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北客有来初未识【二合一】
夜空中乌云渐浓,将月光遮盖。
幽暗笼罩了整座太华山。
这座山,早已经被一层雾气所覆盖,此刻没了月光,便彻底暗下来,像是陷入了最深沉的黑暗!
但就在这时,山脚山忽有光辉闪烁。
“是神通灵光。”
山顶,正有两道身影伫立,一高一矮、一个身材雄壮,一个身子纤细,可谓风格迥异,但却有一点相同,那便是二人的双目,都是竖瞳兽眼!
人人的身上缠绕着黑影,遮蔽了身形轮廓。
那雄壮之人粗声粗气的道:“是那个匆匆赶来的太华门人,看情况已经和望气交手了,但他的修为与望气子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居然敢动手?”
纤细轻笑一声,用娇滴滴的声音道:“当年望气子当年游历北俱芦洲的时候,妾身曾经见过他,当时他就已是长生久视,更有观气神通,能趋利避害,见危而退,见机则行,既然他选择在这里出手,就肯定是推算过的,这太华山的人,怕是都已入了瓮中。”
她却是个女子。
雄壮之人就道:“这般看来,这太华山看着稀疏平常,乃是衰败之局,为何还要来此?”
纤细之人轻笑着,道:“你莫非看不出来,这太华山一座山都被雾气笼罩?这可不是一般的雾气,几乎将整座山从人间给割裂出去了,这可不是人间修士能做到的,我既察觉到,自然要来探一探,看是不是妖尊要找的那人。”
“这么厉害!?”雄壮之人很是惊讶,旋即就露出喜色,“这般说来,妖尊要找的人,还真就在南瞻部洲?”
“你这笨熊,”纤细之人笑道:“妖尊要找的人,哪这么容易暴露?而且我本以为是太华山厉害,现在看来,是太华山被厉害的人盯上了,这满山之雾分明是来自世外,非此世手笔,肯定不是妖尊要寻之人出手。”
“唉,扫兴!”雄壮之人说着,鼻子微微一动,“我是半点都不想来这南瞻部洲,此处的灵气虽比咱们那边浓郁一点,但也十分有限,关键是香火杂乱,遮蔽了夜空,月华不纯,不利于修行。”
纤细女子捂住了脑袋,无奈摇头,她叹息道:“笨熊啊笨熊,你怎的这般愚笨!此来本就不是为了修行,恰恰相反,你修行千年,正是为了为妖尊奔走!你如果能将这件事办好,说不定就有机会如大哥一般,也被补入上品榜!”
“此话当真!?”那雄壮之人顿时来了精神,“如何做?”
“自然是把人给找到!”纤细女子说着,不等同伴回答,就自顾自的道:“不过,能令妖尊祂老人家提前苏醒的人,肯定不简单,所以要谨慎行事,步步为营!你可知道,祂老人家醒来的时候,还曾遥遥观望,该是见得了那人模样,只是跟着被人动手了手脚,抹除了因果,以至于难以定位,这才派出几支人手,分别过来探查……”
“一说这个我就来气!”
雄壮之人的话中存着不甘。
“南瞻部洲地盘虽大,但经过那个什么太清之难,早就一蹶不振了,能有多少厉害人物?”他指了指脚下的高山,“如这太华山一样,被一个望气子,带着凡间兵卒,就逼到如此地步,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就这还是什么道门八宗之一,可想而知,其他门派又是什么样!这等地界,却让咱们兄妹四个过来,那西牛贺洲如今因佛门大兴,能领妖尊瞩目的人,该是在那里!真是便宜那几头猫了!”
“既来之,则安之,何况……”纤细女子忽然笑了起来,“那佛门如今与天宫争夺香火正位,派遣了好些个高人东来,那能引起妖尊祂老人家注意的,未必就待在西边,反而……”
这话还未说完,就见远方的天空,忽然传来一声爆响,跟着一道燃烧着火焰的身影就疾飞而至!
霎时间,被黑暗笼罩的太华山,就像是突然多了一个小太阳!
只是这太阳虽是缠绕火焰,但伴随着的却是一阵森森阴气,直坠往那山脚处的独院!
雄壮之人一见,离开来了精神。
“这又是哪家来人了?看着架势,也是来找麻烦的,”说着,他就要起身前往探查,“真新鲜,不是说太华山早已败落了吗?倒是挺能招惹敌人的!”
“不用去了,是阴司的人。”纤细女子压低了声音,“该是三天夜叉中的天夜叉!”
话音落下,那独院所在之处骤然崩塌,紧接着就是一阵绚烂的光彩,伴随着宛如雷鸣的爆裂声,整个大地震颤起来。
但这些变化持续很久,几息之后,就尽数平息。
“你瞧,太华山的几个到底是太嫩了,哪怕有个长生,也不够看的。”雄壮之人说着说着,反而兴奋起来,“倒是那望气子和天夜叉对峙起来了,也不知会是个什么结果。”
纤细女子却摇摇头,说道:“打不起来。”说话间,祂一反掌,手中就多了一根白色羽毛。
雄壮之人疑惑道:“你要出手?”
“当然不是!”纤细女子摇摇头,“是把这里的消息告知大哥与二哥,他们俩一个要往南陈,一个要去终南山,这两处都不是简单的地方,小心使得万年船嘛。”
“终南山?怕不是和太华山一样,也衰败的厉害!”雄壮之人嘀咕着,“还有那个南陈,不就是个凡俗王朝吗?能有什么好担心的?两位哥哥过去,那还不是一路横扫?”
“嗯?四妹的羽毛?”
终南秘境中,穿着福德宗衣衫的男子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一根白羽。
那羽毛转眼燃烧。
“原来是这样吗?太华山已经破败了?”男子的脸色透露出几分唏嘘,眼中闪过追忆之色,“当年那位在北俱芦洲何等潇洒,但他的宗门终究还是败给了时光。但话说回来,中原道门若是衰落,要找到妖尊欲得之人,可就困难了,好在这两日,那泰山有些异动,似有大能出手,或者异宝出世,待将这终南山摸清之后,便可前往一探。”
这时,一个声音从前面传来——
“师弟,想什么呢?赶紧跟上。”
这男子点点头,就跟了上去。
他方才擒了一个终南弟子后,去了精血心念,幻化了模样,有惊无险的潜入了秘境,这会正跟着一个福德宗的外门弟子朝一处湖泊走去。
“套一点情报之后,就得找个机会离开了。”
这么想着,男子上前两步,问道:“师兄……”
但不等他问出来,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轰鸣,随即就见那湖泊中的水流逆转而起,化作水雾,四散飞舞!
“这……”男子一愣。
随即就听身边的外门弟子道:“唉,可怜啊,该是焦同子师叔又犯病了。”
“又犯病了?”潜入之人低语一声,旋即暗中施展神通,干扰身边人的心智,“这位师叔是心神错乱了?”
果然,那外门弟子不知不觉的就暴露道:“是啊,我虽是外门弟子,但也听过这位的传闻,好像是因为急于求成,以至于走火入魔了,这位也该是上一代的首席,被掌教寄予厚望,但自从疯了之后,就被发配至此,说好听点是隐居着,说难听点,那可不就是软禁么?”
“长生修士,居然会心神错乱,疯了?南瞻部洲的修士,果然是大不如从前,虽然这终南山不像太华山那般衰败的厉害,但在修行上,明显是出了问题,不过……”
潜入进来的男子眼中一亮,心中一动。
可以利用!
“所以说,这位师叔……”走在前面的外门弟子还在说着,却忽然感到有几分不对,正要回头看过来,却被这潜入之人抬手一点,直接就给点倒在地。
“这些终南山的外门弟子,说不定也有命灯魂铃之类的,为了防止被注意,还是得留他性命,却是要布置一番。”说着说着,他手捏印诀,对着那昏倒的外门弟子再一点,一点霞光落下。
这弟子身子一晃,竟化作一只狸猫,酣睡不醒。
潜入之人将他拿起,直接扔到草丛,然后拍了拍手,就地一转,就化作一阵黑影,朝前面飞去。
他的目标,乃是湖边的一片竹林。
林中有座小屋,屋前有一座泥塑雕像。
“神像?”
潜入男子顺势落下,走入了竹林,手捏印诀,仿佛瞬间就与竹子融为了一体,不疾不徐的走着,似乎丝毫也不担心暴露。
此时的他,已经退去了原本的伪装,显露出本来模样——
他身披黑色大氅,身材高大,身材匀称,有着一头长发,直垂地面,面容棱角分明,左眼有一道疤痕。
这人一边走,一边打量着那座泥塑,越看表情越是古怪。
这泥塑雕刻着的,似是一个人间贵胄,虽是泥塑,但依旧看得出衣着考究,尤其是那张脸,初看柔和,但眉宇间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只是一眼看过去,他就从这雕像上,感觉到了一股舍我其谁的澎湃意境,仿佛这雕像立在这里,便能主宰一方天地,独占鳌头!
“这雕像上有香火缠绕,该是经常有人祭拜,但这南瞻部洲、尤其是中原的修士,不都是排斥香火之法吗?怎么在这秘境之处,居然立有神像?咦?”
这人还在疑惑,忽然见那湖水一阵翻腾,跟着一名男子从湖中冲出,凌空一个翻腾,就落到了神像前面,口中念念有词——
“陈君第一,吾乃第二,一人之下,众生之上!陈君第一……”
“……”
听着那人将这一段话翻来覆去的念叨着,披着大氅的男子就猜到了其人的身份。
“这应该就是那个疯掉了的长生,终南焦同子了,果然是疯疯癫癫的,居然在道门拜神!拜神也就罢了,这拜的还是野神淫祀,祈神之词更是乌七八糟,连小部族的巫都不如!但正要他心神混乱,我才好侵染他的心神,从而获得情报。”
一念至此,他的脚步加快了几分,直接朝着焦同子走了过去。
“那个降世魔王入侵人间,果然把中土祸害的不轻,如今凋零至此,怕是都没有几个人,是我与兄长的对手……”
他正想着,忽然停下了脚步,眉头一皱,看着不远处一只鸽子缓缓落下。
“这只鸽子……竟是九转续命之法,将人的魂魄嫁接于异类!这等精妙之法,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唔,看中原现在的情况,该是这终南掌教的手笔吧。”
“师兄。”
灰鸽子扇动着翅膀落在了焦同子的肩膀上,先是无奈的瞅了那泥塑一眼,随即心中稍有感应,朝泥塑后面看去,面露狐疑,却是什么都未曾看到。
“你回来了。”
焦同子停下念叨,急切问道:“如何?可有消息?陈君是否踏足归真了?”
“???”
站在不远处的入侵之人满心的疑惑,他可还记得,这焦同子从水里蹦出来之后,就一直念叨着什么“陈君”。
“本以为能让长生修士念叨的,最少也得是个归真之境的神祇,怎的听这意思,被拜的居然也是个长生?同境界的人,你拜个什么劲?而且怎么就有那么大的口气,涉及到一人之下,众生之上?”
一念至此,他不由摇头,觉得这中原不光宗门衰败,怕是连修士的见识,都贫瘠起来。
另一边。
灰鸽子叹了口气,道:“师兄啊,你也知道,人家陈君走的是炼气之法,是元始道,没有先天灵气,可谓步步艰难,哪能那么快提升?”
那入侵的男子一惊。
炼气之法?元始道?这还是个修士,不是神灵?不是神灵你拜什么拜?
想到这里,他看向焦同子的目光,已经带上了一点怜悯之色。
这修士,疯得很彻底。
焦同子却毫无所觉,反而面露疑惑。
“没有踏足归真?不对呀!”
他抓了抓头发,苦恼道:“我最近梦里,梦到陈君的时候,他分明威势无双,甚至一手开山,神通压制了连同师尊在内的八宗掌教!按着之前他突破长生的经验来说,理应是又有进境才对!”
“……”
你整天梦里都梦到些什么?这也太危险了吧!
灰鸽子一时不知该不该接这个话,毕竟在秘境中提及掌教师尊,那是很有可能被他注意到的,自家师兄是半疯半癫,有恃无恐,但自己可还清醒着呢。
想了想,他还是当做没听到,便将此来的原因说出:“他虽未归真,但确实是弄出了一件大事,师兄可知道泰山之劫?”
焦同子闻言,便问道:“你是说,最近几日东岳的种种异变?”他面露兴奋之意,“怎的?与陈君有关?”
东岳泰山的变化?
那入侵之人一听,也不由凝神。
第四百六十二章 闻扶摇而上九天
“这泰山上,可是一出好戏啊……”灰鸽子竟也是个消息灵通的,说起泰山之事,有如亲眼所见。
他自最早江湖人士齐聚泰山说起,又谈及敬同子、吕伯命、定门子几个修士先后登场,上演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套娃连环锁,乃至最后的奇诡变化——
“最后的局面,分明是有世外高人插手,师兄,你也听师尊提起过了,咱们这阳间,被封闭了八十一年,莫说是世外来客,就是就地飞升,都会受到影响,所以这能够插手人间的世外,必然是厉害人物,是费劲了心思、拐弯抹角的想办法干涉世间的,这等人物既然出手,断然没有失手的道理!”
而且,他显然是经常给焦同子讲故事,这泰山上的情景经他的口这么一讲,抑扬顿挫的,不光焦同子听得入神,就连那入侵之人都不由着紧,不知不觉的又靠近了几步,几乎就要走到了那座泥塑的边上了!
不过,这人毕竟身怀使命,即使入神,也有目的,这会听到有关世外的消息,立刻就打起精神,心底更是惊疑不定。
“那东岳泰山之名,就算是吾等都如雷贯耳,本身就是天地之间,阴司的门户之一,之前的异动居然还涉及到世外,莫非真是那个妖尊要寻之人?”
这般想着,他越发确定,得往那东岳走上一遭,不由听得更加入神、仔细起来。
这时,就听那灰鸽子将翅膀一挥,扬声道:“眼看着这局面就陷入了绝境,莫说是凡人,就连几家修士都一筹莫展,更被镇了神通肉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世外之人,要借一少年武者之身降临,若说这少年,根骨上佳,便是修行,该也有成就,若真个被炼为化身,必是苍生之劫!但说时迟、那时快,就听一声厉喝,跟着天空一声巨响,陈君他……”
他顿了顿,又加重了音量,字字铿锵:“就此登场!”
“好!”
焦同子听得是眉飞色舞,那模样是恨不得也能亲眼旁观。
灰鸽子也不啰嗦,紧跟着就讲道陈错现身之后的情景。
不过这部分说的,就没有之前详细了,颇为笼统,只是多了许多形容词,讲出了一股浩大气势,待得几句过后,便道:“最后,那世外之人终是被陈君,借着天劫雷霆逼退!”
待得一番话说完,灰鸽子长舒一口气,再看自家师兄,却惊觉焦同子正满脸凝重,站在远处,面露思考之色。
“师兄,怎么了?”他略显担忧的问道,毕竟自己这师兄自从在星罗榜中意斗失败后,就处处都透露着古怪,由不得他不担心。
结果,他这么一问,焦同子却像是猛然惊醒。
“师弟,你眼下虽有宝贝,可以远远窥视,但到底还是有着距离和隔阂,不能真切感受,但从你之前的描述来看,陈君纵然没有归真,也该是离着归真不远了,甚至只差一步!”
“……”
灰鸽子很想问一句师兄,是如何从自己的话语中,得出这般结论的,要知道,他和几个远远围观之人,近乎全程观看了泰山之变,都还摸不清那位临汝县侯的底细!
只是,不等他真的问出口,就见焦同子浑身震颤着,整个人的气势陡然齐声,身后更有阴阳两气化作灵光,交替流转,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交融!
霎时间,四周震颤!
原本已经平静下去的湖水,一大半都开始沸腾,水汽飘散,化作氤氲烟气,汇聚过来,缠绕在焦同子的周身,被他一口气吸入!
瞬间,淡淡的虚影在他的背后一闪即逝!
旋即,一股澎湃气势呼啸而起,将这秘境的天上云层搅动!
秘境深处,福德宗掌教周定一本与七人一同盘坐,这时心有所感,不由睁开眼睛,旋即露出无奈笑容。
边上,一个女子低语道:“师兄,你莫担心,他总要将这条邪路走了碰壁的时候,才会重新醒悟过来,到时候大破大立,依旧还有希望。”
又有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可惜了,本是一个好苗子,却生出如此心魔,路走窄了,不过眼下确实不是理会此事的时候,毕竟,将有恶客要至!”
