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指鹿为马,无中可生有
“你!”
这是明目张胆的当面扭曲,指鹿为马!
嚣张!
太嚣张了!
白衣女子何曾受过这般对待,竟不由生出几分恼怒,以至于近乎崩溃的身形竟又模糊几分!
察觉到自身情况,祂赶紧收敛意念,双手合十,斩灭杂念。
“到底是借念生真灵,没有法体承载,果然六贼滋生,层出不穷!”女子叹了口气,目光投向陈错,“君侯,此番是吾失算,未料连因果之道,你都涉猎其中,以至于弄巧成拙。”
因果扭曲,命数天定!
这一手做后,眼前这人在不显露“聂峥嵘”容貌的时候,哪怕自己知道先前种种都是其人所为,也不可贸然出手,否则就是平白挑衅,要结下因果,日后遭到报应!
毕竟,坏了地上佛国降临的,是“聂峥嵘”,而不是“陈方庆”,因为此事动手,就是平白结怨!
陈方庆,可不是毫无跟脚之人,牵扯着的乃是道门大宗!
“承让,论扭曲之法,我还是个学生,还要向你们多多学习。”陈错拱拱手,脸上并无笑意,“因果之法何等玄妙,我原本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此番菩萨要扭曲我的道路,这才让我能稍微深入,略有一点领悟。”
“这本也是为了……”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都是为了我好,”陈错哈哈一笑,“到底是为我好,还是你们觉得好?因为你等喜好,大到国度制度,小到个人道路,可以不经人允许、不问百姓苍生,直接硬生生降临,要扭曲、覆盖原本的一切,论霸道,还是尔等霸道!”
他指着下方。
“偏偏口中还有一套经文,能说的天花乱坠,让这满城、满国之人复读循环,引为圭臬,交口称赞!这一点,我当择优而学,否则日后还真要吃点亏!”
白衣女子被这一番话说的一时无言,最后只能叹息,道:“君侯对佛门神通确实精通,但你方才为了抵消第一个因果,不得不立下宏愿,说承载佛门神通,这可不是那般简单,除非皈依我佛,否则……”
“我自有计较,不劳菩萨操心,我自烦恼,与尔无关,倒是你这一缕投影……”说话间,他忽的一伸手,对面的白衣女子便像是被狂风吹过,直接溃散,只余下一缕青烟,“还和我有点牵扯,若非在因果之道上略有心得,还发现不了。你这样很不好,无形中束缚了一人,该放手!”
啪!
他直接将那青烟捏碎。
那青烟在破灭的瞬间,传出的是无奈与焦急,但最后都华为虚无。
“利用无知少女,有些不讲武道了。”
建康城外,佛寺之中,半梦半醒的素衣女子骤然清醒,心底的观音之相溃散,脸上流下了两行清泪,心有所感,朝着建康城的方向看了过去。
陈错心有所感,旋即摇了摇头,将一点思绪压下,转而梳理心念。
刚才,他以因果神通抵挡因果神通,在一团乱麻中,窥见了一点景象。
这不同于在历史长河中推演未来,更像是在时光与因果的加持之下,窥见一点天机!先机!
“又是袈裟裹人,又是心猿,又是猪龟,又是龙马的,若说这不是西游,连我自己都不信,可我之前在藏书之地,特地问过黑白二老,祂们却说,并没有一只猴子被压在山下,那两位可不是凡人,坐镇藏书之地,得香火之妙,通古博今,这过去的事若连他们都不知道,就该是未曾发生过……”
想到这里,他骤然一愣。
昆仑秘境之中,陈错的青莲化身似在品味辟地开天之说,闭目垂首,并不言语。
长发男子则是安静垂钓。
忽然,青莲化身张开眼睛。
“可是应付好了?”长发男子轻笑一声,“此法倒是精妙,便是吾知你的身份,亦不可宣之于口,本来这天下间不知多少人见了方才景象,看破了你的身份,正有谋划、算计,却都因为因果牵扯,不仅不能说,甚至都不能刻意针对,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果然瞒不过前辈,”陈错并不意外,见面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已然知晓,眼前这人的身份非同一般,所以并不在此事上纠缠,反而问起另外一件事,“之前在那淮地,前辈借镜传言,曾经提起叙述之法,说此法得当,可令世人知牧野之战,而不知封神之事。”
“不错。”
“这是借着叙述、神通、术法,将过去历史扭曲、删减,”陈错跟着就问:“那若是叙述得当,是否能无中生有,将本来没有的事情,生生捏造出来,让今人、后人深信不疑?”
“你对归真之道又有了领悟啊,”长发男子笑了起来,“岂止啊,若你有大神通,就是让这件从未发生之事,真正在过去发生,也不是不可能!”
果然如此!
陈错眼中精芒一闪,若有所思。
未料,那长发男子却道:“能问出这句话来,你该是瞧出了佛门真正的目的了。”
“嗯?”
陈错心中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明了。
“按照真人的说法,这佛门的野心,真的这般大?他们一个舶来教派,来到了中土,不入乡随俗,归化于百家,居然想反客为主!要用他佛家的那一套东西,将中原之理覆盖,进而编撰历史?”
长安城中,周国皇帝宇文邕坐着,正感慨出言:“朕的祖上,也是外来之人,却知道中原礼仪之妙,于是广纳天下贤才,才能安稳天下,这佛门何以觉得,自家这等倒行逆施,能行得通?”
“因为彼人不只是要编撰历史,”对面坐着的,赫然是东海的望气真人,他这时摇摇头,“是真正的扭曲历史,改变过往,等于是给过去打上烙印,删除百家踪迹,以佛家取代之!如此一来,后人自然而然的就会数典忘祖,将这一套外来的经,当做自家经典,只可惜,这经文上的字,都是梵文,日后咱们想要领悟,都要听那西天诸国的注解,人家说什么,后人自然就信什么!”
“岂有此理!这是要无中生有,篡改青史!”宇文邕眉头一皱,“听说这佛家入了中土之后,本来安分守己,以中土典籍来注解佛经,才能流通出来,并且借此敛财,兼并土地、抢纳人口,现在这是要图穷匕见了!”
望气真人这时就道:“陛下若有一统宇内之心,这佛门的坎,终究是要迈过去的,而眼下,正是个好时机,须知那佛门在南朝正谋划着一场大变,却是被那南陈的临……”
轰隆!
一声闷响,这望气真人浑身颤抖,眼冒金星,口中的话,竟是说不出来了!
“真人这是怎么了?”宇文邕见状,自是意外着紧,这位归真道人自海外归来,与中土佛道两家都没有多少牵扯,正是他未来整顿佛道的重要帮手,可不能有什么意外,“快宣太医!”
“无妨……”望气真人深吸一口气,脸色虽然难看,却还是恢复了几分,一时间表情阴晴不定,思量着缘由。
过了一会,他又道:“佛家或要和南朝两败俱伤,陛下可差人去打探消息……”
这边话音未落,那边就有紧急军情传来。
“启禀陛下,是来自淮南的战报!”
第四百一十七章 劫初显,世外增!
见着传讯之人进来,望气真人便主动起身告辞,施施然离去,气度从容。
宇文邕看了,不免称赞一句,道:“若无利害关系,道门之人确实值得结交,只可惜啊,佛门占地、道门置产……”
感慨着,他转而问起淮南情况。
传讯之人便奉上一封战报。
“请陛下御览。”
宇文邕点点头,翻开来一看,几眼之后,便怒火中烧。
“派往淮南的兵马居然尽数失陷?朕的建威县公还被押往了淮阴!?”他看向传讯之人,问道:“消息可靠吗?”
那人低头道:“传来的消息有颇多值得商榷之处,更事关鬼神,魏侍已经安排了精锐人手过去调查情况。”
“调查情况……”宇文邕眯起眼睛,“那里还算不上大周的国土,告诉魏静,速速探查!”紧跟着,他摆摆手,“都先退下。”
“喏!”
众人早已习惯,闻言纷纷拱手,去了外面守卫。
待得众人离去,就有一阵凉风吹过,独孤信的身影出现在御前。
祂拱手行礼之后,便问起缘故。
“看看吧。”宇文邕将手中的战报扔了过去,“这上面说,淮地有神灵作梗,便是派再多的兵卒过去,都是徒劳。”
独孤信没有回话,翻开战报,看了几眼,便眉头紧锁。
宇文邕则道:“淮地被反复争夺,无论齐国还是陈国都没有站稳,加上那陈国的南康王倒行逆施,正可为之,为了以防万一,还让梁士彦领军。结果朕的建威县公攻打齐国时连战连捷,战功赫赫,去了这淮地,却无声无息的沦为俘虏,连传出消息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这,他看向独孤信,问道:“爱卿,这站报上所言,到底几分为真?南康王的胞弟,真有这么厉害?”
独孤信沉吟片刻,才道:“比起这个,臣更好奇的是,这封战报是何人所写。”
“此话怎讲?”
“上面虽有些地方语焉不详,但关键之处都说的很清楚,有如亲眼所见,尤其是这一句‘陈氏方庆动淮地香火以封镇’,若无一定的修为根基,莫说知晓香火、封镇,更不要说,能见得那位临汝县侯施法,这可不是寻常探子的见识!”
宇文邕眼皮子一跳。
“爱卿觉得此事为假,是有人设计陷害?”
跟着,他微微挑眉,道:“这陈方庆朕有些印象,曾听你提过几次,你说他是太华山出身,还和你有些交情。”
独孤信暗自叹息,跟着就道:“这战报虽然来历可疑,但所言之事该是真实不虚,否则以建威县公的本事,就算拿不下淮地,不至于连个消息都传不出来就全军陷落。”
“这便够了!”宇文邕点点头,“这就说明,太华山对大周不满,他们这个门派,可是在国都之侧,朕放任不管……”
“万万不可!”不等皇帝将话说完,独孤信便急急打断,随即便称罪。
宇文邕不以为意,问起缘故。
“有些宗门看着寻常,其实背景不浅,为道门八宗,玄门正统,底蕴甚深,难以测度……”
宇文邕轻笑一声,道:“在这大周境内,朕意即天意,爱卿无需担忧招惹宗门有什么后果,只需要思量,如何做,才能令大周强盛,如此,即可!”
独孤信一愣,怔怔的看着自家主君,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宇文邕笑道:“爱卿,你说这太华山为八宗之一,朕若拿他们开刀,能否将其他宗门的高人,都引来大周论道?”
独孤信闻言一个激灵,心底闪过陈错的身影,生出浓浓的不安之念,赶紧道:“不可!而且陛下说要为大周强盛,太华山早已破落,根本没有什么尘世产业,更无外门弟子……”
“哦?”
宇文邕忽的打断独孤信,深深地看了祂一眼。
独孤信便感到一股沉重的压迫感,神魂竟隐隐震颤!
这……这位君王,到底得了何方助力!?
祂正惊异,宇文邕忽然一笑。
压力骤消。
“既然爱卿这么说,那暂时作罢。”宇文邕点点头,“朕这次针对的,主要就是占地之寺、敛财之宗!朕已经与望气真人商定,以欲立国道为名,要举行一次佛道辩论,遍邀国中僧道高人来长安论道,借此机会,将这国中的道观、寺庙、宗派都点查、梳理清楚,分门别类的造册,也好方便行事。”
独孤信压下心底惊疑,提醒道:“这些人中必然不乏神通修士,都聚在长安,就算有供奉楼的人压着,怕是也有不小隐患,毕竟长安城大,人口众多,真要是闹出事端……”
“正因为子民众多,才要让他们来长安,”宇文邕自信一笑,“爱卿放心,莫说里面有神通修士,就算全部都是,又或者多几个长生真人,在大周这地界,朕亦不惧!他们若是闹腾,那就正好,可以借此全部擒拿,以罪论处!”
说着,他满含遗憾的道:“听说佛门在南边吃了亏,朕担心他们因此低调行事,不愿张扬了,如此一来,朕想动手,反而师出无名,要多出许多麻烦。”
独孤信张张嘴,最后只是道:“陛下,望气真人固是海外之人,但也是道门一脉……”
“朕心中明了,与他,无非相互利用。”宇文邕冷笑起来,“在他们这些修士眼中,朕这个皇帝,也不过就是个凡人头子,他们的种种客套,都是装出来的,不过,这都是暂时的……”
“宇文邕身上有阴司气息,必有依仗,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要对佛道两家同时动手!”
静室之中。
辞别了宇文邕的望气真人盘坐于蒲团,眼中雾气弥漫,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开口自言自语。
这边话音落下,他忽然神色一变,显得阴沉冷峻,就道:“佛门在南边吃了大亏,元气大伤,若宇文邕真个发难,又阴司插手,真可能让他直接得手,但如此一来,便显不得吾等之助,不可取信于他。”
话音落下,此人神色再变,露出几分温和、慈悲之色,笑道:“无妨,本座日前观气,见佛门气运虽衰,并无断绝之灾,反而会在几十年后兴盛……”
但马上,他的表情转为阴沉冷峻,沉声道:“说不通,佛门经此一事,不光是没有如愿,而是事情败露,被各方知晓,日后必被提防,必然要蛰伏、低调,重新积累,如何能再度兴盛?凭什么兴盛?”
其人表情再变,笑道:“佛门多少又几百年的积累,总归会是有几个能人的,兴许是几十年后,有人挺身而出,扛起了佛门重担,以振香火!”
“佛门若有这等人,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况且这等人物,以佛门的行事做派,如何培养的出来?”
这人自言自语着,异变陡生!
轰隆!
窗外,忽然一声雷霆响起!
望气真人神色一变,接着掐指一算,脸色猛然变化。
“如今世内世外隔绝,成就世外,反受拖累,何人会选择此时成就?”
惊讶与不解,在他的心头流转。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一佛成急,八方云动
天地异变,风卷云涌。
淡淡的威压从天上各处飘落下来,云层之中时而显现金光。
这等景象,在这一刻几乎遍布了整个北方的天空,甚至连南方的一部分也受到了波及。
“这等异象,是有人触及了天地之理,要踏足世外,即将飞升!”
太华秘境,道隐子立于山巅,抬首望天,目光穿过了秘境阻碍,见得了外界苍穹的变化,心中生出一丝不祥之感。
“刚有佛家世外飞升,立刻就又有人踏足世外,这一来一回,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
不远处,一道剑光落下,许久未见的言隐子落了下来,张口就道:“师兄,这异象何等广阔,绝非是修炼自身的修真、炼气之法,恐怕是香火成仙啊!”
道隐子看向师弟,皱眉道:“让你去淮地相助扶摇子,怎的现在便回来了?”
“别说了,”言隐子收好长剑,走到了师兄跟前,“我这眼看着就到地方了,结果却见得淮地天上异象连连……”
他指了指天上。
“比这位的声势还要大上几分,那家伙,动起手来,丝毫也不比世外之境差,可谓淮地无敌,比我手中这把剑还要锋利,师兄你说,这样子了,我去凑个什么热闹?人扶摇子刚镇压诸修,威风凛凛,我过去了,再让他给我这个师叔行礼,这不合适啊!”
说着说着,他低语笑道:“何况,这小子如今更是立下因果,又驱走了一名佛家世外,这等战绩,放眼各家,谁人能比,便是我要和他交手,不放开禁制封印,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道隐子点点头,正要说话,但忽然之间,天上忽然有一阵阵的梵音传下来。
这太华二老同时色变,齐齐抬头。
便见着云雾舒卷,一尊金灿灿的佛陀身形,正缓慢的显现出来!
“是佛门之人踏足世外!”道隐子面露诧异,跟着便脸色凝重,“不知是昙相,还是僧渊……”
言隐子则道:“我还要往南边一趟,这次应该不会白走一趟了。”
“去吧。”
话音落下,言隐子已然御剑而去。
“佛门世外!”
昆仑秘境,长发男子心有所感,朝陈错的青莲化身看了过去。
“方去一,又来一,若说不是针对你,怎么都说不通。”
“修士踏足世外,既然要领悟天地之理,自然越是积累、越是领悟、越是通透,才越能厚积薄发,怕是每一位要冲击世外之境,都需要准备妥当,将精气神都调理到巅峰,然后择取黄道吉日,方能一战功成,”陈错摇头失笑,“我何德何能,能让佛门高僧,放弃多年追求,不顾稳妥,只是为了成就世外,来对付我。”
长发男子笑道:“怎么,听你这话,居然替佛门考虑起来了,莫非是因为那一道因果宏愿?”
