总结起来,法之以掌,化而律则,是为法则!”
这一点灵光便在棋盘中化作一道溪流,蜿蜒曲折,流淌开来。
那清澈的流水之内,忽有绿色显现,而后一个花骨朵自水中出。
下一刻,花朵绽放开来,道道流光从中散发出来,转眼蔓延各处。
顿时,一朵接着一朵的花朵钻出来,不断绽放——
嗡嗡嗡!
那棋盘经过几次衍生变化,赫然形成了山川河流,只是失之灵动,多有匠气,但随着这一朵朵花儿漫山遍野的蔓延开来,那山川之内竟增了几分灵性,彷佛一瞬间都活了过来!
已然在棋盘中隐隐积蓄了大势的三枚黑子化身,见四周情况变化,亦各自露出了疑惑与警惕之色,只是周遭不见敌踪,终究是无从出手。
棋盘之外,陈错眼看盘中变化,却是眼中一亮。
他先前得了师父道隐子的提点,已然有了以生灵、生机为敲门砖,踏足洞天的思路,只是还需整理归纳,现在见得那棋盘中的生机变化,可谓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如果能从中感悟一二,对洞天凝聚有着诸多好处。
但想是这般想,陈错嘴上却还是道:“教主说的固然好听,但你比我多修行这么多年,却来与我比底蕴,一样是说不过去。”
那棋盘中,花开花落间,万物萌动,竟有许多生灵从树上、草中、水里、泥土间一跃而出,种类各异。
霎时间,整个棋盘世界鸟语花香。
清虚便笑道:“我修行虽久远,却不见得真比你底蕴深。不光我如此,其他几人也是一样,否则那玉虚又怎能在你这里连连吃亏,这天地间又为何能生出轮转之劫?”
“哦?”陈错心念一动,“此话怎讲?莫非几位教主,还受困于境界瓶颈?这天地轮转之劫,是尔等用来突破瓶颈的契机?”
“厉害,厉害。”清虚却不回答,抚掌而笑,“我是真不敢与道友多言了,所谓言多必失,再碰上你这等聪慧之人,寥寥几句就被你窥见了许多端倪,这余下的,你也莫要问我了,只待你赢了此局棋,我自当告知于你,反之,你若不能赢下,知道了也是祸患。”
说话间,那已然充斥着五色斑斓的棋盘世界内,一个个飞禽走兽快速增加,化作族群,繁衍生息,连带着将黑子三人都围拢其中。一时间,令他们与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格格不入。
陈错这时道:“若教主还是这般玩弄规则,变化不定,那这一局棋怕是永远没有尽头了。”
“怎会没有尽头?”清虚摇头道:“对弈而论道,所分出的胜负,乃是真正的高下。须知,所谓神通术法、法宝妙诀,归根到底也只是外在之术,是求道寻道所得之附属,唯有对道之感悟,方是无尽修士的根本!今日,我以道会你,若不能赢了你,便是不如你,自当投子认输。”
陈错十分配合的问了一句:“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清虚一边笑着,一边指着棋盘中那郁郁葱葱的山林,与一片一片的众生族群,“我所修行的道路,乃是造化之道,效天地之玄妙,取乾坤之造化!天上天下,万事万物,但凡有灵,皆可得此道!道衍万物,顺其自然,是真正遍及各处的大道!因而为天!”
随着他这一指点出。
众多野兽中,就有几个忽而得了点化,迅速退去鳞甲皮毛,化作妖类,进而修行入道,自天地山川中摄取精华,滋生神通!
便有伟力降下,充斥棋盘四方,将那黑子三人推到了边缘,再也难入中央!
“你的几个造物固然神通广大,但一人之力,终究比不上一方天道,能镇压一时,不能镇压一世,终究要沦为这局棋的配角、边角,不得胜机。因为,真正能奠定胜负的,其实在于道统之传续,造化之演变!”
在棋盘的中央,忽然山崩地裂,飞禽走兽四散奔逃!
一座城池拔地而起,内里有诸多凡人行走生息,赫然与那真实世界的建康城一般无二,彷佛是一个微缩的盆景!
这城池一出,就彷佛凝聚了整个棋盘天地的精华,奠定气运,稳固山中灵脉,占据大势!一下就将这局棋的根本定住,似乎立于不败!
