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王府劫
南陈,建康。
这一个月以来,整座城市都萦绕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南康郡王府中,陈母这几日都心神不宁。
一个月前,她的次子突然归来,然后被宣入宫中,自此便没有回来,于是她这几日便常常将几个在朝中当差的晚辈唤来,询问情况。
“方庆之前在外面学本事,早已是神仙中人,那山里的神仙听说睡个一觉,可能就是几十年、上百年过去,但方庆离去的时候说的话,分明还有后话,是等着回来再处置一些事的……”
厅堂中,陈母坐在主座,一边说话,一边捂着胸口,一脸担忧之色,说着说着,压低了声音:“老身前两日被太后召见,刻意询问一番宫中情况,竟无我儿半点消息,你等都是在朝中当差的,消息灵通,可有发现?”
张举等人分列两边,闻言对视,满脸无奈。
须知,就在五日之前,陈母才将他们召集过来问了一圈,这前前后后才多久,能有什么新消息?
最后,还是张举站起身来,道:“半个月前皇上病体初愈,召集了朝会,侄儿曾请宫中内侍传话,但根本未得回应……”说着,他苦笑起来,“因着没有回话,上次就未曾向您说起。”
这话一说,陈母还未如何,她的一个娘家外甥先就神色一变,道:“连消息都未曾回?”
张举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那名内侍见了我之后,隐隐有躲避之意,须知他本是看重王府威严,刻意与我交好,前些日子才送了礼来,但骤然变化,这背后……”
“这……”陈母闻言,勃然色变,如何不知,这背后是多大的深意?
就连她的几个同族子弟,都忍不住纷乱起来。
“兄长,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之前为何不说?”
这满屋子像是沸腾起来,满屋子的愁念。
门外,陈峦小心的窥视。
他那日被陈错说了几句,让陈母很是着紧,因而被关了禁闭。
这次,是他威逼利诱,让看守的家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悄悄溜过来偷听。
现在一听内容,不免疑惑。
“二叔不是神仙么?理应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对他有成见,那又如何?”
屋子里,张举看着眼前纷乱局势,想要掌控局面之际,一个声音从外面传了出来——
“母亲!大事不妙!”
远远地,陈方旷的声音就传进了屋里。
跟着,就见他穿着甲胄,走了进来,一见满堂的人,微微一怔。
张举见他这般模样,便知厉害,赶紧道:“你衣甲都未曾换下,到底是什么急事?”
“见过兄长。”陈方旷冲着张举拱拱手,随即就看向屋中其他人,并未立刻开口。
张举一见会意,就道:“你在城中巡防,有些事确实不好太多人知道……”
陈母这才回过神来,急急道:“你们先退去,若有二郎的消息,记得第一时间通报。”
其余人看向陈方旷的目光略显不善,却不敢违逆陈母之意,只好怏怏而退。
待人一走,陈母深吸一口气,道:“说吧,可与二郎有关?”
陈方旷深吸一口气,道:“孩儿从英国公世子的口中得知,一个月前,也就是城中异象重重的那日,宫中也有纷乱,似有神仙在其中斗法……”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后来孩儿反复追问,才从他口中探得,那日动手的人里面就有二哥!”
“宫中真有变故?”陈母当即着紧起来,“二郎是护卫皇上,与人交手?这才耽搁下来,多日以来没有消息。”
张举沉声道:“若是如此,皇上不该秘不做声,就算不愿意声张,也总要和王府提上一两句,不至于让咱们提心吊胆!这里面,难道还有其他缘故?”
“不错!”陈方旷沉声道:“按我那同僚所说,那日皇上召见二兄,结果二兄不知何故,竟突然暴起,要谋害皇上!至于后面如何,他也说不清楚了,但兄长几日不归,恐怕还是有些原因……”
“什么!?”
陈母、张举同时一惊!
门外,更是传来了一声惊呼,却是偷听的陈峦暴露了身形。
但屋子里的人,已是顾不上他了。
陈母跌坐,瘫软在椅子上,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
张举则道:“南康王一脉与国同休,君侯更是神仙中人,断没有刺君之理!”
“这个自然,”陈方旷叹了口气,“英国公世子的话,也未必可信。”
结果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阴冷、尖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可不是信口胡说!”
伴随着这句话落下,竟有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个个打扮怪异,为首之人骨瘦如柴,赤着上身,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绘着紫色纹身,宛如流水一般流动!
陈方旷见状,心中一沉,呵斥道:“你等是何人,敢擅闯王府!?好大的胆子!不怕责罚?”
他心中知道,眼前几人是方外修士,此时二兄情况不明,这朝中供奉怕也不会援手,正是最为危险的时候,被这人抓住了机会!
可谓凶险至极!
对面的赤身之人歪嘴一笑,露出一抹傲然之色。
“本想着太华山扶摇子名头甚大,吾兄弟三人此番功成出山,正要找个人来扬名立万,便选了他来,没想到来了才知,他小子因为谋逆,被镇在皇宫之中,但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所以过来王府拜访,日后旁人也知道,我等来此一游,全身而退!”
屋中几人都知道厉害,闻言色变。
门外的陈峦却忍不住跳出来,道:“你这分明是趁我二叔不在,过来邀名!当真无耻!”
“我孙!”陈母见状,惊恐万状!
那赤身之人不怒反笑,道:“不错,就是如此,但他扶摇子被镇皇宫乃货真价实之事,已然传遍江左,这陈氏宗室自然不会相助,你倒是让他出来啊?哈哈哈!”
说到这里,他狂妄而笑,跟着身后一人化身黑风,朝陈峦扑了过去!
“你这小子乃是扶摇子的后辈,正好拿来血祭……”
顿时,陈峦心头狂跳,一股腥臭扑面而来!
那毫不遮掩的恶意,令他心头发麻,瞬间浑身僵硬,手脚冰凉。
“吾命休矣!”
就在这时,一声冷哼从门外传来——
“放肆!”
第四百三十二章 八方聚首,你方唱罢我登场!
“嗯?”
伴随着这一声,一道神光宛如离弦之箭般从门外激射而至!
那神光一转,直接打在黑风之上,瞬间便击溃黑风,显化出原本那人的模样不说,更是直接倒地,在地上吐血不止。
跟着,那神光一转,又击中了那个瘦削的赤身之人,将他直接定在原地!
这一下迅疾无比,门外的人还没走进来,屋子里的局面却已经清晰了。
不光是看得陈母、张举等人目瞪口呆,那陈峦更心有余悸。
跟着,众人都朝门外看去。
五人鱼贯而入!
“你们三个歪门邪道,也敢来此处嚣张?莫非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一点都不怕朝廷法度?”
为首之人面容英俊,长发垂腰,衣袖飘飘,他一走进来,抬手凌空书写,就有一枚枚符篆凌空成型。
顿时,以赤身男子为首的三人惨叫一声,身上就被刻印了三道符篆,一身的法力便被尽数封镇起来,沦为肉身凡胎!
“仙长饶命!仙长饶命!”
一转脸,三人便毫无形象的求饶起来,和刚才的嚣张气焰的判若两人!
若非这屋子里的人才刚刚见得他们逞凶的模样,怕都要认不出来三人了。
但正因如此,陈母等人才觉得这后来的几人,那肯定是更为厉害的仙门中人了,而且听这一次,还是站在自己等人这边的。
尤其是陈峦,方才感到切身危险,一转眼危险化解,而那化解之人举手投足之间举重若轻,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这眼中立刻满是崇拜之色。
“这人的手段玄之又玄,怕是比二叔还要厉害!”
他这边正想着,那出手之人已经来到陈母跟前行礼,拱手道:“在下许广,为黄庭观出身,今在供奉楼中当值,见着有人胆大妄为,赶来王府闹事,特地过来护卫!”
“有劳了,有心了!”陈母乍惊乍喜,此时浑身无力,有心站起来致谢,但两条腿已经软了。
倒是张举和陈方旷一听“供奉楼”三字,心中就是一惊,然后对视了一眼。
接下来那许广又道:“最近有不少人觊觎王府,此处怕是不会安宁,为了绝了后患,还请老夫人,连同世子,一同前往供奉楼,也好就近护持,省得出现差错,为人所趁!”
“去供奉楼?”陈峦闻言,眼中一亮。
陈母却是露出愕然之色。
张举与陈方旷则都是心中一沉,知道果然是来者不善。
这表面上,是被请到供奉楼保护,但实际上和那三个外道修士一样,也是要将陈母与南康王世子掌控在手中!
陈方旷更是干脆说道:“我母亲年龄大了,受不得奔波,若供奉楼真要护卫,不如安排几人过来……”
“为何不去!供奉楼中多是神仙,若二叔真出了事,还能从楼中找人相助!”
不等那许广回话,陈峦当先跳出来,反问一句。
“休得胡言!”陈母一见,呵斥一声,跟着就对许广道:“这事怕是不太合适吧,老身确实是年岁大了……”
“怎么不合适?”许广走进两步,语气开始强硬起来,“这件事可是为了老夫人好!还请老夫人,不要让吾等为难!又或者……”
说着,他的语气忽然低沉了几分:“老夫人还以为,临汝县侯还能出面救援?这怕是难了!”
陈方旷立刻就忍不住了,他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兄长怎么了?”
陈母不由紧张,陈峦亦是着紧。
“有些话,我不能说,但这三人虽然上不得台面,可怜他们都敢出来,这背后的缘由,以几位的才智,该是不难猜出……”许广眯起眼睛,“君侯如今……”
忽然!
“我那师侄,还轮不到你来评价!”
伴随着这一句话,无形涟漪扩散,那许广等五人纷纷闷哼,跟着脸色苍白,随即身上神光闭塞,一身的功力,竟是尽数都被封镇!
刹那间,几人面露骇然!
他们着实没有想到,对方还没露面,只是一句话罢了,居然就将众人的修为封镇,这等手段,简直匪夷所思!
身上的缥缈出尘气息荡然无存,也化作了凡夫俗子一般!
这一点,在陈母、张举、陈峦这样的凡人眼中,那是最为明显,他们虽说不清缘由,却都看得出来,眼前这几个仙家人物……跌落凡尘了!
呼!
狂风起,门窗晃动。
破空声中,该是有人落在了院中,但他这一落,强风呼啸,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好一会才勉强能看向院中。
就见言隐子背负长剑,长身而立,正看着许广等人,淡淡说道:“你等小辈,眼界见识有限,看不清前路,着实可怜!”说着说着,他的目光集中在许广身上,“我若是你,这时该做的,是不出头、不插手,否则今日之言,就是他日之祸!”
话语如剑,刺入许广等人心中,让他们个个面色苍白,身子摇晃。
言隐子说完,也不看他们,转而朝着陈母看去,道:“我乃太华山言隐子,是你家二郎的师叔,他这几日被琐事所困,便由我来照料此处。”
陈母等人一听,俱是大喜,赶紧上前行礼。
他们如何看不出来,这人才是真正的神仙手段,高深莫测!
“我儿果然是拜了高门……”
边上,陈峦一见,更加吃惊。
“原来这几个供奉楼的,并不是那么厉害,还是二叔的师门长辈更厉害!也对,他可比二叔还高了一辈,自然比二叔和供奉楼加一起还要厉害……”
这小子正想着,忽听得外面传来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天上佛光展现,跟着一名僧人浑身闪烁着七彩光辉,踏空而来。
他落在院中,满脸悲悯之色,对言隐子道:“道友,你还是不愿意相信现实,扶摇子被阎王殿堂封镇,纵能脱困,也要耗费个几十上百年……”
“僧渊,你还来纠缠?”言隐子见着来人,脸色微微一变,背后长剑震颤,似乎随时都要出鞘,“莫非还要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道友的本事,我是佩服的。”僧渊见状叹息,“以归真之境,借秘法与神兵,便是滞留人间的世外,都要暂避锋芒,但有些事,不能因为你武力强横,便退让。”
说话间,淡淡的佛光蔓延出来,要将整座庭院笼罩!
屋中几人神色皆变,他们如何看不出来,这几个僧人的目标,也是陈家!
而且,就连陈峦都看得出来,这后僧人气度不凡,和持剑道人相比,怕也是不逞多让!
不过……
“这些人突然过来,似乎都是奔着母亲与世子的……”陈方旷与张举低语,但后者又如何给出答案?
说话间,佛光侵袭过来,他们的心神隐隐就要恍惚……
就在这时。
言隐子一挥袖,驱散佛光,挑眉道:“你这是真要撕破脸动手?”
这僧人话音落下,又有两道身影降临,一个道人打扮,一个披头散发,都立于僧人身边。
那披头散发之人笑道:“言隐子,我若是你,现在就会放手。”
“哦?”言隐子背后长剑出鞘,落在手中,“那正好体会一下,我这把剑,还真没有斩过世外!我那师侄,生生逼着两位世外飞升,我作为师叔,也不能落于人后。”
“阿弥陀佛,道友,你对世外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僧渊摇摇头,双手合十,身上七彩之光大盛。
“嘿!”言隐子咧嘴一笑,“别说世外,就是世外之上,我都了解的很!”
僧渊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来领教道友高招。”
“莫说是你,”言隐子看着僧人身边两人,“就是一起动手,又有何妨?”
披发男子笑道:“嘿,若是你那师侄在,那该是如何,还不好说,若是你?”
“竟是被人小瞧了!”言隐子反而笑了起来,“要不要与我打个赌?”
披发男子正要说话,却一道女子的声音打断——
“与你言隐子打了赌,那可就入了你的神通之中了!那你与这三个,就真要难以善了了!”
这声音来的突然,让在场之人在这之前,竟无人察觉,待得循着声音看去,却见那厅堂中间的椅子上,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一名黑衣女子,以斗笠遮面。
披发男子眉头一皱,问道:“你是什么人?也是奔着……陈氏而来?”他的脸上露出了忌惮之色。
能无声无息的出现,不被所有人察觉,只是这个本事,就非一般人能比!
那黑衣女子轻笑一声,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抢夺命数气运,更不是要拿捏龙血,反而是来交善临汝县侯的。”
披发男子就道:“这么说,你是要阻挡我等?你可知吾等身份?所凭者何?”
“她乃是造化道的妖人,境界不低,说不定也是个转世尊者。”伴随着这句话,青衣五道从院外推门而入,目光扫过众人,神色张狂,“你等也是知道,镇了那陈方庆的是阴司,居然还敢起心思?”
“五盗,果然是你!”
随着一阵缥缈之言传来,一道星光落下,显出一尊神灵,他满头白发,衣袍飘荡,踏着星光阶梯,步步走下。
“天宫之神?”五道抬头一看,便皱起眉来。
那白发神灵神色凝重的道:“阴司无道,佛门乱世,我天宫若再不出手,这世间就真的没有公道可言了。”
祂落在地上
“阴司当真是越发肆无忌惮了,真想将人间龙庭摆弄在手上?那临汝县侯牵扯各方,你们说封镇就封镇……”
随着此话说出,周遭气氛肃穆!
这一幕,直看得在场众人目眩神晕!
尤其是陈母、陈峦更是心中一片空白,已是惊骇至极,思绪全无了!
“不错!我也承认,陈方庆厉害,逼着我拿出了压箱底的底牌!”五道哈哈一笑,打破这股肃穆,“但他再厉害,又能如何?如今不还是难逃镇压!”
轰!
祂话音刚落,那皇宫之处,忽然有雷声落下!
而后,早已消散的虚幻宫殿,竟重新在皇宫之上显化!
整座城池,地面震颤!
五道瞬间脸色苍白,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第四百三十三章 清气一缕破阴殿
轰隆!
雷光闪现,那皇宫之上的虚幻宫殿越发清晰,更有莹莹磷火从中显化,飘落四方!
这般变化,自是第一时间就吸引了满城之人的目光。
更有一人驾剑光而来,见着天上异变,便匆忙按下剑光,急急落地,脚踏实地,左右皆是惊慌的行人,竟无一人关注此人。
他这一落地,先是说了声“晦气”,就朝那皇宫上的虚幻宫殿看了过去。嘴里嘟囔着:“好家伙,原以为错过了几日前的变化,没想到某家还能赶得上……
这人满脸虬须,身着道袍,身后背着一把桃木剑,不是那昆仑秋雨子,又是何人?
