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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战袍染血     一人得道txt下载     一人得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六章 神光泽被沃土,星火将散万瓮

    “镰刀?”

    小厮心头疑惑,但哪里敢多问,拱拱手,便匆忙离去。

    陈错这才看向三神,眼中精芒一闪,淮地权柄生出联系,便看出三神司职,而后心生一念——

    “神道虽立,但或因香火道比起其他各道,发展的时间较短,所以这神道体系之内的上下关系,其实还未确立,但话说回来,那侯景冲击立道,妄图比肩修真等大道,最终未能如愿。以此类推,这香火道能立下来,可曾有人如那侯景一般,掀起偌大风云?”

    这些事,他在书山书洞中并未翻到蛛丝马迹。

    “或许,等我掌握了探查长河的法门后,能从过往的积累和沉淀中找到真相……”

    他正想着,三位神灵见着机会,知道陈错在观察自己,便纷纷上前,拱手行礼,自我介绍起来。

    “神主,卑下乃是淮河水君,总领淮水诸系。”淮水之君相貌儒雅。

    陈错点点头,凝神看此神,那淮水之君身上当即神光阵阵、香火弥漫,生出肃穆之气,还有万民之言,更有一道星光,断断续续的延伸出去,直达天际!

    恍惚间,陈错见得一条长河横在南北之间,诸多水系密密麻麻的从中延伸出来,遍布广阔平原大地!

    众多神灵之影从心底浮出,其背后所代表的水流,也逐渐清晰——

    泗水、淝水、汴水、沂水、涡水、睢水、汝水等……

    一条一条,既有历史沉淀,更有民众寄托,充斥人文历史,厚重非常,哪怕战乱四起,依旧香火不绝,能支撑神灵之位!

    而淮水之君被陈错这么一看,立刻就觉得自身从内到外,尽数都被看了个通透,不留半点隐蔽,不由心惊!

    须知,祂的神位权柄虽靠着淮水与香火支撑,但最初却是从天庭敕封得来,与天庭有统属关系,如今淮地有主,他被夹在中间,像是走钢丝一样,最是要小心,难免敏感。

    祂正想着,陈错却忽然点点头,收回了目光。

    他道:“天下南北分疆,往往以长淮为大江之蔽,南得淮则足以拒北,北得淮则南不可复保!这条水系如此重要,所以能凝聚这么多的香火,更牵连着万家安危,你的职责很重。”

    淮水之君松了口气,道:“既然承此权柄,自当有所担待。”

    祂这边话音落下,边上一个留着虬须的男子走过来,拱手行礼,小心翼翼的抬头道:“下官寿春城隍,见过君上!”

    陈错便凝神看去,当即分开神光,窥见本质!

    入目的,却是一座雄伟之城,控扼淮颍,襟带江沱!

    再次一看,更有滚滚河水从城北流过,有刀兵厮杀之声萦绕,细细探查,还能见得漫天血海之景!

    顿时,他心领神会,点头道:“当年,前秦之主一统北方,挟滔天之势南下,要一统天下,与偏安南方的晋室在淝水血战,最终兵败山倒,气运尽消,北方重入轮回,而那战场正是你这寿春之地,所以能孕育出你这等神祇!”

    他已是看出来,正因为有着这个对整个华夏而言,至关重要的转折战役,为南北所记载、牵挂,甚至流传几千年而名声不休,所以寿春城隍虽只辖一城之地,却是香火雄厚,丝毫不比淮水之君差!

    寿春城隍便躬身道:“侥幸见证此事。”

    紧接着,第三位神灵匆匆上前,道:“见过君上,俺是淮泗土地,管着淮水下游两岸的农田土地,俺和祂俩一样……俺也愿降!俺说不出那些文绉绉,但一颗红心向君上,从今往后,就给您做牛做马了!”

    淮水之君和寿春城隍当即脸色一黑。

    这土地是个富态的中年人模样,只是站在陈错面前,就微微颤抖,心底的恐惧根本难以抑制,像是见到了天敌一般,祂的那双眼睛,更是控制不住的,朝陈错手中的奇草撇过去。

    陈错也不说破,凝神一看,就从这富态神祇的神躯中,看到了成片成片的肥沃土壤,又有诸多水利之设,还有许多兵卒、佃农的劳作身影。

    心头一动,陈错察觉到自身一点神光跳动,眼前景象骤然一变,竟是看到了一点古之景象,见得一名名将领官僚,禀于上峰,或屯万人,或开河渠,或增灌溉,或通漕运……

    “果然是八方瞩目之地!自有汉以来,有淮南国之伍被,曹魏之邓艾、司马懿,晋代之应詹、伏涛,刘宋之主、萧齐之主,乃至乱世之侯景,经营于此,屯田、劝耕!这些人或青史留名,或遗臭后世,皆名传后世而不朽!”

    淮地虽是一隅,但因扼守南北要冲,古今诸多名将名臣,乃至国之君主,都曾在此劝课农耕,论述主张,自然积累了可观的香火气运,能承托一尊大土地神来!

    至此,陈错也算是看出来,眼前这三位神祇,该是淮泗之地众神中的佼佼者。

    一念至此,他便笑道:“三位之司职,为水系,为名城,为沃土,接下来我要做一些事,正好需要几位相助。”

    三神闻言,相互对视,不知为何,都生几分不祥之感。

    淮水之君见陈错和颜悦色,便大着胆子问道:“不知,君上有何吩咐,不如先说出来……”

    但祂话未说完,就被外面的脚步声打断。

    跟着,披头散发的陈方泰迈着散乱的脚步,走了进来。

    这南康郡王哪还有前几日的意气风发,整个人失魂落魄,见了陈错,眼中才生出几分神采。

    “二弟!二弟!你可不能再软禁为兄了!”

    他叫喊着快步上前,想要抓住陈错的手,可到了半路,却又停下,有些畏惧的瞅着陈错身后的三神。

    “这人肉身凡胎的,竟这般轻易就看到你我?”

    三神眉头微皱,但陈错当面,不敢贸然探查。

    陈错则对陈方泰道:“你这魂魄中还残留着一点灵光,待过些时日,你魂体稳固后,再为你清理干净。”

    陈方泰当即脸色垮了下来,近乎哀求的道:“二弟,为兄知道错了,不该与你抢机缘,但道长……景华年那妖道说了,这不过是一点神通残留,最多开个阴阳眼,能见鬼魂之流,算不得大事,何不与为兄留下?”

    陈错摇摇头,淡淡道:“如果你能扔掉朝廷职位,从此归于山林,我就给你留下这点种子,如何?”

    “这如何使得?王府还要靠我撑着呢!”陈方泰喃喃低语,最后道:“就不能两者兼得?”

    陈错懒得多言,转而道:“这次让你过来,是有事要你去办。”

    陈方泰顿时来了精神,就道:“什么事?二弟,你且说来,为兄肯定给你办的妥当,事后好处更不会少!事后,你若觉得为兄差事办得好,不如……”

    陈错哑然失笑,直接打断,说道:“你来到淮南,短短几日,已经闹出不少动静,以为我不知道?更不要说当初在岭南的所作所为,说一声胡作非为,都是抬举你了!在这淮南,我不需你再去主动做什么,你只管听令行事,其他的,莫管!”

    陈方泰顿时色变,他道:“你软禁为兄还不算,还想要篡权?让我做那傀儡?”