清虚看向陈错,笑着说道:“造化生人道,立于天地间。你要如何破局?”
“我为何要破局?”
方才,整个棋盘天地的演变过程,都落入了陈错眼中,他凝神感悟,有诸多心得,这时被清虚一问,才收回目光,沉思片刻,想着要如何扭转局势。但旋即他就意识到,对方毕竟是大教之主,自己若与他比神通演化、天道心得,无论如何都不是对手,因此要另辟蹊径。
于是,他笑道:“你乃造化教主,果然是造化非凡,能无中生有,在一个棋盘中塑造乾坤,着实令人敬佩。”
清虚闻言,笑了笑,正要谦虚两句,却听陈错话锋一转。
“只可惜,你这造化之道固然玄妙,但推动一切变化的还是最初的那一指,宛如先天有神,神念开天辟地,方能成就乾坤万物之造化,到底是多了几分斧凿痕迹。”
轰隆!
此言一出,在无人知晓的一处星空混沌中,忽有一声雷鸣。
但便是清虚这般教主,都不曾察觉,只是收拢笑容,对陈错道:“道友此言何意?这天地初开,便有古神,造化天地洪荒,怎的到了你口中,竟还有疑问?”
“造化于天然,便是无神圣,一样有兴衰!”
陈错说着,一掌拍在棋盘上!
顿时,那盘中天地的一角崩裂,露出一片蔚蓝海洋!
第六十八回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万千灵光升腾而起,最终聚集于清虚指尖。
“教主,以你的身份,难道还要耍赖?”陈错一挑眉,直言不讳,“莫非是见着局面不利,就要改换名目?你这等随意操弄规则,又当裁判,又当运动员,着实看不出有大教气度。”
“说实话,所谓教主,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代天执道听着厉害,但归根结底也只是幕前之人。”清虚听着陈错之言,却不恼怒,反而笑了起来,“不过,你这话说的却也不全对,我立下棋盘,你我各据一边,本意就是不直接出手,而比拼底蕴,否则我若以教主位格、天道法则来压你,那才叫真个不公平。”
说着说着,他那沾着一点灵光的指头,点在棋盘上。
“像如今这般,你我以寻道心得对弈,才是真个公平,须知,无论天道还是残道,终究是将遍布于世间的规则、规律总结起来,法之以掌,化而律则,是为法则!”
这一点灵光便在棋盘中化作一道溪流,蜿蜒曲折,流淌开来。
那清澈的流水之内,忽有绿色显现,而后一个花骨朵自水中出。
下一刻,花朵绽放开来,道道流光从中散发出来,转眼蔓延各处。
顿时,一朵接着一朵的花朵钻出来,不断绽放——
嗡嗡嗡!
那棋盘经过几次衍生变化,赫然形成了山川河流,只是失之灵动,多有匠气,但随着这一朵朵花儿漫山遍野的蔓延开来,那山川之内竟增了几分灵性,仿佛一瞬间都活了过来!
已然在棋盘中隐隐积蓄了大势的三枚黑子化身,见四周情况变化,亦各自露出了疑惑与警惕之色,只是周遭不见敌踪,终究是无从出手。
棋盘之外,陈错眼看盘中变化,却是眼中一亮。
他先前得了师父道隐子的提点,已然有了以生灵、生机为敲门砖,踏足洞天的思路,只是还需整理归纳,现在见得那棋盘中的生机变化,可谓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如果能从中感悟一二,对洞天凝聚有着诸多好处。
但想是这般想,陈错嘴上却还是道:“教主说的固然好听,但你比我多修行这么多年,却来与我比底蕴,一样是说不过去。”
那棋盘中,花开花落间,万物萌动,竟有许多生灵从树上、草中、水里、泥土间一跃而出,种类各异。
霎时间,整个棋盘世界鸟语花香。
清虚便笑道:“我修行虽久远,却不见得真比你底蕴深。不光我如此,其他几人也是一样,否则那玉虚又怎能在你这里连连吃亏,这天地间又为何能生出轮转之劫?”