“师兄,你又来这套。”
看着瞬息间修为大进的师兄,灰鸽子却没有那么淡定,只是他的表情却是复杂至极,那是震惊混杂着羡慕的表情。
在他的眼底深处,还有几分跃跃欲试之意。
他甚至又想起一事,正是扶摇子陈方庆走出神藏的消息传来时,这位师兄得知其人已经踏足长生后,便直接突破了瓶颈,一步长生!
在这之后,每每有陈方庆的消息传来,这位师兄都能从中分析出个一二三四五来,然后就部分三七二十一,修为蹭蹭蹭的增长!
须知,这修士即便长生了,也并非一劳永逸,想要继续寻道,每一步都至关重要,同样也意味着每一步都十分困难,有些修士可能一百年,都未必能有多大进境,甚至一直到陨落,都看不到归真的希望。
长生久视,若不得寸进,便是心神俱疲,往往就会招来心劫,所以这条路本是一条厚重难行的道路。
但……
这本该是苦涩的道路,在自家师兄的面前,却仿佛没那么痛苦,甚至有几分荒诞,因为自家师兄现在修的既不是气海,亦不是香火,也不是五气,修的是……
消息。
“这……这个人真的是个疯子?这……他听了个消息,便修为大进啊!”
泥塑的后面,那潜入之人则是满脸的不解与震惊。
他亦是一路修行过来的,甚至因为功法残缺,难得日月造化之全貌,所以耗费的时间还是人族的几倍!
因此,当他瞧见这个旁人口中的疯修士,只是听了几句话本评书,就忽然功力大进,那是真的被惊到了!
“到底是终南山功法玄妙,还是这人虽然疯狂,但根骨资质远超旁人?是妖尊口中,那种能够顿悟之人?所以一星半点的消息传来,就能立刻生出感悟?可他这模样,看着也不像啊,又或者……”
想着想着,这人心头一跳,竟是不自觉的抬头,看向那座雕像。
“是因为这座神像?这只鸽子飞过来之前,这疯癫道人正对着这座神像念叨着……”
忽然,一个疑问跃上心头。
“话说回来,这到底是何人的神像?为何会被立在此处?如果那疯癫道人真是得益于此,那这人可不简单,会不会就是妖尊所寻之人?”
顿时,这潜入之人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于是……他偷听的更加用心了。
但这次说话的,却不是那只鸽子了,而是那个疯子。
“师弟,莫在摆出这么一副模样了,你也不是第一次见为兄这般进境了,听为兄一句劝,早信陈君,早日成道!”
“……”
“又不说话,”焦同子摇摇头,“你可以自己算算,毕竟你如今得了师尊之助,可谓消息灵通,那不妨溯源回首,瞧瞧自大河开始,历经神藏、淮南,还有那南陈的建康,我听说那处前些时候有些变化,引得门中长老派人探查,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足以说明一件事……”
“何事?”灰鸽子心中微微动摇。
“陈君走在正确的大道上,”焦同子的表情格外郑重,连声音都低沉了许多,“既然如此,我等何不追随?”
这话,就连那入侵之人,都受到了不小的触动。
“看他这模样,可不像是疯癫之人!”
灰鸽子显然也被师兄这股正经劲儿给镇住了,迟疑了一下,说道:“就这一点上,可能敬同子与师兄不谋而合,他……”
“敬同子?他除了被困在泰山,落入他人之局,还有什么动静?再说,这小子不是被逐出师门了吗?”焦同子的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
灰鸽子定了定心神,这才意识到,自从师兄“疯”了之后,师门的种种动向,都不会有人来与他深谈。
“他是主动退出,为了方便干涉齐国朝廷,不然这牵扯之下,师门就要承受反噬,”灰鸽子简单介绍,随后就回到主题,“他这次陷入困境,被陈君解救之后,便自告奋勇的留下驻守,在我归来的时候,他正在向陈君讨教……”
“失误了。”焦同子脸色凝重,“我这是碰到对手了。”
说话间,他也不再和灰鸽子说话了,转身就走,一步十丈,转眼就走出了竹林。
立于其人肩膀上的灰鸽子一懵,遂问:“师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做什么?”焦同子理所应当的道:“自然是去登泰山!陈君有如此战绩,理应震惊天下,我去为他庆贺!”
“……”
灰鸽子顿时沉默了。
那潜入之人的思绪也是一阵错乱。
“这好端端的,他怎么说走就走?之前毫无先兆?”想着想着,他忽然回过神来,心道:“这人若真个疯癫,那我何必去揣测他的心思?我能有他的思绪广泛?”
一念至此,这潜入之人反而镇定下来。
“不过,这人要去泰山,我却可以尾随其后,找个机会,甚至能取而代之……模仿疯子怕是不易,但找个机会结交,或许可行,嗯?不对啊,不是说此人被软禁了吗?既是软禁,为何还能行动自如?”
带着疑惑,这潜入之人还是跟了上去。
不过,等他走出了太华秘境,才注意到,这山外的云层中,竟有许多道人与……
兵卒!
那一个个修士,还只是寻常道人的打扮,只是衣着不似中土之风,但诸多兵卒,却个个身材高大,有的披黑甲,有的穿金箔,个个都是气血充盈,血勇之气化作狼烟,自天灵冲霄!
粗略一看,竟有成百上千人,持刀踩云,将整终南山座山给围了起来。
见着这一幕,潜入之人惊疑不定。
“道兵?”
昆仑秘境,蟠桃林中。
长发男子看着手中玉简,微微一笑。
“终南山之劫也要开始了,”他抬起头,朝身边看去,“你觉得,这太华山与终南山,哪家秘境会先被攻入?”
在他身边,站着一名黑衣女子,头戴头戴斗笠,黑纱遮面。
女子摇摇头,道:“尊者之算,我却是窥不出来。”
第四百六十三章 尔虞我诈,智叟欲移山
诸云笼山,风云变幻。
焦同子一走出来,都感到了浓烈威压,抬头看天,啧啧称奇。
灰鸽子的鸽子脸上更是流露出凝重之色,他道:“这是哪里来的人?竟敢直接打上咱们山门?莫非……是和周国那边的动静有关?本就听说太华山的山门也被人给……哎?师兄你怎么?”
他身为福德宗的一员,见得这外面的情景,自然是心头惧震,他思量着前后关联,语气低沉的分析起来,可这话才说到了一半,却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从焦同子的肩膀上摔落!
竟是这位福德宗前任首席弟子,直接架起了云朵,径直朝着山外飞去,居然是对这漫天的修士、道兵不管不顾!
“师兄!师门遭此局面,莫非你还要离去?这岂非是大事之时做了逃兵?”灰鸽子的声音顿时严厉了几分。
“师弟,你这是本末倒置了,”焦同子却哈哈一笑,“我此时离去,实是向着险处行,须知咱们这终南山到底是占着地利,外面大阵连绵,里面更是幽深莫测,便是你我这等门中弟子都不知深浅,现在这些人敢打上门来必有依仗,我这时冲阵,正好一探究竟!”
说话间,他已到了山脉边缘!
这时,一片片云朵坠落下来,正是几名持着兵刃的兵卒,身上气血狼烟如火,挥舞兵刃之间,竟有雷霆显现!
刀锋缠雷,展开云雾!
这雷霆落下,居然有罢黜神通超凡,直指凡俗寻常的意境!
灰鸽子心神猛然恍惚,感到魂魄摇曳,似要从鸽子中滑落,不由一惊。
“我本就是魂魄寄居鸽子身,乃是神通衍生的结局,现在居然受到了排斥!这些道兵,莫非有着和陈君相似的能力?”
转念间,灰鸽子稳住心神,随即就注意到,那天上一撮撮的云雾落下,赫然是要朝着自己等人聚集过来!
莫名之间,更有一股约束之力从四面八方蔓延而至,要禁锢他们的身形!
“这似是某种阵势?这些人,无声无息的在终南山周围给布下了大阵?这是如何做到的?”
正在想着,却见焦同子却长袖一甩,手捏印诀,朝着那几名道兵一指。
“法也空,道也空,心也空,自此万事皆空,心中生二念!乱乱乱!”
待得此言落下,一点微光闪过,这焦同子心中升起两朵火焰,那火焰一跳,便失了踪迹。
倒是对面的几名道兵,忽然一阵错乱,将手中的兵器都给扔了,直接捂住了脑袋,在原地惨叫起来。
灰鸽子一愣,面色凝重起来。
这是……师兄之症,竟被他修成神通,开始人传人了不成?
恍惚间,他竟从每一个道兵的双耳中,听到了不同声音,似是在辩论、争吵,更有两道虚幻之影,在道兵身上左右摇晃,似乎要从体内挣脱出来!
惨嚎声中,焦同子微微一笑,带着满脸惊讶的灰鸽子从容而去。
待两人离去之后,几名道兵的头颅纷纷炸裂,红的白的四溅。
云层之上,有一名白眉老道心有所感,低头看了一眼。
边上,就有一名青年道人过来禀报:“师父,又有人突围而去,是否要去追捕?”
白眉老道摇摇头,道:“能够突围出去的不是简单人物,由他去吧,眼下还要集中精力于这笼山大阵上,若不能如谋划那般,将整个终南山都摄取起来,移山转脉,嫁接到长安之侧,那即便是吾等再如何施为,也无法攻破终南秘境!”
说话间,他的眼中闪过一点迷雾。
边上的青年道人则是一脸敬佩的道:“师父此计,可谓瞒天过海,就是那周国的皇帝也不曾预料到,他将道兵派遣过来,本是利用我灵龟岛之势,为他火中取栗,殊不知师父将计就计,待得终南移位,就该他为吾等前驱了!”
轰轰轰!
话音落下,下方的终南山骤然震动!
一道道复杂的道纹阵图在这终南山各处绽放开来,转眼就将整座山笼罩!
“真正的考验到来了!”白眉老道立刻收敛心神,神色凝重,“终南大阵已启,我等须得撑住,如此,等那周国攻伐过来,侵吞了齐国大半国土后,其熊熊之势,方能为吾等所用,融入大阵!”
轰隆!
说话间,整个终南山震荡了一下,那山体山脉的边缘之处大地开裂,烟尘滚滚,更有诸多村落崩塌,掀起凡人的哀嚎!
烟尘飘荡之间,缓缓升腾,在高空汇聚,渐渐勾勒出大阵轮廓……
“这些中土修士可真会搞事,这等手笔,就是在北俱芦洲,也不多见!”
半空之中,那潜入之人身化道兵,凌空行走,远远地看着这片天地的变化,感受着内里气运的消长,也不免露出惊容。
“当年的中土修士,个个自视甚高,行事或者高傲,或者潇洒,或者从容,虽惹人厌恶,但至少还有几个让人敬佩,那晋人道隐子,更是天子纵横,连兄长都曾夸赞,怎的等我等再来中土,见到的,都是一个个疯子?”
摇摇头,他深深感到此处乃是是非之地,不愿沾染。
“还是先尾随那两人,往东岳泰山吧!”
“东泰之地,翻身顾祖,东海外荡。河江前回,粹产孔圣,及贤贵凝聚!实乃三干之龙最尊之地!为中原龙气之精粹!是以那位至尊,才会顺势而为,要以此处为根基,炼化十万兵马之气血,凝聚履世之身,则上可以避九九之数,中可以搅动尘世风云,下更能真正扎根凡间,化假成真!”
泰山之巅,已经平静许多,江湖众人尽数离去,只剩下几名修士。
损毁了半身的吕伯命,正对坐于石上的陈错诉说此番泰山之变的缘由。
“据我所知,那位至尊之所以如此做,是应一道人之请……”他观察着陈错的表情,揣摩其意。
但这一看,却未得半点信息,陈错不言不语,表情如故。
倒是敬同子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些海外修士,真是胆大包天,处处算计,还相互勾连,待大劫过后,统统都要飞灰湮灭!”
吕伯命不理会这话,但见陈错神色如常,迟疑了一下,又道:“话是如此,仿佛泰山之事,是为了辅佐周国局面,但在我看来,却……又有几分顺水推舟之意。”
陈错终于问道:“此话怎讲?”
吕伯命微微松了一口气,跟着就道:“我所得之命,其实颇有古怪,按着此令而言,纵使齐国崩坏、大局不存,甚至在周国的布局和谋划尽数破灭,也要确保化身成型!”
第四百六十四章 明枪暗箭,古朽窥洞天
“如此说来,那世外之人搞出如此大的阵势,其目的都不是干涉天地局势,而是要凝聚一具化身!这化身之算,还在大劫布局之上?甚至有几分,要用大劫之变为掩饰,促成此身降临的意思,这里面虚虚实实,实难确定。”
陈错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这修行的第四步,要参悟虚实,方能归真,但修行本是修心,将虚实之法运用到策略和计谋上,亦是修行的一种,自是引人重视。
更何况,那世外之人用来凝聚化身、炼化世间之身的准备,如今都落到了自己的白莲化身身上,虽然当下他并未发现隐患,却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这般想着,就有淡淡的雷光,在这具白莲化身的四肢百骸中穿行,气息渐渐幽深,将心口处的一点金色血液镇压、封印!
而他的意志更是顺着泰山延伸出去,蔓延到了周边广阔的土地之上!
只要一个动念间,陈错的意志便能在这个范围内搬运天地之力,甚至行云布雨、开山裂渠!
不过,每当他要动念离开,将这具化身挪移出泰山,立刻便生出刺痛之感,心念隐隐就要分裂,仿佛只要踏出泰山,这具化身就会分崩离析!
“这并非是幻觉,而是近乎于预兆,这具化身明着看,似乎没有问题,但暗地里却已受限制,一旦离开泰山,那一点金色血液就要重新分裂出去,再生血雾,重演浩劫,令那世外之人再临!这就意味着,我这人道化身是不能轻易离开泰山了。”
一念至此,陈错看向不远处正在打坐调息的宋子凡,思量片刻,又问吕伯命道:“除了这泰山之处,你可还知道那人有其他的布局?想来他既有谋划,前后时间跨度,足有几十年,不该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吧。”
“这……因着至尊有诸多眷者,各司其职,各有分工,而今分别前往天下各处,所以其他地方的布局,贫道着实不甚清楚,”吕伯命说着说着,迟疑了片刻,却忽然道,“不过,在贫道等人所得之令中,还有另外一事牵扯,我等是明面上来此,而暗中还有一人,去了那……”
他指了指南方。
定门子见着,欲言又止,但终是没有出声。
敬同子则眉头一皱,道:“此事牵扯到南边?大陈?”
吕伯命却摇了摇头,说道:“比大陈还要往南。”
南疆,连绵大山,连绵起伏,仿佛没有尽头。
密林之中,鳞虫隐现,走兽飞禽如影穿梭,时而有迷雾笼罩,时而有诡声环绕。
一名道人正在林中前行。
这道人的模样居然与那吕伯命有七分相似,此时一步一停,感受着周遭迷雾中蕴含的淡淡毒素,默运玄功,以作抵挡。
忽然!
前方斑斓光影一闪,竟是多了两人,身上披着兽皮,腰间缠着羽毛。
二人脸上还涂着古怪的脸谱,持着长矛,拦住了去路。
这道人见着这两人也不意外,反而拱手为礼,道:“贫道吕伯性,见过两位,贫道此来,是为了拜见毒尊,还望两人引路。”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枚血色令牌。
对面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开口出言,但却不是中原之语,音节古怪,几句之后,其中一人忽然话锋一转,说起了中原官话:“你这个道士,要找吾等祖神?”他的腔调略显古怪,却已能听懂。
“正是。”道人微微点头,将那令牌递了过去。
对面两人接过令牌,打量了几眼之后,交头接耳了一番,那说着中原官话的男子就道:“你把眼睛蒙上,跟着我们过来。”说完,他扔了一根漆黑布条过去。
道人接住之后,二话不说,便蒙住了双眼。
那两人递给他一根细竹,让他抓住,跟着便转身领着道人前行。
三人穿林过溪,走过了茂密森林,来到了一座石山跟前。
一阵凉风吹来,领路的两个人竟是在这一阵风中化作无有!
而道人吕伯性眼上盖着的布条,一下子就化作一条毒虫,在他的脸上攀爬,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化作一缕黑气,钻进了鼻孔之中!
“啊啊啊!”
道人立刻捂着脸惨叫起来,好一会才恢复过来,只是双目已然通红,眼中的世界竟与刚才截然不同——他见得这石山顶上有一缕烟气缓缓升起,直达苍穹深处,延伸到了幽深而不可言明之处。
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落下来,竟令他有几分窒息。
“这是……”
吕伯性心头一震,心下惊骇,倏的脑中一阵刺痛,周遭景象天旋地转,化作斑斓光影,整个人更是跌落下去!