    “我这是救你性命,若非那点血肉联系,你以为我会和你说这许多?”陈错摇摇头,也不管对方脸色,直接吩咐,“等会你先千一份首领,将淮南治所迁望寿春,然后动身前往寿春……”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落到三神身上,目有精光。

    “等到了地方,着寿春管理,将编户齐民之册梳理清楚,弄清各家人口,再令城内外的寺院、道观、世家、豪族、乡绅将田契、地契都拿出来,然后统一分配!”

    “什么!?”

    此言一出,神灵也好、凡俗也罢,尽数大惊!

第三百八十七章 见人非人

    “你这是要剥他人之地,你这是乱命!是要出大事的!”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居然是陈方泰。

    此刻,这陈方泰的脸上,已然没了畏惧,但一句话说完,注意到陈错的神色,又马上放低了身段,压低了声音,但语速却提升了很多:“二弟,你……你不知道,若是夺了这些人的田地,要有多大的反应!”

    见陈错神色不变,陈方泰纠结了一下,又道:“为兄对此,经验丰富的很!在南边的时候,夺过几家的地,那还不是什么大家,最多算得上富裕,也没有几个人手,结果这田地一被剥夺,立刻便走了极端,甚至直接出手行刺!竟是转眼间,就成了亡命徒!最后统统被我以叛逆论处,砍杀之后,才消停下来。”

    三神听着,眼皮子直跳,心道,你这不是废话么,你这是夺了人家的命根,焉能不反!

    难怪这位新任淮主,一个劲说你在岭南胡作非为。

    但话说回来,三神却又不解,既知道此举乃是胡作非为,又为何要做?

    尤其是那寿春城隍,几次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道:“君上,此举颇为鲁莽,一个不好,可能激起民变,遭殃的还是百姓!”

    陈错却笑问:“哪个民?”

    三神都是一愣。

    陈错接着就道:“淮地本南朝之地,陈国代梁的时候为齐国所趁,拿下不过月余,便安稳下来,为何?”说到这里,他看向那位土地。

    那淮泗土地立刻就道:“俺知道,是淮泗的世家土豪出面安抚各地,然后接受了齐国的官职,主动派出族人弟子往邺城为官为质。”

    陈错就道:“昨日降齐,今日降陈,明日降周,城头变幻,他们巍然不动,闷声吞噬土地、招揽佃户人口,更编练武勇家丁,如今陈国打回来了,是不是应该清算一下?否则,等过两年,天下大乱,这群人少了管束,更要肆无忌惮,到时,这淮地的百姓,才是真个要遭殃!”

    寿春城隍听得焦急,以目光示意边上的水君,但淮水之君眼观鼻鼻观心,闭口不言!

    无奈之下,这城隍还是得自己出马,说道:“话虽如此,但该徐徐图之,卑下非是要教君上行事,只是凡事欲速而不达,真要是激起了乱事……”

    “这不是还有你们吗?”陈错笑眯眯的道,“世俗兵马都能做成的事,你等为神,更是手到擒来,要有祸乱起伏,通通镇压下去,碰上无法摆平的,自有我来出手!”

    此言一出,城隍哑然,祂也知道,在这尘世之中,只要是淮南境内,有这句话兜底,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淮水之君这时开口了:“怕是镇得一时,不得长久,能平人言,却不能平人心,况且世家大族、土豪乡绅,自来都是虔诚供奉的典范,逢年过节这祭祀贡品不曾断过,若是以神而压他们,怕是要反噬自身!”

    陈错却道:“我本以为,你虽是得天庭敕令而登位,但对神力从何而来该是清楚的,因此当有高论,未料却也是一叶障目。”

    淮水之君一愣,赶紧拱手,问道:“请神主赐教。”

    陈错就道:“凡人见人不是人,是财,是权,是才,是其他种种,但你等神祇见人,见得是什么?”

    “悟了!”淮泗土地满脸恍然,一马当先的道:“我等见的,是香火!”

    淮水之君、寿春城隍不由一愣。

    陈错却抚掌大笑,道:“不错,君乃大智也,这凡俗之人再是有钱有权有势,手下千军万马,于神而言,也不过就是一缕香火,那闹出最大阵势的,并不比沉默耕作有多大不同。”

    “受教了!”土地神立刻拱手。

    水君却还担忧着,道:“但凡人往往愚笨不明,易被人蛊惑……”

    陈错笑了起来,直接打断了淮水之君,道:“就算是你我,就不会被人蛊惑?这个其实并不分人,真正能坚定不被外物所影响的,又有几人?况且,总不能要求人人皆是圣贤,还是要因循利导,将土地分给他们,他们自然会与原主敌对,未来守卫的,也是自己的土地,当然……”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顿,意味深长的道:“所谓佃农,很多过去有着自己的土地,他们过去能失地,未来一样可能失去,但这个过程很重要,值得探究。”

    这话隐约已经挑明了关系,淮水之君等神明,已然看出来,这位淮主可不是一时兴起,这背后是有着谋划的。

    那土地神大大咧咧的道:“君上既有筹划,那就省事了,尽管吩咐,俺依令而行,省得伤脑筋,你们说对不对。”

    “……”

    水君与城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

    城隍心里更忍不住叹息,到底是何人将这浑人推举出来的。

    你这说得痛快了,却不知牵扯有多大!

    人家淮主如今与淮地相合,近乎淮地的人格化身,身在淮地,只要这淮地不被打碎成混沌,就立于不败之地,一样还是淮主,照样发号施令。

    可咱们这些个承令之神就不好说了,一番折腾下来,可能神位还在,神没了!

    两神正自纠结,冷不防的那淮泗土地又问了一句:“咋回事,二位怎么不回应,难道你等不愿?那可就……”

    “非也!”淮水之君赶紧摇头,风轻云淡的道:“只是在参悟神主话中玄妙罢了。”

    “不错,”寿春城隍硬着头皮道:“微言大义,自有其妙!”

    “厉害!”淮泗土地称赞了一句,而后就道:“那咱们就先去准备吧?”

    “正……正该如此,吾等告辞。”

    尽管心头担忧,但其余两神也不好反驳,很识趣的主动告辞,化光而去!

    三尊神灵一走,陈方泰这才长舒一口气,他看了陈错一眼,还待再说,却见后者一甩袖,自己当即就生出腾云驾雾之感,眼前一花,忽然就到了将军府的书房中。

    面前,正放着一张空白纸张。

    他愣了好一会,才被一声呼唤唤回神来,一转头,看到了那景华年。

    这位造化道衍法宗的修士,此时面色苍白,脚步虚浮,身上血肉更是松松垮垮,一身道法修为,似乎都散了去!

    他似乎也不以为意,反而颇为恭敬的朝陈错的方向拱拱手,问道:“王上,你此番过去面见陈君,得了什么消息?”

    陈方泰表情复杂,似想发火,又有几分畏惧,最后深吸一口气,将陈错的话简单说了一遍,末了还道:“他还有脸说我倒行逆施、胡作非为,我最多是找两家土豪宰了吃肉拿钱,他这是要掘了一城的根!”

    “恐怕不只是一城!”景华年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更像是找个有代表性的城,先弄出来,看看风声,再决定是否推行。”

    “他还要推行?往哪里推?”陈方泰不由失色,“你的意思……整个淮南!?他怎么敢!”

    “如今这淮南,已是他囊中之物,如何不能随心所欲?”景华年眯起眼睛,露出思索之色。

    “嗯?”陈方泰从这话中察觉到一丝不对,“这么说,他现在是欲念熏心?”

    太过顺利,膨胀了?

    景华年看了他一眼,道:“也不能这般说,这年头很多大户与寺庙,因着几国之政,不仅不纳税,还不用服徭役,也因此使得不少寻常百姓带着自家土地,主动投靠,将田地挂在大户名下,自己则入个贱籍,借此躲避徭役、赋税,久而久之,这些大族和寺院中,可真就是人口众多,占地广阔,还不用纳税服役!”