“哦?”陈错心念一动,“此话怎讲?莫非几位教主,还受困于境界瓶颈?这天地轮转之劫,是尔等用来突破瓶颈的契机?”
“厉害,厉害。”清虚却不回答,抚掌而笑,“我是真不敢与道友多言了,所谓言多必失,再碰上你这等聪慧之人,寥寥几句就被你窥见了许多端倪,这余下的,你也莫要问我了,只待你赢了此局棋,我自当告知于你,反之,你若不能赢下,知道了也是祸患。”
说话间,那已然充斥着五色斑斓的棋盘世界内,一个个飞禽走兽快速增加,化作族群,繁衍生息,连带着将黑子三人都围拢其中。一时间,令他们与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格格不入。
陈错这时道:“若教主还是这般玩弄规则,变化不定,那这一局棋怕是永远没有尽头了。”
“怎会没有尽头?”清虚摇头道:“对弈而论道,所分出的胜负,乃是真正的高下。须知,所谓神通术法、法宝妙诀,归根到底也只是外在之术,是求道寻道所得之附属,唯有对道之感悟,方是无尽修士的根本!今日,我以道会你,若不能赢了你,便是不如你,自当投子认输。”
陈错十分配合的问了一句:“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清虚一边笑着,一边指着棋盘中那郁郁葱葱的山林,与一片一片的众生族群,“我所修行的道路,乃是造化之道,效天地之玄妙,取乾坤之造化!天上天下,万事万物,但凡有灵,皆可得此道!道衍万物,顺其自然,是真正遍及各处的大道!因而为天!”
随着他这一指点出。
众多野兽中,就有几个忽而得了点化,迅速退去鳞甲皮毛,化作妖类,进而修行入道,自天地山川中摄取精华,滋生神通!
便有伟力降下,充斥棋盘四方,将那黑子三人推到了边缘,再也难入中央!
“你的几个造物固然神通广大,但一人之力,终究比不上一方天道,能镇压一时,不能镇压一世,终究要沦为这局棋的配角、边角,不得胜机。因为,真正能奠定胜负的,其实在于道统之传续,造化之演变!”
在棋盘的中央,忽然山崩地裂,飞禽走兽四散奔逃!
一座城池拔地而起,内里有诸多凡人行走生息,赫然与那真实世界的建康城一般无二,仿佛是一个微缩的盆景!
这城池一出,就仿佛凝聚了整个棋盘天地的精华,奠定气运,稳固山中灵脉,占据大势!一下就将这局棋的根本定住,似乎立于不败!
清虚看向陈错,笑着说道:“造化生人道,立于天地间。你要如何破局?”
“我为何要破局?”
方才,整个棋盘天地的演变过程,都落入了陈错眼中,他凝神感悟,有诸多心得,这时被清虚一问,才收回目光,沉思片刻,想着要如何扭转局势。但旋即他就意识到,对方毕竟是大教之主,自己若与他比神通演化、天道心得,无论如何都不是对手,因此要另辟蹊径。
于是,他笑道:“你乃造化教主,果然是造化非凡,能无中生有,在一个棋盘中塑造乾坤,着实令人敬佩。”
清虚闻言,笑了笑,正要谦虚两句,却听陈错话锋一转。
“只可惜,你这造化之道固然玄妙,但推动一切变化的还是最初的那一指,宛如先天有神,神念开天辟地,方能成就乾坤万物之造化,到底是多了几分斧凿痕迹。”
轰隆!
此言一出,在无人知晓的一处星空混沌中,忽有一声雷鸣。
但便是清虚这般教主,都不曾察觉,只是收拢笑容,对陈错道:“道友此言何意?这天地初开,便有古神,造化天地洪荒,怎的到了你口中,竟还有疑问?”
“造化于天然,便是无神圣,一样有兴衰!”
陈错说着,一掌拍在棋盘上!
顿时,那盘中天地的一角崩裂,露出一片蔚蓝海洋!
第六十九回 逸兴横素襟,无时不招寻
“嗯?”