“不是。”陈错摇摇头,叹息道:“修行不易,这每一个能踏足世外的僧人,必然都有过人之处,我亦涉猎了佛门之法,本该向这些高僧好生请教,现在却要在送他们上路的过程中去领悟一鳞半爪,这对他们不公平,对我,亦是损失。”
长发男子的表情顿时精彩起来,心情更是颇为古怪。
蓦地,他想起了元留子等人听自己讲话时的表情、情景,竟生出几分哭笑不得的情绪。
“是我佛门之世外!”
苍穹之上的异象,固然是集中于北方,但也有一些波及南方,那建康城在大江边上,离着北方本就不远,因而也能见得天上的种种异象。
于是这城里城外的僧众,亦能见到天上异象,更因着佛法牵连,更能感受到那尊佛陀的威严。
尤其是长干寺的高台周边,两名归真僧和一众僧众,在见得天上的虚幻城池消散之后,便都面若死灰,不少年轻僧人更是如丧考妣。
现在,见得那天上的佛光景象之后,却是将心中雾霾一扫而空,颇有几分扬眉吐气的味道。
“天不绝佛!”
两个归真僧对视一眼,隐约猜到了一些。
“佛敌自有人来收!”
“我等佛门,果然是底蕴深厚!这南国局势,尚有变化!”
旋即,二僧便又想着,到底是哪位高僧。
“看异象这般势头,该是从北方传来的,那自然是吾北宗的归真圆满踏足了这最后一步!想来,该是那两位中的其中一个。”
“都这种时候了,还有人敢踏足世外,这是真的不怕大势浪潮,上杆子去硬碰硬,好,厉害!”
虚实交汇之处,被雾气笼罩之人忽然语出嘲讽,紧接着微微动念,顿时带来了“哗啦哗啦”的锁链碰撞之声,但下一刻,他的一缕意念延伸出来,尽管被层层叠叠的黑色锁链捆住,却还是朝着前面冲击,并且化作一缕雾气,顺势一缠!
啪!
清脆的声响中,淡淡的雾气,连带着那一串黑色锁链,竟是直接朝着一片虚无缠绕。
咔嚓!
这时,一点破碎声响起,原本空无一物的虚无之处,忽的满是碎片,然后就有一个满身鲜血的狼狈身影从中跌出!
这人身着僧袍,但尽数破碎,浑身上下处处皆是鲜血,许多地方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哈哈哈!”
那被雾笼之人狂笑起来:“着实未料,那八十一年的封禁,还有这等好处,内外既绝,这尘世飞升之人跌落到这间隔之处,可是容易太多了。”
“邪魔!”
头昏脑涨的昙询僧,见得此等情景,不由大吃一惊,他虽未弄清楚当下情况,却也知道情况紧急,于是奋力振作,浑身佛光照耀,将周遭照亮。
但雾气蔓延,转眼之间就将佛光吞噬,令一切归于虚无。
阴暗的墓室之中,一名枯瘦的像是木乃伊一般的僧人,浑身绽放七彩光辉,四面八方的异象朝他聚集过来,慢慢归于其身。
这人那干如柴的身躯,竟慢慢充盈起来,最后竟是恢复成了一名中年僧人,体格健硕,面容朴实。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脑后有七彩日轮闪耀。
“见过僧渊大师!”
前方,一众白衣僧人郑重行礼,眼中满是敬佩与担忧之色。
“此番要劳烦大师了。”
那僧人缓缓起身,合十说道:“南方之事,我已知晓,那人既能撬动因果,还能收拢佛光,也无怪乎昙询会抱憾而去。”
他这一说,立刻就有个年轻僧人悲愤道:“僧渊大师,你一定要为我师父报……”
“不当言,”那僧人摇摇头,“你师父一步佛国,乃是好事,只是时机有些不当,想来他此时也该是欢喜的,你莫因此被三毒蚀心。”
年轻僧人一愣,低头道:“是,弟子……弟子知错。”
僧渊大师这才继续道:“我与昙询大师论过佛,互有胜败,他不是那人对手,我亦不见得能胜,况且昙询刚去,我又再往,不免落入周而复始之局,所以我不是去求胜的。”
“不是去求胜的?”
众僧听得面面相觑。
那是去做什么?
“我去求佛,”僧渊眼中闪烁七彩之光,“求佛而得佛,令他佛性滋长,或可化敌为友,归入我佛!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妙!”
第四百一十九章 见陈当避!
随着僧渊的离去,天下间的异象也渐渐有了消弭的趋势。
波及了建康城的异象,也慢慢弱化成一阵彩霞,在即将消失的一刻,却有一点光辉坠落下来,直奔陈错而来!
“嗯?”
陈错心中一动,心中道人一挥手,淡淡的灵光包裹全身。
那一点光辉却是无从沾身,就在他周围环绕徘徊,最后似是察觉到难以渗入,便当空显化成一名僧人的虚幻投影。
这投影身上泛着七彩光辉,显化出来,二话不说,直接双手合十,虔诚的朝着陈错拜了拜!
嗡!
顿时,陈错脑中一震,察觉到一股浓郁的香火缠绕过来,伴随着断断续续的经文之声,在耳边萦绕!
伴随而来的,还有些许明悟与信息!
“好家伙!”陈错心头一跳,已然明白过来,“这引起天地异变的,乃是一僧人,他这是踏足了世外之境,直接分出一缕意念过来,也不与我多言,纳头便拜,要将我当作真佛来供奉!”
瞬息之间,陈错便感到自己的心境平静了许多,甚至连思维都通透了不少,只是这头上的三千烦恼丝微微震颤,似乎要离他而去!
“这如何使得!”他摇摇头,在头上一抹,便将这发型稳固下来,“高僧何必行此大礼?我可是受不住你这礼。”
说话间,他念头一转,三火神通衍生出来,竟是直接将那僧人的虚幻投影灼烧。
霎时间,周边的经文之音消弭。
有七彩日轮从那燃烧的虚影中升起!
仿佛是受到这日轮的影响,陈错心底佛性一转,再次泛起诸多景象,赫然又是那个披着袈裟的模糊身影!
“又是这般情景,第二次了!”
只是这一次,血脉相连之感越发浓郁,甚至连陈错被激发起来的点滴佛性,都在顺着这股联系,朝着幽深的未知之处传递过去。
恍惚之间,陈错仿佛见着一条河流。
“历史长河?那这佛性是传往过去还是未来?”
瞬间,他清醒过来。
对面的虚幻人影与七彩日轮尽数溃散。
但陈错心头的疑惑却浓郁起来。
“这个披着袈裟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方才与那世外僧交战,无暇细细思量,现在回想起来,之前见到的那些,拼凑起来,无疑就该是那支取经队伍了,但西游的本意是去西牛贺洲取了真经,带回中土,可若是我来推动,必然不会如此……”
他回忆着先前的情景和感触,有了推测。
“以这点为前提,再来看这支队伍,心猿意马都是源于我本身,猪兄、龟兄,皆与我亲近,出身于龙王庙中,至于那个披着袈裟的人,嗯?”
陈错回忆前世对西游的种种见闻,忽然记起一件事来。
“那位历经艰险,最终取得真经归来的人物,好像俗家便是姓陈!这披袈裟之人若为取经人,我又在他身上察觉到血脉相连之感?莫非,他是南陈宗室之后?若是,又该是何人的后代……”
想着想着,陈错再次来到了福临楼跟前,然后就感觉到了楼阁中的一人,和自己也有血脉关联,也算是个后代。
“或许该找个机会,看此事能否在长河推演,不过从眼前情况来看,此事牵扯佛门,因果甚大,单纯推演未必能有回应,若能经常像现在这样,有个高僧,施展神通来给我烧,引动自身佛性,不断传递过去,或许便能看得更加清楚……”
他对所谓的佛门新世外,并没有多少兴趣,但这番隔空接触,却已是明白了那位新晋世外僧的用意。
“不过,除了这世外之僧,不知其他人是否也能利用一二。”
一念至此,陈错的目光投注过去。
“他看过来了!”
苏定心头一跳,满心的惊恐。
方才,他倒也明白过来,所谓的聂峥嵘,其实就是那陈方庆乔装的!
但这件事,不能说,甚至不能想,否则便要受因果反噬!
但正因这诡异手段,苏定才更为惊恐,这时一感到陈错的目光落下来,他赶紧后退,便朝那戴着斗笠之人求助。
“慌也没用。”那人却摇摇头,“这陈方庆的神通手段惊人,便是我出手,也不见得能将他拿下,更不要说,此人还有淮地为后盾,先就立于不败。”
苏定一听这个,更是惊慌,就道:“那……那就放任他来骗,万一借此偷袭……”
那人跟着就道:“因果既定,他该是有打算的,不过,强行将与佛门交恶之事,甩到造化道的头上,确实不地道,你放心,他日后必然会遭受报应,咱们造化道,不是那么好愚弄的!”
“日后?”苏定却听得心惊胆战,“那眼下……”
“眼下还不是时候。”那人回答的很是干脆,“你方才也见到了,与他为敌的,被逼着飞升,与他交涉的,被他驱散了投影。陈方庆势头正盛、气运浓郁,又在这南陈都城,该暂避锋芒。”
苏定听着这话,心头更是乱如麻,只能道:“那我等就先随尊者离去,也好从长计……”
“你跟过来做什么?门中又不缺你这一位长老,”她淡淡的说出了苏定最恐惧的话来——“我走之后,你等留在这里,方可发光发热,南陈朝廷若来招募,也都可以加入,也好更进一步为圣教搜集情报。”
苏定的心,止不住的往下沉,他用颤声说道:“可……”
“莫担心,他既然还留着聂峥嵘这个身份,那就算是你等半个同门。”见苏定的模样,那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我就传授你一点窍门吧!”
苏定精神一振。
但接下来就听那人道:“那人为陈方庆时,你等便敬之如师长,为聂峥嵘时,唔……”那人说到此处,竟是闷哼了一声,随后话锋一转,“聂峥嵘是吾等同门,你为门中长者,该好生照料,如对待父母兄长……”
不是,我是门中长者,我对他如父母兄长,这是把我当儿子用啊!
苏定还待再说,那戴斗笠之人已经摆摆手,说:“多余的,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还是那句话,先留下来,等后面的命令吧。”
话落,她挥挥手,身形化作黑雾,消弭不见。
留下苏定一个人,在屋子里神思不属。
“唔!”
苍穹深处,寒风凛冽。
头顶七彩日轮的僧渊一手礼佛,凌空踏步,却忽的闷哼一声,脸色倏的一片苍白,身子都晃了晃。
“好厉害!这是什么神通?竟能灼烧他人神通,我以本命精元推动四无色定,不说渗入他的心灵,竟然隔空就被灼烧,半点痕迹都不留存!”
一念至此,他脸色凝重。
“看来,只我一人过去,就是拜佛,也拜不出个通达,得寻得一二同道,与我同去拜他!”
话落,化作虹光,朝着更南边疾驰而去。
在他离去之后,却有黑白两气从云层中显露出来,伴随着的,还有一声轻笑。
第四百二十章 阴司无信,帝王似国
建康城中,随着虚幻城池和世外异象接连消散,那些之前被佛光侵染之人,也依次清醒过来。
最先醒过来的,自然是这福临楼周围的一众修士!
“我刚刚为何会对佛道之法那般热衷?”
“我等被人迷惑了心智!”
“我可说了好些个欺师灭祖的话来,这……这可如何是好!”
……
供奉楼的修士们议论纷纷,话中满是惊恐和后怕,毕竟是心智为他人所夺,失了自我,该是何等可怖之事!?
这般恐惧充斥心田,让他们暂时忽略了周遭情况。
便是陆受一、玉芳这般的二境修士,亦是满心的惊吓。
玉芳面色苍白的道:“奴家方才……竟是一点异样都没察觉,就仿佛种种念头真是出自本心一般,这才是最恐怖的!若方才那佛家之人下令,奴家怕是无有不从!”
陆受一叹息一声。
玉芳又恼火着道:“这佛门之人平日里看着随和,好多人都显得没什么脾气,装出一副慈悲模样,但他们的神通确实霸道至极!先前明显就是僧人神通,要降服吾等,若不是那僧人被人击败……”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了后怕与畏惧之色。
陆受一点点头,道:“若非那位归来,后果不堪设想,只是不知,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般想着,他与其余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陈错。
“造化道的高手走了。”
陈错则将目光从福临楼处收回来。
他察觉到了那头戴斗笠之人的离去,但并未有阻止的意思,对于造化道,他其实并无太多敌意,但也不打算太过深入亲近,当然,也不会无故开启战端。
“我既还留着聂峥嵘的身份,因果既定,就是天下人皆知聂峥嵘是我的马甲,那也都要装作不知,便也没有什么顾忌,大不了和他们同门相残。”
他将心思收拢,一挥手,淡淡的光辉扩散开来,充斥了这一片区域。
这福临楼方才楼层分离,第二层更是整个解体,但在神通之力的承载之下,并未当场崩塌。
不过,随着佛光收敛、虚幻城池收缩,这座阁楼终于恢复了常理,开始跌落、碰撞。
但随着陈错落下,这崩塌的趋势顿时消弭,再一挥手,黑白之光扫过,这一片区域就像是倒带一样,原本被分解的第二层重新组合起来,其他几层也纷纷落下,重新组合在一起,成了一座完整楼阁。
“好厉害的神通!”
第二批从佛光侵染下挣脱、恢复过来的,则是江湖中人。
这些人修习武道,打熬体魄,自是比寻常人体格强健、五感敏锐,对神通仙法有敬畏无了解,这时候清醒过来,虽也心有恐惧,但并未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这恐惧便轻微许多,见得陈错手搓楼阁的一幕,纷纷惊呼起来!
“没见过世面,这般情景便大呼小叫。”玉芳远远看着,面露不屑,“殊不知方才局势之凶险……”
陆受一却道:“玄之又玄,见了也不觉得厉害,反倒是稀疏平常的手段,能让人理解,从而惊叹,这都是正常现象。”
“有点道理,但……”玉芳还待说上一两句,却忽然见得福临楼门前,陈错迈步走了进去,赶紧停下话来,看向陆受一。
“现在该如何?”
“等!”陆受一显然经验丰富,“今日之事肯定和君侯脱不开关系,他归来的消息,必然已经摆在了各方桌上,吾等只要等待,自然会有命令传来。”
“也好!”玉芳点点头,转身就去安排。
其余修士,这时也纷纷回神,看着福临楼,表情各异。
他们并未注意,一缕黑白之气,正环绕着周围。
不过,一阵冷气吹来,直接卷起了这黑白两气,朝着天上飞去,最后被一只粗犷的大手抓住。
“阴司真他娘的阴险!没有按着约定出手也就罢了,也制约着朕,令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都这样了,还有阴司的畜生、特么的在旁边窥视!夺笋呐!”
陈霸先摆脱了佛光的排斥,身影重新显化,正是他抓住这道黑白之气。
“阴司的好处,从来都不好拿,祂们投出的每一分神通,都是为了剥皮抽筋的回报!与祂们交涉,都不算与虎谋皮,简直就像是借高利贷!当初说得好听,但话只说一半,看似是实现愿望,最后却是南辕北辙、似是而非……”
一把捏碎黑白之气,祂的目光扫过建康城,怒火化作实质,在周身跳动、燃烧!
“他娘的!朕当年误信了阴司之言,祂们的承诺,那是屁用没有!佛门蹬鼻子上脸了,老子却无能为力,这也就罢了,阴司也就是摆设,所谓的供奉楼,也就图一乐,真要守护大陈、传承陈氏,还要看老陈家的小子!”
这般想着,祂的目光又重新落在福临楼上。
“可惜,朕能帮他的地方不多,这王朝之事对他而言,乃是枷锁、负担,给他那是害他、耽误他,更是耽误陈氏,至于朕本身的神通,都牵连着阴司,算来算去,唯独王朝紫气,对他还略有助益……”
这般想着,陈霸先面色不善的扫过长干寺等寺庙。
“除此之外,就是要算算账了,陈顼那小子一味怀柔,结果就养出来这么一堆白眼狼!”