“你赶上的可不是好事!”那桃木剑忽的出声,“此乃幽冥阎王殿之一,那幽冥因阴司而成,里面有十殿阎王,每一个都超出常理,一旦有人引动这些阎王之力,每每显化在阳间,往往就是一场灾祸。”
秋雨子的脸色当场就变了,他道:“你说这建康城,到底不是个好地方,这次若不是师门之令,某家是无论如何都不回来的,话说回来,为啥每次这种时候,这差事都要落到某家的头上,到底是时运不济,还是有人算计……”
嗡!
这边念头落下,那边一股压迫感袭来!
秋雨子闷哼一声,看着已然空空荡荡的街头,摇摇头。
“这地方是不能待了,赶紧把人带走,赶紧了结了此事!”
他认准了一个方向,一步迈出,已到了那南康王府之外。
这一来到,立刻就察觉到其中繁杂变化的气息,不由一愣,随即他停下脚步,嘴中念念有词,一手捏诀,背后桃木剑飞起,微微一震,便有道道涟漪散发,而后迅速反馈回来。
“好家伙!”秋雨子与桃木剑性命交修,感知相连,已然得了院中情况,
“这佛门、造化道、太华山、阴司、天宫,乃至还有两位旁门散修,居然都跑到了这么一座王府中,这是要开斗法大会不成?这种事,某家岂能凑热闹?”
桃木剑笑道:“这下,你可是知道,元留子老道士为何要命你来此了吧?以你和陈小子的交情,这事也落不到旁人的头上,其实,这般来看,这未必是个坏事。”
“这些人都是奔着陈氏血脉而来?这叫什么事啊!”秋雨子正说着,忽然心头一动,而后急急转头,朝那虚幻宫殿看去!
咔嚓!
一道道裂痕,在那虚幻宫殿中浮现。
看得秋雨子眼睛一瞪,正要仔细探查,结果那王府中忽然传出惨叫声来!
“啊啊啊!”
青衣五道浑身震颤着,捂着胸口,而祂全身上下,处处皆是裂痕,五色光辉不断从中迸射出来!
祂的声音,化作阵阵声浪,掀起狂风,看的陈母等人心惊胆战,更被吹得连连后退!
而被封镇了修为的许广等人,却是惊骇至极,以他们的认知,已然无法理解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了。
“有意思。”黑衣女子轻笑出声,“五道,你方才还大放厥词,说要将扶摇子如何,结果这唯一的一点依仗,就要被打破了!”
“一派胡言!”五道脸色狰狞,“阎罗殿堂是何等威势?便只是投影,也不是凡间修士能对付的,哪怕是世外修士……”
轰隆!
祂话未说完,那虚幻宫殿发出轰鸣,表面上的裂痕快速蔓延,转眼之间就遍布了大半宫城。
五道浑身破碎,像是褪色了一般,露出了其中的晶莹灵体,祂目露凶光,二话不说,便朝那虚幻宫殿扑了过去!
言隐子冷笑起来,道:“名声不小,却不知在我那师侄面前,最做不得,就是自以为是!”话未说完,他驾驭剑光,亦朝那虚幻宫殿而去!
白发神灵看着这一幕,道:“这五盗成道甚早,以化身之法修行,此人该只是祂的一具化身,取自刘宋年间的一名盗匪,若是将化身的外在尽数剥离,可就要显露出其本源了……”
“阿弥陀佛……”
边上,僧渊口宣佛号,亦要说话,但这话还未说完,忽的一愣,直勾勾的朝虚幻宫殿看了过去!
不只是他,其他人——
无论是天宫神灵,还是黑衣女子,乃至城中隐藏着的不少修士,都是心中震颤,不由自主的朝那座宫殿看了过去!
裂痕,已经遍布了整座宫殿,就听“滋啦”一声,一道巨大裂缝在宫殿上展开!
一阵轻盈、轻快的清风,从中吹出。
幽冥之地,宫殿之前。
满脸冷漠之色的五道本尊忽的闷哼一声,猛的睁开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惊骇之色。
“这怎么可能?”
随即,祂脸色剧变,猛地捂住胸口!
“不好!”
话音落下,他那胸口猛地裂开一道缝隙,像是被无形之气贯穿,后背亦裂开缝隙,汹涌寒气从中涌出,灌入了后方宫殿!
整座宫殿震颤起来。
在那宫殿深处,一道宏大的意志,在缓缓复苏。
“糟了!糟了!糟了!”
五道脸上冷漠尽去,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一丝惊慌。
“这是……”王府院外,秋雨子看着拿自虚幻宫殿中涌出的一股清风,心头一颤,竟有一种源于本能的欲望在心底滋生,恨不得立刻将之收拢入袖!
“开天清气!”背后,桃木剑的语气忽的急促起来,“这东西,可是踏足第七步的关键!如何会出现在人间?”
“你说什么?”秋雨子闻言一愣,而后脑中震颤,刚才听闻的几句话,竟要消融!
但桃木剑上忽的绽放出一朵桃花,散发清香,入了这秋雨子而鼻中,他那脑海中要消散的记忆,便重新稳固下来。
紧接着就听桃木剑道:“你若有心更进一步,不妨去那清气边上待一待,说不定能有收获!”
这边话音一落,秋雨子还未开口,身后王府中忽然风云变化,佛光、黑风、长虹、神光、灵光等等接连爆发,裹着一道道身影拔地而起,全部朝着虚幻宫殿冲了过去!
毫无疑问,那佛门的僧渊、天宫的白发神灵、造化道的黑衣女子等人,在这一刻都不能冷静,全冲着那道清气而去!
更有一道道恐怖的意志从天下各处,乃至遥远的西牛贺洲、北俱芦洲投射过来,笼罩建康城池!
那意志扫过,秋雨子等修士心底不由震颤!
秋雨子摇头苦笑,对桃木剑道:“要想活得久,这种事就别插手,别说,看着。”
在他的视线尽头,能见得一道道光辉,从各个方向聚集过来——不光是王府中的那几位,还有许多隐藏之人,在这一刻也都顾不得隐匿,显露身形。
而最早动手的五道之灵,更已看看要触及那一缕清气,祂的脸上充斥着恐惧与决绝之色。
“无论这是何等机缘,都必须毁灭,否则阴司的根基……”
“阴司的根基怎么了?”
淡淡的话语从清气中传出,跟着那清气一转,由虚化实,变作一人,正是陈错!
他身着黑衣,长发飞舞,赤着双脚,在所有人惊愕、骇然与疑惑的目光中,伸手一点。
哪根手指直接落在五道之灵的额头上,就像是后者主动把脑袋凑上去一样。
五道之灵惊呼一声,整个身躯,像是肥皂泡一般幻灭!
做完这些,陈错一挥衣袖,并不停顿,扫了一眼四面聚集过来的身影,认准了一道佛光,迈步而去!
第四百三十四章 化气立于天,八方敌皆来!
“好小子!”
言隐子散去剑光,凌空而立,大大大笑!
他对这五道之灵的遭遇不感到意外,反而觉得理所应当!
“我就知道,这什么阎王殿堂的投影,也镇你不住!而且看着模样,你小子还有不少的精进!”
与言隐子不同,其他人可就没有他这么镇定了。
“这五道,竟是这般轻易的就被诛灭?”
在那清气变化的瞬间,关注着这里的众多修士,与那一道道恐怖意志,都齐齐一愣。
对于那五道之威,他们多多少少有所感应,自问就是自己出手,亦无法如陈错这般举重若轻,击破五道化身!
这些人有的是看出了五道的身份,有的是感受到了五道那股恐怖的威压,但正是这样一个人,居然在陈错的手中,连一招都没有走出去!
“这五道的根基,本来就在阴司的殿堂本体之上,我既破开了殿堂,祂的这具化身已是千疮百孔,更有因果上的反噬,在因果之间的神通之下,自然是半点抵抗之力都没有!不仅如此,这一指,借着因果纠缠,还有祂那特有的偷盗之法的反噬,还让我获得了祂的一些修行精华……”
陈错凌空迈步,心中品味着刚才的一指,身上则清气流转!
在这股清气中,有一缕精华,蕴含着某种媒介结晶,在陈错跳出那座虚幻宫殿后,这一点结晶便不断散发涟漪,要与外界万物融合、相通!
不过,这股涟漪却被陈错以灵光约束,朝自身收敛,不让其立刻就与外界结合。
“我这次一眼观九界,尤其还深入其中的两个,在那第一个世界中,获得了这股特殊的清气,蕴含无穷奥秘,但在那混乱意志的包裹中,却无法吸纳,现在既然脱身出来,正好吸纳……”
转念之间,这清气顺着全身上下的毛孔,不断向他的体内渗透!
在这渗透的同时,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与这一片天地联系在了一起,仿佛一个念头传递出去,整个天地都会给予回应。
“这不是错觉,而是切切实实的感知反馈,这一缕清气,本身就和天地世界、宇宙洪荒有着密切的联系,其中最为精华的结晶,甚至能和外界的世界完美的一体化,化作自身的一部分,最低限度,也应该能凭空制造一处桃源!”
这种桃源,可不是陈错借着小葫芦,将一片桃源碎片扯进梦泽,借助梦泽间接掌控,而是真正的将一片天地,化作自身的一部分,性命相连,能虚实转化!
“但这还不是极限,甚至如此使用,可以说是暴殄天物,这一缕清气,应该还有其他用处,但眼下不是深究的时候,毕竟还有些事情要做,不过即便不刻意结合,在吸纳清气的时间中,我依旧和这片天地联系在一起……”
转念见,他的目光已经落到了那道佛光之上,并且扫过了周围的几道光华,已然从中感受到了因果牵扯。
“师叔竟也来了,该是为了助我。”看着前面的言隐子,陈错心中一暖,但随即看向其他几道,“这些人身上有因果牵扯,又是从王府而来,现在更是散发出浓郁的贪婪欲望,直指我身,这是要抢夺那一缕清气!”
因是直接牵扯,所以不用推算,陈错就看出了其中缘由,当然没有善了的可能!
“正好,此刻我吸纳清气,短暂与这一片天地相连,这些人,之所以贪欲浓烈,无疑是看出了清气珍贵,所以难以自持,既然如此,我也就无需客气了!”
想着想着,他意念一动,整个建康城的天地,都凝固起来,跟着屈指一弹,便将一道赤光射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
僧渊首当其冲,心底爆发出强烈的警兆!
方才那五道之灵的遭遇,他可是清楚的看在眼中,这时见得陈错直扑而来,哪里还敢掉以轻心,直接双手合十,身上的七彩佛光茫然膨胀,变作七色祥云,其中闪烁七颗舍利。
“圣舍利大轮转法!”
祥云流转,将僧人整个的身形都包裹起来,那云层之中光影变幻,竟是显露出许多城池与山川的景象!
那赤光径直刺入其中,不见了踪影。
嗡!
祥云震颤,一圈一圈的气浪的扩散开来。
霎时间,那城中许多靠近过来的寻常修士被这气浪一扫,就仿佛失了神通法力,纷纷跌落下去。
“佛国!”
言隐子手捏剑诀,让飞剑挡在身前,神色凝重,出言道:“世外僧人的佛国,与地上佛国并非一物,其实就是桃源,但在凡尘之中,桃源佛国难以展开,但这僧渊却将之约束在自身周围,不朝周围扩散,以此避过了天地排斥!”
“多谢师叔提醒。”陈错知道言隐子是在出言提醒自己,一边说着,一边长袖一扫。
霎时间,黑白两色的光辉,像是狂风一样扫过了方圆五百里的范围!
“果然,我的意志一旦可以与周遭天地相合,那任何一种神通,都会得到史诗级的增幅!”
随着陈错的念头落下,这五百里天地骤然倒悬,整个建康城都翻转过来。
“嗯?怎会如此?”
这满城之人再次震惊。
甚至那虚幻宫殿中,正好有一道身影在由无到有、由虚转实,慢慢凝聚身形,祂看着这天地倒转的一幕,露出了震惊之色。
“侵蚀天地?陈方庆,你到底……”
另一边,那僧渊的边上,披发男子与身着道服之人也散去了遁光。
那披发之人凌空倒转,道:“好本事!这是修改了吾等认知?”
包裹着僧渊的祥云,忽的膨胀起来,像是开水沸腾,跟着朝着四面八方辐射出去,立刻便引来了天地之力!
僧渊闷哼一声,跟着便匆匆散去了笼罩着身体的层层祥云!
但已经有些晚了。
在天地之力的排斥下,这僧渊和尚闷哼一声,周围的空间依然开始破碎!
瞬间,披发男子与道士打扮的男子都躲避开来。
那道人打扮的男子露出惊讶之色,他道:“不是颠倒天地,也不是错乱认知,而是彻彻底底的颠倒!这片天地的部分法则,甚至都被颠倒了!”
“什么?”披发男子闻言一愣,跟着却狂笑起来:“好好好!这样才有意思,这便是那道开天清气的作用,那就更不能错过了!不枉我等走一遭!”
“开天清气,可不是你等能染指的!”
忽的,一道冷漠之声,从远远地天际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恐怖威压,直接笼罩陈错。
“陈方庆,这一缕开天清气,不是你能驾驭的,交出来,我等替你保管!”
“好霸道的行事!”
陈错回望过去,灵识瞬间扩张开来,笼罩了大片土地,感受到了一道道承载着恐怖威压的身影,正在朝着建康城聚集过来!
“来得好!看来这所谓的开天清气,果然是个了不得东西,竟让这么多隐藏多年之人,都不惜重履世间!”
他开口出声,声音传遍了千里天地。
“我人就在这里,你们想要抢夺清气,尽管过来出手,正好趁着这次机会,都一并处置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俱无敌 上
“口气当真不小,不愧是太华山扶摇子,但你该知道,你便是能借着淮地之利,称雄一方,但那终究是一隅之地……”
听到了陈错的话,那个声音的主人自然不会退缩,反而发出了一声叹息。
而陈错也在这一刻,借着与天地之间的联系,把握住了这道声音的来源——
来自北方。
一座山脉浮现在陈错的心中。
“终南山……”
陈错微微眯眼。
“福德宗的人?”
他如今掌握淮地,坐镇中央,对这南北东西的诸多消息,自然知之甚详。
尤其这淮地本就是八方通衢,加上最近风云际会,各方的修行之人,也来了不少,而只要步入淮地,除了修行到无漏层次的人物,其念头只要散落出来,就会被陈错感知,所以他如今对这南北的局势,可谓越发了解。
他自是知道,这终南山风头正盛,与西边的昆仑隐隐有并驾齐驱之势,而且……与北齐的王室关系极深,那位转世仙人之一的高白,正是北齐的宗室出身!
“福德宗的人,也要出手?如此看来,那一缕清气,确实非同小可!”
陈错正在想着,对那一缕清气的融合,便增加了几分,那清气慢慢渗透心底,竟然是主动朝着心中道人飘了过去,并且隐隐要和那轮心中明月融合在一起!
刹那间,陈错感到自己与这一片天地的联系更加紧密,但与此同时,体内气血、灵光、法力、佛光,乃至念头等等,都急速膨胀起来,因此爆发出一股恐怖的强压,要冲破身躯!
在这一刻,陈错仿佛要爆体而亡!
即便他用意念去引导,都有几分拿捏不住!
“这等引得各方觊觎之物,果然不是简单就能降服的,不过其他时候,或许还要花费一些功夫,但眼下周围有众多觊觎者,倒是能够利用一下!”
他这边念头刚落……
面前忽然爆发出两股强横威压!
就见那披发男子的浑身骤然漆黑,宛如有黑水在身上流淌,散发出一股股的血腥与刺鼻之味,身后更隐隐有一个模糊轮廓显现!
法相!
陈错一眼看出这东西的根本。
那披发之人更狂笑道:“你等自诩名门正派,着实虚伪的很,见到了至宝现世,不还是要出手,只不过说的冠冕堂皇!”
话落,他身后的法相彻底显化,竟是个五毒俱全的扭曲怪物!
此物已成型,周遭便生出诸多毒念!
“今日既然碰见了,这开天清气,理应是有缘者得之!”
说话之间,毒念已然扭曲了四周,甚至在倒转的天地间,生生开辟出一片扭曲空间,不受这逆转、颠倒的影响!
这些毒念,对陈错而言再是熟悉不过,因为他的万毒珠,同样可以驾驭!
与之相比,那道人模样之人,就要干脆许多——
这人一甩拂尘,手捏印诀,浑身立刻寒气汹涌,随着雪花飘落,整个建康城,竟是瞬间步入冬季,在这刺骨的寒气中,莫说是寻常的凡人,就是修为稍低的修士,都承受不住,被寒气顺着灵识、念头侵入体内,瑟瑟发抖!