清虚见着这般变化,露出了几分疑惑之色。他自然知道陈错所寻、所创之道,乃是取自兴衰之意。
“这兴衰按理说跨度极广,遍布各处,说是普世之法亦不为过。不过,据我所知,扶摇子的兴衰之道,主要还是体现在人间生灵的兴衰上,着重点其实是在王朝变迁上,并借此借力于气运大势,做下了不少的大事。怎的此番我要与他论道,他一出手,却开辟出一片海来?天地洪荒,山川海洋,可不好体现他的兴衰之道。”
他想着想着,就也升起了探究之心,凝神观望。
“毕竟是在最近这段时间搅动了风雨的残道,而且切入点很是合适,更恰逢大劫之时,说不定真有成事的机会,现在好生观察参悟,再与他交善,日后说不定还有好处。”
他这般想着,那边陈错忽而招手。
顿时,屋外的天空中风云变色,有云雾雷霆、狂风暴雨之景汇聚过来,被陈错一下拿住,皆困于掌中,然后被他一下子扔进棋盘!
轰隆隆!
顿时,棋盘内的天地一时间电闪雷鸣、乌云密布,随即更是地脉震动,地面隆起,而后轰隆一声,海边、海中皆有火山炸裂爆发!
那火山兴而澎湃,岩浆喷涌,天上雷霆正盛,闪电轰鸣,一座座岛屿随之形成,一片片风暴搅动海浪!
“这是……天地自然中的兴盛之势?”清虚见着这一幕,彷佛触动了心底的某处,隐约有了猜测,“这是见我这造化之法能演绎万物生灵,更能催生文脉、文明,想要压过一头,显现自身之道,其实颇为困难!哪怕只是局限于凡俗层面,都十分不易……”
他正在想着,忽然心头一跳!
却见那一座座原本喷涌不息的火山逐渐衰败、熄灭,肆虐各处的雷霆也慢慢消弭,大雨倾盆,遍布各处。那棋盘中央的城池中,郁郁葱葱的森林里,无论人兽皆被这汹涌的雨水所惊,各自躲闪、避让。
只是,真正引起清虚意外的,却不是这遍布各处的暴雨,而是那一片海洋之内,竟隐隐有几分生机诞生!以他的眼力,都不用刻意凝神观望,便察觉到了那层层海浪之间、幽深海水深处,一点点泛着荧光的生灵,正在不断的诞生!
“居然真的成了!”
顿时,陈错心头一跳。作为主导与推动之人,他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盘中海洋的变化!
“一个人前显圣、神鬼共存的超凡之世,同样也能用这般法子,来推动生灵诞生!”
另一边,清虚的表情则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他所执掌的造化之道,本就是要夺天地之造化,效乾坤之无穷!其落脚点便在对万物生灵的衍化、点化与教化上,自是对于生灵之妙很是清楚、敏感,因此那海中既有生灵诞生,根本逃不出他的灵识感知!
更何况,这些生灵还给他一种纯粹、至简之感!比之他以神通自虚无中创造的生灵,还要纯粹,更多了些许灵动之意!
莫名的,他的心底生出几分惊悚之极的念头!
“将生机无中生有?不是以念头衍生,神通塑造?那岂不是元始生灵?不对!不该如此!他最初也是一掌塑造海洋,而后出手引领雷霆暴雨……”
只是些许最为简单的生灵生机,但不知为何,竟让清虚有几分心惊肉跳之感,彷佛在亲眼目睹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一时间都顾不上原本的打算,已是聚精会神的感悟。
陈错看了他一眼,屈指一弹,一点蕴含着时光之力的奇光落在盘中,笼罩了一小片海洋!
旋即,清虚便察觉到那些原本还十分微弱的生灵,竟是迅速的壮大、强大起来,并且逐步摆脱了最初的那种简单纯粹的状态,开始了繁杂变化,渐渐衍生为几种简单的生物,在海洋中游荡,其中的一部分化作族群逐渐强盛,另外一部分,则在时光之力的冲刷下衰败下去,很快便隐没于水中!
兴衰之间,海洋之内已是生机盎然!
霎时间,陈错的心底再生感悟——道隐子所传之万灵借力之法,清虚方才所施展的万物造化之术,以及自己此时灵机一动,施展出来的自然演变之法,都含有对大千生灵的参悟,三相结合,已然令他对冲击洞天之境,有了清晰的思路!