祂化作一条紫龙,朝着皇宫飞去。
“佛门行事肆无忌惮,阴司承诺宛如放屁,他们这些人根本不将一方王朝、亿万黎民当一回事,但朕既得了这大陈江山,那纵然狗链加身、真血断绝,也绝不能放任不管!”
“阴司的话,朕是信的,但如何做,不需尔等来说,朕自有主张!”
与此同时,同样见着异象消退的周国皇帝宇文邕,却正对着一面铜镜说话,脸色颇有几分凝重。
那镜面正泛着微光。
“佛门既然又诞生了活佛,肯定不会甘于寂寞的,当然要一并请来,也好一网打尽!”
铜镜一震,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陛下,若如此行事,不知要折损多少阴德,怕是连阳寿都要损伤!”
“若不能建功立业,纵是长命百岁又有何用?”宇文邕冷笑一声,“用朕一命,换得大周兴盛,朕死而无憾。”
“吾已知悉陛下心意,便拭目以待,等着陛下与大周子民勠力同心,共创盛世!”
话落,铜镜上光亮暗淡。
宇文邕转身走出这座暗殿。
殿外,阳光遍地。
“阴司也好,佛道也罢,果然都没有人将人间王朝放在眼中,但阴司也需王朝供奉,佛道亦要在大周置地购产,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朕与大周?朕与大周,并不比他们低一头。”
他迈步前行。
第四百二十一章 鬼祟盗灵光,照物无遁形【二合一】
“人间的帝王,总认不清自己的地位,觉得自己天命所钟,搞什么雄才大略、只手遮天,但说到底,不是因为投胎投得好,就是因为时势造就,看似权势滔天,其实都是一时幻觉。这些人,被虚幻的权柄扰乱了心智,以为自己富有四海,自身即国,其实人一死,万事空,最多逍遥几十年。”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一名青衣男子缓步前行,手拿一把折扇,戴着五色冠,嘴里念念有词。
祂所过之处,有淡淡的雾气散发出去,朝着周围蔓延。
“可惜啊,到最后,除了他们那条命,其他都是虚妄,都是能被夺走、盗走的,指望着用这些来护身,那就是无根浮萍。”
祂忽然站定脚步,猛然打开折扇。
顿时,周围一缕缕的黑白之气汇聚过来,在那空白的扇面上,凝结成五张鬼脸。
“那么你的依仗又是什么?你既姓陈,还想逃脱出去,这可不成。”
想着想着,男子朝着那扇红漆大门走了过去。
“不过,能逼得两个鬼差真灵转世,令佛门高僧接连飞升,这等命格,却生在一个帝王之家,这帝王还是被阴司录了名的,那就是盘中餐、砧上肉,若能将这命格盗取过来,我将孟婆取而代之,该是轻而易举吧。”
祂摇头晃脑,面露嘲讽之笑。
“孟婆处理不了的人,我来处理;孟婆安排不了的事,我来安排;孟婆疏通不了的王朝,我来疏通;那祂占着的位置,肯定得我来坐吧?”
前面,两个孔武有力的护院侍卫走了过来。
“什么人?知道这是哪吗?”
“知道,”青衣男子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啪”的一声收起折扇,“在下五道,过些日子会来拜访。”
“过些日子?”
两个护院面面相觑,旋即便觉得被愚弄了,正要发话。
但那青衣男子却忽然将手上的折扇一扇,就有几道五色气流,钻进了这两个护院的鼻子里。
跟着,两人的头上就各自浮现出一个“义”字。
被那男子一抓,将字拿在手里,收入扇中。
两护院立刻就是一个激灵,眼神迷离,旋即两人像是齐齐清醒过来一样,然后对视一眼,各自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男子笑道:“我的行事风格,就像是蜘蛛捕食,先织网,一点一点将猎物缠紧,看着他们在网中挣扎、演绎,既可参悟玄妙的修行过程,亦使人愉悦之事。”说完,转身就走。
两个护院的诡异表情随之消失,然后又对视了一眼,都是一脸迷茫。
“咱们在这做什么呢?”
“算了,不想了,反正都是当差人,弄这么清楚干什么……”
说着,两人转身离去。
“种子已经种下。”
远处,前行的青衣男子轻笑一声,道:“反抗的种子,最初只是微弱的一丝,但被时间浇灌之后,就会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石破天惊。”
叮!
清脆的声响中,一点光辉从旁边石板缝隙中钻出来,化作一名白发女子的模样。
祂冷冷说道:“这个时候,你要在南陈扰事,不怕坏了大局?”
“是你的大局。”
青衣男子摇摇头,似笑非笑的道:“南瞻部洲乃大劫劫眼,你既落子北周,我就不去凑热闹,北齐从上到下都是一团乱麻,沾之不祥,选来选去,不就只剩下南陈了?南朝本就是我先落子,先前有涅槃大阵镇着,不好施为,这大阵既然被人误打误撞的解开了,我自然不会客气。”
“涅槃大阵是被人误打误撞的解开?”白发女子一挑眉头,“你以为太华扶摇子,是靠着一点运气?你可知道,咱们在他手上,已经吃了多少亏?”
“是你的人吃亏,”青衣男子扇了扇折扇,有五色烟雾飘散出来,“正因如此,才不能放任你们秦广殿的人胡来,不然,不光是幽冥要萎缩,就连至尊们都睡不安稳,若祂们醒来,如今这般快活日子,哪里还有?”
白发女子冷笑不语。
男子见状,就道:“我虽不是本体降临,却也不是一缕意念投影,这具化身在刘宋的永光年间炼成,却也不弱旁人,而且我与世外僧不同,是不会被天地排斥出去的。”
说着,祂收起扇子。
“扶摇子的依仗无非就那么几样,我皆知晓,而我之能耐,他却不知。”他摊开手,笑吟吟的道:“你看,我向来不做无准备之事,要层层布局、慢慢收紧,有心算无心,你教教我,这怎么败?”
“看来你是铁了心了!不过,当年你盗取陈霸先的圣、勇、义、智、仁,诱他签下国神之策,用的就是这具化身,若是此身被人击破,那陈霸先就彻底褪了枷锁,以祂这些年积攒的香火,一旦脱离掌控,该是多大的变数!”
男子似笑非笑,他道:“祂自是逃不出我的手心,不光是他,姓陈的,一个都跑不了,否则我又何必现在就动手?”
说着说着,祂忽然朝皇宫方向看去,道:“瞧瞧,这姓陈的,可是没几个让人省心的,但那陈霸先是糊涂了,竟要入梦南朝皇帝,佛门大阵已毁,满城气运纷乱,我可是有一阵子,没遇到这般好的机会了……”
接着,其人踏云而起,身上五烟缠绕,鬼气森森。
“正好借此机会收紧链子,省得真出个什么意外,这一百多年的布局,可就都废了,历经朝代更替、至亲相残才有的局面,可不能毁于疏忽。”
南陈,建康,御书房。
“方庆回来了?”
刚得到消息的南陈皇帝陈顼,满脸的惊喜与惊诧。
他方才见得天上异象平息,正自惊疑忐忑,有心要去找佛门之人过来问个究竟,但想起佛门在国中的影响力,又停下脚步,决定先做出些许应对和准备,才好对佛门发难。
这个时候,忽然有人过来禀报,说是临汝县侯归来!
陈顼一听,便就欣喜,先问真假,又询详细。
“回禀陛下,消息可靠,探子断然不会看错,当初君侯登天,他便在场!”那人说着,便吐出了一个名字。
“好好好!回来的好!太好了!”陈顼听到这话,自是喜不自胜,“我这个侄子为仙人转世,惊才绝艳,短短时间便抵旁人百年之功,现如今可谓神通广大,供奉楼中的修士一提起他,都赞誉有加,我当初是没有看错人的。”
说着说着,他又疑惑起来:“当初我令人去请他,连见个面都十分困难,听说他到了淮地,又让人去请他,也没能请动,为何不声不响的回来了?”
想着想着,陈顼心中一动,遂问道:“在何处见到他的?”
“福临楼。”
“这……”陈顼一怔。
他自然知道,那位佛门高僧便是前往福临楼,而那南康世子同样也是被人绑到了福临楼,那座楼中还住着一群修士,乃是今日城中混乱的根源所在。
但这一次,陈顼马上就清醒过来,并且恍然大悟。
“朕明白了!”
那传讯之人连同周围的侍卫、宦官、宫女都看过去,不知自家主君这是明白了什么。
他长舒一口气,笑了起来:“难怪异象平息,自然是朕的临汝县侯知晓了家国危难,也知晓是神魔作祟,朝廷上下难以为制,所以这才出手平息!”
陈顼松了一口气。
“如此一来,这问罪佛门的时候,朕也算是有了底气,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去见见临汝县侯,你去安排一下,朕要尽快见到……”
轰!
这话正说着,忽然皇宫顶上闪过一道紫色雷霆。
冥冥之中,传来一道冷哼,跟着陈顼脑子一阵轰鸣,听到了一句话来——
“陈方庆为你除了麻烦,但你这个皇帝又为他做了什么!你小子做安成王时,还像那么回事,怎的当了皇帝后,倒日渐平庸了!”
“叔……太……”
他瞪大了眼睛,面露惊骇。
但下一刻!
一股阴冷袭来,周遭侍卫都打了个寒颤。
又有五色烟气蔓延过来,迅速将陈顼缠绕!
“五道!你做什么!”
虚空中一阵怒吼!
周遭的几名侍卫顿感五感轰鸣,头晕脑胀,恍惚间竟见得一名青衣青年和一名威武大汉落在皇帝身后!
大汉雄壮,青年瘦削。
他们顿时大惊,以为是刺客来袭,顾不得其他,便要过去护驾。
结果,青衣男子一挥手,那威武汉子竟是化作一缕紫烟,消失不见了!
随即,那青年哈哈一笑,展开一把折扇,对着几个侍卫一扫。
这一个个侍卫的头上,便浮现出“忠”字,被他一下子收拢到扇子里。
旋即,几个满脸惊怒的侍卫,瞬间面色阴森,眼中浮现精芒,似乎都在谋划着什么。
青年做完这些,身子一转,化作五色烟气,缠在陈顼身上。
这位南陈至尊身子一晃,竟是仰头就倒。
“陛下!”
“快!快传御医!”
很快,陈顼便被扶到了床榻之上,然后消息传出,整个后宫顿时乱做一团,更有那几个宠妃,带着自己的子嗣,不顾一切的过来,说是要照看皇帝。
更有几位重臣匆匆赶来,一边下令封锁消息,一边勾心斗角,做那权势争夺。
须知,这南朝不光朝代更迭迅速,换皇帝更是勤快,这群臣子也算是经验丰富,这时候已经开始动心思了。
宫中一名老官宦见了这般情况之后,匆忙叫来心腹,急切的吩咐起来:“快去把太子殿下叫过来!”
“太子……太子……”那心腹却支支吾吾的,却是不敢明言,最后低语了一句。
“荒唐!”老宦官忍不住说了一句。
这时,那寝宫之中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醒了!”
老宦官一听这话,也顾不上其他了,只是催促着:“先让人将消息通报太子,其他人随咱家进去。”
结果,他这一进去,就听着那卧床的皇帝高喊了一声“太祖恕罪!朕知错了”,接着坐起身来。
陈顼一醒,整个寝宫顿时就热闹起来,有喜极而泣的,有大喜过望的,还有匆忙离去给各方通报的。
但他们不约而同的,将陈顼口中的那句话忽略掉了,仿佛未曾听见过一样,只是对陈顼嘘寒问暖的表忠心。
陈顼眼中藏有迷茫,目光扫过眼前之人,才回过神来,见着眼前的妃子、子嗣,旋即想到一件事,就问老宦官:“叔宝呢?”
老官宦眼皮子一跳,道:“回禀陛下,太子去城外拜访鲁大师,尚未归来。”
“原来如此。”陈顼叹了口气,待御医把脉之后,就摆摆手,“都先退下。”
“陛下,您刚刚醒来……”
“朕要独处一会。”
陈顼面无表情的说着。
“喏!”
尽管万分不愿,但见着陈顼的模样,众人只能领命。
当然,若是皇帝真出了什么意外,他们着实承担不起责任,因而只是出了寝宫,不敢远离,几个御医更是在旁候着,时刻准备着。
过了一会,里面传来陈顼的声音,众人推门一看,见皇帝已经起身。
“给朕更衣。”他先是吩咐,继而问道:“临汝县侯何在?”
“听说了么?那位临汝县侯回来了。太华山的扶摇子!”
“此人被南朝人称为梦中仙人。方才佛门大阵被破,不知和他有无关联。”
“该是造化妖人和佛门两败俱伤,总之,大阵既去,建康城也算是无主之物了……”
随着陈错归来的消息传出,加上佛门的布局毁于一旦,整座建康城立刻暗潮汹涌,一道道神念、灵识像是脱缰野马一样奔涌而出,满城飞舞!
而作为名声在外的“梦中仙”,临汝县侯府与南康王府,无疑为众人关注。
一时之间,好奇、惊疑、敬畏、轻蔑……
诸多意念聚集起来。
“你真是我二叔?”
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陈错、陈峦缓步前行。
陈峦小心翼翼的看着陈错,眼睛里带着审视和疑惑,当然还免不了好奇和敬畏。
“听祖母说,二叔是能飞天遁地的神仙,怎么……”
陈错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若我不是神仙,你会怎么对我?”
“我?”听着陈错这话,陈峦心头一跳,居然生出了畏惧之念,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陈错额头上张开了漆黑竖目,顿时吓了一跳,这嗓子里的话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陈错笑了笑,这道:“这些先不说,没想到这才刚回来,就见得恶客痕迹。”
他摇摇头,看着前面走来的两个护院,伸手一抓,立刻就有丝丝缕缕的五色气流被抽取出来。
“既然送上门来了,我也不能客气,正好看看不是佛门的人,是否也能助我窥见天机!”
第四百二十二章 五烟蚀凡,三火慑仙!【还是二合一】
“嗯?”
宫室之中,陈顼忽然眉头一皱。
接着,他揉了揉额头,就对身边的人道:“临汝县侯既已去往南康王府,那就宣他他入宫觐见吧。”
“啊这……”
老宦官在边上听着,却是忽然一愣。
他对自己主君的性子,还是颇为了解的,按着之前皇帝表现出的态度,该是要亲自过去见一见自家这位血脉至亲的,怎的昏迷了一次之后,不光态度冷淡了,还让人直接觐见?
“怎么了?”陈顼看了他一眼,“有什么疑惑?”
老宦官也不隐瞒,就道:“陛下,临汝县侯离家多年,现在好不容易回来,自是要先在家中修养,再者说来,他如今是神仙中人,听说比之供奉楼中的不少仙长还要厉害,往日里陛下想见仙长,往往还亲自前往……”
陈顼淡淡道:“你这是在教朕做事,朕要做什么,还要跟你解释清楚?”
“老奴不敢!”老官宦赶紧跪下,“老奴这就让人去宣旨。”说完,匆忙起身,转身就要走。
“慢着。”
忽然,陈顼叫住了他,随手扔出一块紫色的玉佩。
老宦官手忙脚乱的接住,在玉佩入手的瞬间,便立刻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整个人都忍不住一哆嗦!
随即,他小心打探,见这枚玉佩之中似有紫色的火焰跳动,那火焰看着旺盛,但整个玉佩散发出来的偏偏是冰澈透骨的寒气!
“拿着这块玉佩过去,若陈方庆仗着神通不愿意过来,你便丢出这玉佩,自有天兵天将收他!”
“天兵天将?”老宦官闻言一个哆嗦,再看自家主君,就觉得有几分高深莫测,不敢多问,领着人匆匆离去。
待人一走,陈顼脸色却猛的一变,满是愤怒与恐惧,压低声音,道:“你这邪魔挟持朕,到底有何目的?莫非不知,鬼魅之徒沾染龙庭,乃是取死之道吗?”