模模糊糊间,一座由冰雪构成的城池,在这道人的身后若隐若现!
这虚影同样在颠倒的天地间,开辟出一片晶莹洁白的区域,将这道人包裹起来,散发莹莹光辉,宛如神圣!
甚至比之那扭曲毒物,这模糊冰城的气势还要强横许多!
受到两人气势的牵引,陈错体内的庞大压力,仿佛找到了泄洪阀,开始不再混乱四散,反而在陈错念头的引导下,开始拧成一股。
“好家伙!一个是法相归真、投影内心,一个雪花封城、桃源雏形!”
下方,用桃木剑低语着寒气、毒念的秋雨子,正探查着这边的情况,见状大吃一惊,看出了这两个人的跟脚,不由大吃一惊。
“这归真真人、与世外修士,莫非都不要钱了?短短时间,竟是一个一个的蹦出来!”他虽是刚刚抵达,但也知道这一个月的事,因而由此感慨。
桃木剑却道:“大争之世、大劫降临,是最为关键的时候,就是平日里潜修之人,都不免要被牵扯,这些归真修士、世外修士,自是难以独善其身,被牵扯进来都是早晚之事,要知道,之前那场大劫,这整个中原的修士,可是损了近七成,若是那些在太清之难中陨落之人还在,这陈小子再是惊才绝艳,也不至于能有这般威名!”
这边,桃木剑的话音落下,先前的终南山之人再次传念而至——
“五毒散人、玄冰道长,你们这是要与道门争夺宝物?”
伴随着这道声音传来,在远处的天空中,正有一道星光疾飞而来,恐怖的威压宛如海啸一般席卷而来!
“哈哈哈!”那披发老人大笑着,与法相融为一体,直接就朝陈错扑了过去,“若是其他时候也就罢了,如今这开天清气就在眼前,分明是有缘者得之,想要看着区区名号,就让我等放手?妄想!”
狂笑声中,那扭曲毒物猛然一吸!
霎时间,整个建康城中,无数人心底的歹毒之念、狠毒之念、怨毒之念、恶毒之念、阴毒之念都沸腾起来,化作一缕缕黑风,朝那扭曲毒物聚集!
“好胆子!”
天边之人冷声一声,狂飙而来!
至于道人打扮的玄冰道人没有多说什么,但一挥手,那充盈在天地之间的冰雪瞬间狂暴,一道道极光垂落,像是一把把利剑,朝着陈错落下!
极光所过之处,就连那空荡荡的地方,都蒙上了一层冰晶,冰寒彻骨,万物凝结!
寒气四散之中,整个建康城,似乎都停滞了下来!
天地间一片寂静!
“不好!是‘五毒俱全法’与‘冰晶指玄六十四诀’!”早已凝神戒备的言隐子,见状神色一变,“这两个老物,居然直接就拿出了压箱底的功法!便是扶摇子,被这般突袭,大意之下,恐怕也要吃亏!”
一念至此,他都顾不上提醒陈错,直接捏起剑诀,那背后的长剑立刻升腾起来,但并未立刻发出,而是开始急速震颤,表面古朴、陈旧的花纹渐渐退去,一股子杀戮、灭亡的气息和意境逐渐从中散发出来……
“嗯?”
下方,秋雨子靠着桃木剑遮挡,才能勉强遮挡住严寒,同时还要分出心神,努力镇住心底蠢蠢欲动的毒念,但忽然间,那桃木剑震颤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轻咦,跟着便猛然一摇。
随着一片片桃花落下,苦苦支撑的秋雨子终于缓了口气,嘀咕着:“五毒老人、玄冰道人,原来是这两个老古董!这两人可都是汉时得名,太清之难都躲过去了,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出手!还有这建康城,可真是多灾多难,人人都要来这里折腾,住在此城的人,若能坚持十年不死,怕是人人都要修为有成!”
跟着,他朝陈错看了过去,面露几分忧色。
“面对这样的老怪物,便是陈小子,恐怕也……”
没想到这话音还未落下,那天上的扭曲毒物猛地鼓胀,然后朝着陈错一口喷出,汹涌毒念宛如大江大河,混杂漆黑,朝陈错呼啸而去!
四方,极寒极光聚集过来,要将陈错淹没!
边上,言隐子一咬牙,张口就要往长剑上喷出一口血来。
远处,那一道星光划破长空,眼看就要抵达此处。
就在此时。
陈错骤然一挥左手,手中斑斓汇聚,直接凝聚出一枚万毒珠!
他体内暴涨的力量强压,被源源不断的灌注进去,那珠子倏的膨胀,转眼竟有如星斗,大过建康!
“这……”扭曲毒物一愣,旋即露出惊恐之色,见着自己喷出的漆黑毒河,竟被那庞大万毒珠直接吞没!
另一边,陈错又一挥右手,五色神光瞬间扫过天地,那聚集过来的极光骤然消失,连同这漫天的寒风暴雪都被一扫而空。
天地间一片平静。
但无论是出手的五毒老人和玄冰真人,还是打算出手相助的言隐子,又或是在旁要伺机而动的白发神灵、黑衣女子,甚至是化作星光刚刚抵达的锦衣道人,都露出惊疑不定之色。
“啊啊啊!”
正在此时,那被天地之力排斥的僧渊陡然惨叫,他半个身子陷入空间裂缝,立刻如那昙询一般鲜血淋漓!
他的惨叫,打破了宁静。
陈错感受着体内不断膨胀着的力量,察觉到血肉身躯几乎达到极限,于是轻笑一声,对众人道:“诸位此来,要来争夺抢劫,却问过了我没有?”
说完,他两手一挥,巨大万毒珠骤然破碎,五色神光逆着显现。
于是,无数毒念炸裂,无穷极光暴雪呼啸而出,朝着那扭曲毒物、玄冰真人、白发神灵、黑衣女子、锦衣道人,以及周围其他藏匿、觊觎之人激射而去!
顿时,人人色变,随即各自祭出神通、法宝,对抗、抵御!
这还不算完,陈错又一抬手,朝着皇宫上的虚幻宫殿一指,一道赤光迸射出来!
这赤光粗如瀑布,狂暴猛烈,与周遭天地呼应,刺目之光照亮方圆三百里,呼啸间空间细碎,鸣叫处热浪层层!
整座建康城蒸腾起来!
第四百三十六章 俱无敌 中
轰隆隆!
那虚幻宫殿原本就布满了裂痕,又被撕裂一道,现在被这狂暴的赤光一击,整个宫殿就像是悬浮于水面一般,泛起阵阵涟漪!
轰!
爆鸣声中,赤光贯穿虚影!
宫殿彻底破碎!
无数宫殿虚影的碎片,就像是实物一般,漫天飘落!
但这些碎片并未飘远,而是朝着皇宫落下。
阵阵涟漪散发出去。
诸多神通修士从中捕捉到了一股贯穿阴阳的恐怖威势!
但他们来不及惊叹,便被汹涌如浪的毒念和极光淹没!
“噗!”
幽冥之地,宫殿之前。
那五道的本尊忽然口中喷血。
而在祂的前方,那地面上早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唔!”
这还不算,这五道本尊的忽然捂住了嘴,而后整个身子膨胀起来、扭曲,像是体内有什么异物要破体而出!
“不妙!镇压南朝的阎王殿堂投影一破,那被我用来修行的南朝龙气……要彻底失控了!”
正在祂动念之际,天上忽然传来一声长吟!
祂抬头一看,见那天空之上,盘旋着的三条神龙中,原本显得有心无力的一条,忽的神光增长,一道道香火烟气从四方聚集,缠绕其上,似是催动着这条龙,要让祂向上沸腾!
“休想!”
低吼一声,五道本尊猛地坐正身子,两手掐动印诀,周遭顿时有一道道五色烟气聚集过来,每一道光辉中,都蕴含着无数人的某种品格!
五色如晕,笼罩在身。
这五道扭曲变化的身躯,慢慢的有了平息的迹象!
但就在这时。
“哼……”
一声宛如眠醒之人的呻吟声,忽的从祂身后的宫殿中传出。
开始还很沉闷,但随后逐渐清晰,变得有几分清脆。
但五道听得这一声,却像是被雷霆击中,整个人骤然僵硬,跟着又是一口黑血喷出,跟着浑身一颤,一道道血液从全身各处喷涌而出!
不光是血液,还有一道道五色烟气,更是喷涌而出!
其中最为浓烈的,正是那紫色烟气!
嗡!
皇宫轰鸣,一道道紫气化作龙形升腾起来!
在那最深处,随着一声怒吼,身材高大、神色威武的陈霸先挣脱出来,在祂的身上,一道道漆黑锁链断裂脱落,心中更是有一种褪去枷锁、自在逍遥的感触!
“某与那阴司之间的牵扯,竟是断了!?”
这位大陈的开国之君满脸惊骇,一时之间难以相信,困扰了自己几十年的难题,竟在这最为危险的时刻,被解开了!
天上,那赤光残韵仍在,像是一道断断续续的云雾,朝着远方的天际蔓延,竟是一眼看不到尽头!
那余韵之中,还残留着暴虐、恐怖、强横的涟漪,令陈霸先不由咋舌,祂逆着这赤光云雾朝着源头看了过去。
入目的,是陈错居于天上的身影。
“这才几年啊,这小子便已是这般气象,我陈家,终于是出了个人物,怕是整个族群,都要因此而受益,不过,他今日该是为了血脉王朝之故,竟贸然与这么多修士动手,某家当助他一臂之力才是……”
陈霸先正想,正好看见那五毒老人已然破开了层层毒念与极光,他的法相化身已然破损,但气势却是由跌转升,猛地一吸,竟将周遭的毒念朝着口中鲸吞!
“区区小辈,在我面前玩弄毒念,你这是班门弄斧!”
说着说着,狂笑起来,那残缺的法相重新凝聚,又朝着陈错扑去!
“我就料到,你会饥不择食。”陈错却只是撇了他一眼,手中印诀一捏,“凝!”
顿时,那正在前扑的五毒老人浑身一颤,竟是停滞半空,身躯迅速膨胀!
这位南疆修士慌忙内视,竟是发现,一颗流转不定的玄珠,不知何时到了体内,正不断释放澎湃佛光!
“你……你在我体内做了手脚?”他猛然惊醒,“不对,是那些毒念之中还有其他东西……”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这才想起来仔细分辨,骤然发现,那汹涌毒念之中,竟混杂着丝丝缕缕的灰雾!
灰雾与毒念香火交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竟是难分彼此,因都是烟气,加上心神惊颤,他一时不察,尽数吞入腹中!
这灰雾自是梦泽之雾,离着陈错不远,依旧还在掌控,被五毒老人吸入体内,一样嫩投影实物,将那玄珠化虚为实,又化作佛光!
这五毒老人以人心五毒为基,唤起的是人心恶念,而佛光则与之相对,这时在体内爆发出来,就像是剧毒入体,他哪里能够承受!
当即便顾不得其他,猛地鼓动胸腹,要将玄珠吐出!
但陈错根本不给他机会,抬手一指!
“爆!”
玄珠立刻轻车熟路的炸裂开来,但爆发出来的,那是澎湃佛光!
那五毒老人惨叫一声,浑身上下的毛孔,都有金色佛光透射出来!
这佛光有如烈火,竟灼烧得此人浑身上下冒气黑烟,身躯膨胀,竟要炸裂!
“不好!”
危急时刻,五毒老人知晓厉害,拼着折损根基道行,也要将肉身化实为虚,保住形神,但这时天地之力汇聚,像是铁钳子一般,将他全身笼罩,生生压制!化作一道封印护罩,像是磐石一般坚固。
轰轰轰!
体内,佛光炸裂,体外,磐石封镇!
五毒老人叫的更加凄惨,七窍虹光喷射!
这时,那玄冰散人、白发神灵、黑衣女子也正好挣脱出来,见得这一幕,都是面露惊容!
但边上一道星光闪过,那自终南山而来的锦衣道人撕开毒念、极光,看着五毒老人的情景,不仅不见惊讶,反而眯起眼睛,对陈错道:“这五毒老人也算罪有应得,你既镇了他,那便与那清气一并交予我,否则这人的徒子徒孙、好友同道,还有觊觎清气之人,必然还要源源不断的找来,你终难抵挡!”
他嘴里说着话,手上并未停下,撕开阻碍,直接祭出一根翡翠镯,朝陈错圈了过去,其中爆发出恐怖的吸扯力,赫然是要将陈错连同那五毒老人,一起给收入其中!
“好你个景间子!原来你并未在太清之难时陨落!亏我过去还要叫你一声师叔,没想到你藏匿至今,忽然来抢夺小辈的机缘!”言隐子方才就要祭出剑诀,但见陈错手段惊人,不由迟疑,但现在一见锦衣道人出手,知道不能不管,就又要引出心血,激发剑诀!
未料,陈错直接一甩长袖,那被封镇的五毒老人,竟被朝锦衣道人甩了过去!
天地之力一层一层的汇聚过来,笼罩在这老人身上,而其人体内,又有一颗玄珠被投影出来,化虚为实,然后炸裂开来,但这次喷涌出来的不是佛光,而是香火人念!
这人念,源于淮地,货真价实!
不管是毒念也好,佛光也罢,一旦沾染,就像是沾了滚油的烈火,倏的升腾,进而膨胀。
外压内膨,嘎吱作响。
五毒老人血肉炸裂,意念蒸发,法相崩溃,肉身扭曲,已无常形。
“你还真如这五毒老人所说,说的冠冕堂皇,所图也不过是抢夺罢了!散!”陈错一甩手,笼罩在五毒老人身上的天地之力骤然消失,他整个人轰然爆炸!
毒念佛光交缠,香火人念崩塌。
狂乱而暴虐的毁灭之力,宛如长河一样倾泻而出,瞬间就撕裂了五毒老人的血肉身躯,将他一身精血法力吸收殆尽,随即爆发开来!
首当其冲的那翡翠镯直接被击飞,发出破碎声。
而锦衣道人心头警兆暴起,感受到了致命威胁,竟不敢沾染毁灭长河,而是匆忙躲避。
但陈错手一挥,意念引动,那场合骤然分叉,将那锦衣道人笼罩,随即内缩收拢,将他淹没!
这道人惨叫一声,在电光火石间,只来得及化实为虚,变作一道星光,就要逃窜,但旋即就被毁灭长河侵染,星光骤然暗淡!
那余波扩开来,竟令玄冰散人等人齐齐闷哼,那白发神灵更是口喷长虹,神光暗淡!
随即,那些正要靠近之人,皆是满脸骇然的急急后退,不敢前行!更不敢沾染毁灭长河!
有的人更是滋生惊恐之念!
就连言隐子都瞪大了眼睛,剑诀到底是没有激发出去。
下面,秋雨子见得这一幕,更是惊叹道:“谁能想到,几年前,这小子只是肉身凡胎,今日竟能做到这一步!某家竟未能做他的引路人,这是要抱憾终身啊!”
他这边话音落下,忽听一声惨叫,随即那半个身子鲜血淋漓的僧渊忽的雾气缠身,浑身七彩消散,眼中迷雾朦胧,一抬手,朝陈错点出一指!
第四百三十七章 俱无敌 下
“早就等着你了!”
陈错原本在应对那锦衣道人,但面对僧渊的袭击,却仿佛早有准备,铜人直接显露在身后,那铜人的身上拿着众多物件,却都放着不用,反而衍生出了几个崭新的手臂拳头,然后狂风暴雨一般的轰击过去!
那自僧人指尖迸射出来的尖锐烟气直接破碎!
“嗯?”
那“僧渊”和尚一愣,但马上就回过神来,猛地一喷,就有汹涌雾气呼啸而出,将周遭笼罩,直接化作屏障,内里散发出一股如渊如洞的意境,仿佛连接着另外一个世界,要拦住铜人的拳头。
结果陈错却猛地将长袖撕下来,往天边扔了出去,转眼就到了百里之外!
然后铜人抬起一只手,五铢钱一转。
“交易!”
哗啦啦,僧渊身前的雾气瞬间消散,变成了一截短袖。
“虚实转换!”
话音落下,那截长袖由实化虚,化作飘动三火,朝僧人心头烧去!
“不好!”
“僧渊”脸色一变,露出了惊容,随即他身上的层层雾气就朝着旁边的空间裂缝涌去!