不过转眼间,又脚踏实地,只是吕伯性再定睛一看,哪里还有密林石山,竟已到了一片漆黑殿堂中。
殿堂深处,盘着一道庞大身影,通体模糊,似人似蛇,变化莫测,更有种种迷雾笼罩。
只是因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这吕伯性便又惨叫一声,捂住了刺痛的双目,心神剧烈震颤!
两道鲜血从他的眼角流出,浑身上下骨骼震颤,被一股滂沱之力压倒在地上。
淡淡的、充满着威严的话语,从四面八方传来——
“胆子不小,竟直视本座,你来之前,没有人提醒过你吗?”
不过是一句话传出,吕伯性已是心神震荡,双耳又流淌鲜血,整个人委顿在地,气息衰落,却不敢多言,只能勉强撑着,然后收敛心念,低下了头,拱手道:“见过毒尊。”
随后,他颤颤巍巍的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玉盒,又道:“在下吕伯性,乃游鱼岛昌北真人门下,特来拜见,此乃师尊所备薄礼,请您笑纳。”
“你是昌北的弟子?他离开十万大山,也有一千多年了吧,居然还记得本尊。”那声音说着,话音一转,玉盒中承放着的,是民愿结晶?”
“此乃真龙之血!”吕伯性心中一动,将那玉盒双手捧过头顶,“取自北边齐国的国主!”
“善!”
一声落下,吕伯性手上一空,已无玉盒。
“果然是真龙之血!虽是驳杂,却也有一点真性,正好!正好!前些年,有欲转世之仙死于三界缝隙,本座正想着将祂那破碎洞天牵引过来,侵染仙蜕,原本担心耗费太多,有了这条凡俗真龙,正好作为资粮补充!”
第四百六十五章 引火者不知其妄
吕伯性低着头,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待得对方说完,他犹豫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多问,只是心里盘算着,要如何将此来真意说出。
那个声音又道:“说吧,有什么要求。”顿了顿,他的语气带上了明显的笑意,“不远万里的将真龙之血送过来,还以玄冰玉盒承载,所求自是不小。”
吕伯性听到这,自然松了口气,随即赶紧低着头道:“此番过来,是想请至尊出手,对付一人。”
“区区一滴真龙之血,就妄图让本座出手?”
一听这话,吕伯性立刻就有几分心急,赶紧道:“尊上,这真龙之血也只是一个开始,后续……”
“空口白话,不能为凭。何况这大变、大劫之时,稍微一个不小心,出手就要招来祸患,这点你自然清楚,莫说是一滴龙血,就算你被齐国皇帝带过来,也不值得本座为此出山……”
吕伯性彻底急了,他道:“尊上既已手下拜礼……”
“莫急,莫急,”那个声音不急不缓的说着,“本座既然收了东西,自然会给你个回复,这是因果交换,才能两不相欠,而且你想要对付的那个人,算起来,与本尊也算有些过节,所以……”
听到这里,吕伯性忽然感到,脖颈处一阵冰凉,跟着就是“嘶嘶”的声响,竟是一条通体赤红的细蛇,在脖子上攀爬,也不知是何时趴到了身上!
顿时,吕伯性心中警兆大盛,有心躲避,却不敢动弹。
这蛇的头上有着一个大肉瘤子,吐着信子,舔舐吕伯性的脖颈,所沾之处便都是火辣辣的。
“你既送来一滴血,本座便出手一次,你带着这条重尸蛇,见着要对付的那人,便直接将它放出,一招之后,那人便该毙命了,若还活着,则是天数如此,今后就不要想着对付此人了,行了,去吧。”
话说完,就有一阵疾风吹来。
吕伯性还待再说,可那疾风扑面而来,令他嗓子里的话难以出口,待得疾风散去,他回过神来,已是回到了密林之中,游目四望,分不清方向。
只剩下脖子上的那条细蛇还微微作响。
吕伯性战战兢兢的将那条蛇拿下来,手一翻,拿出来一块檀木盒子,小心翼翼的将这重尸蛇装了进去。
做完这些,他长舒一口气,回忆之前与那位毒尊的对话,心生明悟,不由苦笑起来。
“果然不愧是人间至尊,分明已经知道了我的来意,才会说自己和那人也有因果,但按着这位的说法,他只出手一次,如果能成,固然是因果两清,如果不成,那也不能追究,否则怕是会有祸患,可我等海外修士此番来到东土,也都是身不由己,尤其是那望气盟主,更是领着人围攻太华山,这已经是接下仇怨,哪能是一击不得手,就能挥袖离去的?”
摇摇头,他架起遁光。
“只盼着这位至尊的一击,能将事态平息吧……”
“泰山之事不成,这各处的布局就都变得捉襟见肘了,多了很多破绽,以至于不得不去寻求外力援助,牵扯更多势力,但这般一来,终是不妥,环节越多,事情越是难成,前路亦更加扑朔迷离……”
太华山脚。
望气真人叹了口气,旋即将目光投向前方。
前面,乃是血色阵图,中央处盘着三道身影,两南一女,正被一块玉如意镇着。
那如意此刻震颤不休,有近似于粉末的光点不断飘落。
看着这一幕,望气真人又叹了口气。
“这太华山弟子虽少,却都是天资过人,那陈氏扶摇子且不说了,如今都成了那等人物的心腹大患,就说这三个,虽然都算不上长生久视,却个个意志坚定,得靠着修为强行镇压,更不要说……”
这般想着,他朝边上望去。
在靠近这座独院的南边,居然多了一座小山!
只是这座山通体都是岩石构成,不见半点草木,山体上更是刻画着一道道复杂的纹路,隐隐泛着光辉。
“真是令人羡慕的门人弟子,如果不是太华山气运衰败,注定要破败,等这些弟子成长起来,门中中兴是难免的,可惜,我等的算计,也是这太华山的命数之一,若非如此,就算是我,也不敢真个出手!”
想着想着,他收回目光,接着朝南边看去,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辉,随即神色微变。
“这南北的气运,又有了不小的波动,该是那位临汝县侯又做了什么,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必须得将他引过来了!”
这般一想,望气真人摇摇头,随即捏起印诀,浑身灵光法力一涨,顺着这手指往前面一指。
霎时间,面前的血色阵图泛起光来,照亮了太华山外的大片天空!
阵图中央,穷发子、垂云子、奚然三人原本盘坐不动,双目紧闭,宛如泥塑,这会却猛然惊醒,随即,其性命魂魄竟被强行摄取,要从体内抽取出来!
霎时间,就见三人身上隐隐显化魂魄虚影,要自肉身中剥离!
这般痛楚,就像是凌迟割肉一般,纵是铁打的汉子,也是难以忍受,师兄妹三人本不愿意在贼人面前显露弱势,但那般剧痛到底是刺激了本能,还是惨呼出声,然后生生忍耐。
可魂魄之影,还是被一点一点的抽离出去!
“你……你……”穷发子咬牙切齿,“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便是,将我师弟师妹放了……”
“这可不成,因为你等本就是鱼饵,那可是一个都不能少的。”望气之人说着,手中忽然放出一团雾气,直接融入那阵图之中。
雾气飘荡,像是被无形旋涡卷动着,慢慢遍布各处。
“因缘牵连!感同身受!逆流溯源,疾!”
伴随着一道法诀传出,穷发子三人身上的白玉太华白玉竟被刺激着飘起,各自显化出一句话来——
“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
“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
随后,这一道道话语尽数崩溃,朝着几个方向四散分去!
看着那飞出去的一道道光辉。
望气真人却是心念猛地一跳,居然生出一丝不祥之感!
顿时,这位海外老修生出几缕疑惑。
“这般变化,竟和之前的推算不同,何以至此?按理说,这太华山已是落入衰败……”
这时,随着一道光辉落入院外的石山上,那石山剧烈的震颤,甚至有汩汩鲜血从中流淌出来!
第四百六十六章 心火雷霆各显灵
嗖!
光如玉落,坠入陇南仇池山。
霎时间,一股恐怖的威压爆发出来,聚集此山的诸多妖类纷纷惊颤起来。
其中几个妖王更是急急冲出了洞窟,架起妖风、黑云聚在一起,个个都是满面惊恐!
“那位大王何以又生怒意?俺们可都服软了!”
“谁知道!”
“你说,咱们现在要不要过去请个安?”
“该去,不然一个罪名下来,又是杀劫!”
“不可,此时那位心神不愉,万一你我被殃及池鱼,岂不冤枉?”
众长生妖王面面相觑,进退维谷。
就在这时。
轰隆!轰隆!轰隆!
群山震动,淡淡的寒气急速蔓延,转眼遍布山脉。
草木凝结,飞禽走兽瑟瑟发抖。
一道身影自深山中走出,所过之处,万物冻结!
蜀地南端,鲁窟海子。
水面平静,月光洒落湖面上,涟漪荡漾,有粼粼波光。
忽然,一道光辉划过夜空,落入湖中。
叮!
轻响声中,湖面的平静已然被打破,一道道波涛浪头呼啸而起!
水面之下,忽有偌大阴影浮现,自深处浮起,转眼就充斥了小半个湖面!
随着一股浩大威压降临,整个水面疯狂的沸腾起来,跟着一头大鲲破水而出,其头上有一名道人,迎风而立。
无边瀚海,生命死域。
此处经历了白日的炽热,在夜幕降临之后,又陷入了极寒,以至于万物死寂,不见半点动静。
但随着一道白光落下。
忽有这沙漠忽然如同水面一样翻滚起来,一座座沙丘隆起,转眼竟成一座座高山,那山中有丝丝缕缕的黑色丝线蔓延。
这黑线中蕴含着的,竟是浓郁的生命气息,和无边瀚海的死亡意境骤然相反,格格不入。
一阵狂风吹过,黑线一根根的聚集起来,缠绕成一道人形轮廓。
浓烈杀机笼罩了这一片沙漠。
沙漠地下,传出一道道畏惧之念,瑟瑟发抖。
突然。
狂风吹来,扬起一层层的风沙。
人影消失风中。
南陈,建康城。
陈错坐于书房。
他看似闭目养神,其实是在感悟着白莲化身的变化,以及化身心口处的一点异样。
“这心口近乎成为了窍穴,其中镇压着的血液,蕴含着神灵气息,但并不需要香火浇灌,这莫非就是盘古道的玄妙所在?”
他正在想着。
忽然!
一点警兆在心头闪过,他收起思绪,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
一道洁白的光辉从天上落下。
他伸出手,接住了这道光辉。
顿时,三道惨呼在耳边响起,其中蕴含着一股竭力忍耐的意思,但正因如此,那声音中的痛苦之意,才显得更加浓烈。
随着声音同来的,还有三道正在被剥魂取魄的身影。
三人被大阵镇压,神通灵光近乎消耗殆尽,宛如风中烛火,在寒风中摇曳,三人的生命之火,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嗡!
见得这一幕景象,陈错的表情骤然一顿,跟着便阴沉下来,眼中灵光涌动!
体内,坐于明月的心中神,忽然间灵光暴涨,那光辉跳跃之间,像是燃烧起来了一般!
轰隆隆!
整个建康城的天空,原本还是晴空万里,能见得明月星辰,但突然之间就乌云密布,一道道雷霆在云雾中翻滚!
恐怖的、狂暴的、杂乱的压迫感降临下来!
瞬息间,就像是突然天降瓢泼大雨,覆盖了这座城市的四面八方、各个角落,连城外的山河沃野亦在其中!
但不同于真正的大雨,这股压迫感无形有质,无孔不入,不光落在实处,更落在人心之中。
于是,在这一刻,无论是普通的黔首布衣,还是那些达官显贵,乃至是身具神通的超凡修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猛然落在心头!
寻常的凡俗之人,在这瞬间只感到了身心沉重,被一股愤怒情绪笼罩心灵,进而被感染,便就感到胸中憋闷,无名火起,忍不住发泄出来!
瞬间,这城中、城外便多了争吵、纷争!
便是许多江湖中人,都控制不住念头、拿捏不住气血,瞬间气血沸腾,生出争勇斗狠的局面!
“塞少!赛少别打了!这特某人是你的远房表弟啊!您如今尽得雷家双拳之真传,已是江湖好手,拳脚甚重,再打下去,要死人了!”
“一派胡言!我那表弟明明是姓狄的!哪是这般模样?你瞅瞅这个笑容,一见就来气!让你笑!让你笑!”
“泽公子,你也劝劝你师父吧!”
……
如这般场景,正在全城各处上演着。
甚至连那一座座贵胄、官吏的府邸中,亦是人人压抑,仆从、家丁之间的矛盾爆发开来,原本放在台面下的勾心斗角,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拳打脚踢!
混乱不断蔓延,整座城池都被凝重笼罩!
皇宫之中,那位九五之尊与身边之人亦受到了影响,感到了一股无名火起,更在天上雷霆呼啸中,感到了一股莫名压力,进而生出了恐惧!
“又是什么神通之人侵袭建康?”
陈帝陈顼压制住心中怒火,走出宫室,抬头看着天上的乌云雷霆,熟练的猜测起来。
此念一起,紧接着他又熟练的招人过来:“速速去请供奉楼……不,摆驾临汝县侯府!”
结果他这边刚有动作,一道紫气落下,顿时这宫内宫外的侍卫、宦官、宫女尽数僵在远处。
陈顼见着这般情景一愣,旋即就明白过来,赶紧行礼。
果然,那道紫气凌空一转,化作陈霸先的模样。
“瞧你这怂样!”祂一显形,便眉头紧锁,训斥起来,“既为一国之主,危难临头,想到的第一件事,竟是闪避!”
陈顼就道:“太祖误会朕了,朕非要托庇于方庆,实乃他位格甚高,朕便是皇帝,亦不敢调度,是以要亲自过去拜访。”
这话一说,陈霸先脸色顿时好看起来,点点头道:“这还像个人话,不过你也不用去了,因为这并非是哪个不开眼的又来挑事,而是有人惹怒了方庆啊!”
“什么?”陈顼一怔,“太祖此意,是说这城中局面,是因方庆之故?因为他心有怒意?”
见得那位护国神灵点头,陈顼满心惊骇,再看那漫天雷霆,一时竟是呆了。
摄山之上,有一灰袍男子立于闪电,他眼神淡漠。
“中原南朝,还是有些人物了,这人该是那淮地之主,不知是否妖尊要寻之人。”
说话间,几道虚实不定的凄惨龙魂显化,在他的全身上下游走。
第四百六十七章 挥手间摧枯拉朽!【二合一】
就在建康城被黑云威压之际,在健康的北边,与齐国接壤的淮地,亦是电闪雷鸣,黑云笼罩,重压浓郁!
淮地之内,万千百姓心惊胆战,亦感到心神不宁,只是这些人心底的无名火尚未升腾起来,就化作香火青烟,遥遥寄托。
最后,在他们的心底,就只剩下了一道泛光身影,这身影充斥思绪,驱使着众人纷纷低头祷告。
另一边,泰山周边,一样是风起云涌,狂风呼啸!
这黑云雷霆先是笼罩了泰山之巅。
远远看去,就像是泰山的上面,多了一张漆黑幕布,上面有电蛇穿梭,而后这漆黑幕布翻滚着,朝着四面八方的蔓延出去!
转眼,便将大山周围三百里之地,尽数遮盖。
顿时,阳光昏暗,雷光四散。
淡淡的烦躁之念,在众生心头滋生。
这山上山下,大山周围,本就因为之前的血雾笼罩、东岳异变而人心惶惶,刚刚有了一点平静的势头,忽然又见得天象异变,心头又生混乱。
哪怕是那些个刚从山上下来的江湖中人,他们原本不想这么快下山,因被陈错送客,才不得已下来,现在一见得这般情景,也不由嘀咕起来,想着山上莫非又有变故?
还有几个本就心存他念的,有心要攀附那位南陈君侯的,更是想要趁此机会,再返泰山之上。
除此之外,因着杂念丛生,这些个江湖众人更有着好勇斗狠的本性,矛盾、争吵已然零星爆发!
结果,不等众人的心思彻底爆发,那天上的漆黑幕布,却忽然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迅速回卷,朝着泰山顶上聚集!
转眼之间,宛如雨过天晴!
倒是那泰山顶上,忽然雷光汹涌!
那原本散溢开来的漆黑幕布,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吸引,竟在陈错稍稍平息心头怒火之后,尽数朝他聚集!
“嗯?”
原本因见着同门受难之景,陈错心头怒火喷涌,以至于那一道道念头化作意马,在心灵奔驰,穿梭于本尊与三身,直接联动了三道化身,以至于处处皆生异象!