五色烟气聚集,随即显化出青衣男子的身形,祂道:“若真是邪魔,连这宫中都无从踏足,我能附身于你,收拢真龙血脉,又岂是那些邪魔外道可比的?”
轰隆!轰隆!轰隆!
这边话音落下,那宫中深处,忽然传来阵阵声响,落在陈顼耳中,立刻让他警觉起来,他遂问道:“你……你要对朕的子嗣如何?”
“放心,你那点子嗣,我还不放在眼里,”那青年似笑非笑,“发出声响的,算起来,该是你的长辈,只不过死了……”
“死了,难道是太……”陈顼脸色一变,跟着厉喝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历?有什么图谋?我大陈乃是承天命而立,你一方外之人,若想谋篡……”
“笑话!我会稀罕一个南朝的皇位?”那人不禁失笑,“若是整个中原的皇帝,那还差不多,你一个南朝的皇帝,朝不保夕的,就是送给我,我也不稀罕,更何况……你以为能坐稳这个位置,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
陈顼一怔,正要再说。
结果后宫的声响再次响起。
“行了,”青衣男子摆摆手,“别白费力气了,都是徒劳,我既然亲自出手了,那任凭你等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能相救,放心,我也不会将你们如何,只是将脱轨的局面拉回来罢了,这都是你们的命,做人,得懂得认命,就是皇帝也一样,因为……”
“皇帝也是人!”
祂操纵着陈顼走出宫殿。
“是人,就有局限,便如你这皇帝,以为富有四海,但你现在能看到的,不过是坐在宫中,坐井观天,但我能看到的,是整个天下,”祂缓缓抬起手,指着天空,“你可曾看到,这布满了整座城池的丝线?”
“建康城中,到底藏着多少妖魔鬼怪,原本以为佛门是此城的幕后黑手,层层布局,影响力上下通达,现在来看,这佛门倒有几分镇住了各方的意思,现在那虚幻城池与大阵一破,各方都有几分跃跃欲试了。”
脚边倒着的两名护院侍卫,陈错的手中五色烟气流转变化,从里面品味出一股死寂、空虚的意境,仿佛什么东西都能吞没,但无论什么都填不满!
“这东西可不简单,我的森罗之目虽能察觉,却无法看透!”
说话间,那五色烟气似有察觉,竟是分出一缕,朝着边上大气都不敢喘的陈峦蔓延过去。
但第一时间就被陈错斩断。
“还能自行传播,宛如瘟疫!”
这般想着,他神色严肃起来,指尖微微一动,竖目盯着一看,探查五色烟气的变化,将那赤、青、灰、紫、黑五种烟气一一扫过,但最后也只能看出前三种的变化。
“赤色的烟气猛烈跳动,隐隐要侵蚀血肉;青色的烟气想要往我头上渗透,意指气运;灰色烟气则是欲入心灵,从这两个护院的情况来看,该是要侵蚀其心意!但是这紫色和黑色两种烟气,盘踞不动,效用不明!但即便如此,这五色烟气也可谓古怪玄妙,不知是什么功法,这要不是竖目森罗,难以察觉,说不定无声无息中,都要着了道!”
一念至此,他转头看了陈峦一眼。
“我都尚且如此,这寻常之人,如何能够抵挡?果然是大争之世、大劫将起,果然无人能独善其身,哪怕我现在看似底牌众多,但真到了时候,可能一个疏忽,就要翻船在微末小节之上,还是修为和境界不够,不够就有可能会挨打,甚至陨落于大劫之中,更就无从探寻大道了……”
一念至此,陈错不免生出几分急切之念,但他忽然惊醒,慧剑斩念。
“好厉害!”低头看了一眼五色烟气,他眯起了眼睛,“哪怕是被隔离于外面,但只是看到了、想到了,居然都会被渗入一丝,这等润物细无声的本领,佛门拍马都赶不上,也对,这种渗透的事,本来就不该如佛门那般弄得惊天动地、佛光璀璨,生怕人不知,这旁人一看,立刻警觉起来,加以防范,事倍功半,倒是这五色烟气,无声无息、无孔不入,不光靠着烟气渗透,还借此迷惑旁人……”
一念至此,他不由越发警惕,于是伸出手指,凌空虚划,将这五色烟气封镇起来!
刚刚做完这些,陈错心头一动,察觉到周遭气氛骤然压抑。
嗡嗡嗡!
空中,一道道无形神念、灵识蔓延过来,在这王府内外扫荡。
其中有几道,更是毫不避讳的打量着陈错!
其中有几道,更是充满着挑衅、挑战的意思。
这种源于灵识和神念的接触与试探,最是赤裸、直接,直接发于本心,体现出最为直接的意思。
陈错捕捉到几缕意念之后,便明白了过来。
“没想到我离开此处几年,名声反而越来越大,到了现在,颇有几分树大招风的意思,只不过也引得不少人不甘心、不服气,所以一听说我回来,就有心过来切磋。”
他击败了侯安都之后,踏空而去,到了太华山修行,距今也有好些个年头了,过去见过他离去的那些人,自是印象深刻,从此将他当做真神一般祭拜。
陈错虽将这些香火寄托切割出来,只是收敛,炼化神通,并没有让香火念头侵蚀自己的心灵,但还是能够感受到有不少人日日祭拜的。
不过,这中原人拜神,讲究一个有来有回,时间长了,不见陈错回应,拜的人自然也就少了;而建康城作为南陈首都,往来人口众多,聚集各方英杰,加上北方两强征战,不少人南下避祸。
几年下来,建康城的人口结构都发生了改变,陈错的名声也就从被人崇拜,变成了被许多人质疑。
“归根到底,眼见为实,很多人没有见过我,有心挑战也是正常的,但我这次回来,可不是为了应对挑战,而是要找到这天下大变的脉络,不光要找到令自己、令师门和身边人度过乱世大劫的陆镜,还要试着找到更进一步的方法,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浪费。”
他的眼中闪烁着光辉。
经历了种种,又与长发男子交谈之后,他对于世外、对于境界、对于前路,已经有了一些模糊的新想法。
“不过,这般肆无忌惮的探查,可不是礼貌行径,这般来看,教育这件事,果然不光局限于少年,如陈峦这样的,自然要引导,但已经建立了三观的成人、修士,同样也得修剪!”
不远处的屋顶上,正有三三两两人远远眺望,正是那供奉楼的修士。
领头的正是玉芳。
在她身后,紧跟着一名三十多岁的英俊男子,这会也试图放出灵识,试图探查陈错,但第一时间就被玉芳打断。
“你不要命了,什么事都敢做?”玉芳蹙眉训斥,半点面子都不给。
那男子不由一愣,在他的印象中,再从加入了供奉楼,这位师叔对自己都是温言细语,多有照料,不曾有一次呵斥。
如今竟……
于是,鬼使神差的,他道:“我不过就是去探查一下,这也是为了临汝县侯安危,若有变化,第一时间就能去支援,再说了,这探查的也不知我一人,也不见如何。”
“让你来,是让你保护临汝县侯的?”玉芳冷笑一声,最对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昔日的影子,又看了看其他修士,见他们都是一脸疑惑和好奇,“也罢,你们这些年轻人,没有经历过那青柳园的一夜,都是道听途说,正该亲自感受一下,才能受到教育。”
“老夫人,不好了!”年轻的管事陈山忍着眩晕,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快步奔向后院,等到了厅堂前,还未进门,就急急呼唤,“门前的……”
这话还未说完,见得在屋里与老夫人说话的张举,才想起礼数,赶紧收敛动作,行礼问好。
“什么事,这般急!莫非是我那孙儿的消息?”
陈母揉着额头,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半梦半醒,但询问的时候,还是逐渐显露出焦急之色。
包括张举在内,这整个王府之人,其实才刚刚清醒没有多久。
这张举得了消息,知道南康世子被绑,与江溢通去见那青年道人“聂峥嵘”,最后无功而返,便第一时间来到王府,告知消息。
恰好碰上地上佛国显化,那雏形蔓延之处,人人念佛感应,王府里的众人也不例外,尤其是陈老夫人,平日里就上香礼佛,佛光一来,马上就沦陷了,连带着整个王府都成了重灾区。
若非有几分王朝气运护持,这会都恢复不过来。
也就是那些护院侍卫,本身就身强体壮,还习练武道,能先一步回神。
也正因如此,等其他人发现两个护院倒下,进来传消息时,前后已经过去了好一会。
不过,这会陈母一问,陈山也算是回过神来,赶紧就道:“有个人,领着世子回来了,但将两个护院打倒在地,不知用意。”
“我孙儿回来了!”陈母却仿佛只是听了前半句,直接就要起身出去。
关键时刻,还是张举出面,提醒道:“世子不会平白归来,再说那人还出手伤了护院,总要搞清楚才行,陈山,让人出去搞清楚。”
“领命!”
陈山点点头,但刚走了还没几息,就又急匆匆的赶来,这次他彻底顾不上礼仪的,离着还有几步就高喊:“府中老人认出了来人,说是君侯归来了!”
“君侯?”张举和陈母都是一愣,前者更反问一句,“哪位君侯!”
“自然是咱家的神仙爷!”一个五十多岁的家丁远远走来,“二少爷回来了!”
“方庆我儿!”陈母当即惊喜起来,在这一刻,居然健步如飞,直接就往前院奔走,急得一干仆从、女使连忙赶上去搀扶。
“老夫人,您慢点!”
紧随其后的,就是张举,他一样满脸写着高兴。
“城中正值多事之秋,就连皇上都有许多头疼事,君侯本事大,是神仙中人,朝中大臣如虞老等,都称他是梦中仙,很是敬重,他这次回来,说不定能让很多难题迎刃而解!”
这两人一前一后的疾行,也引得府中不少仆从好奇,他们早就听闻自家二老爷的名声,但年纪小的却从未见过,只从年长之人口中,能听到些许奇闻轶事,此刻也都忍不住过去瞧一瞧。
结果刚到门口,见那大门打开,就见那门外,陈错一挥衣袖,顿时疾风飞舞,一枚明珠自其头上飞出,接着,那人额头上,更是张开一目,有神光迸射,落入珠中!
玄珠浑园,三火玄妙。
这玄珠中被陈错灌注了三火神通,随即炸裂!
内里的诸多空白念头、纯净香火,都被三火侵染,朝着四面八方的蔓延出去!
三火日月星!
民火伤腹!臣火伤肾!君火伤心!
以陈错的修为施展出来,又配合汹涌的玄珠之力,骤然爆发,那些打探之人猝不及防之下,立刻都着了道!
“啊!我的眼睛!”
“我的心乱了!”
“什么鬼神通这是?怎的连我这……我这……”
……
佛门一去,各方本以为枷锁松动,要趁着这大劫争锋之时,出来活络活络筋骨,但现在被陈错一击,不光破了神通神念,还被伤了心神、神念!
一时之间,这建康城中的各方修士,多数闷哼出来,吃了个大亏!
就连那站在屋顶上、远远眺望的供奉修士,都有几人闷哼一声,跌落下来。
其中,就包括了玉芳的那个师侄,而玉芳这位师叔,却只是冷眼旁观,甚至幸灾乐祸。
“这下知道厉害了吧,嗯?那不是魏侍吗?”
忽然,她眼神一转,看到远处匆忙赶来的老宦官。
第四百二十三章 月钩云饵
魏文走的很急,心里的念头更是一团乱麻。
作为宫中常侍,更是执掌着一支隐秘的特务队伍,所以魏文很清楚,那位早就离去的临汝县侯,在大陈、在朝中有着怎样的影响力。
别看人间离家潜修,但当初离去的一幕,早就深深刻印在青柳园众人的心中,而当时在园子里的,又都是什么人?
不光有一时大儒、还有当世名士,就是朝廷大员,其实都微服前往了几位。
这些人在民间,在士林,在朝中,那可都是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的,连带着那位早已离家的君侯,也就有了象征意义。
这本来对宗室而言,是好事一件,毕竟当今圣上本就对南康王府、临汝县侯府亲善,魏文从未感到其中会有什么波澜。
但今日听着主君的话中深意,竟是对临汝县侯起了恶念,这如何不让魏文担心。
“莫非是圣上听了什么人的谗言……”
他正想着,忽然有两道身影从旁边的屋子上摔落下来!
这来势突然,老宦官本能的便出手防御,施展起阴柔武道,先是将那力道卸下,跟着便要反击,结果眼睛一瞪,认出是供奉楼中的年轻供奉,又赶紧收手。
就在这一卸一收之间,那两人已然翻身落地,脸上还残留着惊骇之色。
看着两人的表情,魏文心中“咯噔”一声,他对这两人还是有些印象的,曾经见过他们施展神通,知道在供奉楼中也佼佼者,远超武者,自己就是全力以赴,一样不是对手。
“见过两位供奉,不知两位何故跌落?此处……”魏文朝着不远处的巷子看去,“离着南康王府不远,两位该是在这里护卫监察的,莫非是府中出了什么变故?”
两人也认出了来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吾等……方才贸然探查临汝县侯,被其神念反震,所以受伤。”
他们也知道,这老宦官一入府中,肯定就要知道过程,瞒是瞒不住的,索性都摊开了说。
却不知,这一说,魏文更是忧虑。
“这般厉害的修士,竟也被君侯隔空所伤,这等本事,乃是我大陈的屏障,奈何……奈何……”
心中哀叹,这魏文的脚步,不由放慢了几分。
另一边。
“恭迎君侯!”
南康王府,大门洞开。
府中众人,恭敬出言。
就是陈母与张举,此刻看着陈错的目光中,也夹杂着敬畏。
“我儿……”陈母犹豫了一下,还是呼唤着,“你既归来,怎的不提前让人通报?”
“临时决定,本来是没打算过来的。”陈错直言不讳,也不管陈母的心思,指了指身后的陈峦,“遇到了此子,见他很不成器,特意领过来。”
陈峦战战兢兢,哪里还敢反驳犟嘴。
其他人都只是远远地看着,唯有他是跟在陈错身边,因而清晰的感受到了那股滂沱之力,即使不是针对自己,依旧让他心胆俱裂!
而陈母一听这话,本能的就像替自己长孙说两句,毕竟自从这个长孙被从岭南接回来,便逐渐得了她的最大宠爱,可谓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掌中怕摔了,要是有谁说自家孙子半个不,立刻就要不快。
但这话将要出口,才猛然想起来在自己面前的是谁,所以接下来的话,竟被生生咽下去了,因为变化太急,以至于都咳嗽起来。
边上几个年轻女使上前给老夫人捶背抚胸,同时暗暗心惊,她们对自家老主母的性子最是熟悉,当然明白眼前这一幕代表什么。
陈错却不管这许多,直接道:“这小子若是放任下去,那是要废了,说不定最后比他那父亲还要荒唐,所以在这之后,必须是要管教起来了。”
周围众人一听,不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好嘛,这是连郡王都一并给说上了,消息若是传到那位耳中……
就连陈峦都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结果却听到——
“他父亲如今身在淮南,正在被劳教,因为年龄大,三观定型,想要扭转怕是难了,我也不愿意强行用佛门之法,所以日后得慢慢调教,相比之下,他这个儿子年纪还不大,还有救。”
说着,他心念一动,抬起手做了个抓握的动作。
那后院角落里的一件事物便震颤起来,将表面的层层尘土尽数抖落,然后破空飞出。
嗖!
此物这一飞,穿过了几座墙壁,直接落到陈错手上。
这等动静,众人就是想要忽略都难,自是纷纷投以目光,这才发现,居然是一根古旧的戒尺,也不知是什么人放下的,早已被人遗忘。
这东西的用处,他们当然知晓,再联想到这位君侯方才的言语,这心思不由微妙起来,想着莫非还要这位还要当众责罚郡王世子不成?
没想到陈错接下来竟是一下将戒尺掰断,跟着袖子一扫,就不知给收到了什么地方。
这……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方庆我儿,听你这意思,你对你兄长如今的情况很是了解?”还是陈母忍不住,主动问了起来,“为娘听说,那淮南之地战乱频繁,情况多变,你若能帮衬……你若能护持一下你大兄,那是最好了,传出去,也是兄友弟恭的美谈。”
“没有这个必要。”陈错摆摆手,“他如今身在淮南,便是托庇于我,不会发生了什么意外,若真个发生了,那边说明,连我都无从应付,那么他再是挣扎,亦无作用。”
“……”
众人听到这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在他们的认知中,乃是自家郡王得了皇帝敕令,往淮南之地署理军政,那淮南之地案例说,该是和眼前这位君侯毫无关联的,怎的到了对方口中,却好像他才是淮南之主一样?