陈错却是伸手虚抓!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铜人也是将手一伸,而那支手上,显化出一个惊堂木。
“有罪者,当惩戒!”
轰隆!
一句话落下,层层叠叠的漆黑锁链,从天地中衍生出来,直接缠在僧人身上,连那雾气也一并锁住!
嗡嗡嗡!
雾气震颤,竟是挣脱不得!
“嗯?”
四周,几道隐藏着的意志,见到了这一幕后,也发出了轻咦之声。
跟着,却有三道模糊身影直接从意志中衍生出来,各自伸手要抓向僧渊!
“先是窥探,现在又要出手了?”
陈错眼眸微微一动,借助天地联系,就认出了这三道意志,正是那最为恐怖的、强大的九道意志中的三道!
这九道意志,高深莫测,陈错便是借助天地之力的加持,依旧难以测度这九道意志之主的修为境界,只能模糊感应到意志源头所在方向。
其中一道,正是来自昆仑秘境,还有一道,来自泰山之巅,那根贯穿阴阳的手指!
正是这两道,已然让陈错猜到了,这九道意志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层次——不是来头甚大,就干脆是世外之人!
不过,便是这般人物,陈错亦无畏惧,而且眼下亦并非毫无应对之法。
背后铜人猛然有两只手合十,那捧着《几歌》的手高高举起,层层涟漪扩张开来,一尊尊神灵之影分化衍生出来,身上神光爆发,笼罩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各自虚幻权柄显现出来,充斥三百里天地!
顿时,那正在出手的几道化身,连同潜藏各处的一道道意志全部清晰显现——不光是九道顶级意志,亦有零零散散、大大小小、强强弱弱的探查意志全部都被找了出来!
“收!”
紧接着,那《九歌》薄薄的册子翻开,天地之力爆发开来,与一道道衍生神影相合,随即祂们像是各自伸手抓住了那些个窥探意志,随后……
滋啦!
这些意志竟被三百里天地之力直接撕扯、切断!
“啊!”
“噗!”
“唔!”
霎时间,四面八方,无数人闷哼、喷血、惨叫,失去了延伸出去的探查之念!
而这些人的心头,充斥着难以置信和惊惧至极!
“陈方庆”这个名字,彻底刻在了他们心头,宛如梦魇!
“太厉害了!”
“简直匪夷所思!”
“无限恐怖之人!”
一道道负面念头在他们心底滋生,开始阻碍境界、扰乱道心!
而那些失去了根源和主人的探查念头,立刻失去控制与秩序,泛起各自光辉,而后就像是一道道流光,朝着陈错身后坠落,一个接着一个的坠入了《九歌》薄侧中。
那书册中多出了一页页的纸张,每有一道流光落入其中,就会显化出一个模糊的字符和一道模糊身影。
天上虚星落,人间名讳显!
“好家伙!这……这……”
天上的言隐子、陈霸先、玄冰散人等人,地上的秋雨子、陈母、陈峦等人,都看到了流光汇聚之景。
就像满天星辰朝陈错落下,被他拿捏在手中!
皇城内外,勋贵布衣,皆见天上异象,心神震撼。
更有许多人认出了陈错的身份,尘封的记忆中,梦中仙之名重新浮现!
惊骇、震撼之念,在他们的心底不断的滋生,化作香火烟气,也朝着陈错汇聚过去!
轰隆!
伴随着天空雷影,九道最为浓烈的光华也清晰起来!
其中三道,正是那要抢夺雾气的三道模糊身影,扭曲转化而成!
每三道光华,每一道在没入书册之前,都逐渐清晰。
其中一道身影,宽衣博带,长发飞舞,感慨了一句:“或许你才是这次大劫的劫眼,不是出自那杨家或李家,先前本座算错了……”
第二道身影,宛如一团赤红大日,祂道:“人间被断绝了和世外联系,莫非就是为了让你镇压天下?只是,若你真借助天地限制和时代际遇,镇压四方,将大劫机缘垄断,便要成为八方之敌。”
第三道似是一团阴影,祂亦传出一句:“好个太华山陈方庆!是个好儿郎,你若能活过大劫,妾身……”
还有一道乃是那僧渊身上的雾气剥离出来、凝聚而成,更有一道苍老之声从中传出——
“你竟早有打算?就等着我等出手?”
“之前昙询飞升时,就有几分怪异,不过当时我无天地相助,因而难以探查清楚,只是有着猜测,但现在你主动跳出来,才算是彻底清楚!”
陈错淡淡回应,长袖一甩,这雾气也坠入书中,显出一个诡异字符,像是蒙着一层雾气,边上则是一道扭曲不定的身影,像是有无数人影重叠。
随后,漫天光华皆消,《九歌》重新闭合,被铜人拿住。
陈错的目光则朝齐鲁方向看去。
“之前长河推演诸多未来侧影,其中有一个,就是十万兵马在泰山被雾气吞没,应该就是那世外一指的缘故!那根手指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所图为何?”
他静默沉思。
周围安静的可怕!
五毒老人破碎后的血腥气还未散去。
聚集于此的大神通者,都是胆战心惊的看着陈错,不敢有丝毫动作!
突然!
那僧渊和尚惨叫一声,浑身爆发出撕裂声,整个人的气势骤然消散,那世外之境的修为顷刻跌落到了归真,这还不算完,又退化到长生之境。
却是雾气被剥离出去,同样也将他的精元根本带走了许多,加上之前心神被迷,天地之力排斥不休,最终这根基亏损,已然保不住道行,修为倒退!
但这僧人的脸上,却满是惊魂未定之色,眼中恐惧犹存,却不可惜修为,反而朝陈错合十躬身,用颤抖的声音道:“多谢君侯,否则我怕是要坠入魔障。”
这声音将陈错的心神呼唤回来,他也不看和尚,更不回应,察觉到体内那一缕清气也近乎完全与明月相合,与之对应的,是和陈错身心相合的几百里天地,慢慢又开始分离、隔阂。
“清气吸纳完毕,天地相合将终,机会难得,却要好生理应才对。”
一念至此,他游目四望,最后目光落到了皇城上的陈霸先身上,跟着抬手一抓。
那皇城中飞起两物。
一个乃是紫色星辰,一个确实破损镜子。
“这两个东西,本是我入宫时留下的后手,原本打算应对五道埋伏,现在天地相连,倒是有了另外的用处……”
紫星升腾,悬于高空,南朝龙脉震颤!
镜子泛光,照映地脉,幽冥寒气沸腾!
第四百三十八章 阴司惑国祚,明月纳清风
紫星高悬,王朝紫气汇聚。
地脉震动,虚幻碎片又显。
这一上一下,将人间王朝夹在中间,竟使得方才那化作碎片的虚幻宫殿,重新投影出来,一块块碎片,像是在倒流的时光中,重新拼了回去,宛如拼图,处处裂痕。
只是这一次,这宫殿像是失了灵魂和根基一般,显得有些死寂和木然,就像是谁人循着轮廓画出来的一样!
这宫殿一显,将那紫色星辰包裹,莹莹紫光从一道道裂痕中透射出来。
陈错迈步凌空,步入其中,坐于星辰之下,大地之上,一挥手,那一道道莹莹光辉像是丝线一样,垂落下去,融入大地,与震颤的地脉结合在一起。
霎时间,这南朝之人都是心头微微一动,如有所觉。
感受最为明显的,正是这大陈的宗室,莫说是那近在咫尺的陈霸先,就连之前被五道侵了心智、挟持于玄的皇帝陈顼,都感到了异样——
他这会摆脱了控制,也察觉到了外面的异象余波,于是蹒跚着从宫室中走出,抬头一看,入目的正是你紫色星辰。
顿时,这位南朝至尊心神摇曳,体内的汩汩热血震颤着,最深处便有一点紫色微光飞出来,像是萤火虫一般的微弱,忽明忽暗,离体而去,偏偏风吹不灭不动不摇,径直朝那颗星辰汇聚过去!
不只是这位皇帝,他这些年辛勤播种,收获的诸多子嗣,在这一刻不管身在何处、做着何事,都一样察觉到了体内血脉的悸动,而后都有一缕紫色荧光离体而去。
就连那位在城中异象连连之时,躲在青衣家中的太子陈叔宝,这会也挣扎着从床上的纤手细腿中起来,浑身一抖,一缕紫气从额头上飞了出去。
而如南康王府等宗室之家,陈方旷、陈峦等宗室族人,也是一般模样,心血跳动之间,分化一缕紫色荧光。
看着这满城荧光起,甚至还有不少紫光从远方的天际汇聚过来,陈霸先不由嘀咕着:“陈顼这小子,倒是真的能生。”
随即,祂看向那颗紫色星辰,叹息道:“我家这麒麟儿,是要将南朝禁锢,从那阴司中解脱出来?只是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这南朝的国祚,怕也要随之而消亡了。”
苍老之声传来,黑白二老的身影,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陈霸先的身后。
这二老看着眼前的一幕,都是微微摇头,表情复杂。
黑老更道:“晋朝得曹魏禅让,又吞没了蜀地残汉与东吴割据,算是承三代之正统,奈何因世外之变,加上宗室之乱,丢了北方中原,靠着投靠阴司,得了阴德庇护,这才能偏居江左,但也让南朝代代与阴司纠缠不休,乃至被捆住王朝根本,血脉本源,几次北伐而不成,皆有此故。”
白老叹道:“今日临汝县侯若让这联系断绝,南朝所在之根基,恐怕也要动摇,到时候莫说是大陈,怕是再无南朝了。”
二老说着,目光都落到了陈霸先的身上。
这位开国之君沉默片刻,忽然摇头失笑,他道:“天下纷乱,正是一争之时!当初晋朝南渡,失了北地,那北方诸国林立,也有国度并无方外撑腰,一样能够崛起,可见命数无定,就算失了阴司之助,也未必不能传承,更何况……”
祂转过身来,看着黑白二老,双目泛着紫色光芒。
“朕起于寒门,厮杀一生,定下这王朝,并未借助阴司之力,反倒是死了之后,被那阴司算计进来,后人若是失了这点依仗,就要败亡,那对他们而言,也不是坏事!更何况,如今这大变之世,继续与阴司相合,就能苟延残喘吗?”
话音落下,祂的身上升起一股浓烈的紫气,浩浩荡荡,化作神龙之形,也朝那可紫色星辰飞去,融入其中。
顿时,这星辰一震,表面浮现出浮雕一般的花纹,晶莹剔透,记述着南陈往事。
这些浮雕,倒映在陈错的眼中,让他在瞬息之间,体会到了金戈铁马、王侯兴衰,对南陈的过去脉络,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随即,一条长河虚影显化,仿佛要助他推演未来变迁。
不过,陈错却还是挥挥手,打散长河。
那长河一散,化作星星点点,也落向大地,随即地脉震颤,过去的历史片段蜂拥而出,属于南朝的往事飘荡而出,也变成了一片片浮雕,在紫色星辰表面悬浮转动。
陈错收回目光,闭上了眼睛。
“至此,这颗代表这政治、皇权、统治的星辰,才算是彻底成型,可以真正被称为紫微帝星,不过这颗星辰并不是代表着皇帝,而是对过往王朝的总结,毕竟……”
他的背后,铜人再次显化,而那紫色星辰,则是直接悬于铜人脑后,绽放光辉。
咔嚓!
下面,破碎声响起,那面早已破旧不堪的镜子表面,浮现出一道裂痕。
陈错一招手,镜子飞刀手中,他轻轻抚摸,那裂痕渐渐弥合,先是感受到了一股阴冷气息,有察觉到这镜子隐隐与北方有着一点联系。
“师尊所予的这件法宝,当初在神藏中就曾助我,可以沟通阴司,可谓至宝,不容有失。”
说着,他将镜子收起,身上的气势逐渐衰落,与那几百里天地的联系,也慢慢断绝,但心中的那一轮明月,却是越发明亮,内里有着几道虚影变化,似乎藏着什么。
“这清气既已融合,待得参悟通透,便该能成就桃源,但在这之前,我得先凝练法相,成就归真……”
这般想着,他转头看向身后。
那铜人身影也逐渐模糊、消散。
“法相轮廓已算是定下,但里面却隐藏着新的道路,因而没有和我的心中神融合,只有彻底融合,才算是成就归真,掌控虚实,所以我现在的境界,还是长生……”
这么一想,他自己都有几分荒谬之感。
“我现在这战力,也算人间顶尖,就算没有天敌之力加持,只要不入世外,一样不惧旁人,但若不能先成就归真,就凝聚桃源,等于境界缺失,乃是大忌,根基不牢,前路难行,必须要争分夺秒,赶上进度……”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陈方庆?”
建康街道上,有一名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身着紫袍,迈步前行。
她看着天上的景象,露出了一抹好奇之色。
在他身后,却是身着五色衣袍的五道,但此刻这位阴司将军的脸上,已无冷峻与狂妄,取而代之的,是担忧、畏惧之色,整个人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祂听得询问,赶紧道:“回禀至……主上,正是那陈方庆。”
那少女就道:“这人有趣的紧,似虚似实,命数虚无,等他忙碌完了,你去递拜帖,我要见见他。”
五道一愣,却不敢多言,只是点头称是。
“这陈方庆太厉害!太离谱了!经此一役,他当真是八方无敌,镇压当世,这人本就是变数,如果任由他存在下去,什么算计、推演都要作废,我不惜撕裂本源想要抢夺先机,岂能因为此人最后一场空,须得布下天罗地网,将这变数除去才是。”
泰山之巅,雾气缥缈中,忽有意念传出,分化八方,远远传递出去。
第四百三十九章 劫火成灰染太华
北周,长安之郊,有一座新起的道观。
那观中,望气真人一身常服,他闭着眼睛,坐于中庭长廊之上,身前摆放着茶具。
窗明几净,微风徐来。
前方,是假山庭院,园林绿荫,淡淡雾气飘荡,竟有几分人间仙境的意思。
不过,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这片静谧。
“师尊……”
一男一女,两名青年快步走来,到了望气真人身前,二人同时拱手。
看着二人,望气真人睁开眼睛,微笑着道:“此番又有什么消息?”
那女子模样俊俏,先道:“这周国上下稍微有些名气的道观和佛寺,都派人来了长安,要行论道之会,朝廷有司已是将场馆会所布置好了,不过这两天城中有许多争斗和争吵,听说闹腾不小,甚至有牵扯到勋贵、国公府的,都闹到皇帝那了,但都被压下来了。”
望气真人点点头,道:“聚集这么多人论道,涉及各门各宗,不光是门中宿老、高人会来,那些个血气方刚的门人弟子一样要到,难免要为自家道统、学说,乃至功法流派,一论高低,爆发争斗、矛盾,那是自然而然的事。”
女子却道:“话虽如此,但这周国皇帝最重秩序,过去连大柱国府中的子弟闹事,都要责罚惩戒,却对道门、佛门的弟子网开一面,看来是真要寻个国教。”
望气真人轻笑一声,道:“你也不用瞎想,为师被周廷招揽,是去做脏活累活的,咱们这一点传承,哪里能奢望什么国教?更何况,你以为那位皇帝真是要寻个国教?”他摇摇头,意味深长的道,“这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怀着妄念而来的宗门,一个都跑不了。”
说完这些,他又看向那男子,道:“你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兵卒气血浓烈,为师难以探查,只能知晓个大概。”
这男子相貌平平,但眼睛却很是明亮,得了询问,便轻声道:“回禀师尊,眼下这朝廷的几路兵马,多在关中集结,斥候已将关中各派的地址都摸了个清楚。”
“这就对了,”望气真人还是点头,跟着叹息道:“只等周帝一声令下,这几万兵马就是各门各派的催命符!能将他们的根基和土地,完全掌控!”