    “这个我过去也略有耳闻。”陈方泰点点头,旋即冷笑,“可这么多人都无法改变的事,他陈方庆难道还真觉得,能够扭转?”

    景华年则道:“王上,莫要忘了,他可是让你下的命令!”

    陈方泰一下子就愣了。

    特么的,可不是么!

    另一边,陈错已经得了镰刀,回到了静室。

    他也不着急,将那根奇草放到镰刀上,霎时间,就有一缕缕的烟气从奇草中渗出,朝着镰刀缠绕。

    “暂时不急着侵染,这本就是水磨工夫,再加上寿春那边的事,到底是个什么反应还不甚清楚,还是等待一些时日,现在不妨再去看看长河分支。”

    他缓缓闭眼,周身神光渐浓。

    “此番估计要花费不少时间。”

    动念之间,陈错身边诸影聚集,人道金书再出,一条长河从中喷涌而出,直接吞没了其身!

    霎时间,他眼前的景象开阔起来,呈现出一派仙家景象。

第三百八十八章 坐河观远景,命舛道常存

    云雾缥缈,仙鹤飞舞。

    层层叠叠的悬峰之中,有飞舟穿梭。

    陈错驾云而至,正好见得了刚刚自昆仑归来的道隐子,师徒二人都露出了笑容,彼此行礼。

    陈错至此归于太华山中,修行打坐,不复外出,那凡俗的种种都被抛于脑后。

    但不过几日之后,淮南之地便生出祸乱。

    消息一传出去,齐国闻风而动,立刻就派了一支兵马南下,要收复淮南之地,陈国也是第一时间反应,将解甲归田的吴明彻重新请出来,让他领着一支兵马北上支援!

    但两国都没有想到,那北周早就有一支兵马埋伏在淮水上游,居然中途袭击,先是大败了吴明彻,先一步占了淮南的几座大城,跟着又将齐国兵马逼退,将这淮南之地真正吞下!

    与此同时,不甘心失败的造化道也暗自反攻,而这次出手之人中,赫然有诸多归真修士,而没有了陈错坐镇的淮南,根本就抵挡不住。

    不过几日光景,淮南之地就被造化道用特殊手法祭炼,陈错因此失去了此地权柄。

    再过不久,血脉断绝,该是陈国宗室被人绝了后。

    陈错叹息一声,摒除杂念,一意精修。

    结果没想到,三年之后,风云突变,突然就有一支兵马打碎了秘境禁制,直接杀将进来!

    这兵马明明是凡俗打扮,偏偏上至将领,下至兵卒,举手投足之间,竟能破开超凡,斩灭玄法,布下大阵之后,气血如虹,不光能冲破太华阵图,更是连诸多法宝都能直接污损!

    以至于在陈错还未反应过来的功夫下,同门的师兄、师姐已然陨落,就连师叔言隐子都被生生擒拿,最后是自己的师尊道隐子,拼着飞升,孤注一掷,方将那些兵卒逼退!

    但饶是如此,在最后关头,道隐子也受了重创,飞升的时候气势衰退,满身不祥!

    整个太华秘境也在这场大战中毁灭,陈错更是根基动摇,不得不逃遁离去,但却因为整个太华一脉,只剩下他一人,便也承载了门派衰败的气运,旧伤难养,新伤不断,长生梦碎,不到百年,便坐化于岭南。

    “呼……”

    长吐一口气,陈错的思绪缓缓恢复,眼前景象也慢慢消散。

    他的心神集中在那条断流之上。

    “先前那第一条支流,我为陈国将领,领军厮杀,结果国破家亡,而太华山师尊坐化,师叔战死,只有四师兄逃脱,却也受了重创,伤了长生根基,至于我自己,同样是身死道消,可谓一场空。”

    陈错微微摇头。

    “而这第二条支流,是我舍弃其他,回归宗门,一意精修,结果依旧是国破家亡,师门遭难,自身抱憾而去,同样不是一个好结果。”

    连续两条支流结果都不甚理想,由不得陈错不重视。

    “这里面最大的疑点,就是那些看似凡俗的兵卒,为何突然之间,能爆发出那般战力,简直所向披靡,太华之法在他们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样!”

    这般想着,他的目光扫过诸多支流,直接略过了几条虽然纤细,但却被中道截断的。

    “从之前的情况来看,这些短的、断的,应该就意味着我死了,长河虽是历史长河的投影,到底是以我为载体存在,我若不在,自然无以为继。除此之外,因精神心力有限,不能探查太长时间,最多顺流探查百年时间左右。还不是随时随地都能探查……”

    他的感知笼罩身下堤坝。

    “是立足于一处,方能展望未来!当下的这个节点,正是围绕着淮地去留,以及我对陈国的态度,然后延伸出不同的结局来,可惜了,若能随意探查,日后做事之前,都能提前预测,等于多了个保险,不过现在也不错……”

    这般想着,他目光一扫。

    “既如此,就该挑选那些比较长的……”

    看着看着,他不由皱起眉来。

    就见最为明显的十三条支流中,一半流向远方,余下皆有尽头。

    “这般看来,我也算是命途多舛了,还是得多探查几条,不过方才那第二条,已然将我的心神耗费的七七八八,得静修两日,养足了精神,才能继续探查。”

    他这一静修,竟是发现,心神恢复的速度有了明显提升。

    “没想到这探查长河支流,耗费心神感悟,居然也有炼心之效!”

    有了这等功效,他并未花费两日,过了一日半的光景,就将心神重新补充,却发现那心中的明月中,多了一块阴影。

    冥冥感应落下,陈错隐约明悟。

    “这立足一处节点,去探查未来支流也有次数限制?一旦明月彻底被遮盖,便不得在探?也罢,总要搞清楚,才好总结规律……”

    这般想着,他很快就收敛心念,再次演化长河。

    此番,陈错选择的,是一条细长蜿蜒的支流,虽然河水稀薄,断断续续的,倒也流向了远方。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但几息之后,就猛然睁开!

    在那双眼睛中,紫气汹涌,气息威严,方才的支流景象,还有诸多残韵留存,不过随着陈错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眼中的紫气散去,再次恢复了平常之色。

    旋即,陈错失笑。

    “这第三条支流,前提是我直接掀翻了陈氏皇朝,自己登基为帝,以整个陈国为道基,衍生仙朝圣法,直接干涉凡俗,参与天下争锋,用统一天下来完善自身的道路,结果也因此,和师门决裂,形同陌路……”

    他回想着方才见到的景象,虽是推演,却栩栩如真,震动人心。

    想着最后得到消息,师门覆灭,师尊坐化、师叔失踪,诸多师兄师姐战死,唯有南冥子还残喘于世,虽为太华掌教,但修为尽毁,前路已定。

    “不仅如此,因我过于深入凡俗之事,沾染无数因果罪孽,层层缠绕,天劫降临之后,我虽以帝王龙格抵挡住了,却也是元气大伤,被那阴司抓住了机会,最终被炼为傀儡,成了阴司掌握阳间、打击天庭的工具人!这陈家血脉虽因此大盛,却彻底沦为他人玩物……”

    想到最后,他不免叹息摇头。

    “这条路虽不断绝,但生不如死,乃是苟延残喘,不可取!”

    忽的,他神色肃穆。

    “除此之外,在征伐天下时,泰山忽有雾气弥漫,生生将十万兵马吞没,甚至连阴司都不得不退避,不知到底是何来历……”

    想着想着,陈错又笑了起来。

    “两次探查这结局都如此凄凉,不过这么多支流,总该有好的,若是没有,就该自己开创!”