陈错也懒得解释,见得气氛有些凝重,便挥挥手:“你们不用在这里候着……”说着说着,他心头微微一动,有所察觉,转头朝门外看去,嘴中就道:“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毕竟马上就有人要来上门。”
“有人上门?什么人?”
众人的疑惑很快便被解开,然后就见得了魏文的身影。
张举恍然,主动上前迎接,道:“魏侍,你过来,该是陛下听说了君侯归来,让你来传话。”
魏文苦笑一声,然后清了清嗓子,道:“传皇上口谕:临汝县侯,几年不见,朕甚是想念,闻尔归家,便让人来请你,即刻入宫叙旧。”
陈错眯起眼睛,朝着皇宫看了看,点头道:“既是皇上相邀,这个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陈母也赶紧道:“不错,陛下对咱们家可是青睐有加,你一回来,就宣你觐见,这正是看中我儿啊,可不能耽搁了,速速入宫吧。”
夜色降临,弯月初上。
轰隆!
在那皇宫的最深处,一座半毁的宫殿中,陈霸先被一道道漆黑锁链捆住,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但伤口中流出来的不是鲜血,而是浓郁的紫气。
祂挣扎着,用力拉扯,每一下都宛如闷雷一样,爆发出一阵轰隆声响,却还是无法挣脱,反倒因为太过用力,这身上的紫气流逝的更快。
紫气既不散溢,也不飘散,而是落下来,在地上慢慢勾勒出一个奇特的阵图纹路。
前方,脚步声响起。
青衣男子五道缓步走来,笑道:“莫挣扎了,这捆神索不是你能挣脱的,老老实实的做个鱼饵吧。”
“鱼饵?”陈霸先抬起头,咧嘴大笑,“等我家那小子来了,有你好看的!”
五道似笑非笑,道:“也就是嘴巴还硬了,此处天罗地网,别说他未必敢来,来了,就得入瓮,当然,若是退避,一样也要着道。”
祂成竹在胸,尽在掌握。
第四百二十四章 玉线金针!
当陈错来到宫门前时,他就隐隐察觉到,整座宫殿都被一股莫名的气息笼罩。
与离开建康时不同,如今的陈错已能清楚的捕捉到皇宫之中的愿力涟漪。
这股涟漪和他隐隐相连,竖目一看,能见得有一根根香火之线,从天下各处汇聚过来。
一根一根,晶莹如玉。
“这该是南朝百姓、士族的最朴素的寄托和认同之念,所谓正统,便是民愿聚集啊……”
探查片刻,陈错迈步前行。
他这一步,穿过宫门,进入了宫中。
霎时间,整个天地似乎都有了变化,一股莫名之力落在身上,开始镇压他体内的灵光、法力、神念。
凡超凡之力,在这一刻,竟都受到了压制!
“哦?”
陈错微微眯眼,感到自身的清楚变化,并且很快就把握住了这些变化的缘由——正有一股愿力从宫中各处源源不绝的汇聚过来,作用自身,其中蕴含着的正是最朴素的人道共识。
想着想着,他心中一动,运起了无名吐纳法,猛地吸了一口,竟是生生将那股愿力撕扯下来一点,吞入腹中。
这一入腹中,那股愿力便迅速崩解开来,退化成一道道散落的念头。
“这个吐纳法,可以说是我最早学会的功法,当时学的时候虽然那老乞丐形容的很厉害,但多少还是存着学习基本功法的念头来着,但直到现在依旧有不少用处。唔,此番既回到了建康城,不知还能不能寻得老乞丐……”
他正想着,那散落的念头中,呈现出许多寻常的市井之相,这印证了陈错的某些猜测。
“果然如此,这宫中的愿力,与我的白莲化身颇为相似,其源头正是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黎民百姓,这些人一生被禁锢在地上,除了逃荒、饥饿几乎不会远游,见识很少,对于超出常理的事莫说去理解,连想象都受到制约,他们的念头聚集在一起,便形成维持‘常态’的巨大力量,任何好处认知范围的诡异之事,都会受到压制!”
这般想着,陈错已然明白,这些力量的意义。
“这般看来,我那人道化身想要更进一步,这路线差不多就彻底明确和清晰了,第一步自是在齐国各处游历,见识民间,寻找和搜集平凡人间的共识,紧接着就要去那齐国皇宫,看看那里是否也有这些愿力,若是有,可以试着收集一下。”
至于为什么不收大陈皇宫中的愿力……
陈错就算对南朝陈再没有归顺感,这肉身的血脉牵扯在这里呢,大陈的王朝紫气也不止一次的帮过忙,于情于理,都不可能下得了手。
“君侯,这边请。”
前面,魏文在前面提醒了一句,随后领着陈错走到了一条小径上。
这皇宫占地广阔,光是宫殿便连绵众多,各有分工,加上零零散散的各色司局,俨然是一座城中城,这小路一走,这沿途景观逐渐变化,少了几分肃穆和庄严,多了些许江南园林的味道。
魏文就道:“此处乃是陛下平日里休憩之处,非亲近之人不可前往。”
陈错点点头,随即眯起眼睛。
他注意到,这青石板小路的两边,竟有一丝一丝的五色烟气飘荡,只不过这宫中镇压超凡,所以这些烟气比之外面微弱,若非森罗竖目,根本无从察觉。
“有意思,那个在南康王府布局之人,其触手居然能伸到皇宫之中,这里本应镇压超凡,但对这五色烟气,却似乎并无作用……”
一念至此,陈错心头一动,有了几种猜测。
于是他停下脚步,仔细思量。
前面魏文等人走了几步,注意到身后陈错的动静,便停下来要催促,不过注意到陈错脸上的思索之色,又都停下脚步。
毕竟,他们可知道眼前这位的威名,可不是靠着权力打出来的,真要是惹恼了对方,这下场如何着实难料。
好在陈错的沉思并未持续多久。
“王府门前时,五色烟气就给我莫测之感,这个背后之人既然藏在皇宫中,说不定会有什么阴谋,毕竟皇宫无法限制其人的力量,好在这皇宫的愿力,对我而言乃是助力,倒是可以借此埋一个后手,顺便也能深入探查这股愿力……”
这般想着,他不动声色的一挥手,灵光纠缠着灰雾化作遮掩的屏障,令两件事物跌落下来,但还未落地便消弭无形。
因为动作太快,再加上刻意遮掩,边上的魏文等人根本未曾发觉。
“走吧。”
这次,是陈错主动催促着上路。
很快,他就见到了那个久违的身影。
“安成王陈顼,现在南朝陈皇帝,也是亡国之君陈叔宝的父亲……”
看着那道坐在书桌后、略显疲惫和佝偻的身影,陈错不动声色的眯起眼睛,遮掩着眼底的一丝惊讶。
在他的视野中,能隐约看到,眼前这位皇帝表面似乎一切正常,正坐在椅子上微笑,只是略显疲惫。
但这点疲劳,对一个常年日理万机、埋首政务的皇帝而言,似乎也是正常的。
不过在陈错的眼睛里,这位皇帝的身上却缠绕着一层又一层的紫色烟气,就像是无数根锁链,将整个皇帝捆住,并且在他的背上打了个结。
不仅如此,其中的几缕烟气,竟被一根根金针牵引着,直接刺进那皇帝的耳中,明显是深入脑域!
那一根根金针上,竟残留着肃穆、威严的气息。
“这金针之中,竟与那龙族的三太子气息相似……”
陈错思索着,目光微微一动,看向陈顼后背——
这位南陈君主的背上,赫然正坐着一名青衫男子。
此人翘着二郎腿,神色恣意!
“好家伙,这是鬼压身?皇帝这分明是被人给控制了,所以此番召我入宫,根本就是不怀好意,是一个陷阱?”
这般想着,陈错表面不动声色。
“陛下,临汝县侯已经来了。”
魏文上前行礼,在他的眼睛里,皇帝一切如常。
“陈顼”点点头,然后看着陈错笑了起来:“扶摇子,本以为能慢慢织网,将你捕获,但着实没有料到,你竟如此敏锐,直接就发现了本将军,但这样也好,省得再麻烦了,直接就在这里将你擒拿了,然后重新给你安排命格……”
说着,他不理满脸错愕与惊恐的魏文,直接朝着陈错一指点出!
第四百二十五章 妄纵鬼念,盗得一场空
“陈顼”的手指中,红色烟气喷涌而出,直指陈错!
不过,在即将接触到陈错的瞬间,又瞬间溃散,化作丝丝缕缕的薄雾,最终消弭无形。
似乎是后劲不足,未能成型。
但即便如此,也让老宦官脸色剧变!
“陛下,你……”
魏文本正想着,要将怀中的玉佩交还给皇帝,临汝县侯既然未曾抗旨,他拿着这来历不明的诡异之物,不免觉得烫手。
结果,还未找着机会,他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家满脸自信笑容,面对临汝县侯这位宗室修士,竟是一抬指,便激射出一道赤红色的烟气,宛如利箭一样激射而出,直指对面的临汝县侯!
虽然这一缕烟气转眼消散,但这老宦官很清楚,自己并非是眼花了!
于是,他当即尖叫起来:“你到底是谁!为何假冒圣上!你将圣上怎么了?”
自家这位主子,虽然曾经练过拳法,但并未深入武道,又怎么能这等奇异之事?
“聒噪!”
“陈顼”面露厌恶之色,一挥手,便将这老宦官凌空拍晕!
魏文纵有武道在身,却是半点都发挥不出来,仰头便倒在陈错身边。
“陈顼”收回目光,朝陈错看去,似笑非笑的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跟着,他的视线停留在陈错的额头上,看着那道细纹,“是了,记得你的神通衍生出了第三只眼,一般眼睛这类东西,天上便具有洞察之能,而我为了不太显痕迹,又未耗费太多心力,被你凑巧窥破,也是正常,但如此说来……”
顿了顿,祂继续道:“王府的布置,应该也被你窥破了!”
“阁下是何方神圣,”陈错目光炯炯的盯着陈顼背上,“皇宫禁内都无法将你约束,必然不是无名之辈。”
青衣男子就道:“我乃阴司五道将军是也,执掌阴兵鬼卒。”
祂也不从陈顼背上下来,五指张开,几缕烟气垂落,渗入了陈顼的七窍之中,手指挑动,陈顼这皇帝彻底沦为牵线木偶,随之而动。
一国君主,竟沦为他人玩物!
边上的几个侍卫见着这一幕,不仅没有制止,反而各自冷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陈错目光一扫,见着这几人并未受到控制,这般模样似是发自本心一般,就知古怪。
须知这御前侍卫,非心腹不可为之,往往是勋贵子弟,自幼受到教化,还与皇家利益一致,就算存着念头,也不会是这般模样。
心头一动,他额上竖目凝神一看,立刻便见得这几人身体深处,赫然有灰色烟气缠绕!
“这灰色烟气扭曲了几人的念头?”
陈错正想着,青衣五道忽然道:“这些人的念头并非被扭曲了,而是他们的忠诚心,已然被我盗取过来,所以展露出本性罢了!就好像现在……”他微微勾手,“你这气血充沛的假象,被拿过来一样!”
话音落下,陈错的周围,忽然弥漫着一道道赤红色的烟气,层层缠绕,将他围拢起来。
紧跟着,陈错便感到血肉骨骼的深处,像是突然之间有什么东西断裂了,跟着就有浓烈的疲惫与衰弱感袭来!
跟着,竟是畅通无阻的朝着陈错血肉之内渗透!
在陈错的身边,一缕缕紫气浮现,从皇宫各处蔓延过来,与陈错体内相连!
“若在外面,我还要花费一些功夫,但你既然踏足这皇宫之内,便已是网中鱼了!”
随着五道话音落下,陈错全身各处血肉膨胀起来,一缕缕气血烟气竟从全身各处的毛孔喷涌而出!
“你接连大战,面对的是世外僧与世外客,这等对手,就算借着天地之力,但耗费心神灵光,燃烧精气神,终究是消耗不小,只是因为气血依旧充盈,暂时将这疲惫压下去了,眼下我将这股子气血窃取过来,你自然要被血肉反噬!”
说话的同时,那汩汩气血精华,尽数汇聚到到了这五道的身上,令祂的身躯由虚转实,整个人的气势更是急速攀升!
“原来是这么回事,你这红色烟气,果然是用来窃取气血精元的,总算是弄清楚了,”陈错见着这一幕,并不慌乱,指尖一动,五铢钱一转,“既然验证了我的猜测,后面的对策,便都能运用了。”
不过,他身上的气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消散!
“哦?你们陈氏的嘴硬这一点,倒是一脉相承,但……”五道还待再说,却见陈错手中忽然出现了一颗斑斓圆珠。
“万毒珠?”五道微微一笑,显露出对陈错的了如指掌,“我若是你,现在该用的,该是那能够灼烧他人肺腑血肉的火焰,又或者……”
“以物易物,”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便将五铢钱一抛,“以此毒珠,交换吾之气血精华!”
话音落下,五铢钱倏的破碎,化作一道涟漪,朝着五道汇聚过去!
“不对!”
五道心有所感,一挥手,便是五色烟气,瞬间从陈顼的背上挪移开来,跟着身形变幻,竟是直接将周遭的空间偷取过来,近乎瞬移!
但任凭他如何躲闪,涟漪依旧落下。
叮叮叮!
清脆的声响,涟漪在五道身边荡漾开来,但最终还是透体而入!
陈错见着这一幕,眼神微微一动,瞬间衍生出诸多思索念头,但旋即收敛,留待之后细细思量。
咔嚓!
已然凝实的五道之神,竟然瞬间破裂,其中的气血精华顷刻间当然一空!
跟着,斑斓光影在祂的体内炸裂开来,赫然是万毒珠侵占了血肉,那万毒之念有如气血一样,在五道的身体各处流淌!
祂闷哼一声,手上红色烟气汹涌而出,直接刺入体内,一抓,便将层层叠叠的万毒光影抓取出来,一把捏碎!
但其人的气势陡然跌落,整个人虚弱了很多。
“好手段!虽有意外,但我还有布局……”话落,祂轻轻跺脚,整个建康城的青溪两岸,一座座贵人府邸中,皆有青色烟气升腾起来,“这满朝文武的气运……”
“你在这城中,看来是布局许久啊!”
陈错一捏印诀,脑后便有日轮绽放,先是释放出方才收拢的一些佛性,又贯通
那梦泽的一处角落,就有汹涌澎湃的香火烟气升腾而起!
这些香火,便是这些年来,南朝的士农工商对“梦中仙”的崇拜之念,虽说近几年已然稀薄,但当初青柳升天之后,还是十分浓烈的。
陈错为了不干扰自身道路,将这些香火切割出来,用以锤炼神通道心,现在却是瞬间释放出来,自那小葫芦中涌出,霎时间有如神灵归为,香火如丝线,串联着一个个城中之人!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哪怕这些年已经淡忘了对梦中仙的祭拜,在这一刻却是心中神影显现。
更不要说,方才地上佛国雏形降临,引得城中之人佛性升腾,心中之佛处处端坐,依旧留有残韵,这时都被引动,于是人人动念!
霎时间,青溪两岸之人皆入梦中,得见仙人,那升起来的青气,烟消云散!
“噗!”
五道猛地喷出一口血来,面露震惊,但旋即擦了擦嘴角,笑道:“有意思,有点意思了!但这样呢……”说着,祂忽然朝着倒地的魏文一勾手。
安静。
魏文纹丝不动。
“嗯?”五道神色微变。
“你可是在寻此物?”陈错却是拿出一枚紫玉。
“怎么会在你手中?”五道眯起眼睛,但依旧笑着,“也好……”
祂话未说完,陈错竟直接捏碎了紫玉!
五道一愣,跟着狂笑起来:“哈哈哈!你可知道,你犯下大错!”
笑声中,整个皇宫沸腾起来,王朝紫气都像是活过来一样,一股天倾一般的压迫感朝着陈错落下。
啪啪啪!