“周帝要对教派动手?”女子面露惊讶,“这些门派纵然传承浅薄,但二境修士还是有的,平时不敢介入王朝之事,但如果自家宗门被朝廷兵马攻伐,就等于是朝廷主动出手,他们再动手杀人,可就没什么顾虑,也不会被阴德纠缠、被阴司纪录……”
望气真人抚须而笑,打断道:“那周帝眼下得了阴司之助,根本不会担心这些,而且他手下的兵马,如今可不简单,待得他行过祭天之典,这些兵马……”
正说着,忽有一阵疾风吹来,淡淡雾气落下。
这望气真人的眼中,竟有一点迷雾浮现,跟着他身子一颤,悚然一惊,脸上笑容尽失,就朝两个弟子挥挥手道:“为师还有事情要做,你等回去,继续探查,若有什么变故,及时过来通报。”
那男女弟子面露诧异,但师尊有令,不敢违逆,只得抱拳离去。
等人一走,望气真人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当空一扔,手捏印诀,立刻就有淡淡的蓝色水汽弥漫看来,无形无质,将这一片院落完全封锁,隔绝内外。
随后,这位真人便正了正衣冠,恭恭敬敬朝东边行了大礼,口称:“请至尊教诲。”
随即,淡淡雾气当空凝聚,化作模糊人影,有苍老之声传出:“几人之中,你做的最好,算是站稳了脚跟。先将在昆仑的见闻,让吾知晓。”
“遵命。”望气真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挣扎之色,但马上重归恭敬,将一缕念头祭出,传入那雾气人形中。
那雾气中传出小声,道:“好好好,昆仑八道被那神藏牵扯了不少精力,大善!不过,当下却有个异数,扰乱了局面,你智计百出,不妨说说要如何应对,才能将这个隐患尽早掐灭!”
说着,一缕烟气落入望气真人的心中,他眼前一变,就见了建康城的种种变化。
待得几息之后,这真人不由感慨道:“果然是此人!当初在那昆仑秘境,我与众修同观神藏变迁,他就能旁人所不能,神通、手段皆是上上之选,令人赞叹不已,甚至提前令神藏之事了解,令八宗为此解脱!”话中,竟也有几分敬佩。
“这般说来,这人坏事之处还不在一二,已然波及全盘,那就更是不能轻忽,也不能再拖延了,必须尽快将他拔除!”
望气真人却道:“至尊若是出手,他如何能够躲过?”
那雾气人形这时没了苍老之声,变得有几分尖锐,就道:“吾等眼下困于世外,先前出手……总之,当下不好直接对他出手,若能出手,不管他是否有淮地为凭,都能轻易碾死,若是过个几年,倒也能再出手,却怕晚了,所以需要你等尽快行事!”
望气真人就道:“临汝县侯大势已成,想要对付本就不容易,加上他立足淮地,已然不败,又是南朝龙脉血亲,若不离开南方,怕是难以对付……”
那雾气就道:“此事若成,自有你的好处,但若是办不成,嘿!”
望气真人微微叹息,就道:“贫道确有一计,可诛此人!”
待得两日之后,北周朝会之后,望气真人亲自入宫,面见皇帝。
他在宫中待了足足半日,出来之后,手中持着一块虎符,跟着就在那男性弟子的护持下,上了一辆马车,直奔城外的兵营而去。
当天夜里,他又乘快马,与几名周国大将一同北上。
又过了三日,便有一支兵马,在太华山脚下驻扎,引得这周围村寨、山民骚动不已。
这般动静,自是瞒不过其他人,很快就有诸多传闻传入那长安城中,被各家知晓,连带着聚集于此的佛道两家之人,都不由暗暗疑惑。
实际上,他们早就注意到,最近周国境内的兵马调动颇为诡异,但想到朝中流传的再次东征齐国,以及南惩淮地的传闻,这才稍微放心。
可现在一支兵马突然跑到国内的太华山驻扎,难免引人遐想。
但很快,宫中就传出消息,说是要剿匪。
“陛下!太华山近在咫尺,贼寇流匪早就被杀了个干净,哪里还能有残存?这般说辞,能平息一时,但久必成患!”
静室之内,鬼神独孤信再见自家主君,询问缘故,同时暗暗心惊。
祂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宇文邕了,此番再见,却见其人气势汹涌,面色威严,双眼之中蕴含神光!
以独孤信所知,自家主君本是肉身凡胎,便是执掌一国阴阳,身具王朝之威,也不该有今日之相。
“这分明是修为有成、神通外显之相!但国君坐镇一国,莫说修行,就是沾染超凡,往往都有灾厄降于国、有病患加于身,又如何能修为有成?”
独孤信心中想着,却不敢贸然询问,因为祂之前就注意到,有莫大势力插手此事。
“如今,陛下身边可信的修士、神灵,恐怕就只有我一个了,若贸然询问,沾了祸患,一旦有个意外,陛下连个商量的人都找不到了。”
一念至此,独孤信便决定,要暂时蛰伏,慢慢探究,找到背后黑手,再一举定乾坤。
而面对质问,宇文邕只是道:“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命令既发,该怎么做,朕不会过问。朕眼下所重者,只有两件!一者,是平息国内山头,无论佛道,还是贵胄,又或者地方豪强,但凡牵扯人口、税赋的,皆摧之!二者,则要打开天下局面,望气真人前几日来过,他告诉朕,齐国气运衰败,陈国国运断根,皆不足为凭,正是一鼓作气,平定天下的时候!待朕荡平国内,就要出兵,一统天下!”
独孤信心中一跳,就道:“陛下,如此急功近利,怕是不妥,不如稳扎稳打……”
宇文邕闻言沉默起来。
他的沉默,让整个静室的空气都越发凝重,就连独孤信这般鬼神,竟都有几分心神跳动,承压难耐的感觉。
忽然,宇文邕开口了。
“朕知爱卿忠心,也知你的意思,但……朕的时间不多了。”他看着独孤信,露出了笑容,但表情却格外沉重,“反行皆有代价,朕要做的,便是将这天下平定,然后以自身为代价,来让后人安宁。”
“陛下……”独孤信闻言,心头猛然一跳。
但不等祂再开口,独宇文邕面色微变,挥挥手,道:“爱卿且退。”
独孤信还待再言,忽的感到一股恐怖威压降临,心头警兆狂跳,不由警惕、戒备起来,口中道:“陛下,怕是有人要来此处……”
宇文邕见状,便说:“爱卿莫慌,朕知缘故,并无危险,你若不放心,就在外面护卫吧。”见独孤信还有迟疑,他笑道:“朕在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就是仙人鬼神也有顾忌,去吧。”
独孤信无奈,加上那股恐怖威压骤然衰减,这才缓步退出,走出屋外,小心护卫。
屋中,却有一道白发女子的身影,慢慢出现。
伴随着的,还有一句话语——
“陛下,幽冥出了大变故,你若还想有所作为,便不能再耽搁了,而且眼下还有个变数,使得南陈的局面不同以往……”
当日夜里,太华山中,忽有大火冲天!
那大火连绵,将夜空照亮,山上林中,飞鸟乱,走兽惊!
居住在山上山下的村寨之民,纷纷奔走逃命。
就在这时。
一道雾气仿佛自九天而来,直落下来,笼罩大山。
火光跳动,灰影摇曳。
雾气中,隐隐有一座座悬峰浮现。
“这小子,居然是你的侄子?”
南陈,南康王府中,言隐子端坐主位,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指着面前的陈峦,笑呵呵的道:“这天资,可谓差之又差,不过多少算是我的后辈,日后有修士欺负你,你只管报我的名号!”
对面,陈峦正面露喜色。
但冷不防的,陈错就道:“师叔,这般教育,是姑息纵容,我也不求让此子循规蹈矩,但作奸犯科之事,那是不可为的,人活在世,总不能损他人而求己之潇洒。”
说话间,他的手中,隐隐有一根戒尺的虚影轮廓浮现。
“你小子,还真有几分长辈的样子了……”言隐子还待再说,忽然神色一变,从怀中取出一枚白玉玉佩!
不光是他,陈错亦是心头一动,取出玉佩。
第四百四十章 十殿立根,兴之如古!【终于二合一】
这洁白的玉佩,乃是太华山门人的标志,都是在入门的时候得到,上面还蕴含着各自道号的语句。不光是身份门人的象征,同时也具有许多效用,其中的大部分,对于如今的陈错而言,已然是鸡肋,可有可无,但有一点却颇为实用,就是能用以和门中沟通。
门中若有大事发生,除非是在特殊的情况下,如在世外河境、神藏大荒之类的与世隔绝之地,都能得到通报。
此番,陈错正是与自家师叔,一同得到了消息。
他握住玉佩微微感应,知晓了其中内容,不由诧异。
原因无他,这玉佩中的消息,乃是穷发子所发。
他眼下正在山门之中,因而第一时间注意到异样,想到太华山上,眼下人丁稀薄,除了师父之外,就自己一人,深感势单力孤,于是动用山中阵法,传递消息。
“这周国无缘无故的,为何要派兵马围困太华山?还放火烧山?”
陈错抬起头,看向自家师叔,问道:“这俗世王朝,对着寻常的修士,都会毕恭毕敬,咱们太华山就是再落寞,按说底子也是有的,至少门中师兄、师姐的修为,都远超旁人,这周国的人,何以刀兵相向?”
他待在门中的时间,其实不过三四年,其中还有三年多是在修行闭关中度过的,真正算起来,在门中的时间并不长,面对这般情况,着实不好预料,想着莫非是门中和周国之间,还有什么恩怨矛盾不成?
言隐子心里也有疑惑,但他先前一路跑来,说是要给师侄撑腰,结果根本来不及亮出本事,反倒被这师侄的一番操作亮瞎了眼睛,这会却也不愿意露了怯,于是一握玉佩,笑道:“无妨,小事,想来又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权贵,得了些许消息,或者受到邪门修士的蛊惑,被拿出来当枪使……”
说话间,他站起身来。
“真的这般简单?”陈错眉头皱起,“寻常的权贵,就算能调动兵马,但要针对山门,也需有些门道……”
“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至于那清气的玄虚,等我回去问清楚,会与你传书说明。”言隐子摆摆手,朝着门外走去,“本来我这次过来,就是要助你的,最后才知道,是白来了一趟,眼下你这一身神通,在咱们门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了,不过道行境界与神通手段不同,还是要一步一步的探究,我知道你最近有所领悟,还是不要因此分心,师门的事,就交给我等吧。”
说着说着,他已经走出了厅堂,转身对屋中的陈错笑道:“真有个什么事端,总要我们这些老家伙顶上去才是,如此你等小子才好修行,真要是我等不行了,那也就该你们救场了!”
话落,他背后长剑出鞘,承载着这道人,直接化光而去,只剩下寥寥一句——
“唉,在这王府的几日中,被人当做祖宗一般孝敬,还真是快活的紧,这会突然要走,还真有几分舍不得,待此番事了,我可还要来此享福……”
“师叔。”
陈错闻言失笑,目送剑光消失在远方夜空,收回了目光。
不过,他并未因为师叔的一番说辞,就将师门遇袭之事彻底放下。
再怎么说,凡俗军队攻伐仙门都透露着诡异,更何况,此刻他的本体虽还是长生,但即便不算化身配置,光是淮地和铜人之相,都已抵达归真层面,就算不刻意推算,但这牵扯到自身师门的变化,难免引起心中波澜,隐隐有着预感。
只是,正当他想着是否该摆下阵势好生推算之际,忽有一道神念传来。
“嗯?”
陈错心头一动,旋即便收敛念头,将手中那模糊的戒尺收拢起来,转头对正一脸好奇瞧着夜空的陈峦道:“今日有事,你便先回去吧,白日所学,该好生温习才是。”
“是!”陈峦立刻收回心思,恭恭敬敬的行礼点头。
这一幕,自是看得周遭仆从女使啧啧称奇,他们何曾见过自家世子这般老实听话?与过去简直判若两人。
正想着,忽见陈错吩咐着:“去让陈海准备一下,得回侯府了。”
一听这为神仙的吩咐命令,哪里敢耽搁,立刻就有两个家丁一路小跑的到了厢房,通告着正在休养的陈海。
这位侯府大管事已经上了年纪,两鬓斑白,体力也大不如前,因为白日要坚持侍候陈错,顶着大太阳站在外面,最终中暑晕倒,被陈错驱散了热毒后,安置于此休养。
按着规矩,他早就该去了侯府管事的职位,荣退享福,让他的儿子或者侄子接掌。
但陈海却死活不同意,依旧坚守岗位,守在空荡荡的侯府,一直到今日。
“主君,请回府。”
得了命令之后,陈海立刻安排妥当,迎接陈错回归侯府。
陈错点点头,看了陈海一眼,道:“今日虽去了火毒,但到底伤身,我又不是经常回府,有些事,安排旁人去做便是。”
陈海立刻摇头,语气诚恳的回道:“能为主君奔走,那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
陈错深深看了他一眼,犹记得此人当初还是陈母派来的眼线,如今却是心思迥异,最后点点头,道:“当初与你的东西,可还留着?”
陈海当即就道:“那是传家之宝!”
陈错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上了牛车,缓缓离开了王府。
“快!速速回去传报,临汝县侯离了南康王府!”
“扶摇子离开了王府,看这样子,该是回侯府!”
“扶摇子上仙离了府邸,速去回报!”
……
他这一走,立刻就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不说这凡俗之中各家势力的眼线了,就连诸超凡势力,也在这一刻齐齐关注,然后将消息传递回去。
首先自是近水楼台的供奉楼,他们本就有守护王府、侯府的职责,自是正大光明的传递消息。
那供奉楼中,一名女子得了消息之后,立刻召了楼中的几大派系首领。
“君侯这几日都住在王府,刚才先是一道剑光离去,跟着君侯深夜离府,这里面是否有什么深意?”
她美目流转,扫过面前几人。
“诸位,君侯关系国朝安危,之前若非是他,陛下都要陷于邪魔之手,如果不是他淡泊名利,至少一个国师的名头是少不了的,因此有任何行动,都要禀报于上,但等会陛下若是问起内里缘由,妾身总要有话说才行。”
对面,以云渺子为首的诸修士眉头紧锁,思考缘由。
另一边,不少三教九流之人亦辗转传递着消息,他们有的是乔装成行人小贩,乞丐盲流,有的干脆蹲伏街角,时刻紧盯,这时一见牛车开拔,马上就把消息往回传。
立于这些人背后的,都是一些小门小派,门中最多有个二境修士,本来还想着趁乱占点便宜,等真正见识了陈错的手段后,一个个都意识到不可力敌,更是心思转变,如今多数聚在一起。
“咱们身份所限,不好上门,现在这个机会,是不是该过去,表明投奔之意?”
“如此冒失,就怕弄巧成拙啊。”
“不错,而且仙长忽然离去,说不定又是城中有变,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要是碰上了,性命不保是小,耽误了仙长的事,那可就大了。”
几个小门的掌门围坐一桌,看着消息,各有心思。
与之相对的,是王府之外一名低矮老人,在见得牛车走远之后,顺势一转,就钻入了地中,顺势穿梭,转眼到了当地的城隍庙中。
不过,此刻那位神力强横的建康城隍并未坐在主位上,反是侍立在旁。
主位上,端坐着一名白发神祇。
这尊神灵长发飞舞,面容肃穆,但听了回报之后,眼中却有着凝重之色。
那城隍犹豫了一下,问道:“上神,既然临汝县侯已经离了王府,是否该去拜访了?”
“不错。”白发神灵点点头,“是时候却拜访了,只不过前往之前,还要准备一份见面礼才是。”
说话间,祂的眼中闪过一抹回忆之色,眼底透露出几分忌惮之色,明显是心有余悸。
祂可还清楚的记得,那位临汝县侯一日之内,连败世外、归真,甚至连幽冥殿堂的投影都被生生撕裂,整个南朝的龙脉气运被其人扭转!
甚至其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令白发神灵心神震颤,威压所至,竟不能动弹!
祂丝毫也不怀疑,若当时心有觊觎之念,甚至稍有敌意的话,自己便要如那五毒老人,乃至那僧渊和尚、昙询、昙延一般的下场!
直到其人收回目光,离去之后,祂与其他几人,才松了一口气,既不敢停留,也不敢在那时就上前交涉。
“说到底,这人逼走世外、虐杀归真,着实是凶残至极,已然凝聚了切实的威势,吾等面对他时,已然有几分面对天敌时的感觉了。”
这般手段,自要郑重对待,即便不能拉拢,总不能给天宫树个强敌!
“值此天地大变、神州气运沉浮之际,施展这等翻天覆地、逆转乾坤的手段,不仅要神通盖天下,更是胆大包天!”