    念头落下,陈错却不犹豫,目光锁定第四条支流,再次积攒心神。

    这一次,他从中品味到一点超脱和通透之意,顿时了然。

    “果然,越是探查,对其中玄妙越是清楚……”

    待得一日之后,陈错心神饱满,一眼入长河,破开层层迷雾,第一眼便见得自己坐于云霄上,一挥手,陈国稳于南方,再一挥手,云雾遮住太华。

    天地寂静。

    与此同时。

    淮水上游,淮地边缘,有一支兵马驻扎。

    为首的将领威武雄壮,正是周国将领梁士彦!

    他正听着手下斥候禀报淮南局面,露出喜色,忍不住问:“你是说,陈方泰下令,要夺士族、豪族的土地?”

    “不错,属下手上还有张家、陈家、陆家的求救信,他们说,只要将军领兵过去,立刻开门迎接!”

    “哈哈哈!”梁士彦哈哈大笑,“这个陈方泰,果然是个酒囊饭袋!他这是自掘坟墓!此乃天赐功劳与某!”

    边上几个将领上来请战,都要为先锋。

    “不急,不急!”梁士彦摆摆手,“现在过去,只能看着一点火星,再等等,等这把火烧的旺一些,再去!那就是救民于水火,一战定归属!”

第三百八十九章 择其七!

    静室中,陈错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第三条支流,情况有些不同了。”

    他回忆着这条支流所演绎的种种画面——

    这次,陈错并未舍弃凡尘,也没有为陈国厮杀,更没有亲自上场为大陈皇帝,而是以淮地为屏障,护住了陈国边疆。

    所以,在北周灭齐之后,形成了南北对峙之局。

    不久之后,传来消息,说是北周皇帝灭佛灭道,掀起内耗,终究是停下了吞并天下的步伐,凡俗势力都有了喘息之机。

    取而代之的,却是各方门派受到了直接威胁。

    没过多久,陈错便收到了师门求助,于是就分出一道化身北上。

    这一路上见得北地越发兴旺,但与之相对的,却是道门、佛门的凋零,只不过因为心力所限,陈错并无太多时间耽搁在探查此事上,主要还是走进度。

    等抵达太华秘境,他再次见得那些能打破超凡的诸多兵卒,不过此番陈错并未放弃淮地根基,靠着本尊支持,算是挡住了第一波冲击,不过最终还是道隐子拿出全力,才击退来犯之兵卒。

    道隐子因此飞升,言隐子暂领掌门之位。

    为了稳妥起见,加上秘境损伤不小,太华一门分出一脉,前往淮地避难,算是留个种子。

    陈错身在淮地,堪称无敌,因此让太华躲过了灭门之祸。

    最终,是南冥子接了掌教之位。

    时间流逝。

    因南陈的人口和发展程度先天不足,二十多年下来,都没有什么起色,等陈顼一死,陈叔宝登基一顿操作,更是衰落。

    北边,则是隋朝代周,南征一起,大军压境,分几路征伐,加上兵多将广,又有诸多修士相助,即便陈错亦无法护持大陈万全,南边立刻大败亏输。

    到了最后,那陈国宗室万般无奈,只得主动迁都淮地,很快国土沦丧,成了一隅小国,割据一处。

    大隋攻淮不下,损兵折将,熬死了几元大将,最终只得鸣金收兵,改成长久围困之策。

    那隋帝因得知陈错的跟脚,竟去拜访太华山,惹出几场风波。

    陈错眼见这般局势,知道回天乏力,于是先助太华封山,又将残存的陈国隐没。

    这一条支流,遂归于平静。

    思绪恢复,陈错再次睁开了眼睛。

    “陈国虽残存,但按着我的本心,并不愿神州大地存着一处割据,未来等陈家血脉的,该是慢慢归于平凡,让这陈国彻底归于历史了,逆流而动,就算是世外,都承受不起天谴反噬。”

    这般想着,他的思绪,又转向北方。

    “周国的宇文邕着实不简单,雄才大略,手段过人,短短几年,不光执掌实权,还灭北齐,逼南陈!但他再是强横,终难逃凡俗藩篱,没有真的一统宇内,有什么依仗和底气能挑战道门、佛门,偏偏还就令北方佛道衰败许多,那些诡异的兵卒似乎都和这周武帝有着关系……”

    每条支流虽然内容众多,乃至包罗万象,可陈错心力有限,目标也十分明确,就是要搞清楚脉络,在细节上难免顾此失彼,留有疑团。

    “不过,单独一条不能探查得清清楚楚,但几条获得情报结合在一起,却也能拼凑出事实的大概原貌。”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扫过其余支流,隐约有感。

    “果然越是探查,联系越是紧密,哪条好,那条坏,能有个大概感应,接下来再探查,就能有针对性了。”

    忽的,疲惫来袭,陈错也不抵挡,心念一沉,开始恢复心力。

    他的心中明月的一大半都已暗淡。

    “以目前的进度来看,算上探查过的,大概能探查六条支流,六条、六条……原来如此,我的那条道途其实也只有六大助力为政治、贸易、兵事、民生、宗教、社会……”

    一念至此,他看向了身前的那根镰刀。

    “还未出来?”

    将军府外,淮水之君显化身形,询问两名仆从。

    这两人皆得了祂的点化,本是异类,而今已有人形,靠着障眼法,常人看不出异状,加上颇为机灵,被淮水之君遣着来此处观望,日日传讯。

    但自那日祂面见了陈错之后,那位新晋淮主竟都闷在静室里面不出来,已有七日。

    七日之中,淮地的凡俗之中,已经有了不少变化,但对于神祇们来说,最关键的,还是这位淮地之主的态度。

    左等右等,都等不来陈错出关,众神难免有些焦急,推举水君过来一问。

    听了回报之后,淮水之君踌躇片刻,索性对着静室拱拱手,道:“吾等已经按着神主之意,在寿春推动着变化,但不好直接插手,所以整个事情正在变化……”

    “若不好插手,就先让陈方泰过去,他在明面上行事,好做个掩护,定下名头,然后快刀斩乱麻。”

    静室之门一下打开,陈错的声音从中传出。

    淮水之君松了一口气,上前见礼,却不敢入屋。

    不过,靠近了两步之后,祂却是神念剧烈震荡,感到那屋里似缩着一团飓风,从门中吹出,狂猎汹涌,要将自己的香火神形吹散!

    淮水之君赶紧后退两步,暗道这淮主闭关七日,莫非又修成什么玄法?

    “忘了收敛,水君莫怪。”屋里,陈错轻笑一声。

    旋即,淮水之君就感到汹涌狂风消弭,于是抬起头,小心翼翼的朝屋中窥视,连神念灵识都不敢动用。

    这一看,祂见得陈错背后的墙上,写着几行字。

    因着角度的关系,水君只能看到陈错正后方的两行。

    第一行写着——

    “其道五,为云麾将军,循原路而兵败,肉身被镇而化身有三……借蜕再生,师门可兴,陈氏泯然于众,皆可善终。”

    因为角度的关系,“化身有三”后的字句,被陈错的身子挡住,看不完全,不过句意已全。

    “什么意思?”

    祂并不深思,又好奇的看着下一行——

    “其道六,依旧为云麾,兵败假死,虽无封镇,却受重创,修养百年……奠定道体,统领山门,自此不问凡俗,而陈氏渐成太华主脉。”

    因为遮挡,还是未曾看全。

    这又什么意思?