“以我此时的感悟,已然可以冲击第七境,只是欠缺积累,至少得耗费几十年时间。好在当年在长安留下了种子,可以越过积累环节,直达洞天!如此,便赶得上大劫了!”
轰隆!轰隆!轰隆!
星空深处,混沌海中。
忽而雷霆大作,五光十色的雷电,搅动了那深沉的混沌!
几道沉寂其中的古老意志,在雷霆的震荡中,越发有了清醒的迹象。
“元灵诞生之法……已然被人掌握……吾等岁岁年年所寻之法,莫非将要出现?”
“这些生灵虽然简单,但……”
棋盘边上,清虚的脸色变化不定,他看着那盘中变化,竟露出了惊疑之色。不同于方才的花朵演变,此刻游荡于水中的诸多生灵,一个个都散发出最为纯洁的气息!
“不同于造化之法的生灵衍生之术!?难道兴衰之道,还有塑造生灵之能?这……这怕是说不通吧,而且……”清虚的道心竟是微微震颤,他凝神感悟,灵识深入盘中海洋,缠绕在几个生灵之上,窥见了内里的虚实后,心念都有了几分恍忽,在那意识深处,一点奇异烙印渐渐清晰,“既无造物之印,亦无虚幻之核,是真真正正的原始生灵!”
探查至此,他收回目光与灵识后,看向陈错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惊色。
“道友,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既然来阻我,岂能不知我的来历?”陈错收拢念头,睁开眼睛。
清虚再问:“道友,你方才说造化衍生万物之法多了几分斧凿痕迹,莫非就是指,我所衍生之万灵,乃后天之灵,而你以神通塑造的,却是那先天元始之灵?”
后天之灵?
先天元始之灵?
陈错心中疑惑,表面却不动声色,反而问道:“这一局棋,你我是谁赢了?”
清虚一愣,旋即苦笑道:“道友能塑造先天之灵,那这一局,当然是你赢了。”
陈错就道:“既然如此,那还请教主将尔等为轮转之劫所做之准备、目的,一一解释清楚。”
“也好,我如今顶着这般名头,总是要说话算话的。”清虚点了点头,“便将这世外与人间的纷争,与你说个分明吧。”
第七十回 朱门拥虎士,列戟何森森
陈错亦凝神静气,摒弃其他杂念。
他隐约意识到,从这位大教教主口中所得之信息,恐怕是非同小可!
清虚话一出口,却未立刻就有动作,反而是游目四望,目光扫过城池,视线贯穿因果,而后道:“此处虽是过往时空,但一样也算是人间,更与后世有着牵连,倒是不便直言。”说着说着,他面露笑容,“不如这般……”
就见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光辉萦绕,而后顺势一划!
那光辉洒落开来,转眼遍布四周,将他与陈错都包裹在内。
下一刻,一条条街道、一座座村庄、一片片屋舍之景,呈现在陈错的面前——这清虚挥手之间,竟是创造了一处幻境,赫然演绎着人间景象。
见着此情此景,陈错面露疑色。
清虚却是指着其中一座屋子,笑道:“道友莫急,你且看此家。”
陈错闻言,凝神观望,而后便听得哇哇哭声,那屋中却是有三个婴儿诞生,赫然是三胞胎兄弟。
“既是要说轮转大劫的隐秘,又为何要让我看这新诞的三兄弟?”
他心里越发疑惑,却还是耐着性子去看,很快便瞧出了端倪。
却是那幻境之中的景象,像是被人按了加速键一样,飞速流逝,急速变幻。呼吸间的功夫,三个婴儿就已经长大,成了三个少年。
“道友莫急。”
清虚注意到陈错的表情,轻笑一声,而后一指头点出。
这一日,三人结伴在自家后院玩耍,却见那后院中忽有一颗树苗破土而出,转眼便长成了一棵大树,更有一颗颗桃子结出。
“啊!兄长、小弟,你们来看啊!”
惊呼声中,三兄弟齐齐聚于树前,一脸的疑惑与好奇,纷纷议论缘由何在。
那大哥不敢上前,只是远远观望,说着:“此处本无桃树落种,如何能突然有树?更何况,就算是有人种下桃树种,也断没有顷刻成型的道理!这必是神佛显灵!”说着,他更是跪地叩首,口中敬神。
那二哥则是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树干,奇道:“这树看着也无甚特别,若不是亲眼见着,岂能知道是突然间长成的?我看啊,怕是有仙人路过,施展了仙法,方能让你我有这般际遇!”