陈错的心念,也沉溺于怒意之中,但多年的修行,根基已深,察觉到意念纷乱之后,便收敛心念。
结果这念头刚刚恢复,便注意到泰山周遭的乌云雷霆,居然已与自身的心念情绪结合在一起。
自己怒火高涨的时候,这乌云便如同涨潮的海水,呼啸着朝四面八方的扩展,这会自己一收敛心念,那乌云雷霆,竟又像是退潮一般,迅速收缩,但目标直指自己的心口!
心窍!
这窍中正存着一点血液,更隐隐养着一尊神!
“盘古道……”
基于对那世外黑手的忌惮,陈错自然不会让这些乌云雷霆汇聚其中,反而意念一转,尽数驱散!
“这已经算是隐患了,但窍中养神的法门,倒是可以借鉴,只是现在我却无心情在此事上耽误。”
驱散异状,平息念头。
陈错的心念,自三道化身中缓缓抽离,将全部心神集中于本体。
他位于南陈境内的本体,此时已经离开了书房,步步凌空,就要架云而起!
但就在此时,一缕紫气从旁飞来。
陈错抬手一抓,将那紫气拿在手中,旋即皱起眉头。
建康城上空,也已经恢复平静。
“这陈方庆和南陈的牵扯,果然够深,心念能动天象。”
侯府中,庭衣走出房,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旋即摇摇头。
“他此番下凡,就背负了太多的累赘,缠绕在此世肉身上,得不偿失。”
想着想着,这少女心头微微一动,转头朝城北看去,眼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居然来了个犼精?在中原地界,这玩意儿该是灭绝许久了……”她鼻子微微一动,“这味儿,太冲了,满是尘土、腐朽之气,该是从北边来的。”
想到了,她拍了一下手。
“是了,世间、世外被封闭,世外之人除非如那天吴一般,付出偌大代价,居于夹缝,否则都难以干涉世间。这压在头上的威胁和监视没了,那几个下凡的家伙,自然就不用东躲西藏了,一个个的都开始有动作,要搞事情了。”
想着想着,庭衣迈步前行。
“有意思,不知在这期间,是否有人能支起一道……”
“南朝的修士,不过如此。”
建康城外,摄山林中。
灰袍男子甩了甩双臂,全身上下传出了“噼里啪啦”有如铁锅炒豆一般的声响,而他嘴中的话,却蕴含着浓浓的失望之情。
“果然是与过去的中原不同了,如此中原,颇为无趣……”
在他的身后,倒着十几名修士,个个无声无息,但是身躯与衣衫上,皆有火光跳动。
烈火蔓延,发出滋滋声响。
前方,却还有五名,有男有女,那陆受一、玉芳赫然就在其中。
眼瞅着这灰袍男子迈步走来,陆受一深吸一口气,张口吐出剑丸,遥遥指着那人,口中道:“阁下,既是修士,却趁着城中纷乱之际,意念神游宫中,我等既为大陈供奉,过来问询一句,讨问阁下的身份来历,乃是例行公事……”
“想问我的来历?你等也配?”灰袍男子打断他的话,道:“带着兵刃,存着敌意,自然就是敌人!”
“他们身负守卫之责,见着不守规矩的修士,戒备询问,那是理所当然的!倒是你……”一条紫气神龙落下,化作陈霸先之身,“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招招狠辣!着实有些不讲道理了吧!毕竟,我等才是此地之主!”
灰袍男子面无表情,既不回应,也不反驳,反而是眯起眼睛,打量着陈霸先。
这几位供奉楼修士,现在都知道了这位护国神祇,见得陈霸先的现身,便都松了一口气。
陆受一上前两步,拱手行礼,紧接着就道:“太祖,此人很是厉害,虽是他突然出手,但我等并非没有防备,甚至都持着法器,布下了阵法,却连他的一招都支持不住!”
“这人的厉害,朕是知道的。”陈霸先点点头,“莫说是你等,便是朕,离了大陈,也根本不是此人对手!即便是现在,借着王朝气运,最多和他打成平手。”
这时,灰袍男子再次开口:“原来是依托于王朝气运的虚假之神!”他的声音中带有意思萧索,“本来见你现身,还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意思,想着南朝还是有可取之人的,可惜,你的神通与道行,并不是修行而来,是靠着投机取巧,那就是战胜了你,我亦得不到收获!”
“嘿!”陈霸先眼睛一瞪,“朕求神通,为的就是护卫大陈,哪有你这么多念头?你既来了,又出了手,想必是不会轻易退去的,只是朕有一点不明,你这等人物,来我大陈,到底目的何在?”
“我只是寻人……”灰袍男子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也罢,你并非我要寻的人,但多少有些本事,那还是做过一场再说,记住了,我名银光仙!”
话音落下,他骤然一抬手,那手中发出叮铃声响,紧接着便有泛着火光的砂砾喷涌而出!
淡淡的烟气缠绕其上,竟是炽热砂砾,将沿途的空气都给灼烧起来!
“银光仙?还有以仙为名的,这面皮当真是厚得紧!”
陈霸先早就注意到了这人,柳新观察了好一会,知道了其人的手段,此时既然现身,早就有所防备,大手一挥,就有紫气旌旗落下,遮挡在前!
那旌旗之中,有日月山川、阡陌农田,显得厚重无比,甫一显现,其存在感就急速膨胀,不光要遮蔽一处天地,更要充斥见到这旌旗之人的心灵!
滋滋滋……
结果,这砂砾落在旌旗上,立刻将之灼烧,连构成旌旗的紫气,都被生生化去!
“这般不讲道理?!”陈霸先一愣,露出了惊色,“生生将旌旗中的社稷之力化作虚无,这至少也是归真境的修为!天下间,何时又出了你这等人物!”
“你们中原人的眼界,已经被自己局限住了,一个南瞻部洲又如何能算得了天下?”灰袍银光仙两手一分,铺天盖地的砂砾漫天飞舞,竟开始侵蚀这片天地,将原本的山林土地彻底破坏,化作炽热沙漠!
不过呼吸间的功夫,随着沙漠蔓延,小半个摄山的地貌已然改变!
这银光仙的气势却是急速攀升!
“南瞻部洲?你不是中土之人?”陈霸先脸色郑重,抬手一指,天上立刻就有锣鼓之声,更有万千身影落下,镇住了这一方天地,与那沙漠景象分庭抗衡,“居然要改天换地?为何不受天地之力的排斥?”
银光仙淡淡说着:“天地之力,排斥的是非世间之人,而我所修的沧海桑田录,是记述天下地貌、梳理天下山川的法门,取得是天地之造化,效法洪荒乾坤,最是顺天而为,如何会被天地排斥?被天地垂青还来不及呢!倒是你等人族,行事只顾自己,天地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地!杀人,就是顺天!就是功德!”
话落,脚下一动,挟着漫天风沙,朝陈霸先冲击而去!
被勉强挡住的沙土,立刻烈火冲天,继续蔓延,一下子就将陈霸先与其余修士包裹!
“你不是人!”陈霸先听出几分端倪,可不及明言,就被一股火热气息冲击着,连构成身躯的王朝紫气,都开始崩解起来,要被化入这不断扩大的沙漠之中!
就在此时。
“跑到江左推动沙漠化,简直罪大恶极!若是这大江下游的植被被破坏,造成水土流失,那可是要遗祸万年!居然还有脸说是顺天而为!你这颠倒黑白的功夫,是跟哔哔塞、塞嗯嗯学得不成!”
随着一声落下,天空中忽然传来暴响!
紧跟着,金光漫天,空间涟漪层层爆发,一股恐怖的压迫感瞬间展开!
轰!
那连绵蔓延的沙地,竟被这股无形压力给生生压得陷落几尺!
“什么人?好惊人的气势!”
银光仙停下动作,猛然抬头,但紧接着瞳孔便不由自主的放大!
在他的眼睛中,一个个硕大的金色拳头,正迅速变大!
夜空之中,一座高有十丈的金人落下!
这金人脑后悬着紫色星辰,带着头箍,身上似有百条手臂,其中的一部分拿着许多东西,有五铢钱、九歌录、惊堂木、长镰刀、戒尺等等。
手臂挥动之间,有无数拳影落下,伴有闪电雷霆!
周遭风起云涌,月光汇聚而至,竟是凝固了这片沙敌!
那银光仙心中警兆炸裂,本能的就要挪移躲避,但无论朝着哪个方向几次,却是变幻,与一颗颗砂砾不住交换位置,居然难以离开拳风笼罩!
“时空扭曲?”
心念一动,这银光仙架起双臂,引动沙尘。
这时,竟又有阵阵缥缈歌声传来,令他心神恍惚,而后那一颗颗砂砾竟脱出掌控,仿佛生出灵智,竟被周遭山脉的管辖之权,生生剥夺而去!
狂风呼啸而至,锋利如刀!
银光仙催动身上的灰色衣袍!
那衣袍变作灰云,笼罩其人!
五色神光自天而落,生生刷去了这衣上灵光,将那衣衫刷去!
刹那间,银光仙身上神通崩解、法术消弭,连那灰衣法宝都没了踪影,这一切来得太快,太急,他竟是瞬间面露迷茫。
这时,千百拳影直接落下!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这银光仙被生生殴打,拳拳到肉!
这人立刻全身扭曲,血肉凹陷,七窍喷虹,轰然落地,直接在地上炸出了一个陨石坑来,更吧扩散的沙地冲击的七零八落,彻底崩解!
那每一个拳头打在身上,都有丝丝缕缕的黑色锁链延伸出来!
待得拳影散去,那银光仙已没了原本的人形,变成了一个形似犬、浑身毛发的异兽!
“还真是个妖类,化作了人形……”陈霸先见着这一幕,亦不免咋舌,随即抬头看天。
就见那十丈金人渐渐散去,露出陈错的身影,他一伸手,一根戒尺从无到有、由虚化时。
“太祖,我还有要时在身,赶时间,这人既被击溃,就交给你看守,待我事了,再将他处置!”说着,他将戒尺朝大坑中扔下,一转身,便破空而去,留下了一群目瞪口呆的修士。
远处,以化血秘术匆匆赶来的吕伯性直勾勾的看着陈错离去的方向,微微发抖。
更远的地方,苏定、张竞北、狼豪等听得声响赶来之人,亦是呆若木鸡。
就连隐藏周边,远远探查的玄冰散人、白发神灵等,亦是小心的收敛心念,生恐被陈错注意!
第四百六十八章 修持凌霄在心影
呼——
狂风一吹,沙土四散。
被那银光仙异化的砂砾尽数散去。
轰隆!
被陈错随手扔下来的戒尺,在即将落地的瞬间猛然膨胀,宛如化作擎天之柱,一头扎进了深坑。
伴随着一声轰鸣,化作擎天柱的戒尺直捣深坑,将那现出原形的银光仙镇在其中!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
“这……这来犯之妖,就这么被镇住了?”
玉芳略微颤抖着的声音,打破了这般寂静,也让那一张张惊骇到近乎僵硬的面孔。
好些个人——包括那些后来赶过来的修士,都不约而同的长吐出一口气。
毕竟,他们要么是亲眼见到了那银光仙的滔天凶威,要么就是感受到了强烈的元气波动,结伴过来探查的。
但无论是哪一位,再见到之前金人落拳的一幕,都是心头震撼,心底更是留下了一道影子,在强烈的情绪波动中,这影子就要侵入众人的道心!
玉芳的话,让不少人清醒过来,但心头的惊骇、震撼依旧未曾散去,只是心念既清,他们立刻就都发现道心受到了侵蚀!
“不好!那临汝县侯的神通手段太过诡异,只是震撼了我等之心,居然就强行将身影映入心头,要侵蚀道心!”
“这是什么手段?只是看了一眼,老夫这心里居然就有了他的身影?”
“好家伙,不愧是大哥,这就活在我心中了!”
……
聚集于此、又看到了陈错大展神威身影的人,本就有着不同的立场,赶来此处的目的各不相同,这时发现了侵蚀道心之身影,反应各异。
如那张竞北、狼豪,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不仅不紧张、担忧,反而越发抵定,觉得跟随这等人物,果然是前途光明!
而似那苏定等人,却是惊疑不定,也不管其他,当场就盘坐下来,闭目运神,要理清心灵!
至于那躲在暗处窥视的,大部分都已经收敛了念头,不见了踪影。
倒是那远远观望的吕伯性两手微微颤抖,感到了心灵受到了强烈的冲击,那侵入心底的身影,几乎要化作实质!
不过,关键时刻,他抬起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那条细蛇,入手冰凉,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心中立刻就有了底气,连带着心底那道即将成型的身影也暗淡了许多。
只是吕伯性心头疑惑。
“那陈方庆虽是神通惊人,但我连独尊那等人物都见过,为何唯独对这他印象这般深刻,道心都因震撼,而差点失守,莫非是他的神通手段中,还有什么特别法门?可看他猛烈出手,然后匆匆离去的样子,不该是刻意为之……”
想着想着,他依旧心有余悸,加上看到了那陈方庆已然远离,便不再耽搁,匆匆离开,如避蛇蝎。
“只有一次的出手机会,必须要谨慎才行……”
等其人一走,原本他站着的位置,却多了一名少女,正是那神秘莫测的庭衣。
“原来是他,蛰伏千年,终于也按耐不住了吗?居然先后落下两子试探,应该也发现了陈方庆的情况,想要做做文章,毕竟这两日,那陈方庆的古神本质,已经渐渐暴露……”
“道心被君侯影响到了!”
另一边,玉芳在出言之后,也发现了自身异样,又见着那围拢过来的许多修士,竟是当场就坐地调息,面露不解。
陆受一看出一点端倪,低声道:“这些人因心神震撼,受到了冲击,在心底留下了痕迹,这就像是有些人练剑的时候,一个动作有了疏忽,伤了自己,留下了心理阴影,从此每每习练到这个动作,都会刻意躲避,从而令整套功法走形一样,必须要排除恐惧,方能平息内心。”
“不错!”陈霸先点点头,指着那根立柱,“这会,他们定在心里嘀咕着,这柱子并未彻底镇压了那厮,才能获得一点心中慰藉。”
“原来如此。”玉芳转头朝那根立柱看去,“此番劫难是否真的过去了?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突兀出手?”
陈霸先哈哈一笑,道:“这妖类堪称神通广大,朕虽有大陈加持,但面对他,都差点马失前蹄,不过咱们大陈的临汝县侯更是通天人物,多少劫难都被他化解,远的不说,就说这近的,前些时候建康城灾祸降临,眼看着都要倾覆,却生生被他力挽狂澜!现在,他既然出手了,自然是万无一失!”
本来就是这位护国神祇传信,请陈错出手相助,祂自是对陈错满怀信心,说起话来,更是与有荣焉。
只是其他人多多少少还有些嘀咕,回想那银光仙的手段,暗自猜测着局势发展。
就在这时。
嗡嗡嗡!
那根戒尺柱子居然微微震颤,然后缓缓上升,像是被重物顶了起来!
见到这一幕,那些正在试图派出道心侵蚀的修士们,个个精神大振,如获至宝!
可不等他们振奋道心,压下心中之影,那柱子表面竟浮现出诸子劝学之图,更传出朗朗书声、谆谆教诲!
一声一声接连不断!
那柱子猛地一颤,便寂静下去!
这一起一落的变化,也让众修士的心灵如同过山车一般高低起伏,心头刚刚升起的希望火苗瞬间熄灭。
那本来近乎除去的心中身影,转眼间更加清晰厚重!
甚至比一开始还要清晰几分。
苏定更是苦笑道:“这般变化,不如不变,不仅让我等功亏一篑,更让情况更糟!”
不仅如此,阵阵书声更是化作波纹,冲击过来,略过众人之后,竟让他们有时光倒流之感,恍惚间,仿佛见得自己入门时的修行时光。
“嗯?”
陈错凌空而行,瞬息百里,已然是过了大江。
但就在这时,他心有所感,察觉到丝丝缕缕的香火烟气后发先至,从已然被抛在身后的建康城疾驰而至,缠绕其身。
紧接着,这些香火中显化出敬畏之念,就朝他的胸口汇聚,像是一把钥匙,要叩开一扇门!
“这是要打开我这肉身本体的心窍?”
有了白莲化身的经验,陈错一下就辨出几分缘由,心头一惊,接着心中道人伸手一抓,将那香火烟气抓住,连同诸多敬畏之念,都镇在人道金书里。
“果是留下了隐患,甚至开始危急本体了,等太华之事了结,必须得着手应对!”
转念间,他身形如电,已是跨过大江,越过高山,到了淮地之界。
整个淮河下游,南北两岸齐齐震颤,万灵欢呼,众生朝宗!