福临楼中,还是那间房,黑衣女子凌空盘坐,对着身前的苏定说着:“这个陈氏君侯,暂时不可为敌,你既和他有些交情,索性就当个慈祥长老,小心的跟着侍候着,他若愿以聂峥嵘之名行事,你就给他行方便,若以临汝县侯行事,你就给他打下手。”
“这……”苏定听得目瞪口呆,想着自己这还真是要当孙子啊,不过想到前几日的那般景象,他到底也知道厉害,于是小心翼翼的道:“既是尊者之令,那自当遵从,只是,那陈……临汝县侯,真个这般厉害?圣教拉拢他,莫非是想一次介入南朝……”
“你想多了。”黑衣女子摇摇头。
正当苏定微微呼出一口气时,那女子跟着就道:“如果真能拉拢过来,于圣教而言,无意于得了半边天下!南朝与他相比,亦略有不足。”
她看着满脸震惊的苏定,叹息着道:“那日若不是他收手,便是我,恐怕也要被逼着回返世外,而现在这回归之路并不安宁,后果莫测。”
“你那日所为,不光是让咱们陈氏扬眉吐气,更是震慑了城中宵小,眼下这建康可是格外平静。”
当陈错回到临汝县侯府,一走进去,就见到大院中站着一名威武男子。
跟在陈错身后的陈海,一见这人,忽的一愣,面露惊疑。
但不等他仔细打量,陈错已挥手让他们退下。
陈海当即不问其他,领着其他人散到两边。
陈错这时才道:“太祖这般人前显圣,一旦被人认出了,传出去,怕是一场风波。”
这威武男子自然就是南陈开国之君,陈霸先。
方才就是祂传念陈错,让陈错回归侯府。
祂听着陈错之言,哈哈大笑,满是畅快之意,跟着就道:“骤失枷锁,难免有几分得意忘形,便是朕也不能免俗。”
待其笑声平息,陈错才道:“太祖此番过来,应该不只是未来看望后辈的吧?”
自那日击破了阴司殿堂的投影,扯出南朝气运之后,陈错就彻底明晰了这位护国之神的根底,知道这位此来,怕是与阴司脱不了关系。
果然,就听陈霸先道:“自是因为那阴司。”
说到阴司,祂的脸色阴沉了几分,道:“这幽冥阴司算计南朝,禁锢龙血,拿捏宗室,整个南朝近乎阴司玩物,当真是嚣张至极!你既破了祂们的阵,乱了祂们的局,后面少不了麻烦。”
“这个我早有预料!”陈错眯起眼睛,“其实阴司亦对我算计不小,已出手几次,我不欲节外生枝,结果他们却得寸进尺,阴魂不散,就算他们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他们的!”
陈霸先一愣,随即笑道:“好!不愧是我陈家麒麟儿,你这等气魄,才该坐在那个位置,可惜那俗位,如今与你而言,乃是累赘枷锁了。”说着说着,他话锋一转,“既然你有此心,那朕该助你一臂之力,旁的不敢说,就将朕这些年探得的一点阴司根底,告知于你。”
祂冷笑一声:“朕虽受制于人多年,但也有着谋划,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阴司根底?”陈错却是眼中一亮,道:“愿闻其详。”
陈霸先也不啰嗦,挥袖给周围笼了一层禁制,就道:“这阴司起于远古,兴盛于两汉,其中缘由,其实在于十殿阎王!”
陈错来了兴趣,算了算时间,就问:“此话怎讲?”
“本来这阴司幽冥衰微,受制于人间王朝与宗门,但那幽冥之中,也有大志向者,说是仿上古五帝之手段,以十殿阎王之梦覆盖幽冥,塑造广阔天地,至此,阴司便如上古王朝强盛起来,可谓兴之如古!”
陈错闻言,不由一怔。
正在这时,忽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府外传来,穿过护罩禁制,落入两人耳中——
“阴司五道,代吾主叩门,求见临汝县侯!”
第四百四十一章 论兴衰,曰下凡【再次二合一】
“阴司五道?”
陈错和陈霸先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尤其是陈错。
毕竟他可是手撕过那五道的化身,更坏了其人几十年的布局。
至于陈霸先,一听这个名字,这表情就更加难以淡定了,甚至身上神光骤然摇曳,居然有了片刻的失控!
毕竟,陈霸先在肉身死亡之后,就一直被这个名字的主人操弄于鼓掌,禁锢了多年,即便获得了力量,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诸多危难!
这等事与愿违的程度,自然是大仇!
不过,祂很快就平静下来,除了眼中还蕴含着怒火之外,看起来并无异状。
“你之前击破了阎王殿投影,更是不止一次的重创过五道,更是诛杀了其化身,而那化身是其人神通的一部分,甚至本就是祂用来修行的法门,这个仇是很大的,如今祂再次上门,无非是动用了其他化身。”
说到这里,陈霸先顿了顿,沉声道:“来者不善啊!”
陈错点点头,随即笑道:“我与太祖方才还探讨着阴司之事,结果这人就上门了,未必就是巧合,不过他先前行事狂妄,真要是来了,不会这么规矩,现在这么正儿八经的过来拜访,若不是化身差别,就是另有缘故。毕竟……”
顿了顿,他道:“这次他可是打着旗号,是代主人来拜访!总归是要见一见的,实在不行,再送祂一个化身离去便是。”
“也对,你能撕了祂一次,就能一直撕祂!这玩意儿的境界虽高,本体堪比世外之上,但在阳间、人间,一样也受到压制,不是你的对手!”陈霸先已明其意,于是道:“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一些的,毕竟这五道阴险狡诈,无常人之道德之观,无廉耻之念,卑鄙无耻至极……”
“……”
陈错轻咳一声,打断了陈霸先的话,否则这样的话,这位太祖怕是能说到明天早上。
果然,陈霸先马上话锋一转:“……祂这人虽然满口谎言,十句话里有九句是假的,不过偶尔还是有一句话是真的,至少祂说自己乃是阴司将领,便是实话!”
说到这里,祂的脸上露出冷笑:“这小子在阴司地位甚高,据朕所知,乃是阴司有数的权柄人物,方才说到十殿阎罗了,这些个阎王既然沉睡,总要有人打理日常,因此每一个殿堂,几乎都有一个到两个的人作为总领管事,就像是咱们凡俗王朝的宦官一样,所以这个五道,就是一个宦官头子!”
“……”
听着这位大臣太祖很着痕迹的挖苦和讽刺,陈错不知该如何接话,但忽然心中一动,道:“五道有着这等身份地位,那能被祂叫做主人的……”
陈霸先忽然沉默下来,随即就道:“若不是这小子又满口谎言的话,那十有八九,是某个阎王的梦中化身。”
说着,祂似是觉得和先前所言有着矛盾,于是又解释道:“这十殿阎王虽然都是沉睡,梦境覆盖幽冥,塑造种种奇异,但正像咱们寻常人做梦会有自我,这阎王做梦固然不同于常人,但偶尔也会梦到自己,这便是梦中化身了。”
阎王的化身么……
陈错眯起眼睛,心中估算着这等留名青史的神话大佬,该是个什么修为境界,其梦中化身若在人间,自己将之驱逐,又会是个什么后果。
毕竟,有着阎王的位格和权柄,又能梦成一界,比之那神尸骸骨也不逞多让,由不得他不小心一些。
注意到其人表情,陈霸先咧嘴一笑:“你也无需担心,梦中化身既然带了个梦字,便也如梦一般容易幻灭,因此这梦中化身,可并不稳定,很容易就会消散,而且亦承载不了太多力量,如果来了阳间人世,被太阳这么一晒,可就更容易消散了。”
说到这里,祂看了一眼夜色,跟着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对陈错道:“对了,朕记得你在咱们大陈,也有个梦中仙的称号,和那阎王的梦中化身也算有些相似,指不定对方知道,还以为是个亲戚。”
“……”
陈错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你前半句还说带着“梦”字容易画面,后半句就说自家侄孙也是个带“梦”属性的,还硬要给两边拉亲戚关系,这脑回路也是绝了。
当初五道能把你给骗了,恐怕也耗费了不少脑细胞吧?
最后,他只能道:“太祖是如何知晓这么多的,许多听着,该是秘辛一类。”
陈霸先闻言,得意一笑,就道:“朕虽受困于阴司,但也没有闲着,过去并不长存于阳间,而是在那幽冥游荡,借着阴司的名头和一身好酒量,着实结识了一些不好友,几瓶子酒下去,自是能问出来不少,这些年积攒下来,东鳞西爪的拼起来,自然能窥见真实!”
“原来如此……”
陈错点点头,正要再说什么。
门外,再次传来了那五道的声音——
“贵客临门,君侯莫非要避而不见?”
“真个不要面皮,哪有自称贵客的?”陈霸先满脸鄙夷,而后身形逐渐消散,“不过,你既已有决断,不妨去会会祂,看看祂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着什么药,朕,倒是不方便见祂,怕一个不小心出了手。”
待得这位大陈太祖离去,陈错转身前行,亲自前往。
陈海已经领着几人等在边上,他们自然也听到了这拜访之言,但牢记着陈错的规矩,不敢贸然过来,这时见他行进,才急急赶来,跟在后面。
待得到了门外,陈错终于见得了正主,果然与之前所见五道的模样一般无二,但除了这模样,却又处处不同——
这位五道的脸上,并无狂妄嚣张之色,更不带着标志性的笑容,反而多了几分沉稳和冷峻。
除此之外,这人身上穿着的并非青衫,而是五色衣衫,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亦不是那般强横、浓烈,多了些许的内敛和沉稳。
乍一看,陈错竟从其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几分超脱于世的肃穆与神圣!
以至于,他不由在心中暗道:若是这般样子,说是阴兵首领,还有几分说服力。
正因如此,陈错也就警惕起来,他虽有淮地为根,三身为刃,又有铜人法相雏形,但世间神通百变,一个不小心着了道,亦有可能如那几个僧人一般,阴沟里翻船。
“阁下做出那般事来,居然还敢上门拜访,着实是出人意料。”
说话间,他的目光一转,视线落到了五道的身后——
那里站着一名少女。
这少女穿着紫袍子,低着头。
五道笑道:“我知君侯话中之意暗藏讽刺,不过严格算起来,我多年布局毁于一旦,用以修行的化身,亦损毁了一具,可谓损失惨重,真要是算账,也是我来你等吧?不过,此番我来,却不是要来计较这些恩怨,而是我家主君想来拜访。”
“主君?”
陈错心中一动。
这个时候,被他看着的少女却忽然抬起头,露出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只是有着暗色眼影,嘴唇也是黑紫色,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的眼睛散发出幽幽光泽!
霎时间,陈错竟是感到心神跳动,那心中的一轮明月微微震颤,隐隐有所察觉。
“你就是陈方庆?”女孩面露诧异之色,“原来如此,你也是下凡之人。”
“嗯?”陈错眉头一挑,“阁下是?”
他自是不会以年龄来判断来者的身份,尤其是注意到五道那一身恭敬、小心的模样,对这少女的身份,不免就有几分猜测。
真像太祖所说,是一位阎王的梦中化身?
不过……
这个下凡之人,又怎么说?
陈错颇为摸不着头脑,只是他当初可是被好些个人说成是真仙转世,所以经验丰富,因而深知,这种时候,保持沉默和高深莫测,是获得情报的不二法门,因为往往对方会自己补充设定。
就比如现在,在那少女出言之后,五道先是一愣,接着就露出了震惊与怀疑之色,惊疑不定的打量着陈错。
少女又用清脆的嗓音道:“既为同道,难道还要让我在这外面,站着与你说话?还不请我进去?”
这少女必然身份不凡,明明使用着清脆嗓音、稚嫩面孔,但说出来的话却有几分老气横秋的,还颇有架势。
这般想着,陈错笑了笑,道:“还未请教阁下的名讳。”他说是问少女,但目光却看向了五道。
五道张口欲言,却被少女摆摆手止住,顿时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道友称我为庭衣即可。”
“庭衣?”陈错立刻搜肠刮肚,探查与这个名字有关的线索。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位少女虽看着年幼,但十分有可能是一位幽冥王者的梦中化身!
“不错,既然都是下凡之人,那吾等都是占据了先机,至于其他的身份地位,乃至境界道行,都不算什么,直接以名姓相称即可。”少女说到这,已然不等回复,自顾自的就往里走,“行了,在这里说话,着实有失体统,还是进去说吧。”
说完,也不理陈错,就这么步入庭院。
五道自是紧随其后。
陈错则抬起头,扫了一眼周遭,感受到了不少暗中窥探的气息,也不多言,转身走了进去,只是这心里暗自警惕。
他自然想要从这位庭衣少女身上,探查一二情报,尤其是……
“听她这意思,下凡之人和转世之人,似乎还有不同,何为强占先机?”
怀揣着种种念想,陈错也走了进去,并很快就秉持着地主之谊,将这身份特殊的主仆两人,引入了堂屋落座。
那庭衣原本想直接坐在上首主座,但等要落座的时候,才想起了什么,一转身,做到了旁边,微微一笑,露出浅浅酒窝,道:“之前到了那里,都被人奉为上座,倒是习惯了,忘了道友的身份,这里既是你的安身之处,就是我,也得讲究点规矩。”
话说完,她一撩下摆,翘起了二郎腿。
“……”
陈错错愕。
五道无奈。
那少女这时又打量起周围,眼中幽光又显,随后啧啧称奇:“你选的这个落脚之处,确实也有可取之处,南朝本来就偏居一方,不像北方乃是定鼎之运,不受多少人重视,而这个南康王一脉,听说也不算显赫,初代死的很早,若要隐藏迹象,着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看向陈错:“听说你一开始,将自己伪装成转世仙人?真乃妙计,你的下凡时间既短,又恰逢中原大乱、一统在即,以转世仙人的身份加入仙门,顺势还能去那神藏中行走,而且我想,和你有着相似选择的人,恐怕不止一个……”她的目光露出一点精芒,“那神藏大荒乃是颛顼帝的手笔,他们这些叛臣暗算我等之后,正是模仿大荒,将冥土塑造为幽冥。”
少女的眼中流露出追忆之色:“颛顼帝的时代,确实是人仙兴盛时,但也是诸神衰败始。”说到最后,她忍不住叹息起来。
信息量有些大啊!
陈错眯起眼睛,露出一抹笑容,但心中却满是震惊。
“这沉默以对,果然是有效果,但能到这般程度,着实是我没有预料到的,这庭衣果真是身份不凡,而且格外健谈,说不定我能从她这得到更多信息,这对接下来应对天下局面变化,无疑有着莫大好处!”
倒是那五道,听着这些话,暗自着急,这时出声提醒:“主上,有些话,不好说太多,毕竟涉及到许多……”
“怎的,我要如何做,要你来教我了?”少女瞥了祂一眼,“老老实实待着,还没跟你算账呢!”
五道当即噤若寒蝉。
陈错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正想着再试探两句。
未料,那少女这时忽然朝他看了过来,问道:“我这叛臣,心眼太多,但偶尔也有些用处,所以我便问你一句,你在下凡之前,属于哪一天?”
听着这一问,陈错当即心头一跳。
刚才还想着要再套一点话,结果当场就要穿帮了吗?
第四百四十二章 劫起于太华【还是二合一】
大堂中的气氛竟有几分凝重。
陈错维持着笑容,心道这气氛、这情景,果然是要暴露了,可惜未能套到更多的话。
不过,对这个结果,陈错并不感到可惜,更不担心暴露之后,会有什么后果,说到底,他与阴司的敌对立场已然定下,如今不过是直接摆在台面上罢了。
“不说旁的,至少在这建康城中,我还是有几分胜算的,就是不知这阎王的梦中化身,神通几何,但这亦是个机会,能借与化身交战探探底,话又说回来了,虽说十殿阎王有可能模样各异,不过以一女孩为化身,着实是出人意料……”
但想到连亚瑟王都有可能是女的,陈错终究没有太过诧异。
只不过,他这打算动手的前兆,却逃不出五道的眼睛,他这个阴司将军在阳间搅风搅雨近百年,什么样的风浪、什么样的没见过,当下就知道了陈错即将动手的背后缘由,不由冷笑一声,起身来到庭衣身前,做出了戒备之状。
“主上,此人冒充上神,居心叵测,怕是刻意要接近主上,绝对不可姑息,还是让属下……”
“退下!”
五道话还没说完,就被庭衣打断,接着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股滂沱巨力加持在身上,然后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上!
轰!
大地轰鸣!
这五道双膝落地之处,显露裂痕,朝着四周蔓延,转眼就使得这一片土地处处龟裂!