    正想着,淮水之君心头一跳,余光看到一物——

    那是一把镰刀,非是实物,乃灵光香火凝聚,刀面上雕着一株奇草,乍一看平平无奇,但只是余光扫过,这水君便感到心神震荡,整个神魂摇曳的,有要被吸摄进去的征兆,不由大骇!

    这时,陈错大袖落下,遮住镰刀,笑道:“水君不如先把陈方泰送去寿春,再说其他。”

    水君如蒙大赦,点头称是,匆匆离去。

    待人一走,陈错一挥袖,那把镰刀就化作一缕清气,被他收入袖中。

    “农桑既有,后面该选什么领域,倒也分明了,但不急于一时,毕竟……”

    想着想着,他低头看向身前。

    就见那地上赫然写着——

    其道七,循原路而失性命,得仙蜕而全五步,乃可与雾争!

    “此道坎坷,其实难以拿捏,稍有不慎,就要偏离路线,但相比之下,却是对我,对师门,甚至对这肉身因果来说,都是最好的一个选择!”

    心念一动,陈错收回目光,屈指一弹,有一道意念化作灵光,破空而去!

    “得推进一下速度了,淮地边缘的那支兵马,来得正是时候,得尽快将他们引诱进来才行。”

    他正想着,院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故人来访,求见君侯!”

第三百九十章 居上操之,则若民沸

    “这是草菅人命!我张家,难从此命!”

    “我孙家也不认!简直岂有此理!他陈方泰虽是南康王,但这是寿春,不是岭南!让他来,老夫与他当堂对言!”

    “吴将军当初可是答应我等了,一切照旧!陛下都认了!难道南康王连陛下之言都不听?他眼中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朝中有人!这就写信检举告发!”

    “同写!同写!”

    ……

    在陈错闭关感悟之时,被挑选出来的,作为试点的寿春已是沸腾!

    陈方泰见得神灵都对自家兄弟低头,自然也不敢违逆,即便有万般不愿,那条命令还是下了。

    不过……

    “我只是说让寿春的吏胥,将编户齐民梳理清楚,怎么连后面分地的事都传开了?”

    衙门门口,被神灵搬运过来的陈方泰,真硬着头皮往里面走,可听着里面的一番争论,他这额头上满是冷汗。

    “这就是民愿反噬,”追随而来的景华年却不意外,道:“这些世家大族、乡绅土豪都是地头蛇,门人弟子遍布各处,莫说田间地头,就是官府之中也早已千疮百孔,什么消息不知道?加上人手众多,聚集起来,自然好大声势,就是寻常修士见了,往往也不愿意掺和。”

    陈方泰一听,便急道:“这还没下手,他们就闹腾开了,后面怕是麻烦不小,要个个都似那岭南亡命徒一般,为之奈何?”

    景华年微微一笑,道:“王上莫慌,吾有话说。”

    “卖什么关子,快说!”

    景华年就问道:“敢问王上,你当年在岭南何等威风,无人能制,所凭者何?”

    陈方泰迟疑了片刻,道:“这……自是因本王乃当朝郡王!是了,屋子里那群人,现在说着嚣张,等本王进去了,肯定也要如岭南大族一样低头!”

    一说到这里,他又有了几分底气,被陈错下破的胆子,仿佛恢复了不少,迈步就要进去。

    未料,景华年却拦住,道:“王上此言,对也不对。”

    “此话怎讲?”陈方泰顿时停下脚步。

    景华年就道:“郡王虽尊,但赋予这个头衔威严和力量的,实乃大陈之国力,因为王上你为宗室,背后站着皇帝,因此权柄自来!”

    陈方泰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说话。

    但景华年跟着又道:“但之前所得,不过凡俗权柄,约束不了超凡,而且皇帝与王上还隔着几条血脉,因而王上最后才被责罚,去职丢官,匆匆归京。”

    被提起伤心事,陈方泰明显不悦。

    可那景华年话锋一转:“但现在不同了……”他的语气意味深长起来,“如今站在王上背后的,乃是手足之情,并且并非凡人,而是淮南至尊,其权柄在整个淮地可谓无所不达!不光约束凡俗,更约束超凡!”

    听到此处,陈方泰脸上恼怒尽失,显露出激动之色,双手都颤抖起来。

    “你的意思是……”

    景华年笑道:“只要陈君不责怪你,哪个敢与你为难?王上不妨再大胆点!”

    “原来如此!”

    陈方泰松了一口气,再不迟疑,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屋里的人一见他进来,先是停顿片刻,等认出了陈方泰的身份,便纷纷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一人低声吩咐道:“速去请高僧过来,正主来了!”

    又有人小声道:“去把那些个泥腿子聚集起来,拉过来施压!”

    还有人道:“给那边同个气,说人来了!”

    马上就有人匆匆离去。

    其他人则迎了上去。

    “原来是郡王亲至!”

    “诸位不用客气。”陈方泰拿起架子,心有底气,这神色中颇有几分处变不惊的风度,穿过人群,大马金刀的坐下,笑着众人,“本王方才在外面听得此处吵杂,怎么,你们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他这话一问,被他气度所摄之人回过神来,想到了原本谋划,纷纷出言。

    “有!太有了!”

    “王上明鉴,我等有话要说!”

    “请听吾言!”

    寿春府衙的墙头上,已然恢复青春的狼豪看着闹哄哄的内堂,笑了起来,他指了指叫的最响的几个老头,道:“这几个老东西来的时候,还有几分气势,结果一开口,着实掉价,一副泼皮无赖当街耍赖的模样。”

    “他们不是耍赖!是来搏命的!”同样恢复原貌的张竞北盘坐边上,“你当他们为何能做人上人?是比旁人多张几条胳膊、几只眼睛?还是比旁人更聪慧、更勤劳?都不是,无非靠着祖上所传,乱世所夺,平日投机取巧,加上诸多特权。”

    他顿了顿,又道:“我听叔父说过,河东那边的大族、豪族几百年传下来的土地,都不如最近这三国鼎立的几年间聚集的多,而且是越聚越多!那位现在要做的,就是抽了他们的根!你说,能不急吗?”

    “你们这些人啊,虽然平日里装的彬彬有礼,但其实骨子里还是原来那一套,并不比山中狼好多少……”

    两人正说着呢,忽然一阵吵杂之声从院外传来——

    “冤啊!冤啊!”

    “冤啊!不是我冤,是我家老爷冤啊!”

    “这叫什么事啊,这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啊!”

    随着一阵叫喊声,两人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嚯,好家伙!”

    狼豪一见,顿时就乐了。

    “你们人可真好玩,这些分明是平日里欺压的,每天起早贪黑,却只勉强有个填肚子的口粮,竟还跑过来,给那些老爷们叫冤!”

    府邸之外,布衣男女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群情激奋,为首几人振臂高呼,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却看得墙上两人津津有味。

    这时,忽有一道灵光落下,落入两者心中。

    张、狼二人都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

    “活来了!”

    府外的叫喊声,自然传入了堂中。

    陈方泰的脸黑起来,他道:“你们这是召集人手,要来威压本王?”

    众人皆默然不语,唯有一枯瘦老头上前苦笑,道:“王上明鉴,外面的事,我等不知啊,想来这都是民众自发聚集!可见,王上要行之事,是何等不得民心!”

    “笑话!这里面的道道,你当本王不知?本王也玩过!还不是你们操控!”陈方泰冷笑一声,“别耍花样了,让人都散了,如今这事,你们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好大的口气!