那三弟在被叫过来之后,便战战兢兢,此刻前行两步之后,便捂着胸口倒下了,却是将两个兄弟惊得不轻,赶紧上前扶起。
而经过这般插曲之后,时间过得飞快,三人很快便各有际遇——
老大性子敦厚,为人踏实,过着平凡日子,而且静心礼神,时常会对着自家后院的桃树拜一拜,口称仙神。
老二则是念念不忘仙人手段,在几年前便离家出走,寻找仙缘,足迹遍布各地的灵山大川。
老三却在那一日惊吓后,便落下病根,自那之后便体弱多病,缠绵病榻,身子骨越发孱弱,到如今已是病入膏肓。
“这兄弟三人,因在后院见了那一棵桃树破土而出,各有见解,而后命数迥异,经过几年的酝酿发酵,到了如今,怕是这不同的运数,便要到了见分晓的地步了。”
陈错立于幻境冷眼旁观,心里固然是感慨清虚这套虚幻神通的厉害,虽是凭空创造,内里也无真实,但幻境中的兄弟三人与世间万物,依旧是造化如真,不因意志而变。他也隐隐意识到,清虚这般演变局面,是要借事喻意,乃是寓言之法,但这背后到底有何深意?
一家三分?兄弟萧墙?还是同出一源,却各有际遇?
“道友莫急,且看下去。”
彷佛是看出了陈错的心思,那清虚轻声说着,但表情却有几分无奈。
时间流逝,转瞬半年。
那兄弟三人的情况已然有了剧烈变化。
那大哥垂垂老矣,但一辈子无病无灾,开枝散叶,子孙成群,人人皆拜那后院桃树,奉为桃仙、院神!
冥冥之中,众人意念交缠,已然塑造出一尊神灵,却不曾待在人间,而是生而得灵,白日飞升,直入那世外之中,成了星空中的一尊神灵!
不过,到底只是一家拜祭出来的神灵,虽有神圣,却不强盛,只能依附于他人,最终化作他神的从神,拜入一府。
二兄则是多年来了无音讯,但其实中年便误入仙境府邸,得了千年朱果,吞食之后闭关三十年,而后白日飞升,直入世外,很快便成了星辰之间的一位逍遥散仙,那人间琐事、血脉亲情,尽数都已忘却,前尘不存。
他游戏群星之间,与那世外诸仙为友,与奇精异兽为伴,遍览风景,见了诸如交人、翼人、盐人等世外族群。
至于那位三弟,却是命途多舛,中年便就夭折,连个后代都不曾留下,一缕幽魂落入冥土,起先倒也浑浑噩噩,但在一次冥土妖鬼的斗法中,机缘巧合被开启灵智,自此走上鬼仙之路,吞噬争斗,厮杀奋进,最终成为一方鬼蜮之主!
其麾下鬼魅众多,千奇百怪,变幻莫测。
“其大兄以族群之念供养出真神,意念永恒;二兄则飞升为仙,逍遥世外;三弟固然孱弱,死后也有际遇,为幽冥鬼主。而这种种变化的源头,皆由教主所点的一棵桃树而起,足见造化奇妙,但这与轮转大劫,有什么关系?”
陈错看到这里,也不遮掩念头,单刀直入。
清虚则叹了口气,道:“劫难不显,所以一切如常,但劫难一起,自难安宁。”说着,他再次点出一指!
顿时,这幻境骤然震颤!
那幻境中的人间,突然间沧海桑田,世代交替,已是换了几代人,早先记挂着那位桃神的,也已凋零殆尽,不复存在。连人世间其他的神仙妖魔,都知之甚少!
与之相对应的,是那世外星空中,一颗颗闪烁的星辰接连熄灭,无数神灵仙魔渐渐归于虚无!
那尊桃神惊恐万状,疯狂的朝着人间冲去,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但还未落入凡尘,被那罡气一吹,就烟消云散。
而后那罡风狂暴,掠过星辰,熄灭了一颗颗星宿!