陈错脚边的地面接连破碎,他的衣衫震颤着,似乎要燃烧!
天空中,紫霞交缠,勾勒出十几道若隐若现的身影,每一个都散发出威压、尊贵的气息,浓烈的杀机将陈错锁定!
五道笑得前仰后合,祂指着陈错道:“这块玉佩,乃是南朝历代君王精血所凝,你这蠢……”
“收!”
陈错长袖一扫,漫天紫霞直落下来,入了袖中,不见踪影。
“哈哈哈……”
天地间一片寂静,只剩下五道的笑声。
突然!
笑声,戛然而止。
第四百二十六章 宫廷鬼蜮似遗蜕,地上佛国如大荒!【二合一】
梦泽。
一片云雾骤然震颤,而后就有一道道霞光落下,甫一显形,就朝着四面八方扩张,染红了一片天空!
旋即,灰雾聚集,要将这团霞光镇住!
就见云雾滚滚,霞光阵阵,一名名面容威严的身影,像是一张张画皮一样,接连剥落,露出了里面的一点紫色烟气,居然要挣脱灰雾封镇!
“嗯?”
陈错心头一动,梦泽的苍穹深处,云雾散开,显露出骸骨之目!
这天上目投注目光,凭空营造幻境,将那霞光吞没,其中的诸多身影顿时落入梦境,终于平息下去!
“这场景和画皮恶鬼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过去被收入梦泽中的事务,单纯用梦泽之力便足以迅速镇压,今日这霞光有些不同……”
陈错很快收回念头,交战之时,哪能分心他顾,这边一袖子收了云霞,随即动念镇压,那边就祭起黑白人间的神通,朝那青衣五道扫了过去!
“凑巧看破了我的布局,也不要太得意了!”
五道收敛笑容,低吼着抬手一抓,黑白光辉的源头被祂窃取过来,整个神通当即崩溃!
“这等不入流的神通,也敢拿来对付我?”五道冷哼一声,“不过是领悟了一点天道皮毛,便仗之招摇,你这是班门弄斧!”
说话间,祂身化烟气,尽数朝着陈顼缠绕过去,似乎要从各处毛孔,彻底钻进皇帝体内!
陈错见状,那无名吐纳法运转起来,腹内五气流转,有神火、建木、重水、息壤、庚金显化,,混为一口真气,被他一口喷出!
这一喷,有如飓风过境,狂暴肆虐!
直接将这宫殿吹得摇晃崩塌!
几个侍卫这才如梦初醒,惊呼着四散奔走!
五道所化烟气,更是被吹得四散,祂怒喝道:“你还敢出手?不怕误伤了这陈国的皇帝?当真是心狠手辣!”
陈错根本就不回话,待见得那烟气四散、分裂,便猛的一甩袖。
“收!”
但这一次,那烟气并未随声而至,只是惨叫一声,微微一颤,就当空凝成五道的身影,祂低头看了一眼瘫倒在地的陈顼,又瞥了一眼陈错。
“好好好!没想到你竟有这等神通本领,那今日是无论如何,都放你不得!必须得在这里炼化,将那命格抽出,否则必生大乱!”
说着,祂一咬牙,转身就朝着皇宫深处飞去!
霎时间,五色烟气汹涌沸腾,其人所过之处,沿途皆有烟气垂落下来,每落一处,皆引得一片混乱!
那烟气越发浓郁,像是海浪、海啸,朝着四方奔涌,淹没宫殿屋舍。
宫中人口众多,不消片刻,就一片混乱,人人都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
五道的话,遥遥传来:“你若不想整个南陈尽数疯狂错乱,便来寻我!哈哈哈!你我须得一决高下!”
陈错遥望烟气,回忆着之前交战时的情景,心有感悟。
“这五道位格应该极高,但性子极端,心境该是有大破绽的,像是五岁小儿拿着大锤胡乱挥舞!一时半会,却也无从利用。而且,我的许多神通,在此人身上收效甚微,该是这人虽然看着很偻,但境界不低,竖目不能看透,该是和阴司相连……”
回忆方才交战时的情景,万毒珠也只是令对方稍微受创,黑白人间更是毫无建树,至于森罗之念等,便是施展,亦无从下手,就连小葫芦,也无法对其直接作用!
“其人所施展的五色烟气诡异莫名,红烟盗气血,青烟盗气运,灰烟盗念头,紫烟盗的该是命格,至于那黑烟还不能确定,但当方才他动手的时候,几次闪躲,并非挪移,近似于瞬移,许是盗取了空间!若是如此,那就必须要小心了!”
这般想着,那汹涌的烟气已近在咫尺!
“如果用五色神光与之对抗,能否奏效?不过,我的五色神光虽有效用,但亦有极限,对付境界低的还好,面对境界高的,则会被抵挡……”
沉吟片刻,陈错迈步前行。
“先是世外僧,然后是这阴司将军,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日后要面对的,怕是都非寻常之辈,此战过后,得将所学梳理、归纳,建立体系,才能更好寻道前行!”
念头落下,他的脚步也落下,眼前景象骤然一变,整个皇宫顿时阴气森森,阴风冷气从四面八方吹来,更有诸多鬼哭之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远处的宫殿中,隐约能见得许多鬼影触摸。
这一步之间,仿佛到了幽冥鬼域,换了人间!
“好手段!”
陈错停下脚步,游目四望,头上竖目放光,视线所及,感到了无穷的污秽与肮脏!
更有一团一团的污泥从地板、砖墙、石头缝隙中涌出,散发出恶臭。
味道飘过来,陈错便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其中伴随着辱骂、愤恨、血腥、死亡……
“到底是那人布局所致,还是这宫中本就是个藏污纳垢之处,先前是被光鲜亮丽所遮掩?”
念头一转,却见那黑泥涌动,一个个鬼魅身影从中钻出,散发着恶臭与死亡的气息,朝陈错扑了过来!
还未到跟前,腐朽之意已然降临,让陈错散发出去的灵识,乃至目光凋零!
远远地,深宫中传出五道的笑声——
“那佛门野心太大,妄图将整个南国化作地上佛国,我则步步为营,先将这掌中宫城,化作一方鬼蜮,再缓缓图之……”
刹那间,陈错已被众人包围!
“鬼蜮如梦,吞念侵愿,随我心意而动,能无中生有,你既入得此间,结局早已注定!”
说话间,那一道道漆黑身影,忽然变化模样,居然显化出道隐子、南冥子等人的身影,口中说着熟悉的话语,要勾起他的回忆和恻隐之心。
“梦魇?”
陈错心头一动,却是感到了强烈的既视感!
他自是一眼看出,这些冒牌货是从自己方才凋零的念头中诞生,却是瞬间生出强烈的既视感,仿佛曾经经历过这一切!
“神藏!”
忽的,他福至心灵,想到了这股感触的来历。
与之相对的,就像是一道闪电划过心中,无数灵光涌现,之前的许多疑惑和不解,在这一刻串联起来,彻底清晰!
“地上佛国……宫中鬼蜮……神藏大荒,百年历史、扭曲当世!原来如此!”
陈错心中通透,挥手间,神火呼啸,灼烧了周围那些熟悉的身影,他们口中咒骂,宛如真的存有记忆,诉说着对陈错的失望与痛恨!
“神藏,乃是颛顼帝抽取过去的百年历史而成,我入其中,便可心想事成,生生在大荒中增加了一个圣殿!”
他一指点出,正阳一气赤光呼啸而出,将前面有如海啸的黑泥刺穿,然后身化长虹,直接穿了过去!
“圣殿一成型,立足当世,扭曲过往,将自身的历史脉络加入过去,让一切自洽……自洽、自洽,原来如此,从这个角度来看,圣殿于神藏中诞生后,在不改变历史大势的前提下,将无中生有的发展历程加入历史,根植于大荒之民心中,就是一次叙述!”
穿过黑泥,得见连绵宫殿。
但这一座座宫殿摇曳震颤,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每一座皆有漆黑怨念缠绕。
那一个个或被赐而死,或自缢而亡,或被人击杀……凡此冤魂,尽数显化出来,哀嚎咆哮,化作涟漪,尽数朝着陈错轰击过来!
“难怪佛门执着于地上佛国。这地上佛国一立,整个佛教的历史都能改写,甚至取代中原,至少是南方过往的诸多学说、学派,将自身的存在合理化,取代并且覆盖诸子百家的学说,甚至道门八宗的影响!”
他抬起头,直面那涟漪之声中的不甘、痛苦、悲哀、恼怒、怨毒……眼中闪烁三团火焰。
顿时,那无形涟漪接连燃烧,化作有型的灰烬,飘落下来。
漫天灰烬中,陈错快步疾行,转眼就到了最深处的半座宫殿跟前。
“前世曾听说过故宫的宫殿数目,似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半之说,就是为了体现九五之相,但眼前这座,理应不是如此……”
他看着这半座宫殿中,那一道道漆黑色纹路构成的复杂图案,即便隔着很远,也能察觉到其中凶险,仿佛有一团宏大意志,正在其中流转。
陈错竖目一开,看出端倪!
这半座宫殿,结合繁复纹路,竟宛如人脑!
霎时间,灵光又一次宛如闪电,陈错福至心灵,这整个皇宫的布局自心底浮现。
煌煌宫室,宛如脏腑,幽静小道,近似血管!
“这宫中眼下满是阴森冷气,处处皆有杂乱思绪,就像是巨兽弥留……骸骨!?”
他心头一跳,莫名的想到了神藏中,那被抽出的百年历史,化作大荒天地,但并非是凭空而生,乃是有着依凭的。
“大荒的依凭,正是那具古神骸骨,依托于古神遗蜕的梦境!那这里……这片南国宫殿,这半座宫室,莫非就是模仿着神藏的格局?但要是这么说……”
他看着周围宫室建筑上的岁月痕迹。
“那五道确实和自己所说一般,是处处皆言有布局的,而且布局深远!但这却和此人显露出来的性子不符,方才祂所表现出来的,分明是极度的自负与狂妄!给我的感觉,居然和那侯安都如出一辙,这等性子,早就该获罪于人,如何还能钳制南朝?莫非真是因为佛门势大,他暂时退避?这等性子,能忍受得了佛门的暗中布局?”
他思索着,目光朝着那半座宫殿的深处,视野的尽头,是浓郁的、近乎化不开的王朝紫气,以及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更有一缕一缕的紫气,从城中各处,乃至更远的地方飘飞过来,混入其中!
见着这一幕,不知怎的,陈错体内亦有紫气浮现,而他的心中却不断回忆起有关侯安都的种种事情。
“侯安都最初也是陈霸先的一员猛将,但自文帝朝开始,他自认为有功于社稷,有恩于皇帝,心态膨胀,终被各方所厌,就是没被我打杀,也成不了事!难道说,这五道也是过去精明,如今心智混乱,又或因其他缘故?还是说,侯安都其实也如历代南朝君主一般,也受其影响?”
想着想着,他的心中道人洒落灵光,将身上残留的王朝紫气箍住,又将蠢蠢欲动、不断传递出杂乱念头的陈氏血脉镇住。
天空之中,狂风骤起!
黑云黑气描城郭!
隐约之间,陈错见得一座宏伟至极的宫殿从在皇宫上若隐若现,似乎随时都要落下,化虚为实!
恐怖的威压,排山倒海的呼啸而至!
陈错连呼吸都感觉困难起来,双脚陷落,地面龟裂!
“这么大的动静,这么狂放的行为方式,说一声肆无忌惮也不为过!他在这个时间点跳出来,肯定是有图谋的,这宫中说不定乃是陷阱!不过此人所为的,其实是阳谋,他引动王朝紫气、陈氏血脉,只要我还存有肉身之根,就不能置之不理!所以,纵是龙潭虎穴,也要走上一遭!”
念落,陈错手捏印诀。
“既如此,就得做好准备!”
顿时,他的头上三花浮现。
三具化身虽然各有去处,但作为本源,那梦泽中依旧存有备份,此刻俱被激发出来。
金莲一转,洒落佛光,在脑后化作日轮。
白莲一颤,演化幻境,在脚下铺开色彩。
青莲一散,变作符文,依附于身上衣衫。
“金莲、白莲都有了际遇,那金莲化身更已踏足归真,唯独青莲,还欠缺抵定方向,正好青莲化身在那昆仑之中,或可寻得一二灵感。以这几战的情形来看,我若能使得三花皆得法相,共参真假,那便是不借助天地之力,一样堪比世外,且不被天地排斥!不过,眼下这三花到底还差点火候,得再加点作料……”
一念至此,陈错抬手一召,冥冥之中,淮地香火灌注过来!
于是,他的心中道人大方光明!
接着,这心中道人一挥袖,一缕缕的灰雾飘荡出来,内有两颗玄珠,直接化作汹涌灵光、法力,融入自身。
顿时,陈错整个人气势暴涨,三色光辉冲销而起,将阴森皇宫都给撕裂开来,冲出鬼蜮,直达天际!
做完这些,陈错方才悠悠然迈步。
“这五道变幻莫测,藏有隐秘,如今这状态都加好了,正是时候一探究竟,看能否从祂身上,窥得隐秘!”
南方天际,正有三人驾云而至。
为首的,正是身泛七彩之光的僧渊。
“阿弥陀佛,两位道友,待见得那位临汝县侯,两位就该知道,我所言非虚……”
在他身边,还站着两人,一个是道士打扮,一个则是披头散发。
忽然,三人皆有感应,齐齐朝那建康城看了过去,面色陡变。
“幽冥殿堂?这是哪位阎王要醒过来不成?”
北方天际,一剑破空,言隐子御剑而至,远远地就看到建康城中的异象,又见得那座阴森殿堂,不由心头一跳。
“好家伙,这么大的阵势!那不用问了,我那师侄肯定是参与其中了,这正是他的风格!既然让我碰上了,怎么着都得助他一臂之力!”
念落,这剑光便竟又加快了几分!
第四百二十七章 削得王朝气,破灭无遗余!【匆忙二合一】
东观殿中,黑白二老心有所感,忽然抬起头,朝皇宫看了过去。
祂们为神,目光并不受到凡物拘束,这一看不仅见得了宫中异样,更是瞧见了天上的那座殿堂!
黑老盯着看了半晌,惊讶的道:“这是……楚江殿?”
“此殿怎会出现于此?”白老神色凝重,“十殿阎罗该都在沉睡!”
“定是阎王使者这等人物在施法!”黑老眯起眼睛,“难道又是那位?”
“若是祂,那可是违反约定了……”
二人正在说着,脚下的地面忽然震颤!
一道道裂痕在这东观后殿第三层的地面上快速扩张。
黑白二老见状,都是面色陡变!
“破灭之念竟有异动!难道那人又要故技重施,用这破灭之念令人沉沦?”
“这次是针对何人?”
二老对视,想着今日城中事,皆有猜测。
“若关系到龙脉真血,吾等须得示警!”
呼呼呼……
当陈错一步落下,走进半座宫殿之时,迎面而来的,赫然是汹涌澎湃的狂风。
但这股风并非是气流推动,而是浓郁到化不开的王朝紫气!
那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山呼万岁之声,亦有种种厮杀与哀鸣,并且陈错还在里面捕捉到了许多变幻之色。
“至少分成了四种,该是对应先后交替的四朝,这五道有点东西……”
这般想着,陈错目光一转,朝着宫殿深处看去。
“聚集了宋齐梁陈四代南朝的王朝紫气,那对我而言,亦有借鉴价值……”
在陈错视线的尽头,能看到一名威武男子被五花大绑。
这一圈一圈的漆黑锁链将祂整个人都固定在墙上,令其一动不动,腐烂而恶臭的黑泥,将这个人整个包裹起来,让人看不清面目。
“这人……”
虽然隔着还有一段距离,还隔着一层黑泥,但陈错却依旧能分辨出来,这其实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神。
不仅仅是一尊神,而且本身该是和南陈的宗室关系不浅——正有一缕缕的王朝紫气从此人身上涌出,汹涌澎湃,连绵不绝!
甚至在见到此人的瞬间,陈错体内被镇住的王朝紫气都隐隐震颤,有一种要冲破阻碍,回归源流的迹象。
“王朝紫气的源流……”
陈错心有所感,已然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
“死后为神?”