    众人各自对视,暗自冷笑。

    突然。

    “阿弥陀佛,王上,你业力缠身,若再逆民意而动,灾祸不远!莫要自误!”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而后一名僧人越众而出。

    墙上,张竞北、狼豪见得这和尚,都是眼睛一亮。

    “就他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以强施压,辅以调和

    “你是何人?”

    陈方泰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和尚,眉头一锁。

    如今的他,虽然还是肉身凡胎,但到底经历了披甲武士的洗礼,其中残留其实并未彻底消除,所以在这和尚走进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意识到此人不是凡俗,有能耐在身。

    但那又如何?

    陈方泰心想,自己现在在淮地,可是能横着走!

    于是他眉头舒展,就道:“你是方外之人,不在院子里念经,跑到这里妖言惑众,速速退去!”

    那干瘪老头马上就过来,道:“王上,这位大师可是大有来历,就是皇上见了他,也要礼遇有加!”

    那和尚摇了摇头,面色平静,道:“贫僧自然是想要佛前安坐,不问外事的,可若是安坐不问,就要大祸临头,又有谁能坐得住呢?”

    接着,他不等陈方泰回答,就自顾自的道:“王上一个命令下来,贫僧如果不赶紧过来,怕是不知何时,就要被人冲到寺中将根基都拿了去,这经文如何能念的下去?”

    “正是这个道理啊!”

    “这就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没道理啊这个!”

    和尚的一番话,似乎是引爆了人群,屋子里的人一个个都在叫屈。

    再加上府邸之外的吵闹,立刻就让场面混乱起来,竟有几分山雨欲来的味道。

    陈方泰也被这股气势给冲击的头脑发昏,心底又有了几分畏惧,担心真要爆发民变,自己身边也没几个兵卒,就是自家兄弟再厉害,恐怕也来不及护持自己吧?

    他这一畏,立刻就生出退意,脸上的神态有了变化,落在屋中众人眼中,让他们暗喜,知道事情有了转机。

    那和尚也是一样,这时更上前两步,语气也严肃了几分:“王上今日所为,他日传出去,又有谁敢迎接大陈的王师?怕是连南地都要生乱!”

    顿了顿,他意有所指的道:“如此,就是陛下再怎么看重王上,也免不了要追究责任!甚至为了平息各方怒火,必须推一人出去定罪!这个罪人,肯定不是吾等!”

    陈方泰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和尚瞥了他一眼,露出几分忌惮,但嘴上并不示弱,道:“如今这世道并不太平,处处皆有风险,寻常之人胆魄有限,见着时局变幻,不思反抗,一门心思避祸躲灾,所以破落困乏,实乃咎由自取。”

    他又指了指众人,语气高昂:“在座的诸君能在这等局面下,有这般家业,那是要承担风险的,非有大志向、大智慧、大毅力、大气运方可度过一次次浩劫,这本身就是能耐!是适应世事的表现,实乃物竞天择之结果!平日不修善果,自然不得福报!”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陈方泰听着听着,都忍不住微微点头,居然觉得很有道理,可不就是这么个理么?更何况,他自己这个王位,乃至王府的家底,也是继承自父亲,当然不会反驳这些话。

    心里既然被说服,表情自然不同了。

    陈方泰的这番变化,自然逃不过屋中人的眼睛,一时之间众人皆露出笑意。

    “大师到底是大师,这道理说得就是通透!”

    可惜,他们却不知道,陈方泰虽然被说服了,但命令本不是他下,他陈方泰就是个传声筒,就算他再是认同,现在也不敢违逆此令。

    所以到了最后,陈方泰不由苦笑起来,觉得当下这事,真是难办了……

    就在这时。

    “有什么难办的?你本是个宗室纨绔,干的就是混世魔王的勾当,突出一个不要脸、不讲理,结果来了个和尚,你就和他在这里辩经起来,你辩个什么劲儿?人家和尚都是有一套经文的,你这三言两语的,一鳞半爪的,和人家讲道理,肯定是溃不成军啊。”

    一个声音,突然从墙头上传来,紧跟着张竞北施施然落地,大步流星的走入厅堂,对着陈方泰就是一阵数落!

    “哪里来的莽夫,敢对王上无礼!?”

    那干瘦老头见着来人,听着其人之言,忽然心生不妙之感,然后主动为陈方泰斥责起来。

    张竞北咧嘴一笑,道:“还在那边给我装,说什么大智慧、大毅力,说的好像你等真有什么大魄力一样!不错,乱世命不如狗,但你等何时真正体会过乱世?就是城外大军厮杀,流民如海,不一样还在府中风花雪月、吟诗作对!”

    “晋室来了,你们就降晋,刘宋来了,又就拥护刘裕,南朝几变,你等都是跟着改换门庭,就连北边的齐国攻过来,你们摇身一变,就成了齐国士绅,这期间不见什么浩劫,反而每次你们都能鲸吞好一片土地!乱世死了人,却肥了尔等!”

    狼豪也落下地,大步走来,边走边说:“手握高屋良田,田庄、坞堡住着,家丁护院练着,出入都是百多人护持,个个拿着刀剑,吃的是白面与大肉,住的是妙楼软塌,然后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着实羡煞旁人!我也想要如此!”

    张竞北摇头道:“可惜,布衣日日起早贪黑的劳作,供你们吃喝,供你等玩乐,供你们圈养打手,种出来的粮食被你们拿了大头去,只留下一点活命的口粮,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是饿殍满地,到了你这和尚口中,莫非是他们平日不修善果,所以临到当头,才会饿死?这就是物竞天择、咎由自取!”

    他冷笑一声,指着院外道:“更有甚者,吃的骨头都不剩了,这还不够,还要给他们的儿子、女儿从小灌输歪理,最后让他们成了门外那些个提线木偶。”

    一番话,说的那和尚脸色连变。

    “你!”那老头此刻缓过劲来,吐出一口血来,指着张竞北,“胆大妄为!胆大妄为!”接着就看向陈方泰,“王上,此人必须严惩!”

    陈方泰却是苦笑不语,他自是知道,这张竞北是跟在自家兄弟后面的,自己凭什么惩戒?

    他这一苦笑,旁人也看出点道道来,一时之间惊疑不定。

    “别想那么多了,我等此来,是来传令,不是与你们商议!”

    张竞北放开威压,顿时将这屋子里的人尽数压迫得跪倒在地,然后目视陈方泰。

    陈方泰顿时一个激灵,心中念头尽散,赶紧道:“此乃上令,我等有兵有权,你们要是闹,那就打!”

    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干瘪老头等面色铁青,感觉自己被逼到了墙角!

    屋中一人当即咆哮起来:“我不服!那些个贱民!泥腿子!居然也配与我等相提并论!你这是侮辱!欺人太甚!”

    狼豪不由大笑:“你是人,他们也是人,相提并论,怎么就侮辱你了?你们人,真有趣。”

    倒是那和尚,突然问了一句:“上令从何处来?”

    “无可奉告!”

    和尚正色道:“不说也罢,但贫僧有一言劝告,无论是谁,必然后悔!”

    “对!必然后悔!”

    “等着吧,这寿春之事、淮地之事,没有吾等点头,你们什么都办不成!”

    陈方泰闻言苦笑。

    但就在此时,张竞北和狼豪对视一眼,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按着那位的吩咐,现在就是极限施压已经奏效,该将方才所得的吩咐公布出来了。

    于是……

    “你们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张竞北再次开口,“那不如就调和一番……”

    什么意思?

    陈方泰一愣。

    干瘦老者等人方才还群情激奋,此刻又赶紧问道:“怎么调和?”