一道泛着金光的身影自前方走来,长发金衣,脑后悬着日轮光晕,正是金莲化身。
“此去太华,必有凶险,底牌多多益善!”
陈错这念头落下,那金莲化身已化作一座九品金莲,融入其身!
刹那间,陈错浑身金光闪烁,整个人气势暴涨,多手金身自行显化,身上多了几丝佛家玄妙韵味,又有诸多王朝辉煌光影,那金人脑后的紫色星辰,更是泛起阵阵日轮光辉,照耀广阔山河!
这淮河下游更是河水沸腾,两岸草木急速声张,竟是刹那间就多了几片密林!
林中草长莺飞,万物生机勃勃!
第四百六十九章 余子分明入局中
淮地震颤,淮河两岸异变不断。
连同之前的风云变幻,固然是波及甚广,但有些人因有着底气,所以并不担忧,哪怕地面震颤,依旧阻碍不了他们一心一意的……
“周齐战端再起!东风!”
“周帝的胆子当真是惊天动地,罢黜佛道之事都干得出来!碰!”
“在某家面前,不许尔等说陛下的坏话!就算尔等神通惊人,也一样不许!胡了!”
哗啦啦!
伴随着一阵洗牌声,寿春城将军府中,却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凝重的气氛充斥整个房间。
那一张桌子边上,徐彦名坐着,两名弟子列于两旁,皆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两边,段长久与法灯僧这一道一僧亦相对而坐,一个全神贯注,一个面露愁苦;
对面,北周大将梁士彦正襟危坐,缓缓吐气,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嘴角噙笑。
这四个人原本是被软禁在淮阴城中,但随着整个淮地的秩序逐渐恢复,加上陈方泰在陈错的“指导”下,将这淮地的军政中心彻底树立于寿春,他们也就都被转移到了此处。
眼下,四人的双手都在桌上画圆,将一个个方块搅动的“噼里啪啦”作响。
那立在徐彦名这位海外宗师身旁的楚争道,注意到了梁士彦的笑容,心中很是不快,就讽刺道:“你也就在这麻将桌上威风罢了。”
梁士彦眼皮都懒得抬,笑眯眯的道:“某家大杀四方,你若不服气,可以代师征伐,看能不能将我挑翻,若你赢了,再来逞口舌之快吧!”
楚争道一咬牙,却道:“小小麻将,不足挂齿!你根本不明白,周帝肆意妄为,是闯了多大的祸来!这治国理政可不是这四人围坐的麻将桌,麻将一时输赢,不过是再开一局,但他以一国君主之尊,妄动佛道,这就是捅了马蜂窝,那佛道底蕴深厚,远远超过你的想象!甚至看似寻常的小道观,追根溯源,就能找到八宗大宗,这八宗之怒,可不是一个周国可以承受的!”
这话一说,其他人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梁士彦还是手速如常,划动桌面,淡淡道:“你等可知,为何某家一熟悉了这麻将之法,你等便再也难赢?”
他停下动作,抬起头,锐利目光扫过众人:“这一个麻将桌上四个人,一旦落座,那就是入了局,皆为局内人,其实与天下大势一样,既然身在局中,就该着眼全局,方能取胜。”
说话间,他的双手再次摆动起来。
“就像这画圆洗牌,就暗合阴阳流转之意,而每一局重开,其实都是一次轮回,是真正的洗涤乾坤,再造局势,无论之前如何,一旦洗过了牌,上一局的优势、劣势便都不复存在了……”
说到这,梁士彦的目光扫过身边的几名修士。
“抱着过去的眼光看待问题,就会陷入自己的桎梏中,再无寸进!须知,洗牌之后就是新局,谁胜谁负,看的是手段,不是资历!”
此话,掷地有声!
楚争道竟从这番话中,得了一点感悟,但嘴上兀自不认输道:“打个麻将,还让你打出境界了不成?有本事,你借此入道!”
被软禁于此的众人中,唯有他一人是没有法力灵光的凡人,但在这一刻,几名修士居然从这位凡人将领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压迫感!
尽管众人都被封镇了修为,但本质位格尚在,居然还会被一个凡人所慑,自是格外惊奇。
那法灯僧更是直言不讳的道:“将军这等悟性,不修行可惜了,不如……”
“呸呸呸!某家好好的享受人间富贵,哪能跟着你们一样餐风饮露,休要多言!再开一局!”
法灯僧闻言叹息。
但紧接着,在场的几名修士,忽然神色微变,然后彼此对视。
就在这一瞬间,他们竟然感到,体内被封镇的修为,竟是有了松动,一丝丝法力或者灵光,开始泄露出来!
“这是何故?”
一瞬间,众人思绪万千,这才第一次重视起窗外的异象。
“难道说,这窗外异象,是有人动摇了眼下这淮地的统治?”
正想着,梁士彦已经摆好了面前的麻将,见着几人出神,忍不住提醒道:“怎么了?今日可是不打了?”
“打!如何不打!”
一听这话,众修士纷纷回神,毕竟只是封印动摇,有了一丝灵光法力,又不是脱困出去,他们现在被软禁于此,连个孔武有力的护院都打不过,就是真有人来攻伐淮地,动摇陈氏神权,他们也帮不上忙。
那徐彦名更是抓起骰子。
“爱谁谁,今夜老夫一定要雪前耻!不信到天明,就不能胜一局!”
“此番咱们海外诸岛入中原的修士,个个都是久经考验、眼界修为皆非凡,用他们周人的话,那就是个个都是精锐!”
太华山脚下,血光照耀夜空!
在层层血光中,竟有几名修士从中走出,有的胡子一大把,有的还是中年模样,约莫有七八人,但个个气度深沉,高深莫测,眼中充斥着时光痕迹。
那为首之人乃是一名国字脸的男子,踏出血光之后,便微微一笑,说出这番话来,然后就拱拱手,冲着望气真人道:“见过盟主。”
“有劳诸位道友了。”望气真人拱手回,又看向那国字脸男子,“北宫岛主,没想到你竟亲自来了。”
国字脸的北宫岛主笑道:“盟主客气,不说这本就是为了咱们海外群岛开辟空间,何况这背后还有一位至尊推动,我等又怎么能只是看着?”
“不错!”一名虎背熊腰的男子走上前来,“困于那一座座孤岛,能有什么前途?这三十年来,又有十七座岛被大洋吞没,继续留在海上,早晚传承断绝!”
紧接着,又有一名瘦削男子上前来,道:“现在中土正是混乱之事,又恰逢劫难,正是吾辈一展身手的机会!错过了,不知道又要等待多久!”
北宫岛主点头笑道:“柜柳岛主、青案岛主说的甚是!”
“诸位果然深明大义!”
紧接着,北宫岛主看了那层层血光深处盘坐着的三道人影,说道:“盟主既将我等召唤过来,为何不将那被至尊炼化了的世外道兵唤来?”
“自然要将那道兵唤来,只是在这之前,有一件事要与诸位说明,”望气真人点说着说着,压低了声音:“如今那院中正坐镇着一尊阴司鬼神,我与祂也算不打不相识,已经引为外援,此鬼神神通甚高,可为助力。”
北宫笑道:“那是好事,何不引荐?”
望气真人答道:“这位鬼神性子甚急,且颇有傲骨,不愿与阳间修士同行,待得那临汝县侯攻来,他自会出面!到时还请诸位道友,不要意外,事后更不要声张!”
“这个自然。”北宫等人具齐齐点头,这位岛主更道:“有这般助力,又有完全布局,今日太华山必然被我等占据!这灵山洞府、灵脉荟萃之地,留给云霄宗这等衰败门庭太过浪费,等我等入主,才好重振这八宗之名!”
望气真人见状,本想提醒一二,令其人切莫大意,但想到这位北宫岛主的性子,最终并未说出,只是道:“好,我这就将那世外道兵放出,也好布局……嗯?”
话音未落,周围的地上,忽然多了丝丝缕缕的阴影黑线。
初时尚不起眼,但等这望气真人凝神其上,立刻就看到一股坚韧意志藏匿其中,正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
“有人出手了!”
第四百七十章 图南虚身,河境无名
“不知,这太华山能否度过这场浩劫。”
夜色之中,一道剑光落下。
待得光华散去,就成了一个身着青衣的道人。
他立于山野之中,远远地看着被黑暗与血光笼罩着的太华山,发出了感慨。
这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原来是罕言子师叔,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师叔。”
伴随着话音落下,一身白衣英俊道人从后面的密林中走出,朝青衣道人走了过去。
这青衣道人,正是曾经与陈错擦肩而过的昆仑罕言子!
“怎的?”听着男子之言,罕言子并未回头,“龙准,你们崆峒的人都来了,难道我等昆仑的人会不来?”
“师叔切莫误会,”那白衣道人微微摇头,“我自是知道昆仑会来人,毕竟在这周围可是分布着不少八宗同门,就连同样被人围困的终南山,都派了两人过来,只不过……”
顿了顿,他的脸上露出了爽朗笑容。
“想到师叔与太华扶摇子之间的事,总觉得师叔会回避一些。”
罕言子身子微微一颤,他这才转过脸了,表情木然的道:“你既知道此乃吾之心魔,就该知道,此次太华之事,吾不可能不来。”
白衣道人龙准笑道:“来归来,但现在这个情形,并无任何同门打算出手,不光这群海外修士可不简单,还在于,这两宗被围的背后,明显是有人在推动。”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我家门中的那道副榜,最近可是异动不少。”
罕言子不再回话,收回目光,继续眺望着太华之景。
龙准却自顾自的道:“可惜了,太华山虽然门人稀少,但从最早的那位开始,一直到如今的扶摇子,可是不乏惊才绝艳之辈,却落得这般田地,偏偏道宗各家皆有算计,今日过后,这所谓同门之谊,怕是不剩多少了。”
其实无需望气真人提醒,其他人其他人也早已察觉了异样。
但实际上,都不需要望气真人提醒,那周遭已经有一道道黑线从黑影中弹出,朝众人缠绕过去!
瞬间,看到这黑线的众人,都感到心底有某种念头、情绪蠢蠢欲动。
但他们都有修行在身,也算是见多识广了,纷纷镇住心神、守住心念,将这股念头捋顺、压下。
“雕虫小技!给我断!”
北宫冷哼一声,袖中涌出汩汩水流,被他一甩,就成了一条冰晶长刀,足有三丈长!
隐约之间,这北宫身后浮现出一团虚影,上面云雾缭绕却是断断续续,下方水流连绵却又一分为二!
裂变!
分开!
一刀两断!
道意呼啸而出,笼罩周遭天地!
旁人一见,都是不由面露微笑。
那北宫岛主面色如常,将手掌一翻,手中的冰晶长刀顺势一搅,就要将这漫天遍野的黑线斩断。
结果,长刀挥舞之间,竟是直接划过长线,没有损伤那些丝线一丝一毫!
就仿佛这些丝线并不存在,乃是虚幻之影一般!
“这些丝线乃是神通投影!针对的是吾等的魂魄性命!”
北宫眼睛一瞪,露出了意外之色,眉头皱起,终于露出了几分认真之意,将那冰晶长刀往前面一扔,手捏印诀!
“不过,就算真是神通投影,只要是有形之物,能为两眼所见,能为五感捕捉,那便可以分割!裁云剪水,万物两分!”
刹那间,那冰晶长刀破碎开来,变成一颗颗冰晶碎片,像是小到了极致的刀片,闪烁着冰冷的寒芒,聚合在一起,密密麻麻的,如云雾一般扩张,朝着一根根黑线落下!
刀刃云雾!
在这一刻,万千刀片落下!
黑线固然玄妙,但那漫天刀片中蕴含着的法相道意,却也是难以抵御,似乎是直接作用于玄之又玄的概念上!
爆发出的是“斩断”这等概念,万事万物皆能斩断!
这会被刀刃云雾一笼,终于还是根根断裂,没了原本的形态。
紧跟着,随着黑线断裂,那些个晶莹刀片却是乘胜追击,四散飞舞之间,将众黑线彻底撕裂!
与刀刃云雾意志相连的北宫岛主更是得了一点反馈,笑道:“这些黑线看着杂乱如麻,居然还是个身外化身,里面藏着一道意志,也有长生圆满的层次了,也不知是哪家门人。”
虎背熊腰的柜柳也大笑起来,说道:“这个时候匆匆赶来的,肯定就是太华山的门人了,毕竟盟主布下此阵,不就是为了将那人引过来吗?只是这般手段,不似那人手笔。”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望气真人。
“并非那位南朝君侯。”望气真人摇摇头,脸色郑重的道:“这个出手的人一样不简单……”
那身材瘦削的青案岛主则道:“据我所知,被至尊世外之雾封在太华秘境中的,除了那道隐子、言隐子等人之外,还有一个太华山的二代弟子,名为泠然,算上在我手中的四个,以及早年折的那个,还有四个在山外,区区四个人,就算有一个临汝县侯、淮地之主,但在吾等面前,又有什么区别?”
“正是这个道理!”柜柳也道:“一个将要衰败的宗门,其最后几代肯定是门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弱……”
“原来你等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是觉得我们太华山好欺负,即便如此,还要纠结一批人马,相互壮胆,就这么一群色厉胆薄之辈,也敢来我太华山撒野?让人笑掉大牙,趁着小爷这会心情好,放了人,自己滚吧!”
那柜柳的话刚说到一半,就听得心中响起这个声音,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这个声音来的突然,众人细细探查,竟都找不到声音是自何处而来!
北宫则厉喝道:“什么人!”随即一挥手,那遍布各处的刀刃云雾就再次沸腾起来,将已经细碎到肉眼难以察觉的黑线碎片放下,扫荡周围!
狂风裹着云雾,朝着四方激射,转眼就覆盖了周遭密林,连太华山的一条支脉亦被笼罩其中!
云雾锋利,所过之处,大地开裂、山石粉碎、草木消亡!
周围的草丛中,一些得本能提醒潜伏躲藏的兔子、虫蚊瞬间四分五裂,血色染土!
呼吸间的功夫,这独院周围,除了那泛着血光的大阵与那座光秃秃的石山之外,已是面目全非!
淡淡的肃杀气息飘荡在土地之上,不仅朝着四方扩展,甚至还向着上面、下面蔓延,上至云霄,下渗深土。
天上一队正在缓缓飞过的鸟儿鸣叫起来,紧接着便个个四分五裂,尸体混杂着血水跌落下来。
但看着眼前近乎废墟的场景,北宫的脸色却格外凝重。
“那埋伏之人躲过去……”
“就尔等这般小人,小爷还用躲?便是在此不动,任凭你们找,你们也找不到?更何况,你等敢找吗?”
那个声音再次突兀的出现在众人耳中。
“好大的口气!”
“找死!”
“寻得一人,这有何难?倒是你,一旦暴露,后果如何,莫非不知?”
这次有了准备,众修士一听声响,便第一时间探查源头,甚至那望气真人更是凝神一观,手指掐算,要从根源上探寻。
“你等上当了!”
但就在众人都试图搜寻的瞬间,那声音突然这么一说。
紧跟着众人的心中便泛起一阵涟漪,而后都有一股念头不可抑制的膨胀起来——
“生长!”
浓浓生机,万物生长!
这本是一种根植于众人心底的一点念头,但在滋生、膨胀之后,很快居然就化虚为实,变成一股股暖流,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就从他们的脑海流淌出来,朝着全身各处,四肢百骸扩展过去!
顿时,众修士的身躯扭曲起来,先是毛发急速生长,紧跟着身上开始有一颗颗肉瘤冒出来,其中一部分生长出来,转眼就成了一根根血肉长鞭!
一时之间,几位海外修士仿佛都化身异类,一个个身形畸变!
在血光的照映下,更显得此处群魔乱舞,诡异而恐怖!
“不好!我等中了心瘟!那黑线的攻伐之法,根本不是缠绕肉身,而是只要被眼睛看到,就已出手,那背后之人已侵入了我等心中,因此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望气真人第一个回过神来,脸色大变,紧接着顾不得其他,挥手之间,将身上长出来的古怪长鞭尽数斩落!
那些长鞭一落地,便跳动着、扭曲着,像是活过来了一样,随即崩解开来,竟分化成一根根黑线,又朝着四面八方扩展!
“这是什么神通,将神通化虚为实!?这人莫非还是个归真?”
“此人疑似太华山的二代门人,竟有归真修为?但这黑线中的气息,分明是长生圆满……”
“该是某种神通秘术!可恶!竟是着了道!他方才刻意提问了一句,我等敢不敢寻他之类的,怕是那时候就落入了他的神通之法!”