那位飞升的老二,立于孤寂、荒芜的星辰之上,眼中满是迷茫,前一刻他还与友人举杯共饮,那几位都是诞生于世外的天生仙灵,但不过呼吸间的功夫,诸位好友便化作灰尽,随风而逝!
与此同时,那幽冥之地,亦是天崩地陷,无数鬼怪化作烟气。
坐镇一方的老三鬼君,在叹息声中归于虚无。
“这背后之意,莫非是说……”
见着这般幻境之景,陈错心神震动,心底蹦出一个猜测来,先是觉得匪夷所思,但细细思量之后,偏又显得顺理成章了。
“所以,所谓的轮转大劫,其实本质乃是时移境迁,人心变化,对过往的传说已然忘却,崭新的传说逐渐登上舞台?但若是如此,岂不是说那世外星空的根基,其实是在人心……”
轰隆!
他念头未落,忽闻一声轰鸣!
跟着就见云雾深处,忽显裂痕,一座朱红大门从中落下!
“清虚,你过界了!”
轰隆!
大门洞开,玉虚教主自其中走出。
四周,寒气森森,杀气腾腾!
整个天地在这一刻已然凝固。
他的目光,落到了陈错的身上。
第七十一回 剪凿竹石开,萦流涨清深
轰!
霎时间,陈错五感轰鸣,便察觉到一股滂沱大势径直落在身上,其势甚急,一个照面,差点就将自己的意识,从身体中给砸出来了!
这时,他才再次想起,严格来说,此时的自己,并不在本尊血肉,而是意念没入了那“陈方庆”过往的肉身之中!
与此同时,陈错也认出了来者身份。
“玉虚教主!”
突然,笼罩在陈错这具少年肉身上的重压骤然一轻。
“灵宝,怎的你也来了此处?”
居然是造化教主清虚不动声色的站在陈错身前,生生踩在陈错与那玉虚教主的中间,竟是将后者散发出来的恐怖威压尽数拦了下来!
灵宝……
陈错摆脱了威压,第一时间却是咀嚼着这个名字,继而思索着当前局势。
他与玉虚教主也不算陌生,双方虽没有真刀真枪的面对面斗过法,却也隔空、借力的交手了几次,彼此之间远远算不上友善,敌对之意十分清晰。不过,对方此时出现于此,却不该是为了之前的事来追究。
“他也是受了那燃灯所托?”
陈错这边想着,那边清虚却已经将话说开——
“怎的?你也欠了那燃灯老儿,或者他那前身的人情,要为他来此处奔走?”清虚笑着摇了摇头,“那这事做过的就是他,而非本座。毕竟,如若传出去,说你我因着他的唆使,两位大教之主一同围攻一位尘世修士,名声上怕是不好听,日后在传说上,也十分不利。”
“看来你是要保陈方庆了。”玉虚教主神色澹漠,“只不过,今日你亦无从保他!”
“你何时口气变得这般大了?”清虚哈哈一笑,“莫非是要连我都一起收拾了?”
玉虚教主却只是澹澹问道:“你以为我是因燃灯之故,才来此处的?燃灯这等机关算尽之徒,也配让我为他奔走?”
清虚一怔。
玉虚教主也不去看他,视线一动,落在陈错身上,说道:“陈方庆,也不知你到底是幸甚,亦或是命缠灾厄,竟被你掌握了塑造元始生灵的法门,所以,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三个选择。”
“先前他所施展的,果然是塑造元始生灵的神通?”听得此言,清虚表情复杂,“这也是兴衰道的神通术法?”
“那神通术法,目前还不能算是兴衰道的修行法门。”玉虚教主摇了摇头,指了指陈错,“不过,他既为兴衰道主,又创出这等神通,日后只需以言为宪,说这塑造元始生灵之法可归为兴衰道统,然后传遍三界,塑造传说,那这套法门,自然也就可为兴衰镇运之法!只不过……”
陈错听得这些话,念头不住变幻,有着诸多猜测,却听那玉虚教主说着说着,忽然话锋一转——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身怀这等至高神通,实乃取灭之道!不如昭告三界,主动放弃神通的所属之权,将之交予本座,则本座立时便就退去,更可保你在轮转大劫中无恙,如何?”