    “先不让你们散尽家财了,但接下来的事,需得你等配合,这第一步,就是将手下佃农、附民、家丁的名册整理出来,要将其年龄、籍贯、所长、所愿皆登记造册……”

    一时之间,众人脸色各异。

    陈方泰却是满脸懵逼,心里满是疑惑。

    “一别经年,君侯如今神采更胜往昔!”

    淮阴城,将军府,陈错坐于厅堂,见了两人。

    正是那供奉楼的陆受一与玉芳。

    听着问候,陈错笑了笑,道:“两位当初因我而受难,我是欠着人情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无需绕圈子。”

    对面两人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陆受一就道:“今上知晓君侯的消息,特地命吾等过来拜见,不过在来时,我等听到消息,说是……君侯打算对此地大族动手?”

第三百九十二章 散法于世,还力于人

    陈错笑道:“不知真是途中听得,还是供奉楼已经知晓,特地通知尔等?”

    这陆受一与玉芳乃是陈国供奉楼之人,在陈错表现出潜力之后,两人奉命前来保护陈错,只是最后发挥的效果着实有限,又阴差阳错之下误入桃源,损失了一部分记忆,算是与陈错有些交情。

    陆受一闻言犹豫了一下。

    倒是玉芳咯咯一笑,道:“妾身早就说了,君侯哪里是咱们能蒙蔽的?当初他还在大陈的时候,就处处出人意料,非你我能预判,而今更是名满天下,哪家道门不晓得其能?咱们就别想那么多了,该是什么,就说什么。”

    说完,她直接就对陈错道:“吾等此番过来,确实是奉了今上之命,君侯而今好大名声,更是长生有道,今上知道后很是欣喜,于是就派我过来,请君侯归家。”

    陈错笑了笑,道:“你们倒是消息灵通。”

    玉芳就道:“这个自然,自从君侯你北上学艺,今上就很是关心,自登基以来,更是每每询问,日思夜想要请君侯归家,今上说了,无论到何时何地,大陈都是君侯的后盾,陈氏都是君侯的至亲!”

    陈错却道:“这些就不必多言了,说说此来的目的吧。”

    玉芳遂不纠缠,转而道:“这次确实是来请君侯的,不过也是来劝君侯的。”

    陈错问道:“劝我放过此地大族?”

    “是为了大陈的安危!”玉芳正色道:“君侯可知,这件事如果传入国内,会有什么结果?”说完,观察着陈错的神色变化。

    陈错神色如常。

    玉芳叹了口气,就道:“这南边不管是本土豪族,还是侨来的世家,不管对淮地大族态度如何,是否看得上,但若见得大族被生生拆散,还是陈家宗室所为,难免兔死狐悲,到时说不定就要暗藏心思,不是和北边暗通曲款,就是有可能掀起混乱!更可能……”

    陈错却忽然开口打断道:“我其实不是要立刻拆了大族,也不是要不分青红皂白的,尽数均分于人,而是要散法于世,人人皆有伟力!须将万民之心念,先从大族禁锢中解放出来,此乃目的。你等所听之消息,不过是过程、是手段。”

    玉芳与陆受一皆露迷茫之色,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没想到,陈错接下来就道:“不过,若真能拆了,实是好事,所以若有机会,我自然不会客气。”

    “嗯?”玉芳一愣,“君侯此话怎讲?”

    “大族被拆,实是一举多得。”陈错指了指外面,“他们在地方上阳奉阴违,巧取豪夺,阻碍国家政令,窃取国家的人口和财富,还邀天之功,示恩于人,圈养奴念,实乃毒瘤!”

    陆受一与玉芳对视一眼,竟无言以对。

    陈错继续道:“若雷霆以制,这些人自会挣扎,但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三四条路,要么直接投敌,去往北方;要么就地扯旗,直接作乱;要么一走了之,往周边躲避,这都是好事。”

    “恕我不解,”玉芳是真的糊涂了,“这怎么看都不像好事,要么资敌,要么乱国,就是往周边躲避的,也是国朝流血”

    陈错笑道:“毒瘤不除,就要伤身,所以毒瘤若是主动跑到北方,岂不是削弱了北国?大族、寺庙在陈国圈地夺人,不纳赋税、不服徭役,甚至还要养武丁、武僧,持众兵而威震一方,在北国亦然!”

    玉芳张口无言,竟无从反驳,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陆受一却道:“若是就地反叛呢?”

    陈错就道:“正好名正言顺的拔除!甚至还能连根拔起!他们若是忍辱负重,反而麻烦许多,就像这次,淮地被反复争夺,陈方泰拿他们开刀,其实是问罪,问的是通敌之罪!如果能引得南地大族跳出来的,那就是一箭双雕,毕竟……他们今天不跳,日后也要跳!留给陈国的时间,没有几年了。”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越发淡漠:“至于逃亡周边的,尤其是往岭南、东南、西南,甚至跨海的,也是好事,士族聚集在一起乃是毒瘤,单独个人反而各有千秋,他们去了边荒,不光能开垦荒地,开发地方,更能传播中原衣冠,移风易俗,未来无论中原何人当家,都能借此自古以来。”

    玉芳听得是瞠目结舌。

    陆受一也消化了好一会,细细品味,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但最后却还是开口说道:“君侯思虑周详,但说到底,如此手段,难免被人诟病酷厉,而且那些世家豪族也就罢了,听说君侯对大庙也有这般心思……”

    “不只是大庙,就是道观,只要是占地太多,吸纳了太多人口的,我都一视同仁,日后都该释放出来,还力于民,养人于地!”陈错并不避讳,“今日不主动,他日就要被动。”

    陆受一眼皮子一跳,心道不妙,须知他出身的宗派,其实也占了不少田地,若这位推广南方,岂非也是打击对象?

    一念至此,他赶紧道:“但僧道多有神通,往往同气连枝,还有后台,和各宗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陈错笑道:“当下,只是限在淮地,也不是真要彻底拆了。陈国如何,我是不管的。我若是真插手了,不说阴司纠葛、凡俗牵扯,就是那皇帝也受不了,何况朝中上下的大小官僚,多数都是大族出身,没有自己推翻自己的道理!说到底,大族也好、大宗也罢,摧毁事小,如何梳理、重建才是难点。”

    他正色道:“如诸佃农,很多是主动依附,脱了大族,自己反倒要不习惯,说不定还要怨我,而且能救得一时,也不能救得万世,若因此滋生出坐等旁人来赐的习惯,反为不美!这其中之度尚需拿捏,所以淮地之变,不会一蹴而就,这循序善诱的过程,自有玄妙,探之明之,吾所求也!”

    玉芳与陆受一再次对视一眼,意识到眼前这位恐怕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弄出阵势,更非修为高绝,骤归凡俗而心志膨胀,乃是切切实实的有一套谋划和法门的!

    “我先在寿春推行,若可,则在整个淮地推广,至于陈国,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陈错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面前两人,问道:“如何?两位对这个回答,可还满意?”

    “君侯心思甚远,筹谋悠长,吾等服气。”陆受一拱手一拜,不再相劝,“不过,还有一事相告,可能君侯还不知道,在淮地边缘,驻扎了一支人马。”

    陈错笑道:“我知道,周国将领所率,正想要引他过来!拿他们立威!省得这淮地还有人怀着侥幸之心!”

    陆受一和玉芳这下是彻底服了,只能相视苦笑。

    “消息是真的?”

    与此同时,在淮地边缘之处,梁士彦刚刚接到了寿春方向传来的情报,这脸上的喜色更甚。

    “将军,那咱们现在是不是就该攻伐了?”

    “不急,不急,”梁士彦哈哈一笑,“让这事再发酵发酵,他们还没有真正乱起来!”