伴随着一声声充斥着不甘的怒言声中,众人各自施展神通,将身上血肉斩落。
就连刀刃云雾都汇聚过来,寒光闪烁之间,将众人身上异样剔除。
只是一番过后,他们的气势却是迅速衰落,血肉虚弱、心神衰落!
而被斩落的诸多血肉纷纷炸裂,化作一根根黑线,迅速缠绕起来,缓缓聚成一道漆黑化身。
“你到底是何人!”那北宫岛主冷冷问道。
“好叫你等记牢,”那人形慢慢浮现出五官,他抬起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小爷,太华图南子是也!”
“图南子?太华二代行五,听说乃是风尘浪子,未料竟有这等手段!”北宫脸色铁青,话至一半,忽然对望气真人道:“盟主还不动手!”
“嗯?”那漆黑化身一下子朝望气真人看了过去。
“太华门人竟是个个天资纵横!如今看来,之所以要尔门衰败,实乃天妒之劫!”
望气真人叹了口气,手捏印诀,在他的身后,丝丝缕缕的水流流淌开来,一道寒冰门户被一下撞开,一道碧蓝色的身影从中窜出!
通体鳞片,鱼尾人身,泪流化作珍珠。
“你既有此能,便是陨落,贫道也该礼送一番,”望气真人抬手一指,“此物名为鲛人,乃世外之种,牵连一处隐秘的世外秘境,被至尊炼化,有借势之力,威能甚大,凡俗不能敌!河境,降临!”
第四百七十一章 定泽海,游大鲲,一曲太华仙【二合一】
滴答!滴答!滴答!
在那寒冰门户洞开、诡异鲛人攀爬出来之后,这门户的边缘处就不断地有微弱流水滴落下来。
这些流水也像那头鲛人一样,在低落的半途就化作晶莹水晶,落地粉碎。
但一下下的滴落之声,却蕴含着某种魔力,让听闻之人皆是心念随之跳动。
“世外秘境?”
几乎就在一瞬间,那图南子的化身便模糊起来,同时他亦察觉到了一股难言的气息,其中充斥着复杂的情绪波动,有恐惧、有希冀、有迷茫、有孺慕……其中的复杂程度,便是图南子一时之间,都不免惊讶!
“这些情绪意念是怎么回事?比之香火青烟还要复杂许多!”
这般想着,他自是朝着那个所谓的鲛人道兵看了过去。
伴随着他的目光,更有丝丝黑线缠绕过去!
不过,那鲛人猛地一抬头,张嘴咆哮!
嗡!
他口中的声音并不响亮,对寻常人而言甚至近乎无声,但众修士却能察觉到,那寂静之下隐藏着的汹涌波纹!
声浪汹涌,四方共鸣!
黑线直接瓦解!
就连图南子的化身在这股凶猛声浪中,都隐隐有了要崩解的迹象,被他捏着印诀,生生镇了下来。
但这背后所代表的意思,在场的众人哪里还不明白?
一时间,众人因为图南子那诡异神通而略显焦躁的情绪,都平息下来。
望气真人更是手臂一动,朝着前面一指。
这次,他指的乃是图南子的漆黑化身。
顿时,那碧蓝的鲛人再次鸣叫一声,旋即上身膨胀,身上鳞片泛起渐变色泽,慢慢化作靛蓝之身,整个人更透露出一股淡淡的莽荒气息!
然后,他张开嘴,喷涌着无声波纹,朝漆黑化身扑了过去!
与之相应的,是寒冰大门中传来了轰隆水声,就像是奔涌江湖撞击河岸一般,似乎正有一场汹涌洪水正在门后酝酿!
图南子却也不惧,化身的身形虽然几次变化,但黑线缠绕变化,不断的从众人跌落的怪肉中得到补充,竟也颇有余裕,便与那诡异鲛人缠斗起来。
只是这鲛人既为道兵,其实上就是傀儡,就是心念被心瘟侵染,也不受那心瘟化虚为实的影响,而且这身上的鳞片更是坚韧无比,宛如铠甲一般,哪怕底下的血肉有了变化,竟也能生生锁住,不令身形改变,更不使得血肉掉落。
不过,他与这道兵一番争斗,其他人自然也就暂时脱身出来,都是运气调息,并未有人趁着局势再次贸然出手。
毕竟在他们眼中,这图南子手段堪称诡异,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又要阴沟里翻船,不如让这傀儡道兵出手,赢了自然皆大欢喜,就是不能赢,也能趁机探探底细。
似乎是知道众人的打算,望气真人一边捏着印诀,一边说着:“这河境在世外,或许算不上什么顶尖的地方,甚至在上界之人的眼中,只能算是世外边角、世外之地,但在对世间之人来说,依旧是玄妙高深之处,毕竟……”
轰隆隆!
话未说完,那门户中忽然涌出汹涌大水!
这水光影夺目、斑斓多彩,竟是不依照尘世之规律,自高往低落,反倒像是在空中架构了一处河床,像是一条晶莹水龙,在空中蜿蜒,这水中蕴含着的诸多情绪念头,更像是狂风暴雨一般,随之而显,转眼就将图南子的化身冲击的七零八落!
紧接着,与大水、河流、近海有关的幻境,化作一颗颗水泡,漂浮起来,每一个都将一部分黑线吸摄其中。
至此,望气真人后面的话才姗姗来迟。
“这大世之外本就神秘至极,一般而言,只有上界主动传谕方能沟通,便是这世外边角,除非机缘所致,又正好有一名鲛人逃难至海,又得了世外至尊的神力炼化,便是吾等亦无从得见!但今日,这世外大水的威力,正好让你品尝,将你埋葬!”
说话间,门户中涌出的汩汩大水,竟已遮蔽了大片夜空,竟生生在半空处衍生出一片泽国!
而后,这泽国缓缓落下,要从天上落到人间。
整个太华山微微震颤,大地深处的地脉、灵脉被无形压力笼罩,居然有几分将要扭曲的迹象!
四周的天地更隐隐震颤,仿佛将要又变化。
连那北宫岛主等人在内,诸多海外修士,也被这滂沱大水所震慑,更感受到了里面那要改天换地的迹象,竟也开始生出畏惧之意,守念防御,防止受到影响。
柜柳充满着敬畏的感慨着:“何等浩大之势!这是要扭转一方灵脉,改写一方天地,要将这太华之地,变作关中泽国!”
“这是从根子上断绝太华之名!”青案低语道,“无名则无实,甚至今日之后,此处化作泽国,后世还可扭曲叙述,将有关太华山的描述,彻底从过去抹去!替换!”
“不错,”北宫抚须而笑,“这也是此番入中土的意义所在,抹去太华,替换过往,我等不妨在这里设立一个太泽门……”
突然!
“那名为河境的世外之地就是再广大,却也不及尔等的野心大!不过,若是论大,天下之有大者,亦非尔等所能测度,世间之有大者,更非尔等野心能够驾驭!尔等”
伴随着一道清朗之声从天上传来,庞大的阴影遮天蔽地的展开!
夜空上的明月与星辰皆不见了踪影,大地则仿佛蒙上了一层黑纱,连那汹涌蜿蜒的天上泽国,都被染上了一层墨色。
一股亘古洪荒的古老气息,从天上传来。
众修士顺势抬头,朝天上看去,入目的,是个张着翅膀的庞然大物!
那柜柳岛主更是猛地瞪大眼睛,难以自持的惊呼道:“这……这怎么可能?”跟着,他状若疯狂,“这绝对不可能!此乃伪物!圣种早已绝迹于世间!岂能在此处出现?”
他这般剧烈的反应,令众人心下惊疑,这看向天空的目光中,那震撼之意越发浓郁!
此乃活物,奇大无比,那带着腐朽气息的血肉身躯,像是一根丈量天地的撑杆,居然一眼望不到头!
而这庞大身躯的两侧,则分布着十几对翅膀,似鳍似翼,有些地方已无血肉,露出了会暗色的骨骼,上面有一圈圈的纹路,见之则心神摇曳,视之更是念头动摇!
这一对对翅膀正缓缓展开,每一对都仿佛有千里、万里,直接遮蔽了天空!
古老、古朽的气息缓缓飘落下来,笼罩了一方天地。
大!大!大!
庞大到了极点的身影,一出现在天空,就以绝对的存在感,充斥了众人的视野,这是最为简单、纯粹的视觉冲击!
无论是血阵边上的海外修士,又或远远观望着的其他宗门弟子,都感到了最为直接的震撼!
“这是何物?如此巨大,到底是虚还是实?”
“怕是已得虚实变化,否则如此庞大的身躯,不可能骤然出现,哪怕只是远远飞来,都没有人能够忽视,你我早就发现了!”
“这等巨大,让我想到了古籍上记载着的一种奇物!”
……
在众人惊叹之中,那庞然大物忽然扇动了两对翅膀!
霎时间,狂风掀起滔天巨浪,直接将那天上泽国撕裂!
“嗯?”
独院地下,坐镇阴阳夹缝之中的红发鬼神,都被惊动出来,遂抬起头来,赤红双眼露出了惊讶与兴奋之色。
“遮天蔽地,竟是古鲲!这阳世竟然还有此物!这可是从上古时代便生存的族群,有部分古神特性,为一尊古神的血脉传承,传言中,能吞噬天下万物,以为进身之阶!我若能将之斩杀,则此物之死,必可功力大进,对生死的感悟更进一步,甚至如那五道一般,掌握生死转化!”
一念至此,这赤发鬼神狞笑一声,已是跃跃欲试,按耐不住心头的骚动,恨不得立刻杀将出去,将这上古奇物斩杀!
只是刚要动身,却忽然停下。
“此物之上,坐着一人,该是这人驯化了这头畜生,但此人却不是违逆阴司律法的陈方庆,我现在杀出去,岂不是便宜了那陈方庆?他一见我出手,必是吓得不敢来了,那老子不是白跑一趟了?”
想到此处,这赤发鬼神一时犹豫难定。
地上,经过最纯粹的震撼之后,望气真人见着泽国之景,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刻捏动印诀!
身后那扇门户震颤着,便有更为汹涌的水流迸射出来!
只是这位东海诸岛盟主的脸色,亦随之苍白了许多,眼中更是缓缓浮现出血色涟漪!
边上,北宫岛主等人同样回过神来,紧接着在他们的灵识感知中,便注意到这庞然大物的北上,正盘坐一人,长袖迎风,衣衫猎猎作响,一副出尘模样!
只不过,这古鲲身上赫然笼罩着一层淡淡光晕,将这人的身形遮蔽,看不清面目。
但正因如此,几人相顾骇然,转着同样的一个念头——
“又有人来支援?难道是八宗门人?”
以他们的眼界,一样能认出这上古奇物的来历,但正因为此,才更显得惊骇,因为这个凶物几乎难以驯服!
那青案岛主更是低语道:“传闻上古时期,有一千零二十四头大鲲,如玄鲲、噬鲲、虎鲲等等,更有鲲中之王,为上古之神!上古破灭,万物凋零,更有百鲲东游……”他看了一眼柜柳,“传闻中,柜柳岛的地下海中,便有三具大鲲骸骨,为神通根基!”
柜柳岛主已从方才的失态与癫狂中恢复过来,但依旧神色变化,表情复杂,在听得这番言语后,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即便是最为瘦弱、年幼的鲲类,亦是高高在上,不与凡同,莫说与人相伴,就是与神同行,都是少有之事……”
“不错!大鲲身有千里,以天地为海,以古今为河,最是不受约束,在上古时无人能将之降服,如今也是一般!”
随着一声轻笑,却见一人自那大鲲背上飘然而落。
离了大鲲,没有了光晕遮挡,众人终于看清了此人面貌。
“师兄!?”
周遭,一根根黑线中,传出惊诧之念,旋即一团黑线从与鲛人的战斗中脱离出来,重新聚集为一道人形化身,显露出图南子的模样。
不只是图南子认出了来人,远处观察着的罕言子、龙准等人八宗门人,乃至立于太华山前的望气真人等海外修士,一样认出了这人。
“芥舟子!”
他们既要攻伐此山,要破此宗,无论用了什么借口,总要对这山中弟子有所了解的,所以见得这出尘之人的面容,就认出了来历。
“不错,贫道芥舟子。”这自鲲背落下之人,正是曾往建康,参与接引了陈错的太华山芥舟子!
他神态潇洒,嘴上还带着笑容,但眼中却满是寒意,说着:“尔等这般恶客,自然是不会认错人的。”
他话音落下,天上巨鲲咆哮,随声而至的,还有一股沉重的压力!
轰隆!
望气真人等瞬间便重压在身,如负高山!
顿时,众人或者弯腰低头,或者单膝跪地,更有人身陷泥土!
其中修为较弱的几人,更是血肉崩塌,瞬间化作血水!
图南子抚掌笑道:“这等修为也学人来入侵?难道只是赶来送死?徒增笑尔!”
但旋即,望气真人背后门户大开,河水滚滚而出,那鲛人道兵更是急速后退,与水相合,刹那间那汹涌河水像是有了灵性,铺展开来,笼罩众人,终于抵消了那庞大压力!
顿时,望气真人、北宫岛主等人摆脱出来,大口喘息。
柜柳岛主更是忍不住道:“你为何能掌握大鲲之力?你如何能将之驯化?”
“这可不是掌握,”芥舟子摇摇头,“我与鲲兄乃是道友,我为渺小一人,祂为浩大之鲲,同在苦海世间,难见道途真路,所以才携手相伴,联袂渡世!”
“将大鲲作为渡世之舟,”望气真人表情复杂,“何等魄力!你们太华门下……”
就在这时候。
轰隆!
一声巨响,早已半毁的独院骤然崩塌,一团火光从中跃出。
这火焰浓烈而明亮,甫一出现,宛如一轮烈日,照亮夜空!
“忍不住了!老子要……”
轰!
几乎就在同时,一团寒气化作巨大手掌,直接从远处拍了过来,竟是硬生生的将这轮烈日之火给重新按入大地!
轰隆!
地面震颤,火光四散!
一名穿着深蓝道袍的中年男子缓缓走来。
“听说冥土的夜叉有三种,一在地,二在天,三在虚空,如此三种,是为三天夜叉,你该是天夜叉吧?也不过如此!”
第四百七十二章 驱夜叉,引神灵,不知其名尊【二合一】
这人一步一步的前行。
天地间渐渐生出一股刺骨的寒气!
那一缕缕的寒气,并未影响到太华山的一草一木,反而将那空中四散零落的泽国,那源于众人神通的种种异象,甚至是干扰太华地脉、灵脉的无形之势笼罩着,渐渐冰封!
不仅如此,寒气缓缓飘散,更朝着周边蔓延过去!
“晦朔子?”
四面八方,正在暗中探查之人,见着这来人不疾不徐的走着,都是露出了惊容!
“这人就是晦朔子?太华二代之首!”就是那龙准,都收敛笑容,表情郑重,“居然连他都出手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罕言子这时候倒是突然开口了,“这群海外修士之所以摆下这等阵仗,要的,就是将太华山在外的门人引来,现在是求仁得仁,太华门人一个个都归来了。”
“先前那南冥子的手段,就已是足够惊人,但眼下归来的这几个,可着实有些离谱了,几乎个个都有归真层次的道行、或者战力!”龙准倒是直抒胸臆,想什么就说什么,“这太华山的门人,既然都这般厉害,怎的此山此宗,还能沦落至此?”
“你是真的不知?”罕言子看了他一眼。
龙准笑道:“师叔如果知道我的经历,就该知道,似我这般年纪,消息多数得于书册,但稍微久远一些的,那可就所知有限了。”
“这宗门要维持,可不是光有修为、能打就行了,八宗之外,甚至诸门之外,也有修为高深的散修,但即便散修到了长生层次,想要开宗立派亦是困难,最多开辟世家,而且……”说着说着,罕言子颇有几分意味深长的道:“若一门皆是天才之辈,未必就是好事,实乃透支气运、或者回光返照之状,如果引得什么人妒忌针对,就更是劫难了。”
“都说师叔罕言少语,其实并非如此,此番指点,弟子受教,”龙准哈哈一笑,“其实师叔还有一句话没说,就是在昆仑之中,亦不乏天资绝佳的门人弟子。”
罕言子收回目光,不再多言。
两人的脚边,已有淡淡的寒气飘荡过来,甚至在顺着他们的脚,开始朝着腿上缠绕、蔓延!
二人心念一动,就驱散了寒气,但其中所蕴含的意义,却也被他们知晓了。
“这位太华山大师兄已经发现了我等,”龙准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只可惜,这群海外修士之所以出手,恐怕本意是引来那位太华扶摇子,结果现在来的几位,一位比一位强横,他们的谋划,怕是无法如愿了!”
轰隆!