“放弃神通的所属之权?”陈错闻言错愕,旋即才明白过来,“那生灵衍生之法,还真被看做神通了?不,或许不是被看做神通,而是真个化作天地认定的神通了!”
按着他所想,自己先前施展的生命诞生之法,实际上是参考了前世的九年义务教育,靠的是天地之间的自然之力,模拟千万年前的生命诞生契机。
“按理说,只要掌握了技巧,那谁人皆可为之,何必要来问我,还要让我放弃神通所属之权?但他为大教之主,对神通的掌握与了解,自是在我之上,理应不会错漏,如此说来,就只有一个可能!”
心里闪过方才所见的幻境之景,想着那三兄弟的际遇,与最终造成的影响,陈错顺势推演,就有了个猜测。
“若清虚教主演示的局面为真,就说明连世外诸天都受人间思绪、乾坤天地之力的影响,那我这演变之法发于自然,难道也要受天地之力的影响,被加以异化,化作神通?如只是,这玉虚教主为何要让我放弃所属之权?这背后有什么缘故?元始生灵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这边沉思不语。
那边,玉虚教主便摇了摇头,道:“一时侥幸,领悟了至强神通,于你而言未必是好事。须知,你虽能纵横人间,但岂能久困于人间?就算有轮转之祸,亦只是一时,但你若不愿意将这神通交出来,那可是遗祸无穷!本座劝你,不要自误!”
“这神通既是我施展出来的,如何处置,理应由我来安排。”陈错眯起眼睛,出言试探,“更何况,你来让我放弃,也算是有求于我,却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未免有些不妥吧!”
边上,清虚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是叹息一声。他自是知道,能指使玉虚教主来此的,绝非什么燃灯道人,而是……
“我与你说明情况,已是高看你一眼了。你不要以为一时得势,甚至让吾等吃亏,就真个如何。须知长河漫漫,过去千万年间,如你这般一时崛起的残道之主不知凡几,但多数是应运而生,因着劫难而起,随着劫难而去!还真把自己当成天命主角了不成?”玉虚道主冷冷说着,朝着陈错抓了过去,“既然你这般执迷不悟,那说不得,只好让本座亲自动手了!此番,长河逆行,天地之力衰退,本座可是得以真身降临!”
轰隆!
伴随着他的动作,整个建康城都停滞下来,远方的天际电闪雷鸣,四方的山河震颤不休!
轰隆隆!
百兵鸣叫!
万木拂乱!
山河逆流!
天火坠落!
大地崩裂!
五行之气冲天而起,朝玉虚教主手中聚集,彷佛整个天地都要为他所掌握,而后被他一掌推出,就朝陈错压来!
天地重担!
杀意浓烈!
卡卡卡!
陈错脚下寸寸龟裂!
少年身躯隐显血痕!
“终究是大教之主亲自出手,还近在迟尺,怕是必须要底牌尽出了!实在不行,只好脱出这个时代……”
他正思索,运转玄功!
旁边,清虚忽的一甩袖,斑斓造化如流水,萦绕陈错之身,又有绿竹升腾,灵石显化,一个护住肉身,一个定住神魂!
轰轰轰!
那天地五行之力,被生生挡住,停滞半空!
“清虚,你要违逆上苍之意?”
玉虚道主冷冷注视。
“不要误会。”清虚苦笑起来,“我与他也有约定,涉及因果,他既破了我的棋局,我总不能食言,更不好让他在此处陨落,你既要得他神通,总不能真个将他打杀!何况,此乃过往,你这般行事,已然乱了前尘,后世怕是难以善了!”
“上苍有令,就算错乱了长河,亦要行之!不过,你要倒行逆施,亦在我意料之中!早有准备!”玉虚道主冷冷一笑,泥丸宫中一道紫气骤然飞出!
那紫气斩断绿竹、破碎灵石,更将斑斓造化之流蒸发殆尽,最后落在清虚面前,化为令牌,上书三字——
“造化令!”
清虚面色骤变,竟而露出怒意!
“他岂能如此……”
但话未说完,那令牌便“嗡”的一声钻入他的额间!
下一刻,这清虚脸上表情尽褪,双目冷漠,看向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