不过,只是略微奇怪之后,陈错的目光就转移到了那些漆黑的锁链之上,他在这些锁链中,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波动。
就在这时。
“你大概是猜出了祂的身份了,不错,这人正是你们南陈王朝的源流,开国之君陈霸先!”
身着青衣的五道,从一处阴影中走了出来,之前那一战在身上残留的狼狈已是点滴不存,再次神采飞扬。
祂指着被捆住的那个人,笑容满面:“莫说你本身的命格多么尊贵,但终究还是源于此人,你若不想让祂形神俱灭,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
“说这么多做什么?”
陈错不等对方说完,已经是一指点出!
九龙神火化长虹,以正阳一气诀的运转法门爆射出去!
霎时间,炽热升腾,整个宫殿之内都充斥着一股热息!
“你根本没搞清楚情况!”五道面露嘲讽之意,面对红光来袭,竟是一动不动,“我说过很多次了,你既入了这皇宫,便是入瓮。”
话音落下,四周黑泥滚滚,紫气森森,竟凝聚在一起,化作一方黑紫印玺,直接落下,将那道红光压得支离破碎!
旋即,那印玺震颤着,流露出得意之情,更朝五道靠了靠,但在后者严厉目光的催促下,立刻颤抖着,朝陈错印了过去!
顿时,纯粹的镇压之意降临,这印玺在陈错的眼中和感知中,竟是越来越大,要将自己整个人盖住!
但下一刻,白莲一转,朦朦胧胧的光辉从陈错的脚下蔓延出去,跟着光辉绽放,将那黑紫色的印玺笼罩。
这印玺竟然发出了一股惨叫,随即消弭无形。
“哦?”陈错看着那方印玺,挑了挑眉,“这无中生有的印玺,竟有几分灵性,法宝?”
这还不算结束,跟着这白莲光辉又朝着四方蔓延,竟要将周遭的黑泥和紫气都包裹进去,而且看那股子扩张的势头,怕是不将整个宫室都笼罩,是不会罢休的。
咔嚓!
但随即,无形裂缝蔓延,挡住了白莲光辉的扩张!
“这里容不得你放肆!”五道眯起眼睛,眼底闪烁着精芒,忽然朝着陈错一指,“收!”
紫气在祂的背后汇聚,凝结成了一个古老的篆字——
“陈!”
陈错的表情不由错愕。
随着五道一声令下,他清晰的感觉到,被镇在心底的紫气迅速的萎缩、湮灭,最终消耗殆尽!
霎时间,在他的血肉、血脉之中,属于陈氏宗族的王朝紫气,以及附带的种种力量、牵扯,在这一刻都像是烈日下的积雪,迅速消融!
转眼间,就只剩下最为稀薄的一丝紫气!
“你既姓陈,本身就被本将军制约!”
看到陈错脸上的错愕之色,五道再次露出了尽在掌握的笑容。
“更何况,你的王朝紫气本来就十分稀薄,毕竟你那早亡的父亲陈昙朗本身就没多少紫气,能传给你的也就更少了,若不是陈霸先看好你,在归善寺中,默认你取得了陈顼的部分紫气,你根本无法将之利用起来。”
祂伸手一抓,被黑泥覆盖的那人颤抖着,身上喷涌而出的紫气更加浓郁了几分,都五道汇聚过去,在祂身上凝聚成一件紫色铠甲。
“如今,我便是挟本源以令血脉!你怎么跟我斗?”
“原来里面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错愕过后,陈错挥了挥手臂,全身上下传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宛如铁锅炒豆一般。
他生出一股褪去枷锁的错觉,身子都轻盈了许多,并且马上就明白了缘由,于是笑道:“过去的武器,如今可能已经不适配了,却因为深入血肉,无法剔除,这般看来,我还要给你道一声谢,帮我褪去了南陈紫气,从此不用局限一家,毕竟放眼天下,回望过往,处处皆有王朝,又哪里要执着于一时紫气?”
说罢,他的指尖上五铢钱一转。
陈错体内的那一丝紫气消散,他的身形也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五道的身侧——
他竟用这一缕紫气,交换了这一片位置,直接挪移过来了!
“你……”
面对突然近身的陈错,五道露出了惊骇之色,可不等祂回过神来……
“这是刚从你这里学到的,你是偷窃空间,我是交易空间,殊途同归……”陈错额间的竖目猛地张开,与梦泽中的天上目紧密相连,于是骸骨之目显露漆黑,内里光影扭曲,仿佛藏着一片梦境世界!
“看我施展了一次,便能举一反三……”
被这只眼睛一瞪,五道心头的震惊转眼便化作迷茫,刹那之间,竟是失了神,陷入梦境。
陈错立刻抓住机会,心念凝结成一把慧剑,顺着竖目之光刺出!
这把剑跨越概念,直达梦境,要潜入五道之心。
对陈错而言,最好是能从这位阴司将军的心中获得一些情报,亦是不错选择。
想着想着,他的心灵视野之中,已然看到了五道的身影。
此刻的五道披着漆黑战甲,身后跟着千万鬼卒,威风凛凛,神色虽有几分倨傲,但眉宇间并无狂妄之意。
“嗯?”
陈错心生疑惑,正要进一步探查,忽然心生警兆!
紧接着,这心中景象骤然一变!
却是一座殿堂的前面,盘坐着一人,身上五色如光,流转变化。
祂缓缓抬起头,赫然是那五道的模样,但神色冷峻,眼若寒冰,额头上,还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纹路。
咔嚓!
破碎声中,整个心灵视野破碎。
这半座宫殿中的五道猛然惊醒,神色有了明显的变化,那股子狂妄自负的气息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沉稳、阴冷的气度。
“要对付你这等人,是不能有所保留的,既然已经动手了,那就该做得彻底,可惜了,原本还可以参悟更多,可惜这具身体的本我意志太过强烈,乱了局面……”
说话间,祂抬手向上一指。
轰隆!
四周震颤!
那天上的虚幻宫殿瞬间落下,与整个皇宫重叠在一切。
周遭的浓烈紫气与浓郁黑泥骤然下沉,顺着一道道裂痕,钻入了地底!
紧跟着,狂乱、暴虐、混乱的念头从地下猛然爆发,化作狂风暴雨,瞬间就将陈错与五道同时吞没!
五道却露出了一点笑容:“你借着外力,逼着两位活佛飞升世外,今日便用同样手段,让你体会一番……”
话落,祂身形破碎。
“小心!”
另一边,那黑泥消退,陈霸先挣扎出来,冲着陈错喊道:“这五道不光是阴司将军,更是阴司阎王的殿前使者,祂此番是借了那阎王殿的威能,引动几百年战乱衍化而成的破灭之念,要将你吞没!”
“破灭之念?”
陈错面露错愕,果然从周围的混乱意念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跟着整个身子便暴露其中,立刻就有万虫噬身之感!
以他长生久视之身,竟丝毫不能抵挡!
“君侯!”
这时,黑白两道意念传递而至——
“晚了一步!”
眼看着陈错将要淹没于那狂乱意念,二老意念一转,又道:“君侯切莫大意,先前你曾见过这破灭之念,却是隔着长河,所以有惊无险,但如今却是被人设计,直面狂乱!不可同日而语!一定要守住本心,坚持自我!否则,万劫不复矣!”
陈霸先再次挣扎起来,忍不住道:“有这聒噪的功夫,都不如出手相救!”话语中满是焦急。
“太祖明鉴,吾等神职所限,不可出手干涉……”
说话声中,陈错的身影,已然被那狂乱意念吞没!
最后只留下一句……
“历史长河?明白了。”
陈霸先见着这一幕,顿时面如死灰。
“完了!”
“道友,这扶摇子,似乎没有你说的那般厉害。”
宫城之外,天空之上,与僧渊同来的道人目光如炬,看着宫中景象,见着狂念噬人,不由轻笑。
另外一个披头散发之人却道:“阴司殿堂显化,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听说每一座殿堂,都是上品法宝!扶摇子就算再厉害,又如何抵挡?这一趟啊,算是白来了,但僧渊老弟,你答应我的舍利金丹,可不能赖账。”
僧渊一愣,摇头叹息:“他先前借力逼走两位师兄,如今被人借力吞了肉身,果然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一派胡言!!”
剑光由远而至,言隐子满面怒气,眼中竟藏着后悔之意。
“怎能容尔等在这里咒我师侄。”
与此同时。
皇宫中,那宏伟殿堂缓缓消散。
一缕五色烟气从半座宫殿中飞出,直入地下,穿越阴阳,落到了幽冥大地中,融入了一名盘坐在殿堂前的男子身上。
这人神色冷峻,眼若寒冰,身上有无光流转。
祂张口一吸,将这烟气吞入,额头上的一道纹路扭曲着,似乎要睁开一只眼睛,但最后还是平息下来。
“可惜,此番修行,未竞全功,但能除一变数,倒也不算无功而返,这人虽手段众多,值得借鉴,但后面天下一统的大幕拉开,还是得先让他退场,才算万全。”
祂睁开眼睛,眼中有星辰流转。
“既入了破灭之中,按理说是出不来了,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多加一手的。”
说着,这人缓缓起身,转身朝着那座殿堂拜了拜,口中道:“还请至尊相助!”
这座殿堂与先前建康皇宫上的一模一样,但并非虚幻,而是真实,坐落于一片平静无波的湖面上,肃穆、宏大。
但在被那人这一拜之后,却微微震颤,最后一团精光飞出。
“多谢至尊!”
那精光直接穿越生死虚实,落入那狂风乱念之中,最终消失不见。
第四百二十八章 乱念迷人心,一眼观九世!
乱念汹涌!
自四面八方袭来!
每一道念头落下,都如冰冷利刃!
世事风霜与岁月如刀!
置身其中,陈错就像是站在时光之中!
他以灵光覆盖身躯,抵挡着狂念冲刷,但这灵光消耗的极快,几乎那狂风吹来一道,便有许多灵光腐朽、消散,就像是承受不住岁月的冲刷,在漫长岁月中逐渐消散一般。
“以梦泽复制玄珠,补充灵光消耗,近乎无穷无尽,但意念狂风来的太快、太急、太猛烈,尤其是一瞬之间,有无数道狂风降临,消磨灵光屏障,以至于补充的速度赶不上消耗之快,便有无穷灵光,最终也难以护持此身!”
感受周遭变化,陈错心念一动,便感到冥冥之中,有断断续续的香火从淮地传递过来。
“这淮地与我的联系并未断绝,但模模糊糊、悠长悠远,就像是隔着岁月与漫长距离!我这本体一离开淮地,和淮地之间本就是遥遥联系,不如身在其中时,能随心所欲的运用民愿香火,现在这联系更加微弱了,怕是也不能指望……”
咕噜噜!
忽然,周围的狂乱之念越发浓郁,竟是密集的好像水流,宛如深海之中,那乱念之水将陈错整个人包裹起来!
一股恐怖的、混乱的、狂乱的,但又透露出一点熟悉之感的威压袭来!
咔嚓!
感受着这股压迫,陈错体表的灵光阵阵破碎!
“好家伙,这般浓烈的意念……”
陈错不免惊讶,正打算一试灰雾笼身,结果一团精芒骤然落下!
那精芒中蕴含着的,竟是一股扭曲景象,一层一层的,有山川河流,有城郭农田,好像是九层天地堆叠在一起。
“这是何物?”
心头一跳,陈错就见得那精芒散开。
霎时间,天地堆叠之影与一道道历史剪影融合在一起!
轰隆!
雷霆声中,那狂乱之念与精芒勾勒出一只巨掌,直接朝着陈错抓了过来!
陈错身在乱流中,就像是在水底沉沦,本就难以掌控身躯,见着这般情景,竟是无从躲避。
那巨手一下抓实,像是整个天地朝着他的身躯汇聚过来,那股挤压之感落在身上,那灵光终于彻底破碎!
瞬间,陈错眼前景象已是光影无序,看不清半点轮廓,而他整个人更陷入杂乱之中,整个人都要扭曲,像是要被狂乱之念同化,要化作一缕混乱意念!
恍惚间,他竟听得几声低语,像有人在呼唤自己!
但陈错充耳不闻,守住意念。
“这是后续手段?那五道的后手,果然是层出不穷!不过,这般重压,正好一用!”
一念至此,他定住身子,手捏印诀,默念玄功,心中道人坐镇明月,灵光流转,那五铢钱、九歌注解、持兵铜人、惊堂木、镰刀接连显化成型,跟着皆落在身上,化作各种图案!
这诸多景象在庞大的压力下,竟是慢慢被挤压着,要融为一体!
便见铜人站定,伸出一只只手,分别握住了五铢钱、九歌注解、惊堂木、镰刀,跟着神光大涨,辐射四周!
这澎湃的神光,代替了破碎的灵光,将陈错的身躯重新包裹。
至此,陈错的心念重新清明,眼前的景象也重新清晰,便有有诸多片段入其眼中!
其中几个,引他侧目——
见一人辅佐汉末昭烈,江左起家,再建炎汉……
见魏晋错乱,一人以武敌国,拳镇河山,无敌当世……
见诸国混乱之后,武周代唐,传承数代,却有一李氏血脉引得阴司惊颤……
……
“有意思!”
默默感应,陈错心有所感,竟是从那几人身上,察觉到了一股熟悉共性,顿时心有所悟。
“未曾想,在这混乱之念中,竟还有这般意外收获!这里面的水,说不定比我想的还要深,还有方才那团精光……”
这般想着,他的身影越发沉沦,渐渐沉入混乱水流的深处。
“得好生探查!”
淮地之中,金莲化身坐于淮阴府中。
一道道香火烟气正不断从淮河南北各处汇聚过来。
化身闭着眼睛,身上光影变化,五光十色交替,感悟着人间百态。
突然!
嗡!嗡!嗡!
这金莲化身浑身一抖,身上的光辉忽明忽暗,那身躯都模糊了几分。
跟着,四周汇聚过来的香火烟气瞬间断绝!
外面。
“胡了!拿钱来!拿钱来!都拿钱来!”
偏房中,周国大将梁士彦将一枚麻将砸在桌上,一副大杀四方的模样。
周遭,佛门、道门,乃至海外修士等诸多大佬,都是一脸阴沉、凝重之色,甚至那三太子看着梁士彦的眼睛里,流露着怀疑人生的意思。
但忽然之间,诸多修士都停下动作,跟着面露疑惑之色。
只有梁士彦还在那搓着。
“再往前,就要过济水,离着平原郡也就不远了。”
北地山水之间,有一行人正缓缓前行。
在前面开路的,赫然是那北齐宗室高茂德!
而陈错的白莲化身化作一名白衣秀士,紧随其后,听着这位高茂德的介绍,看着沿途的人和景,眼中有光泽流转。
后面跟着面色平静的任城王高湝。
原本权柄在握的宗室郡王,如今居然褪去了高傲与愤怒,看着沿途景象,眼睛里有着思索之色。
再往后面,则是一名头戴轻纱之人,虽然作男子打扮,但只看纤细腰身,也知道是女扮男装,她不时用好奇的目光,小心翼翼的看向白莲化身。
突然,白莲化身脚步停滞,整个身子一抖,竟有几分模糊。
周遭,这同行的众人都是脑袋一震,跟着便捂着脑袋闷哼起来,似是皆受重创。
尤其是那女扮男装的女子,更是惊呼一声,直接瘫倒在地上,身上有一缕一缕的王朝紫气涌出!
昆仑秘境。
云雾之中,溪流之畔。
青莲化身身形微微一震,便模糊了几分,紧接着无形涟漪就要扩散。
不过,这时天上忽然下起雨来。
这青莲化身的身形顿时稳固下来。
陈错抬起头来,神色如常的问道:“前辈对阴司了解多少?”
长发男子盯着水面,并未回答,而是笑着反问一句:“怎的?才坏了佛门的局,又要动阴司的念头?”