说话间,那被按到了地下的火光,再次挣扎着冲天而起!
旋即,赤发鬼神撕开火焰,从中踏出,身子一摇,竟是膨胀起来,转眼间就顶天立地!
“法相天地!”龙准目光一凝,“这出手之人又是一尊归真!”
“这是冥府的鬼神。”罕言子倒是一眼就看出虚实,“三天夜叉中的天夜叉。”
正说着,那膨胀了的鬼神身上,就覆盖上了一层漆黑影子,紧跟着一声暴喝,这庞大身躯竟被大鲲一翅膀扇落下去!
那鬼神身上缠绕着的熊熊火焰,先是被一股腐朽气息渗透,跟着又被一翅膀撕裂!
“可恶……”
鬼神一落,通体震荡,火焰纷飞之间,那炙热的火红色退去,露出了阴森诡异的灰白色!
下面,芥舟子轻轻一笑,道:“果然是阴司的鬼神,阴阳转化、冷热对立,这是鬼神已经踏足归真的标志,不过话说回来,你能来到阳间,本身就至少是个真人,不,真鬼!”
赤发鬼神下落之间,咆哮着:“若非阳间压制鬼气,尔等如何还能嚣张!”
周遭顿时鬼气森森,有寒气蔓延出来。
但这寒气才刚刚显形,就被一股更加寒冷的气息所冻结!
“这是……”
这寒气既被冻结,连带着那些变质的火焰
“你这阴司鬼气,只是阴冷罢了,根本没有领悟到寒冷的真意,而你们幽冥之生死,也只是局限于生灵之生死转化,根本没有触及生死的本质!”
说完,下面的晦朔子抬手一抓,那被擅落下来的鬼神,就被一个巨大的寒冰手掌抓住,任凭祂如何挣扎,但庞大的身躯还是缓缓结冰!
“可恶!”
愤怒的咆哮声中,这庞大身躯上浮现一道道裂痕,紧接着一个常人大小的赤发鬼神撕开裂缝,从中一跃而出!
但就在祂出来的瞬间,一根根黑线已经缠绕过去!
与此同时。
几次强烈的碰撞,产生了恐怖的声浪与爆鸣,直接化作实质,朝着四面八方冲击出去!
霎时间,林木像是被狂风吹过的麦田一样,摇摇晃晃,许多参天巨木被连根拔起,那隐匿于各处的各宗修士都不得不连连后退,心中惊骇不已。
不只是他们。
“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山顶之上,两道身影去而复返,一道威武雄壮,一道纤细小巧,正是自北俱芦洲而来的两人。
不过,除了两人之外,那雄壮之人还提着一名男子,在落地之后,他便将那男子仍在一旁。
这人落地之后,先是惨叫一声,随后小心的躲在一旁的阴影中,瑟瑟发抖。
去而复返的两人,倒是没有过多关注此人,转而遥望战场,顿时叹为观止。
“如此局面,就是在咱们北俱芦洲,也不多见!没想到中原,竟还有这等妖类,恐怕是上古之族、上品血脉!”
他们正是被妖尊派来南瞻部洲的两人。
原本这两人在太华山中小心观望,最后得了个此门将衰的结论后,便就离开,准备去和两位兄长碰面。
结果离去了几百里,却忽然察觉太华山方向传来剧烈的元气波动,接着又见得血阵之光透天而起,大鲲之翅遮天蔽日,连带着诸多异象,可谓心神震撼,就匆匆赶来。
等他们回到原处,正好就见得这惊天一碰,被那狂风一吹,心头的震惊可想而知!
尤其是,他们两人本以为中土虽大,但与过去相比,已是衰落,没想到现在直接就在太华山前,见到了眼前的一幕。
纤细女子更是屈指一算,自周遭灵气中探得一点信息,知道正在交手的两边,其中一方正是太华门人!
“这太华山不是说衰败了吗,怎的门人弟子却这么厉害!这么恐怖的手段,就算是放到咱们百族林立的北俱芦洲,也足以位列上品了!”
雄壮男子就道:“这么说这中土其实并未衰败?都是装的?比如这太华山,就是装作衰败的样子,其实就是要示敌以弱,掉以轻心?原来如此,难怪二叔弥留之际,就一直说,这中原的人很是奸诈,越是看着弱小的人,就越是心机深沉!”
“会是这样吗……”
纤细女子的话中有着几分迟疑,旋即看向旁边那人,问道:“阮公子,你可知道什么?”
那人身子一颤,缓缓走出阴影,露出了一张年轻面孔。
他拱拱手,道:“在下着实不知,此番游山,只是心有所感,来求取仙缘的。”
“笑话!”雄壮男子冷笑一声,“你说自己是个肉身凡胎,那为何周身缠绕浓郁气运?而且不仅和这太华山紧密相连?甚至还有几分劫气在身!分明是此番大劫中的应劫之人!以为散去一身功力,就能蒙骗吾等?”
“冤枉!”那年轻人满脸苦笑,“我阮基对天发誓!真的未曾有过修行!更哪里知道什么气运、劫气?说到底,这所谓劫数,到底是个什么?”
“装的倒是像!所谓劫数,自然是这南瞻部洲的中原一统,关系到了世外三十六天的排名与格局!须知那三十六天之位,与世间格局息息相关……”
“笨熊,此话怎能多言!况且,你所知道的,也未必就是真的,说出来,更有牵扯!怎么老师不长记性!”
这话未说完,就被纤细女子打断,随后……
轰轰轰轰轰!
战场处传来一连串的炸裂之声,那鬼神在接连压制之下,已是气焰大衰,连缠绕周身的赤红火焰,都有了要熄灭的迹象,甚至一部分火焰已然化作森白色的鬼焰!
鬼焰阴冷而与阳世格格不入。
伴随着远方天际的一点光亮浮现,天地之间一股好大的热息正在缓缓汇聚。
这赤发鬼神心头警兆大升,知晓到了危急时刻,于是祂再也顾不上面子,直接扬声道:“望气子,不是说好了,要与一同镇压太华山吗?为何你只是在旁边看着?难道你真的要背叛盟约?”
望气真人在鬼神出手后,就在旁掠阵,一方面是积蓄力量,将之前交战时的损伤修补、调息,另一方面,则是观察这太华三子的战法与实力。
当然了,赤发鬼神主动跳出来做先锋,望气真人自然也存着让他与太华三子硬碰硬,最好两败俱伤的想法。
可现在既被叫破,总不好再做个旁观之人。
他与鬼神之前就打过一场,然后才做出约定,这可不仅仅只是口头之约,更是以神通为凭,签订了盟约,难以彻底糊弄。
“道友莫要误会,贫道并非是冷眼旁观,而是之前与这几个太华门人交战,已经损伤了元气,连法宝、道兵都有损伤,需要疗伤……”
他嘴中这么说,手上却不急不慢,明显还要拖延。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自天外传来,落入望气真人耳中。
“是!谨遵上命!”
他顿时脸色一变,双目一闭,随即一个印诀捏出,那鲛人道兵立刻回到身前,盘腿坐下,两手也掐了一个印诀。
这望气真人背后的寒冰门户登时震颤,门扉上处处裂痕,门中水浪涛涛,隐隐浮现出一座模糊身影!
四方之间,一股威压气息弥漫。
无论是在场的太华门人,还是海外散修,哪怕是正在暗中探查的道宗门人、北俱芦洲的妖修,乃至那被劫掠而至的阮基,都在这一刻感觉到了一股深沉的威严!
神威如海!
“尔等可知,那世外河境之中,其实存有一尊无名神灵!”
望气真人脸色肃穆,双目中透射出一股子幽深之色,原本红润的面容开始肉眼可见的衰老,两支裸露在外的手臂,亦是逐渐枯萎!
他一身的精气神,竟是被身后门扉内的那尊模糊神像所吸收!
“能坐镇一处世外的神灵,若非世间投影,应人世之念而生,那就是开辟了一方洞天,足以改天换地的人物!这等人物,能以一名信徒为支点,撬动一方天地!在这一时三刻间,纵是这能排斥世外境修士的乾坤本源,亦无从阻挡,要暂时退避!”
说到这里,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但这双眼睛,已经没有了原本的色泽,瞳孔、眼白俱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雾气!
与此同时,一道由烟雾构成的、似有若无的身影,在他的周身缓缓浮现,缠绕四肢百骸,进出血肉骨骼!
见得这一幕,晦朔子与芥舟子神色皆变,后者更是直言不讳:“你望气真人好歹是海外散修之首,按着传承,也是八宗之一,出于正统,没想到早就被人种下了心魔,炼成了傀儡!”
望气真人嘴角微微一扯,似悲似怒,但旋即这七情六欲尽数退去,变得一脸漠然,冷冷说道:“世外之威,哪是尔等能够体会?真有世外之念入侵,除了自爆真灵元神,否则都无从抵御!更何况,大威之下,连自身意念都无法掌控,想要自爆,都是奢求!道门八宗中,未必有这样的人物!”
轰!
说话间,他身后的寒冰门扉已然布满裂痕,那一道门中身影慢慢靠近,似乎要从门中走出!
晦朔子一手压制赤发鬼神,一手抓向望气真人:“你引这世外神入人间?”
话落,那门扉已被寒冰手掌所握,跟着这手一捏。
轰隆!
门扉炸裂!
望气真人似哭似笑,低语道:“世外之神,哪里是贫道能驾驭的?无非是借此神之力,暂时打开一点缝隙,让夹缝之中的至尊,能暂时降临罢了!”
轰!
话音落下,那崩碎的门户中,一座泥塑雕像显化,直接崩裂了寒冰大手,显露世间!
见着这个泥塑,所见之人都是神色凝重。
只是……
“怎么这世外神的面容,看着有些面熟?”
芥舟子心头微动。
但不等他细思,一股股雾气已从望气真人身上涌出,汇聚到了那尊神像上!
第四百七十三章 时光如水,紫气东来!
“嗯?”
泰山之侧,陈错的本尊凌空而立,站于云端,忽然心头一震,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浩大之力,从遥远之地传递过来!
这股力量对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
隐约之间,更有万千心声,伴随着这股力量,一同降临下来!
霎时间,陈错便感到自身的法力、灵光,甚至心中之神,都急速膨胀!
与此同时,亦有许多景象片段随之传来,入得陈错心头——
赤红血阵照映夜空!
归来三子各显神通!
阴阳之敌接引大河!
……
这种种景象,虽是支离破碎的片段,但刹那间,就让陈错明了了其中缘由,更是顺势掌握到了那满溢至人间的河境之力!
“当初我误入的世外边间之处,居然被那入侵太华之敌拿来作为底牌!造化之妙,实在是令人难料!但一啄一饮自有定数,因果循环谁都难逃!这些人如此,我亦如此!”
说话间,他抬手一抓,立刻就有丝丝缕缕的水雾,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冥冥之中,一股相连之意从中迸射出来,只要动念之间,陈错便能瞬息千里,直抵太华战场!
“如此一来,确实省去了许多麻烦。”
嗡嗡嗡!
忽然,一股滂沱之力降临下来,充斥陈错心头!
幽深长河在眼前流淌,将一座鲛人之城的几十年历史展现于面前!
刹那间,沧海桑田!
逝者如斯夫,无数悲欢都被雨打风吹去,变作长河中的一点浪花。
陈错仿佛一眼见得了这崭新鲛人王朝的兴衰变迁!
“不知不觉之间,河境中已有许多变化!这阳间的几年时间,里面已是过去许久,积攒了庞大的香火青烟、民愿之力!果然是时空扭曲之迹象!”
想着想着,他心头浮现一点沧海桑田的感悟,于是心念一动,意念裹着这团感悟,遁入梦泽。
浩瀚灰雾之中,天上目玄于天上,桃花源居于大地中央,又有六十四枚金色符篆成环分布,笼罩周遭。
一座庙龙王的泥塑,镇于桃源之前,一只手托着一团精芒!
随着一团感悟落下,融入精芒,这精芒倏的飞起,却不远离,而是径直没入了不远处的一座日晷!
这日晷看着平平无奇,颇为古旧,已然有些念头。
外界。
陈错一挥袖,就有一团精芒蹦出!
那精芒深处,隐隐能看到一点日晷虚影,被他一把抓在左手之中。
“我初识梦泽之玄妙,便将一座日晷纳入其中,用以计时,得意记述梦泽的时光流逝,又在神藏中得了一点时光之力,两相结合,这时正好承载河境感悟。
当初他与几人在水君宫中,误入了世外河境,在里面一番周折后,好不容易脱身出来,临行之前,倒也在里面留下了一尊神像化身。
但世外隔阂既在,连五步修为的修士,都受到层层限制、躲藏在内外夹缝中的天吴古神,亦受到重重制约,更何况是陈错?
他当时连长生境界都没有,离开了河境之后,固然是借着河境之中鲛人祭拜,还能保留一丝模糊感应,但已然无法意志降临,或者细致操控。
但现在,随着河境门户,被外力召唤于世间,又被人以鲛人道兵为引,直接打开门户,释放了河境之力,陈错与那河境中的神像渐渐相合,意识飘忽之间,依稀看到了粼粼水光,窥见了一座城池!
这座城,与他记忆中的那一座似是而非。
少了一些威严,多了些许古旧,明显是承受过岁月的冲刷!
“时光与文明以兴衰,当初河境之中,鲛人与人族的恩怨,经历多年发展,已经有了变化,此处正是参悟大道的好契机!若非这望气真人,这个机会还不知道要等上多久!”
不过,虽是如此,但他并未急于将心神沉溺感悟,而是抽离心念,澄清心灵,目光落在面前的高山之巅上。
一缕缕的雾气,在他的右手中浮现,瞬间缠绕全身!
随即,一股股奇异的吸扯力朝着泰山之巅传递出去……
巅峰之上,白莲化身同样抬头遥望,身上气息跳动,白光如虹,似乎随时都要脱体而去,化作一朵白莲,与本尊融合为一!
偏偏,那被强行凝聚的血肉骨骼,将这白莲虹光锁在体内,无法离去!
“那世外天吴欲借河境神像暂时降临,因此将本源烟雾释放出来,我本来还想借此机会,将这白莲化身的血肉之躯化去,居然也未能如愿,这个问题必须要留待日后了,不过我原本打算收回白莲,也算是面对太华之敌的底牌,现在既有河境保底,倒是无需在这里耽搁了……”
一念至此,陈错的白莲化身重新盘坐下来,而他的本尊则收回目光,驱动念头,与那河境神像共鸣!
霎时间!
这泰山周遭,天地变色!
已然泛白的东方天际,一道紫气从天地相交的一线中显化而出,随即聚集起来,疾冲而来!
陈错的本尊瞬间融入这一缕紫气中,浩浩荡荡的呼啸而去!
迎面,正好就有匆忙赶来的焦同子、灰鸽子,这师兄弟二人驾云而至,被这紫气掠过身躯,个个色变。
灰鸽子固然是惊疑不定,而焦同子在惊讶过后,忽然仰天长笑,整个人的气势竟然有攀升了几分!
“原来如此,难怪我会在此时来此,正是为了见到眼前这一幕!这一啄一饮,自有因缘!”
“???”
灰鸽子彻底懵了。
且不说这师兄弟两人,却说紫气疾驰,瞬息千里,转眼之间,又掠过了一名尾随两人的男子。
“咦?”陈错轻咦一声,从这人的身上捕捉到了熟悉的气息,“你与那建康城外的银光仙气息相似,该是一丘之貉,我既然碰上了……”
话音未落,那人已感大祸临头,忙将口一张,喷出一颗混元妖丹,绽放莹莹月光,化作屏障,护住了全身!
但这屏障转眼就被紫气化去,跟着这人口喷鲜血,全身上下瞬间炸裂开一朵朵血花!
紧接着,其人顺势一转,化作一头墨色蛟龙,一个猛子遁入大地,瞬息远离!
“原来是蛟龙成精,但此妖功法中,竟有几分聚厚歌诀的韵味,不知与造化道有何渊源,不过师门之事要紧,倒是不好追击了……”
空中紫气一转,将那遗留下来的妖丹整个裹住,瞬息远去。
第四百七十四章 意在前,相由心生梦成真
昼夜交替之间,一点光亮洒落在太华山上。
这山,竟已是千疮百孔,一夜争斗下来,神通术法之威,波及山上山下,令草木枯萎倒伏,令飞禽走兽惊恐奔走。
更有好大一块山体崩塌,引得其下灵脉破损。
太华山前。
望气真人身形干瘪,盘坐不动,像是一座木雕,浑身充斥着死寂与腐朽的气息,对外界的一切都不闻不问、不理不睬。
一股股的烟气、雾气,像是从他的体内,被生生挤压出来一般。
这些烟气一从血肉中迸射出来,就丝毫也不停顿,直奔着寒冰门户跟前的那座神像而去!