“哦?我怎好受此大礼?”陈错见状,并不慌乱,依旧暗自戒备,调动意念、香火。
倒是边上,听到响声聚集过来的仆从、护院急急赶来,满脸警惕与焦急,可等到了到了此处,却见得上门的客人,正跪在自家君侯的面前,因为太过用力、神功惊人,跪的满地都是裂痕,可谓触目惊心!
一众护院哪里见过这般情景,纷纷将疑惑的目光,投降了陈海。
陈海在陈错还未入太华山前,是跟了陈错一阵子的,算是见识过不少,自觉地见过比这更离谱的,于是将这些年学会的词语在心中先打个腹稿,跟着摆摆手,道:“小场面,不用惊讶,咱家君侯何等人物?就算是在仙家中,那也是个中翘楚、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这仙家人物特意跑过来磕头认错,也不算什么怪事。”
他语气平淡的这么一说,一股子风轻云淡、经验丰富的架势便拿捏起来,看的其余护院仆从肃然起敬。
“好了,咱们莫要打扰到君侯,先退下。”
那五道跪倒在地,这会满脸难堪的挣扎起来,压着怒意,却不敢声张,更不敢质问自家主子,只好对陈错怒目而视。
“你这么看着我,可不是我让你跪下来的。”陈错说着,朝那少女看去。
庭衣轻笑一声,道:“你既不愿意透露,也就罢了,毕竟下凡不足百年,对人间如今的变化还不甚清楚,存着戒心,也是正常的,等这天下重归一统,局面清晰了,你也就知道,你我,乃是天生盟友,利益一致,无需这般戒备。”
陈错不动声色,但心里却不由疑惑,毕竟这少女脑补的太过及时,过于巧合,就像是刻意配合自己,来忽悠自己一般!
这般想的,明显不止他一人,至少那五道就沉声道:“主君,此人虽然有些能耐,但却局限于阳间人世,他虽能力敌世外,但都是借天地之威的取巧之法,实际一旦离开人间,莫说是君主,便是属下,乃至那些落败的僧人,也能轻易拿捏此人,又何必虚与委蛇,让他一时得意?无此必要!”
“你以为我是在使计?这般小事,也值得用计?”庭衣看着五道,摇了摇头,蔓眼的失望之色,“本以为你能有胆子,联合其他叛臣暗算我等,还算有些胆魄,但现在看来,也就是这点格局了。”
她指了指陈错,道:“你道我要诈他?还是觉得我老眼昏花看错了?就算再怎么伪装,那心中明月是无法假冒的,此人心有明月,内蕴清气,分明就是个曾经开天的尊者,以你这点道行,当然是无法理解。”
五道脸色一变,正要解释。
“罢了,你这人一直如此无趣,若不是眼下阳间没有可用之人,这就该让你回阴曹地府,”庭衣已是意兴阑珊,摆了摆手,“以后你就不用说话了,听着心烦。”
这话一落,五道浑身一震,身上五色烟气缩涨不定,那脸上的一张嘴,上下嘴皮子居然粘合在一起,难以张开了!
这是什么手段?言出法随?亦或是本就掌控了对五道的生杀大权?又或者是本就计划好的苦肉计,是这五道主动配合?
陈错暗暗意外,也越发警惕。
实话说,这一手并无多少气势,更不见异象,无声无息。
但陈错却没从中捕捉到一丁点的法力波动、念力涟漪、香火踪迹等,须知,自来施展神通术法,或者祭用法宝,总归要有凭借,不是法力,就是念头,又或者是用阵法驱动,如此就会有迹象,可眼下那少女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好像话语自行带着权柄,能扭转现实!
以陈错眼下的神通手段,纵然已不再与几百里天地相连,但论起灵识感应,依旧逼近世外,连他都未曾察觉,见微知著,可见一斑。
另外……
“明月清气,曾经开天的尊者,这一句话中,又有不少信息,也不知是刻意说的,还是真的随心之言……”
对陈错而言,无论是“明月”还是“清气”,甚至是那“开天”与“尊者”,这几个词,他都听过、见过,甚至不止一次,如那明月与清气,如今更是在他的体内蕴养着!
不过,这些词语也都伴随着种种疑问,现在来看,似能从眼前这个少女的身上得到答案?
庭衣又朝着陈错看来,她笑眯眯的说道:“我在人间已无熟稔之人,既然碰到了道友,正好就在你府上叨扰,想来你对这三界局势也颇为关心,想要从我身上打探,应该是不会拒绝于我的吧?”
陈错止住思路,眯眼看着眼前两人,尤其是打量着面前少女。
这一次看,他将方才调动起来的诸多底牌力量,都运用起来,去探查眼前这庭衣的虚实和根底。
一瞬间,他的眼中绽放绚烂微光,竟让那五道都心神一晃,忍不住滋生敬畏。
不过,即便这般探查,在陈错的感知中,这少女宛如一团迷雾,似虚似实,又与周遭泾渭分明,仿佛自称天地,隔绝内外,不由心中一凛。
庭衣微微一笑,道:“你已恢复了不少威能。”也不避讳,任凭陈错探查。
陈错反而收拢目光,权衡了一番,笑道:“阁下身份尊贵,既然不嫌弃我这府邸鄙陋,那就留下来吧,只不过五道和我有仇怨,卧榻之侧无此人立锥之地。”
“呜!”
五道神色一愣,却是吐不出半个字,但怒意化作实质,眼神冷冽如刀,所过之处,在地上留下深深痕迹。
“好!”庭衣根本不给自家手下反应的机会,一挥袖,那五道在惊恐中,就化作五色烟气,被她收入袖中,“我也嫌他碍眼的紧,之前是实在没有可用之人,才不得已带着祂。”
陈错见又是一个举重若轻的奇异手段,举手投足间,堪比世外的五道之身,居然就这么被收拢起来,亦越发惊醒,只是脸上还是带着客套笑容,招来了陈海,让他去安置一番。
陈海见客人从两个变成了一个,是半点都不意外,微微打量着庭衣一眼,就稳稳当当的前往安排。
庭衣伸了个懒腰,眼中仿佛蒙了一层水雾,有气无力的道:“乏了,该是睡了些年月,有些习惯了,我先去睡一觉,待醒来,再与你论道,顺便说说这些年月中,人间的变化有哪些。”说着,她揉了揉眼睛,跟着陈海安排的人,就轻车熟路的去了后院。
“这位倒是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看着少女的背影,陈错思量着,若这个真是一道梦中化身,会不会这一觉睡下,便要消散了?
想着想着,他摇头失笑。
“想这么多做甚?这人无论是什么身份,都无法影响我的行动,她若真是个幽冥王者,想从我这里获取什么,来套我的话,但我很清楚,什么转世下凡之说,皆是没影子的事,我自己都说不明白,又能被旁人看去什么?再说,她来探我,我亦可窥她,怎么都不亏。等这梦中化身一消,自是桥归桥、路归路……”
打定了主意,陈错顺势就想着要如何利用这件事,连带着对方才听到的些许情报,也开始进行初步分析。
“这次听得了不少信息,虽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榔头,但里面隐隐有一条线,如果此人不是编造谎言诓骗于我,那她说的这些话里面,无疑藏着莫大隐秘,若能参透、梳理清楚,不光能解心中疑惑,亦能助我看清前路!”
理清了思路之后,陈错便尝试理解,但几息之后,忽的心神震颤,便顺势收拢了思绪。
“只是回忆话语,试图理解其意,就能感受到一股威压,更有一股伟力,要来干涉和扭曲我的记忆!”
他手捏印诀,将触动隐秘的几段记忆临时封印,终于摆脱了那股伟力的干涉。
“如此说来,她该不是信口胡说,但按着以往的经验来看,涉及隐秘,往往说的时候就会触动,除非身在秘境,又或者有大神通者在旁……”
心中猜测,陈错渐渐平息念头,不再思索此事,紧跟着这关注点,就落到了另外一件事上——
“师门受袭,师叔归去,算算时间,也快要抵达了,但是他未必会给我传递第一手的消息,而我身边跟着这位幽冥化身,也不好立刻前往,或许该令金莲化身处置一番,除此之外,师兄师姐们,应该也得了消息,尤其是穷发子师兄,人就在门中,若是与他们联系,或许可以及时知晓。”
太华秘境比之其他秘境,或许衰败许多,又失之维持,因此有诸多漏洞,但远隔千里,陈错纵是有心,也无法探查清楚。
想着想着,他缓缓皱起眉来。
“我此番前来建康,本就择一路径,以避免师门祸事,但解放南朝,却是计划之外,以至于未能来得及做好准备,不过按照几次长河推演的进度来看,距离那些诡异兵卒攻伐秘境,最快也得再过半年,所以还有时间,但须得加快速度了……”
这边,陈错已然定计,另一边,五道拜访的消息,也传入各方势力耳中,又引得一阵暗流涌动,暂且不提。
太华山脚,一座庭院之内。
灰暗的房间中,望气真人浑身雾气了然,一双眼睛通透苍白,已无眼白,正以通灵之法沟通于上。
“按着贫道原本的谋划,本不欲这么快就与中原道门刀兵相见,毕竟道门经营千年,势力盘根交错,上策是借周帝这块旗帜,先将旁门小派冲散、收拢,慢慢积蓄实力,等周帝受到反噬,自然可以摘取胜利果实……”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是在等回应,最后叹了口气,继续道:“即便不如此,亦有中策,只需等上半年,待这周国境内的僧道两家尽数离乱,不光能收拢他们的门中典藏,更可借大阵引得众门之力,炼化道兵!那周武帝该是得了阴司之宝,能将国力加持于兵马,虽不能用以对付凡人兵卒,却可用来征伐修行门派,有此基础,再炼为道兵,必然所向披靡……”
他说的正起劲,却忽然戛然而止,跟着长叹一声,点头道:“如此,贫道明白,自然会遵至尊之令……”
正说着,外面忽有脚步之声响起。
望气真人立刻挥手驱散雾气。
很快,他的那名弟子走了进来。
“启禀师尊,巡山的兵卒方才发现了一男一女,打探之后可以确定,该是太华山门下弟子,要如何应对,还请示下。”
“太华弟子?”望气真人微微抬眼,“可曾长生。”
不等回答,他就摇摇头,笑道:“既能被尔等发现,想来最多二境,自是无从长生,如此,正好先擒拿过来,为师正有用处。”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天人衰兆!
“这些兵卒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看着与寻常兵勇无异,却是这般难缠!”
山脚密林,垂云子与奚然施展法术印诀,抵挡着众人围攻。
他们二人这些年游历各处,寻找奚然的身世源头,兜兜转转一圈之后,又回到了关中。
因离太华山很近,所以在得了师门消息后,二人也不耽搁,直奔太华山而来,原本已经上山,结果中了陷阱,被两名道士领着一群兵卒给重新逼到了山脚。
比起垂云子,奚然可就狼狈多了,披头散发,衣衫还多有破损,正险之又险的躲过了一道寒芒,接着满脸惊疑不定的道:“这些人太过邪门了,看着该是寻常兵卒,竟有这等能耐!”
话音落下,就有一道道劲风从周遭兵卒的刀剑中爆发出来,混合着浓烈血气,朝着两人呼啸而来。
垂云子手捏印诀,将手中长旗往地上一插,那旗帜展开,散发厚重光辉,周围地脉变化,就要形成土壁、土墙遮挡。
但在那浓烈气血一冲,那厚重光辉摇曳着溃散和暗淡了很多,连带着即将成型的土壁瞬间布满了裂痕,旋即土崩瓦解!
不过这般情景,垂云子二人已是熟悉,他们之所以落入这般田地,正是因为诸多法术,在这热浪气血的冲击下难以成型。
这会借着这一点阻挡,争取了时间和空间,那垂云子左支右绌,艰难躲避和抵挡,在身上留下了几道血口子,但总算护住了自己与奚然。
但那热腾腾的血气却越发浓郁,飘荡在四周。
那奚然趁着这个机会,也施展出一点法术,治疗自己二人身上的伤势,但因周遭血气弥漫,效果也因此大打折扣,但以奚然如今的修为施展出来,一般的刀伤,还是能够弥合的,只是那伤口中残留的滚滚热息,却还是侵入两人体内,压制着他们的超凡本质。
“我能感觉,自己的法力越来越弱了。”垂云子的脸色越发浓郁,他看着挡在上山路上的两个道人,又看着越聚越多的兵卒,心慢慢的往下沉。
奚然却道:“莫担心,我已经传讯山中,老头子肯定已经知道消息了,只要他老人家出手,在咱们山门跟前,难道还能有什么变故不成?”
垂云子点点头。
不过,几年历练下来,尤其是领着一个师妹走南闯北,这垂云子已然与不同,心里十分清楚,自己二人本就是得了师门消息赶回来的,结果一回来就入了陷阱,里面难保不是存着什么问题。
更何况,这群人出手不凡,甚至连看似寻常的兵卒,挥舞刀剑,不仅剑气纵横,甚至能压制超凡!
他们既然敢在太华山出手,就肯定有所依仗,也理应预料到了自家山门的反应!
“但无论如何,我太华山就是再衰败,甚至秘境都有可能让凡人误入其中,但总不至于让门人在山门口,被人擒拿吧?”
念头落下,他眼前一花。
望气真人已在跟前,面露慈祥笑容。
“两位小友莫怕,贫道并无恶意,算起来和你们还是同门,还请两位能收了神通,去贫道那里坐坐,有事要与两位相商……”
“你是何人?”奚然满脸警惕。
垂云子却是神色微变,道:“你是望气真人!你……”
他话未说完,对面的道人忽的神色一变,转头朝太华山顶看了过去,眼中露出了几分惊疑之色。
“原来不声不响的,已到了这般境界?”
雾气飘荡。
太华秘境的出入阵法与几处裂口处,不知何时,已被浓浓雾气笼罩,将内外近乎隔绝!
内外不相知。
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谓之……
绝!
一盏茶的时间前,言隐子御剑归来,就直往竹居,见了自家师兄,立刻就眉飞色舞的给自家师兄诉说门下弟子的强势。
“……我那师侄真是个狠角色!见着这般情景,别说避让了,根本就是硬碰硬,不管是佛门也好、天宫也罢,甚至是那造化道的世外,都被震撼的不敢寸进!连带着阴司的阎王殿投影,那更是被一股荡碎,南朝龙脉都给掘了!”
他喋喋不休,显是谈性甚浓,最后更道:“照着这个趋势,再过个几十年,咱们太华山的气运,那就要扭亏为盈,无敌中原!到时候,我再出去与人相赌,谁人还敢追债?额,我的意思是,咱们太华山复兴在即,到时师兄你也能轻松许多……”
他的话,被道隐子打断,他道:“既在南边这般潇洒,以你的性子,又怎舍得这么轻易归来?”
言隐子一愣,眉头一皱,就道:“不是穷发子以白玉传讯,说有人攻伐太华,进逼秘境,我这才匆忙赶来,”说着,他的语气放缓,“我刚才来时,正好见得山外有兵马驻扎,还有一块山林已然化为焦炭……”
道隐子的脸色凝重起来,他道:“穷发子并未归山,至于山外兵马,乃是过来搜寻一名海外散修,那修士乃是长生境界,在泰山生变之日,踏入太华山中避难,这才引来了兵卒追杀……”
“嗯?”言隐子面露惊疑,旋即道:“这说不通,当时若有人来,我亦该有所察觉,更何况,我太华山虽不似其他几家那般霸道,但这长生修士入山躲避,怎么可能不去过问,不登记造册,不遍查过往,师兄你……”
“不对!”
道隐子脸色陡变,身子微微颤抖起来,抬起手一抓,将一缕雾气从耳中抓出,紧跟着整个太华秘境微微扭曲,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从过去抽离了。
这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面露骇然。
“有大神通者,以神通扭曲了过去,凭空造就了一个缘由!你因是自外界而来,还未被扭曲侵染,才能发现违和之处,出言点醒……不好!”
道隐子这一算清楚,心下骇然的同时,也察觉到了种种不祥之兆,于是掐指一算,脸色再变。
他虽不精于推演之法,但山门之前、自家弟子的遭遇,又如何能察觉不到,立刻就发现了山脚之事,于是匆忙抬手,一掌抓出!
他的这只手,瞬间穿过时空,就要落到垂云子与奚然的身上。
但就在这时。
嗡!
他那位师兄闭关的山中静室内,忽然闪过一道闷雷,而后一股自难以言喻的怨念爆发出来,化作丝丝缕缕的雾气,弥漫四方,转眼就将小半个秘境吞没!