“佛门落子南朝,阴司插手陈国,这是他们的局,本就想要将我囊括进去,我先前所为,说是自保可能夸张了一些,但说是反击,那是半点都不过分,不过……”
陈错说着,微微眯起眼睛,笑道:“这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在布局、在动,若是不碍着我也就罢了,但往往要牵连着我,一次两次的失手,未让他们投鼠忌器,反而变本加厉,仿佛只要请来更厉害的好手,便能找回场子。”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的道:“我也不是泥捏的,总还是有几分火性的。”
“说的在理。”长发男子点点头,“你今掌握淮地,有化身归真,境界还比不上世外,但真动起手来,当世能胜你的少之又少,就是能胜,也留不住你,本身立于不败,聪明点的人,早就该见好就收了,可惜啊,现在是大争之世!”
他感慨着,意有所指:“大争之世,若不能为棋手,就要沦为棋子,若不能布局,就要入他人之局,只要立于这南瞻部洲的中原之地,几乎无人能避开这个命数,否则两家也不至于一浪一浪的过来找茬,现在,他们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说着说着,长发男子两袖一甩,手上的鱼竿便从有化无。
接着,他转过身来,道:“你既已入局,不为棋手,就要沦为棋子,所不同者,无非就是入得是阴司的局,或者佛门的局。”
“又或是你布下的局?”陈错单刀直入,“星罗榜应该就是前辈的手笔吧,所求者何?”
长发男子收拢双袖,一挥手,周围景象顿时变化,成了一处竹林小舍。
二人对坐,中间的矮桌上,有清茶摆放。
长发男子举杯轻饮,笑道:“吾所求者,一为道,二为天下苍生!”
第四百二十九章 劫起于乱
“道与天下苍生?”
陈错眯起眼睛,这个答案可谓笼统至极,若是从旁人耳中听得,他该是以为是在敷衍自己。
偏偏从这长发男子口中说出来,却并无违和之感。
于是,他沉吟片刻,就道:“这般说来,前辈是要借着星罗榜之助,抓住大争之世的契机,将道宗八门重新一统,融为一体?”
“不错,星罗榜中藏真名,八宗与诸多分支门派,其门人弟子,皆名入其中,将来大战一起,若是应劫,也能有一线生机,”长发男子说着,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道:“你莫担心,吾所求的,乃是道门合力,而非一片废墟,不过我虽不算计太华山,但大劫之下,能否留下性命,终究还是要看自己。”
陈错闻言,沉默片刻,才道:“听前辈话中之意,这大劫似乎波及甚广。”
“不错。”
陈错却道:“凡间一统之战,该是以南北王朝为主,修士牵扯其中,就算相互厮杀,也只是部分涉及其中,但星罗榜中的真名成百上千,难道都会被波及?”
长发男子闻言却笑了起来,随即才道:“扶摇子啊扶摇子,直到此刻,你才像个后辈修士,先前与你交谈时,都有几分错觉,觉得像是在与同门、同辈之人论道。”
陈错不以为意,道:“我今次过来,本就是要请教前辈,自然是晚辈。”
“闻道有先后,吾只是比你先走了几步,将来谁的成就更高,还不好说。”长发男子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你之所以有此疑问,是因将这南北一统之事,看做了大劫。”
“莫非不是?”陈错眉头一皱,“佛门、阴司,乃至世外势力皆牵扯其中……”
“不错,”长发男子点点头,“各方牵扯,纠缠难断,诸多矛盾也因此积攒,最终斩不断、理不清,也就成了劫!所以这天下一统,乃是大劫前兆,是一个开始!”
“开始?”
长发男子收起笑容,意有所指的道:“大劫不是一蹴而就,分有起转承合,如今大劫显化,不久前,吾便耗费一甲子的道行推算,知晓此次大劫的浓烈之时,该应在六六之数,也就是六十六年之后!”
“六十六年后……”
这几个字一入心中,陈错心中灵光摇曳,竟是刹那间心血来潮,心头森罗之念汹涌变化,细细分辨之后,竟让他捕捉到了关键。
“贞观十三年?”
轰隆!
此念一起,陈错的耳边有惊雷响起!
再看对面的长发男子,竟是如无所觉!
霎时间,仿佛贯穿了前后,陈错忽然记起来,自己当初还未入道之时,似乎也有类似的一幕!
一次是他要将《画皮》一篇带到这个世间,一次是在心中念及西游之事!
两次,都是除他之外,旁人都未曾听到,但当时周围皆肉身凡胎,而眼前这位,却是来历不凡,高深莫测!
但结果却是一般。
一念至此,陈错竟生出几分明悟。
“若不是这位前辈有心隐瞒,不,若他刻意隐瞒,那更加说明问题。这《画皮》一篇并没有我原本想的那般简单,而西游之事也着实是大劫一环,而前世的经验、记载……”
他响起梦泽一角,自己许久未曾触及的前世典籍们,一时念头急转,最后暗自摇头。
“兹事体大,若随便一篇,皆关系重大,那更不能轻易涉及,当初我并未入道,近乎肉身凡胎,贸然书写一篇,就险些送了性命,现在已是长生就是,无敌一方,若贸然行之,再闹出什么纰漏,怕是牵连更广!还是得等境界再高一些,能窥见一些端倪、脉络了,再去行动也不迟。”
这时,长发男子的声音传来——
“吾看你听了六十六年之数,似是有所感悟?”
陈错笑道:“我的本体正陷入混乱意念之中,便是有什么收获,也要从中脱身了才好参悟。”
“不错,是这个道理,”长发男子颔首而笑,“不如去昆仑的藏书峰、藏宝山,其中有功法典籍,也法宝神兵,或许能助你脱困。”
“无功不受禄,前辈解了我心中之惑,岂能再求其他?”陈错摇摇头。
长发男子却道:“吾并非平白与你好处,而是要与你留下牵扯,日后行事,即便不得你相助,亦可借着人情,让你网开一面。”
陈错心中一动,就道:“以前辈的修为境界,还要我网开一面?”
“世事无常,而且有些事,你能做,吾却不能做。”长发男子说着,突然话锋一转,“况且,你此世的同胞血亲,还有之前在神藏中的几位故人,如今都在其中,挑选功法、法宝,这本就是道门八宗,为探查神藏之人准备的报酬,你也入了其中,自然不能例外。”
“哦?三妹果然身在昆仑。”陈错眯起眼睛,他现在也是知道,当初说是五仙转世,结果却有六人,那个假的,明显就是自己,但这长发男子说话间,没有提及转世之说,只言是入神藏的报酬……
一念至此,陈错思虑片刻,就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去见识一番,若碰上合适的功法法宝,自然不会客气,便是留下因果,日后应了便是,但眼下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教。”
“正该如此。”长发男子开怀而笑,“不知你还有什么疑问?”
陈错就指着男子身后的那条小溪,问道:“前辈方才在这里钓鱼,却是一无所获,不知这溪水之中,到底有无活物。”
长发男子一愣,跟着深深看了陈错一眼,意味深长的道:“这条河,照应内心,有鱼无鱼,不在水流,在心头。”
“不在水流,在心头。”
灰暗水流之中,陈错的本体立于其中,身后铜人手持诸般事物,绽放光辉,将那不断袭来的汹涌暗流尽数挡住!
但每一次碰撞,这光辉都要摇晃,更有隐秘裂痕在其中蔓延。
“虽然借着此处高压,将这寻道之法融为一体,但到底是借助了外力,所以颇为粗糙,依旧不可持久……”
想着想着,他游目四望,入目之处,多数都是汹涌暗流,其中包裹着混乱意念,杂乱无章,触之乱性散命!
四面八方,皆无边际,既无源头,也无尽头。
“继续在这里僵持,也找不到什么活物,更找不到出口,所以还是要动一动,不光人要动,心也要动……”
这般想着,他的目光穿过层层暗流,落到几个光团之上。
这些,正是方才他坠落下来时,那团精光与杂念结合之后,产生的奇异景象。
光团之内,有诸多景象变化,似是幻境,又像是出口。
陈错既有了决定,便也不啰嗦,身后铜人一斩,劈开一条道路,直抵离着最近的一处光团!
陈错立刻沿着道路,化光而入!
待得他入了那光,便像是穿过了一扇门,眼前景象一变,一道狂乱念头凝聚而成的巨大身影出现在远处!
那身影低下头来,看向陈错,而后摊开手,手中乃是一块块土地,有如碎片一样,不断的聚集、兼并、融合……
“这是……”陈错心头一动,想到了当年在历史长河的河畔上,自己演化土地兼并的一幕。
他正想着,自己身上竟飞出一点无形之物,落入那庞大身影之中。
下一刻,那道身影骤然破碎,露出了一条幽深道路!
在这条道路的尽头,有黑白两色,森森阴冷!
正有一人独行其中,脸上有着疑惑与惊诧,身上隐显红日,似乎要照耀一方!
忽然,那人朝着陈错的方向看来,露出震惊之色。
跟着,丝丝缕缕的光芒从周围显化,聚成一团精光,直奔那人而去!
精光中,蕴含着的是破灭之意!
第四百三十章 隔世同道,共破心中贼!
“这光团,似是通往另一个天地的通道,但似乎又有不同……”
虽然隔着很远,中间更是存在着混乱意念所形成的屏障,但以陈错如今的感知,还是能够从那人的身上,捕捉到一丝共性!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应,说不清、道不明,但又切切实实的存在。
哪怕不用刻意去推算,陈错已然猜到,那人该是和自己来历相似,是真正的同道中人!
“既然如此,自是不能让这人陨落于面前!”
只是用眼去看,陈错已然察觉,这个自己的同道,虽然身上隐约透露出神异气息,但本质上还是肉身凡胎,一旦让那团精光打在身上,顷刻间就要毙命!
意识到这一点,陈错自是不再犹豫,念头一动,身后的铜人立刻有了反应,伸出了黄橙橙的大手,就要朝着那团精光抓去!
不过,在他的心底深处,却隐隐有一个念头,觉得想要救得那人,恐怕并不容易。
果然,铜人的手刚伸到一半,就有一道道意念缠绕过来!
咔嚓!
这手臂上立刻浮现出一道道裂痕,裂痕中透射出一道道灵光!
铜人却不停下,无视了手臂上越发密集的裂痕,还是朝前伸手,这手跨越阻隔,眼看着就要抓住精光……
咚!
沉闷的碰撞声中,这铜人的手,竟被无形之物挡住!
“有意思!”
陈错察觉到自己的心头,竟无缘无故的萌生出一点念头——
“此处诡异,乱念幽深,境界难以判断,怕是还在五步之上,哪是那么轻易就能破碎的?”
此念滋生后,便在他的心底快速扩张开来,像是一张蜘蛛网,要将心中一切网罗其中,就连坐于明月中的心中道人,在这一刻竟也被一层蛛网笼罩,开始暗淡起来。
这等念头,陈错自是第一时间发现,跟着便凝聚慧剑,要将之斩灭!
没想到,这慧剑一显,竟迅速腐朽,失了锋芒!
“好家伙!无声无息,侵入心灵,这和之前那五道的手段接近,那这团精光的来历,也就分明了!这表面上是针对我那同道,实是针对我的心灵!要借着这件事,给我的心中种下破绽和迷障!偏偏身在狂乱之念中,像是沉溺于历史风沙,连慧剑都被风化,因此难以斩灭琐碎之念!这是借助了天时地利,当真匪夷所思!攻彼人而乱我心!高手!”
一念至此,陈错却不迟疑,那铜人的诸多手臂疯狂的抡动起来,一下一下,快若闪电!
“不过,这等手段施展起来匪夷所思,要彻底破解倒也简单,不是说我不行么?那我偏要行!如此一来,不光能破,还能反噬其人!”
转念之间,那精光不过前行几丈,陈错这边已经有无数拳影落下!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密集如鼓点的击打声中,一个个黄铜拳头不断的砸在无形屏障上,每一个拳头和手臂上都开始浮现裂痕。
前方,也有一道道裂痕凭空浮现。
与之相对,陈错的心灵也仿佛受到了无数打击,经历了诸多痛楚——
失望、失恋、失亲、失联、失业、失身、失钱、失势……
层出不穷的打击,就像是反作用力,铜人每挥出去一拳,就有一道负面情感加持在心中道人身上。
这道人已是灵光暗淡、摇摇欲坠,似乎要从明月中跌落出来!
寻常人受到这些打击,早就失了本我,沉溺苦海,但陈错心中明了目的,守住一念!
“这些纷乱苦恼,虽然都是虚幻,是假的,但无穷无尽,所见所闻皆是这些,经历时间沉淀,我这心里也开始滋生相应念头,假的也要变成真的!而且我每打出一拳,就要承受一次打击,久而久之,不免生出这这些苦难,都是因我而生,是我自找的,这就是用虚假的意念,训练出了真实的应对……”
啪!
这时候,铜人的一条手臂,在挥拳砸下去的瞬间,被那反作用力震得四分五裂,彻底粉碎!
陈错的心,更是猛然一揪,刺痛无比!
“这可不行,时间长了,要成心理暗示、条件反射了!最终真成了我自己的念头!这应该也是那出手之人的目的之一,不过这里面的关键,我倒是把握住了,就是要让自己意识到,这些都是假的!既然是假的,那就真不了!”
明了了此事,陈错立刻一挥手,让铜人在百忙之中,抽出了一只手来,将那《九歌》注解显化出来。
书册翻开,众神之影此起彼伏,若有若无的香火青烟飘荡出来,伴随着的还有一阵阵低语——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这明显是源自虚幻作品的低语,却似有魔力,不仅令陈错清楚的记得自身是从何而来、真实目的为何,更化作阵阵涟漪,缠绕在铜人周遭,竟令那拳头越发沉重、凝实!
终于!
伴随着“哗啦啦”的碎裂声,前方的屏障被彻底破碎!
下方,精光眼看着就要落在那人身上,但顷刻消散。
霎时间,一股阴风吹来,带来了刺骨的寒气!
但对陈错而言,这寒气却像是春风一般。
他的念头,也一时活络起来,回忆着之前种种,自是生出感悟。
“以假训真,以假化真,以真对假……这真假之间,当真是有大学问,先前我那金莲化身,只是照着葫芦画瓢,是照本宣科一般的凝聚法相,对真假境界并无深究,现在想来,还有许多地方可以改进,归真、归真,自是要在真假上下功夫……”
他正想着,那挥舞着拳头的铜人,除了那承托着九歌的手臂之外,其他手臂尽数崩溃!
连带着陈错的心中,心中道人也被这反作用力影响,直接破碎,化作一道灵光!
不过,这灵光一转,直接冲出心底,落入《九歌》篇章,得了其中的神道香火气息。
“香火祭神,是人的念头勾勒想象中、认知中的神灵,是假念塑真神!”
此念一起,那灵光在香火中一转,重新凝聚出来,还是黑衣道人的模样,随后一步迈开,穿过那一道道裂痕,迎着寒风,到了外面,朝着那位同道看了过去。
这次没了种种阻隔,又是心中神亲自降临,这一看,当真是清清楚楚,将那人从里到外看了个分明!
一股奇异气运,在共性共鸣之中,传递过来!
于是那人心中一股子洒脱、随性的意境扑面而来。
不拘于外,不滞于心。
恍惚之间,陈错仿佛看到了一人执笔挥洒,挥毫泼墨,那有神,竟是开辟出一个个宇宙洪荒!
自过往而来,往未来而去!
“好个人物,无前无后、无始无终,随心所欲,游戏人间,真个羡煞旁人!”
陈错忍不住称赞起来,随即心中道人一抓,顺着一点共性,抓住了某种无形之物,顿时就有一股灵巧轻盈的温流在心底滋生出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道友既然助我,我亦要助道友前行顺畅!”
他心有所感,于是心中道人张口一吐,将那小葫芦吐出。
这葫芦立刻便将铜人的手臂碎片、粉末聚集起来,形成一点锐利金光,然后迸射出来,落入陈错那同道之人的泥丸宫中。
“道友,请继续。”
与此同时。
淮地的金莲化身浑身金光大盛,一座长发佛影彻底凝实!
齐地的白莲化身身上星光闪烁,思绪通透之下,隐隐有一道模糊身影在背后浮现!
昆仑秘境,青莲化身忽的衣袍飞舞,一缕轻盈之气显化出来,缠绕各处!
边上,长发男子见着这一幕,猛地瞪大了眼睛!
“开天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