这烟气缠绕在神像上,慢慢覆盖了神像原本的模样,更使得整个神像的气势扭曲变化,多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淡淡烟气涟漪荡漾开来,朝周围扩散出去!
但下一刻,一股足以冻结万物的寒风直吹过来,要将这座神像,连同缠绕其上的雾气!
结果那寒冰门扉中忽然爆发出一股吸引力,直接将这股寒风给吸了进去!
但紧随其后的,是一道道漆黑丝线,根根跳动,要将神像缠绕。
偏偏这神像被雾气一笼,似虚似幻,黑线径直穿过,无从束缚!
“这座神像有点门道。”
不远处,晦朔子已然走到了芥舟子的跟前,与这位师弟并肩而立,紧接着,一道道黑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在两人的身侧凝结成图南子的模样。
“虚实穿梭,无从捕捉!”
这边话音落下,那边神像表层的雾气,像是抬起了一只手,朝着师兄弟三人一指!
霎时间,一股涟漪在三人身边荡漾,天地间多了一道裂缝,要将三人吞没!
晦朔子叹息一声,道:“果然是世外大能,得了这无名神明之力后,随手一击,就是虚实圆满层次的力量,正好卡在人间顶峰,不多不少,多则飞升,少则无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欺身而上,两手一抓,寒气涌动,将那道裂痕冰封。
只是这裂痕细长,朝着天上、地下不断延伸扩张,晦朔子亦不得不随之扩展寒气,不断冰封。
双方一时僵持起来。
“太华门人!”
远处,北宫岛主等人已是趁着这个机会,从战场上脱身出来,立于望气真人边上,已得雾气护佑。
只是他们几个各个狼狈,原本的世外高人气息,已是荡然无存,心中更存了恼怒之念,这时见得太华三子好像是吃了瘪,立刻就来了精神。
一直颇为低调的青案岛主,此时忽然上前一步,浑身灵光震荡,开口出言——
“太华山气运衰败,已是近乎到了破灭之局,你看这座山……”
他指了指那一片狼藉的高山,扬声道:“此山已显崩兆,正如尔等山门之运,破败之路已无从扭转!”
这话看似泄愤,其实一声声加持道韵意念,连周遭的雾气都汇聚其中,凝成声浪,一浪一浪的传出去。
“这是攻心之法,音律神通!话语中蕴含着惑心之能,想要动摇太华门人的道心!”
围观众人听着这话,已然品味出来。
因为不是太华门人,所以这些话尽管有神通之音加持,却也被那惑心神通所影响,但好在不算好严重,稍微挣扎片刻,便就挣脱出来,旋即就转而观察着那三位太华门人的情况。
却见那芥舟子微微摇头,挥袖之间,不仅驱散了音浪,更将加持其中的一道道雾气撕裂。
紧跟着,千百黑线从四方聚集,将几缕雾气缠绕、封镇,化作一团漆黑,被图南子拿在手中。
“这些雾气的主人,应该就是这次的幕后黑手了,看着意思,是来自世外。”他看着手中的漆黑,冷笑一声,“真是没想到,咱们太华山都已是这幅模样了,还能引得这等人物出手。”
芥舟子却道:“正因这幅模样,才会被人针对。”
图南子立刻就明白过来,恍然道:“原来如此!被人针对,无疑又会衰败,宗门既是走入了衰败之局,那恶性循环只是应有之意,当初师尊好像说过类似的话,不过……”
他转过头,看着两位师兄,问道:“今日的局面,也和所谓同宗之人纵容有关。”
“来时,我遇到了一位昆仑的道友,”晦朔子的脸上并无情绪波动,“他与我说,今日之局实乃太华山纳了一位弟子,此人乃是一处劫眼,所以气运甚隆,继而坏了太华的宗门之运。”
“这是挑拨咱们师兄弟的关系!”图南子嗤之以鼻,“说到底,太华的兴衰,还看吾辈,什么气运之说,玄之又玄,我是不信的。”
芥舟子点点头,淡淡叹息:“兴也好,衰也罢,所谓太华山云霄宗,指的从来都不是这座山门!你可明白了?”
随着这句话落下,他忽然长袖一甩。
边上的那座岩石之山,骤然破碎!
纷飞的碎石中,南冥子缓步走出,冲着三人拱手行礼:“多谢师兄指点。”他身上的衣衫已是破损不堪,更有许多血迹已然干涸,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格外浓烈!
“四师兄,我可是你的师弟,不过想要指点你的心思,和两位师兄是一样滴!”图南子哈哈一笑,而后陡然化作漫天黑线,朝着那血色大阵冲击过去!
“不好!”
干枯的望气真人身旁,北宫岛主一下子回过神来。
“他们眼看攻不下望气子,要声东击西,解救人质!速速阻挡!”说话间,他两手一挥,云雾水汽蜂拥而出,凝结成一团水雾,笼罩了周遭,也吞没了血色大阵,随即这水雾中央浮现裂痕,要连带着这一片大山密林,一同一分为二!
但下一息,黑线缠绕,直接渗入那水雾,然后一道一道的勾勒起来,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根画笔,在就着水雾的形状、轮廓作画。
一笔一笔勾边描神,转眼之间,黑线居然顺着水雾轮廓,描绘出了一只团成一团的猫儿!
那不住散开的雾气,就像是猫儿掉落的毛发,而中间浮现的裂痕,就成了那猫儿盘在身边的尾巴!
浓浓生机从黑线中迸发,转眼充斥水雾,旋即这水雾暗淡下去,猫儿的线条轮廓越发清晰,最后它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竟是从无到有的活了过来!
“噗!”
北宫岛主口喷鲜血,身上的道袍“滋啦”从中央断裂开来,赫然是被神通反噬了!
众海外修士亦齐齐退避。
随即,就见那水雾大猫“喵呜”一声,往那血阵一扑。
就见整个大阵,被水雾弥漫,像是一个巨大的肥皂泡般破碎。
随后,一根根黑线化作狂风,卷起了阵中三人,远远离开,转眼没入太华山中!
“化虚为实!”见着这一幕,南冥子亦不由吃惊,“五师弟居然已经踏足归真!”
“还差一点,他领悟了道意,还未成就法相,能做到这一步,是借助于外力法宝。唯有将道意具象化、具体化,才算是踏足归真。”芥舟子摇摇头,看了南冥子一眼,“不过,你可知道,同样是化虚为实,为何这海外修士却会落败?”
南冥子当即明白过来,就拱手道:“请师兄教我。”
“咱们太华的长生之法,脱胎自玉虚正统,若要超脱自身,就需得寻得真意,要找到自己心中本意,凝聚道意。”
“此法,道门各宗皆有,大同小异,有些人以情感为意,有些人是以外物为寄托,有些则是揣摩天地,在心中构建某种志向、宏愿,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经过反复权衡、取舍,乃至前后摇摆、难以抉择。”
“但到了最后,还是要删繁就简、去伪存真,将多余的念头、想法、追求抛弃,留下最本质一点,凝结成道意!如此一来,才算是长生圆满,有了意义。”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投向那座神像。
“法相既成,这就是化假成真了,但化的是自身,是将虚幻的心灵,变成了真实的法相,但法相显化只是第一层的化假成真,刚才那个想要用音浪动摇我等之心的修士,就是这般境界。”
轰!
话音至此,那神像上的诸多雾气骤然聚集,慢慢覆盖了原本模样,勾勒出一名黑衣老者的模糊身形。
神像周围更是凭空浮现出一道道水波。
“而第二层的化假成真,是将对真假的掌握,扩展至周边,近似于领地、领域,可谓身外梦境,在这个范畴内,天地景象亦会被人的意志扭曲,就像是梦境侵蚀了现实,你可以理解为……欺骗天地!”
听得此言,南冥子猛然惊醒,亦朝那座神像看去,入目之处,竟发现那神像周围的天空,似乎化作流水,竟有几只小鱼凭空生出,凌空游动!
风,变成了水!
“若是两个修士都是这般层次,一旦对战,等于同时展开了蕴含虚实变化的梦境,同时充斥一片天地,如此一来,就得看谁技高一筹,能强占先机,或者后发先至,就像刚才,图南子借着法宝优势,又顺势而为,将自身的真假虚实梦境,覆盖在了那海外修士的身上,才能旗开得胜!不过……”
说着说着,芥舟子忽然迈开步子,拾阶而上,步步虚空。
“如果这化假成真、虚实转化的本事到了第三层,那即便再有先机、再是顺势而为,也是无用,因为到了这第三步,就不再是欺骗天地,而是将自己对天地的理解,直接投影于现实之中,是用自己的心灵与天地对话,将自身的道意解释给天地,令天地理解!”
说话间,他已然落在大鲲背上。
“一旦说服了天地,则假的也是真的,真的也是假的,能永久性的改变一方天地!”
轰隆!
话音落下,神像模样已变,化作黑衣老者。
轰隆隆!
天上,乌云密布,电蛇吞吐,随即一道雷霆朝祂劈落!
但黑衣老人一甩袖,就驱散了雷霆!
“天劫既然来,心劫、人劫不远,老夫得速战速决才是。”
说话间,祂又抬手一抓,整个太华山震颤着,竟缓缓的拔地而起!
山脉地下,灵脉震颤,已经有了要断裂、重组、崩塌、新生的趋势,竟要永久改变!
所见之人,皆惊骇至极!
就在这时。
东方天际,朝阳初升。
一缕紫气疾驰而来!
第四百七十五章 居于上!
“翻山倒海,重塑灵脉?!”
罕言子、龙准等人见着黑衣老者降临下来,一出手就撼天动地,个个皆露惊色,随即顾不得其他,第一时间就各自施展术法,将眼前这一幕,通报给背后师门!
“此次对太华山袖手旁观,怕不是要弄巧成拙,真让一个盖世邪魔来临世间!”
一时之间,众人皆忧心忡忡!
与之相对的,则是北宫岛主等人,却是士气大振,欢欣鼓舞!
“至尊既临世间,今日之事定矣!”
这些个海外修士,见得黑衣老者举手之间,就有山河易位之势,立时都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我等办事不利,待此事过后,得向至尊请罪!”
“是他望气子筹谋不善!总算他牺牲性命寿元,召唤至尊投影降临,否则危矣!”
“有至尊出手,事定矣!”
嗖!
这边话音刚落,一道赤紫交缠之光,转瞬而至,直接贯穿了那黑衣老者!
黑衣老人通体一震,神色一僵!
而见得这一幕的人,无论是何等表情都僵在脸上,心中一片空白!
祂骤然转身,朝着东方天际看去,眼中闪过一点惊讶与疑惑,旋即笑道:“也好,本来就是要顺手将这陈方庆一并铲除,本以为他能趋利避害,所以未曾现身,没想到,还是来了!”
轰隆隆!
紫气东来,有雷鸣相随。
众人寻声望去,目光所及,阳光逐渐在大地上铺展开来,驱散了最后的一点黑暗。
黑衣老者则双手做虚抱之形,仿佛要将眼前的天地都抱在怀中!
太华山方圆百里之内,清风如流水,带来丝丝凉意,山中的飞禽走兽皆在空中游动,宛如游鱼,鳞甲皮毛渐渐变化,似乎要化作一个个全新物种!
就连居于天上的大鲲,都不得不上浮苍穹,暂避锋芒!
晦朔子这会终于封印了那道裂痕,随即见得这一幕,神色有了一点变化。
“逆转常理,塑造天地,此乃虚实极致!”
说着说着,他一转头,眼眸中倒映着一抹紫色。
“这将至之人与我等气息相连,该是那位我未曾见过小师弟,他亦掌握了一点虚实转化,但还局限于自身,甚至道念与法相还显浑浊,贸然出手,恐为人所趁,南冥子,通告于他……”
呼呼呼!
狂风呼啸之中,一团汹涌的紫气掠过身边,居然半点都不停顿,径直朝那黑衣老者疾奔而去!
半途之中,紫气凝聚,显露出陈错的身影!
“来了!”
见得陈错的身影,无论是北宫、柜柳这等海外修士,亦或是罕言子、龙准这般的八宗门人,都是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心思各异。
“师弟!莫冲动!此人为世外降临,更占据了一尊无名神像!”
南冥子则似脸色一变,已然将念头凝聚起来,传递过去,要警告自家小师弟。
但意念一去却如石沉大海,并无回应。
“糟了!”南冥子终于焦急起来,“小师弟定是被敌人奸计所惑,心火时空,难以自持,以至于过于冒进!”
晦朔子与芥舟子则是直接出手,要去相助、阻拦!
“晚了!入水寻无路者,溺!”
黑衣老者轻笑一声,挥手掀动层层波浪涟漪,朝陈错冲击过去——这周遭的天地已然异化,风如水,生灵若游鱼。
涟漪一起,转眼更是扫过百里!
“唔!”
连隔着老远的罕言子等人都生出一阵窒息感,旋即感到四面八方皆有水流涌来,自己像是陷入了深水之中,缓缓漂浮,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深水绝境!
几个太华门人亦被是胸中气短,全身增难以受力之感,甚至连自身的灵光、法力,都被无形之浪生生压在周身!
“东有大海,溺水浟浟只!”
北宫岛主远远看着,见这远近之人,凌空挣扎,抚掌大笑。
“这片天地已被至尊侵染,便如桃源梦境,至尊于此等价于天地之主,能逆转规律、生造常理!这些人固然厉害,但那是对于一人而言,面对天地之威,依旧渺小无助,被天地法则一笼罩,都要溺水窒息!”
溺者死!
青案岛主点点头:“这是最为简单、也是最为纯粹的自然法则,咱们现在是旁观者清。”
柜柳则笑道:“就这一点来看,咱们的眼界感悟,已经在这群人之上了!就是不知,这个千辛万苦赶来之人,落到如此局面,是何心情……咦?”
几人正自得意,可待他们朝首当其冲的陈错看去时,皆是一愣!
陈错两手一抬,身后金人就伸出双臂分开了“水流”!
砰!砰!砰!砰!砰!
“水流”被金人一分,像是连锁反应一般,竟层层断裂,百里有风声暴响,连绵回荡,被这股力量笼罩的众人接连落下!
“怎么回事?”
龙准等人一落下来,甚至顾不得探查自身,先就朝交战之处看去,惊疑不定。
倒是罕言子叹了口气,捂住了胸口,低语道:“我这心魔,怕是难消了。”
然后,他一转身,对龙准道:“你不是好奇,为何那人能为我之心魔吗?且看着吧!”
“嗯?”
黑发老者神色微变,但马上平静下来,意念一动,这一片天地忽起风浪,将祂承托起来,一步一高,俯瞰万物!
“水涨船高,高者在上,能观全局!”
刹那间,他伸出手指往下一按!
天地扭曲,那根手指瞬间变得比整座太华山还要庞大,像是棋盘外的人,要来拿捏盘中棋子!
瞬息之间,陈错心念恍惚,仿佛见到了那世外一指落下来的情景,心底泛起似是而非的熟悉感,要将他拉入一段过往轮回之中!
“逝者如斯夫,历史长河!这河境之妙,超乎你的想象!待你入了时光旋涡,自是难脱牢笼!”
黑衣老者微微一笑,但这一手耗费了祂莫大心力,以至于身形模糊起来,像是一团人形烟气,透过身躯,能看到被他笼罩的神像!
但下一刻,陈错直接抬头直视其人。
“你这世外之人,几次三番的干涉世间,更是处处算计于我,今日更是在我师门之前玩水,莫非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原本你居于世外,我确实拿你没有办法,但现在你主动依附,你这船,就该翻了!”
话落,他的眼中绽放光芒!
黑发老者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
“不好!”
紧跟着,就见陈错也是抬手一指。
“现在看来,这化虚为实的玄妙其实在于脑洞,既要脑补设定,还要找敌人漏洞……”
咔嚓!咔嚓!咔嚓!
那落下来的巨大手指,在众人惊骇目光的注视之下,转眼就处处龟裂,随后彻底崩解、破碎!
北宫岛主等人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眼中却已经失神。
碎片如狂风般肆虐,将黑衣老者笼罩!
“这陈方庆着实邪门!难怪那几个脑袋处处吃亏!”
黑衣老者见此情景,半点也不恋栈,身躯化作雾气,直接脱离了神像,就朝枯瘦如柴的望气真人落下!
这时。
一只手忽然伸出,抓住了这团雾气。
居然是那座神像!
神像抓住了雾气,面容渐渐清晰,竟与陈错一般无二。
“我的脑洞,在你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