顿时,一道道虚影残念浮现——
“我恨啊!为何不能超脱?为何要压抑自身,不得飞升!”
“千年修行,却无从解脱!”
“不得飞升,万古成灰……”
……
“唔!”
道隐子忽的闷哼,手耷拉下来,头上现出一团阴云,有三道黑气流转。
言隐子面露焦急,喊道:“师兄!收敛神通!这是天人五衰之兆啊!”话落,手捏剑诀,他身后那把长剑化作寒芒一闪,斩断了三道黑气!
黑气一去,道隐子长舒一口气,头上显出两轮烈日,与这秘境之上的两日呼应,整个秘境天地便震颤起来!
第四百四十四章 算得来去,罗网将成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很多事就说得通了。”
山脚下,望气真人仰头看着,双眼之中迷雾飘散,隐隐倒映出两颗太阳的影像。
在他身边,是已被禁锢了法力神通的垂云子与奚然,在他们二人的身上,有一圈一圈的光晕,宛如绳索一样,将他们牢牢捆住。
垂云子看着望气真人,满脸的担忧之色,而奚然却还在挣扎着,但任凭她如何使劲,都无法挣脱光晕禁锢。
望气真人这时看向两人,笑道:“女娃,你若是老老实实的待着,贫道就告诉你一些你们太华山的隐秘,如何?”
奚然冷笑道:“你这老头,当真会说笑,我们门中的隐秘,还要你这外人来说?”
她说是这么说,但到底是停下了挣扎。
望气真人也不说破,反而道:“你们虽是太华门人,但到底只是弟子,太华山的很多事,该是不知道的,就比如说,你们太华山为何衰败……”
奚然一愣,旋即嗤之以鼻的道:“难道你知道?别以为胡编乱造,就能蒙骗我等!”
垂云子这时道:“真人乃是前辈高人,想来是知道许多,还望能指点一二,一扫吾等心头迷津。”他语气诚恳、恭敬,似乎半点都不因被人禁锢而着恼,不过其本意是为了拖延时间。
望气真人一眼看破,却不说破,反而道:“你既然问了,那贫道便说吧,太华之衰,源于气运,而气运之败,始于秘境。”
“秘境?”
垂云子和奚然皆面露不解。
“你们这太华秘境,可谓历史悠久,据说比之昆仑的秘境还要古老的多,经年累月下来,早就不堪重负,听说道日都坠落了几个,最后只剩下两颗。就连这两颗,按理说也早就该坠落了,但现在来看,竟是道隐子放弃自身福地,以自身之境界,勉强维持着秘境不崩!”
他看着满脸惊愕的垂云子和奚然,表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贫道亦是今日才知,或许这人世阳间道行至高之人,正是那不显山、不露水的太华道隐子!也不知他是如何修行的,该是有什么际遇才对。如此一来,也能说明太华秘境这些年不断衰败的原因了,毕竟这镇压门派气运的秘境都已将崩溃,这宗门理应要烟消云散……”
说到这里,望气真人摇摇头,一脸惋惜之色。
奚然见状,忍不住就道:“你摇头作甚?既然知道我家老头子厉害,还敢欺负我等!你大概是不知道,老头子最是护短,心眼还小,他既然这么厉害……”
“小丫头,你误会了,正因为你那师父为此付出了太多,所以他才格外不敢动用力量,甚至面对远远不如自己的人时,也要强行忍耐,贫道正是为此叹惋惜,”望气真人还是摇头,“可惜了这般盖世修为,在人间就踏足了第六境!怕是三千年少有!却被道隐子用来逆势而为,这世间,还有比这更令人惋惜的事吗?不过,以他的境界,也该是知道,自己是在做无用功,甚至是饮鸩止渴,却还是这般做了,就这一点来说,还是值得敬佩的。”
“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等奚然再开口,垂云子就当先问起来,“什么叫饮鸩止渴?”
望气真人看了他一眼,笑道:“这宗门消长,就像人之生死、王朝轮回一样,乃是天道自然。宗门得一时之运,传承道统学说,开枝散叶,这一旦道统传开,也就完成了使命,最终消亡,也是理所应当、符合天地之理,给后世宗门以上升之空间,结果现在被人以强力扭曲,既要占着道统名头,还不愿意消亡,好处全占,违逆大道!如此,日后反噬之时,这道隐子,怕是要形神俱灭!”
“你胡说什么呢!”奚然立刻恼怒起来,“你这是在诅咒老头子?”
望气真人也不多言,抬头朝山上看了一眼,感受到那股充斥着整座太华山的浩大之势,隐隐开始衰落,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这行险一招,到底还是成了。
“那位位于人间与世外交接处的至尊,手段强横,哪怕道隐子已经窥见天机,能一力辟地,但带着整个太华山门这个累赘,骤然之间,一样也会被暗算,如此一来,接下来就能进行下一步了,毕竟机会稍纵即逝,此番攻伐太华并非主要目的,引来那人,将他镇压或者诛杀,才是首要目的!”
想到这里,他一挥手,就有人过来将垂云子、奚然带走。
而这一次,任凭两人说什么,望气真人都没有半点回应,反而从怀中取出一块八卦玉盘,当空一扔,旋即手掐印诀,浑身灵光爆发,化作一道道符篆,凌空飞出,一道一道落在太华山上。
这符篆就像是落到了水中的石块,荡漾起阵阵涟漪。
待得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望气真人这才停下,整个人竟是瘦削了许多,连挪步都有几分困难,须得两个弟子上前搀扶。
“无妨。”
摆摆手,止住了两个弟子的行动,拿出一颗丹丸吞下,苍白的脸色恢复了血色,而后再次健步如飞,回到山下院子,就入了静室。
待他盘坐下来,身上立刻雾气涌动。
虚空,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但这一次,这个声音中多了许多疲惫之意:“那太华山可谓藏龙卧虎,为了将那个太华掌教捆住,老夫甚至动用了好不容易布下的几颗暗子,你最好莫要失手……”
“贫道定当全力以赴!”望气真人正色说着,旋即就道:“接下来,正有两步关键,这第一步乃是让至尊能恢复一些威能。”
“哦?”那虚空中的声音变得年轻了许多,透露出清朗之意,“你有何意?”
望气真人就道:“贫道已观那临汝县侯生平,深感此人气运如虹,更是天资纵横,非常人可比,不仅遇事往往可逢凶化吉,更喜欢留下后手,所以此番借周国兵卒之手,亦要防止最后功亏一篑,这关键时刻,还要至尊出手定鼎!”
“……”
那虚空中半晌无言,过了好一会,才道:“既然如此,此事吾等自来安排,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步是将太华山危急的消息传往南方,”望气真人说着,压低了声音,“但须做到不着痕迹,不能让人看出其中刻意,如此,定可引得此人入瓮!”
“好!你有这般算计,事事皆有预案,可谓万全,那陈氏子插翅难飞了!”
两日之后,北齐朝中忽有调令,着兰陵王高长恭,领十万兵马调往齐鲁之地、泰山脚下驻扎。
随着粮草辎重先行,周边局势一时风起云涌,尤其是紧挨着齐鲁的淮地,更是暗潮涌动。
好多人都觉得,这是齐国终于腾出手来,要往将齐周大战时,被南陈占领的淮南诸城抢夺回来的征兆!
于是,诸多消息从此地朝四面八方传出,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传到了南朝都城,建康。
“十万兵马往泰山?”
陈错无需消息传递,自是第一时间就得知此事。
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是北齐欲重新夺淮。
“长河推演之时,曾见十万兵马在泰山,为雾气吞没,莫非就应在此时?”
莫名的,他心中闪过预兆,感到此事,与自己切身相关,隐约间,仿佛有无形之网,正在铺展开来。
“当初在长河中所见之事,本是诸多支流,如今却一件一件应验,这般想来,我所准备的应对手段,也该意义派上用场了……”
正好在这时,他的玉佩再次震颤,但这次传来的消息的,却是他那位四师兄,南冥子。
第四百四十五章 西归承果,东去转因
“之后,就要摆脱道友了,本是受师弟所托,镇住河中妖邪,结果现在秋雨子与贫道,皆要离去,若无人在此坐镇,真要是出个什么事,莫说与我那师弟交代,于这大河一线,亦要陷入灾祸……”
大河之边,河君庙前,南冥子收回白玉,对着一名墨衣道人拱手行礼。
那道人表情淡淡,只道:“我既欠你人情,自然是要还给你,况且这大河的灵气越发充沛,在旁边打坐闭关,或许还能有一点收获,不过你此番归善,是凶非福,真做了决定?须知,长生不易。”
“长生自太华而来,若无师门,何来今日?便知是刀山火海,贫道亦往之!”南冥子哈哈一笑,“何况,我那小师弟惊才绝艳,只要他人还在,那无论太华如何,总有复起之日。”
说吧,他转身就走,脚下大地顿时扭曲起来,缩地成寸,一步百里,转眼消失在远方。
看着其人远去的背影,那墨衣道人掐指一算,摇了摇头。
“将师门置于大道之上,愚也!何况,山门传承千年,一败自是离散,哪里会因为一人而复兴?太华之运,早已衰败,人力难以扭转,何必这般执着……”
“四师兄劝我先不要前往山门,他与其他师兄另有打算……”
放下白玉,陈错越发肯定了心中猜测。
“南冥子师兄也有所察觉了。在诸多推演中,一旦四师兄动身归山,就意味着太华之乱到了最为浓烈之时!这般来看,这次太华山的变故,该和长河推演中差不多,但提前这么早,果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既如此,该动用第二套预案了。”
他缓缓起身,在房间里踱步,权衡思量。
“所谓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对付提前动手,我若贸然前往,就是落入其人算计,所以要跳出来,开辟第二战场!总不能都是我太华山倒霉吧?”
想着想着,他停下脚步。
“几次推演,各有利弊,但不难看出,我太华山劫难的关键,实不在门中弟子的修为高低,而是师尊是否会被人暗算!师尊的修为高深莫测,以我如今的神通手段,都看不透、看不穿、算不明,只要师尊还在,太华山就有擎天之柱,反之,则为覆灭之局!这第二战场的目标,自是那暗算之人!”
一念至此,他转头朝着后院看去。
“目前有两个猜测,其一,自然就是阴司,从推演中的,那些周国兵卒的表现来看,周国皇帝该是得了阴司之助;至于这第二个,就是那世外一指的主人!而祂恰在此时有了行动,调动北齐之人,前往泰山,暗合推演之前奏,那就该从这方面入手了……”
北齐国都,邺城之外。
正有一支风尘仆仆的车马抵达,而在这一支马车的四周的道路、林中,或明或暗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支队伍。
原因无他,这支队伍中有着有着三位宗室,其中地位最高的,正是那任城王高湝。
不过,此刻掌控着这支车队主导权的,却是那冯翊王的世子高茂德。
高茂德骑马在前,遥遥看着远处的城郭,已然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他这一路来来回回,着实是折腾的不清,不光是身心疲惫,那心弦更是时刻紧张,不光是因为这车队中坐镇着一位煞星,更因这一路上,实在是碰到了太多的异象和意外了,着实是让他疲惫了。
就在这时,忽有一名兵甲,快步走了过来,在高茂德边上说了一句。
高茂德一愣,而后面露苦笑,一挥手,这支马队停了下来。
他则是翻身下马,径直来到车队中间,隔着车帘,问道:“邺城近在眼前,陈君何以要重往齐鲁?”
结果他话音刚落,一道身着白色布衣的身影,就先开车帘,直接走了下来。
“莫担心,此番不是让你等陪同,而是一人前往,至于先前的诸多约定,自然也是作数的,但要等我归来。”
这人的面貌,与陈错一般无二,但肤色黝黑,身子瘦削,粗布衣服上,还有几块破损,裤腿还卷着,脚上登着一双草鞋。
乍一看,就仿佛就是刚下地回来的老农。
贵人车队之中,居然出来这么一个人物,看得周遭窥视之人一阵错愕。
但等他们细细探查,这才注意到,此人虽是衣衫寻常,近乎布衣,但一身气度却有缥缈之感,仿佛是刻意将自身染污的凤凰,掩盖不住那一身气度!
顿时,他们不约而同的猜到了此人身份,立刻就分出不少人,往各处禀报。
这个白衣之人,自然就是陈错的白莲化身,借着高家宗室的旗号,遍游了北齐境内,一路见识民间景象,凝聚人道感悟。
而他们这一路人的诡异行进路径,早就引起了北齐朝廷的注意,很快就发现问题,先后派出不少武林高手,乃至道门修士过去探查、营救,但不是被擒拿,就是被打发,再加上朝中势力变化,久而久之,这北齐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双方之间,就保持着这种诡异的平衡。
不过,当承载着白莲化身的车马,越发靠近北齐国都之际,这朝中内外之人,都越发着紧,让这么一个高深莫测、身份复杂的人物步入邺城,无论打着何等主意之人,都难免感到棘手。
因此,早在两日之前,那邺城守备便调了一万兵马在城外驻扎,赫然是面对一人,也要严阵以待!
当马车重新前行,高茂德领着一群人,来到邺城郊外,还未见得这道兵马,以他的武道修为,已经感觉到了那股子兵勇聚集而生的浓郁气血!
等领军将领过来,见得高茂德之后,拱手行礼,正要以言语试探,却被那任城王打断。
“这套东西是白摆了!”高湝的神色,恢复了几分雍容,那往日的倨傲,却已经全无踪迹,“那陈方庆已经离去了。”
“什么?”那将领脸色一变,旋即想到一事,正要开口。
高茂德已经道:“放心吧,那位人还在。”
“那就好,那就好……”
这个消息传递出去,很快就有内侍过来,将这两位宗室请入了宫中,竟是那位疏于朝政的齐国皇帝高玮,要见他们。
等到了御书房,二人拜见了皇帝之后,注意到这屋中还有一名两名仙风道骨的道人分列左右。
其中一人,高湝倒是认得,知道是福德宗的一位长老,另外一人却是个生面孔。
高玮也不给二人介绍,开门见山的就道:“朕早就听说,那陈方庆在南朝被人称为梦中仙,是个神仙中人,但刚才有人来报,说他形如老农,你们与他同行许久,不妨告诉朕,真人到底是个真仙,还是个假仙?”
高湝与高茂德面面相觑。
高玮一见,面露不耐,道:“快快说来!”
高茂德就道:“此人是否真仙,臣等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来,但要说本事,确实可谓通天之能,这一路上无论是山神土地,还是妖魔修士,皆非其人敌手……”
“哦?这么厉害!”高玮眼中一亮,“既然如此,我若能将他招揽……”
“陛下!”
那福德宗的长老,忽然出言打断:“这陈方庆出身的太华山,乃是我道门八宗之一,他此番劫持宗室,干涉王朝之事,实有罪责,这一路嚣张行事,无非是仗着师门威名和神通法宝,加上这寻常门派的修士,哪里能有长生之人,这才显得他厉害,而今,他一至邺城,便匆忙离去,应是察觉我等在此,因而露怯。”
高玮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这般说来,还是仙长们厉害,那朕自然不会舍近取远,不过这个陈方庆这般嚣张,劫持皇族,这是打朕的脸,仙长何不将他擒拿过来,加以严惩?”
这话一说,众人都是一怔,没想到这位皇帝,前面还要招揽,转脸就要捉拿,翻脸比翻书还快,面对仙家之事,竟如儿戏一般。
这还不算,高玮又问高茂德:“他走的这般急,你可看出他逃往何处?”
高茂德迟疑了一下,才道:“启禀陛下,那陈方庆说是有事,要先往齐鲁,待事情办完,还会回来?”
“他去齐鲁?”
那个面生的道人忽然开口,随即面色陡变。
“不好!那陈方庆难道察觉了什么,竟将这道化身,给派往泰山,要坏……陛下之事!”
“什么?”高玮一听,眼中迷雾笼罩,当即一跃而起,满脸杀意的道:“这泰山祭祀,乃是朕扭转国运的关键,是好不容易才从几位仙家口中得知的法门,绝对不容有失!”
话落,他的目光扫过两个道人,沉声道:“两位仙长,你们赶紧召集弟子门人,将那陈方庆给朕抓回来!”
两个道人闻言,表情各异。
那福德宗的长老眉头一皱,正要开口。
另外一个道人已经抢着道:“那陈方庆还是有些本事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请陛下再赐予贫道几滴龙血,也好炼化符篆,如此一来,要将那陈方庆擒拿,便好似探囊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