    “这万一真被镇下去了,岂不是弄巧成拙?”

    “哪那么容易?”梁士彦嗤之以鼻,“你们就等着吧!”

    突然,却有传信兵匆匆赶来。

    “将军,北边来信!”

    梁士彦接过来一看,却沉默起来。

    副将问起缘故。

    “北边停战了。”梁士彦叹了口气,“陛下从河东退兵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周国,长安,皇宫深处。

    “此乃奇耻大辱,朕的十万雄师,在战场上攻城略地,最后却被道门的一句话,给逼得不得不退!简直岂有此理!”

    宇文邕看着面前的一块玉简,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但最后的话,却生生忍住了。

    前面,几名大臣站着,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竟是一言不发。

    宇文邕抬头看向几人,见着他们的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是他心里也清楚,此事也不是眼前这几个人能决定的,所以最后压着怒火,摆了摆手。

    “诸卿且退吧。”

    众臣拱手便退。

    但那为首的老者在将走之时,语重心长的道:“陛下,这事当从长计议,齐国立国虽短,但篡了大魏的东部,底蕴还是有的,若妄想一战功成,着实匪夷所思,先代诸君皆不能成,陛下你……”

    “你这话的意思,是让我认清自己几斤几两?”宇文邕冷冷说着。

    那老者却不畏惧,侃侃而谈:“臣无此意,但太祖当初几次东征都未能成功,想来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成的。”

    宇文邕额上青筋跳动,猛吸一口气,正要说什么。

    那老者却是摇摇头,道:“老臣一心为国,望陛下明鉴,就此告退!”

    等人一走,他却是一把掀翻了桌子!

    “欺人太甚!”

    暴怒声中,周围的侍卫、宦官又是接连跪下,低头埋首,颤颤发抖,皆称有罪?

    “何罪?都起来吧。”

    宇文邕坐下来,语气淡漠。

    他就这么坐着,半晌不语,沉思着什么。

    至尊不言,旁人亦不敢出声,整个御书房中的气氛越发凝重。

    慢慢的,一股淡淡的黑白气息,在此间蔓延开来,因为太过稀薄,根本无人察觉。

    宇文邕顿时感到一阵疲惫,恨不得倒头就睡,但在怒火的催动下,强撑精神,轻轻敲了一下桌子,道:“都退下吧。”

    众人听得,对视一眼,都已明白,尽数退下。

    待得这屋子里的侍卫们走得干干净净,宇文邕长叹一口气,抬头道:“独孤卿,果然如你所料,终南山出面了。”

    前方,鬼神独孤信已经显形,正拱手施礼。

    随后,祂道:“陛下,莫看不少修士、道人毕恭毕敬,但是寻常的帝王,在仙家各宗的眼中,也不过就是凡人首领,毕竟随便一个修士,只要能够踏足长生,几百年的寿元还是有的,这几百年他们坐而论道,眼观朝代更迭、潮起潮退,已然习以为常。”

    “看不起凡间帝王?”宇文邕冷笑起来,“朕听说汉时,那汉高祖曾出口成宪,一言立神,更有诸多仙人下凡相见,皆执臣礼,那时可不见他们目中无人!”

    独孤信就道:“自两汉以来,哪还有长寿的王朝?”

    宇文邕捏了捏额头,强打精神道:“晋代乃是得国不正,以至于天下四分五裂,从此帝王权柄反被神灵、仙门压制,正因如此,朕才要重新一统天下,再造乾坤!”

    独孤信拱手道:“若陛下能成此伟业,纵然道门傲慢,也必须正视,因为能开国建制,并传于后世的帝王,其权柄甚重,一样能效仿汉高祖,废立神灵!但此路曲折,仙门神道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宇文邕沉默片刻,道:“朕听说,始皇帝不光能废立神灵,更曾绝地天通,诸神辟易!”

    “此事不可多言!”独孤信却急道:“臣虽是鬼神,但毕竟未曾体会过,因此不能多言。”

    “也罢。”宇文邕便不追问,话锋一转,“先前朕想拉拢仙门,甚至不惜给予官职,你说除非给予国师之位,否则招揽不来,那怎么他齐国就能得仙门支持,甚至直接出面让朕退兵?其中有何缘故?”

    “和天地异变有关。”独孤信说到这,苦笑起来,“臣得陛下之恩,能站稳神道,但到底根基浅薄,陛下若想清楚知晓,可招道司与供奉楼的人来询问,他们中不乏出身大门的,能从师门中得知消息。”

    “那些人可供驱策,不足以信任,朕能信的,唯有卿!”宇文邕说着,摇摇头,“既然兵锋暂时难以舒展,那朕就先扫除国内阻碍,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机会……”

    说到这里,他越发疲惫,身子在椅子上晃了晃。

    独孤信见状,拱手告辞,犹豫了一下,道:“还请陛下保重龙体,莫要过度操劳。”说完,才化光而去。

    独孤信走了之后,宇文邕却是怔怔出神,过了好一会,才叹息起来。

    “朕,真的还有下一次机会吗?仙道势大,朕纵是周国之主,但连近臣都心有他念……”

    想着想着,他睡眼朦胧,不知何时,已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叮铃!叮铃!叮铃!

    冥冥之中,悠悠铃声在屋中各处响起。

    一瞬间,那退到了外面的侍卫、宦官尽数停滞下来,就像是被定格了一般。

    朦朦胧胧之间,这屋子里的黑白雾气越发弥漫,都朝着宇文邕的右手汇聚,他沉沉睡去。

    待得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宇文邕浑身一抖,骤然醒来!

    “仙子莫走!朕还有话要说!”

    这位周国至尊醒来之后,并没有半点迷茫,而是四处张望,寻找着什么东西。

    只是这一张望,却不见任何身影。

    “原来只是一个梦,朕就说,哪有这样的好事,突然就有阴司仙人到来,说要来协助朕……”

    但这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宇文邕看着手中的那块铜锁,先是一愣,继而露出喜色。

    这是一把铜锁,锈迹斑斑。

    “居然如梦中一般,真的得了此物!若那仙子所言为真,朕布政行策,以收万民之心,锁于此物,加持于身,则与天下人心相连,人心所向,可破万法!”

    这时。

    那一个个宛如凝固了的侍卫们,这会又恢复了行动,个个都毫无异状。

    哒哒哒……

    脚步声响起,有人过来禀报。

    “陛下,有一道人求见。”

    “道人?”宇文邕神色微变,露出厌恶之色,“哪里来的?”

    “他说并非中土道门出身,而是自东海而来,叫……望气真人!”

第三百九十四章 收兵先见雾,言语有峥嵘

    淮地边缘。

    “河东突然退兵,连最后占的三座城,都直接退兵让出,以我对陛下的了解,绝对不是他的本意!”

    梁士彦自那日接到了战报之后,接连几日,都十分关注着北方战局,依照自己的人脉关系,试图将河东退兵的真相搞清楚。

    不过,越是探寻查找,他却越是心中生疑,居然看得云里雾里的,很是不分明,到了最后,索性就不去想了。

    “艹!某也是糊涂了,这事有什么好深究的,必是朝中文官作祟!”

    一念至此,梁士彦已经有了决定,必须要打了!

    一旦开打,那军队如何调动,就不能光听朝廷上的官僚的,还要考虑前线将领的意思,等于是被锁死了。

    更何况……

    “将军,又有消息传回来了,说是寿春的几家大族如今都服了软,愿意接受指导,原本说要闹腾的几家,现在都有了要偃旗息鼓的意思,也就家中还有几人不甘心,但看着样子,再过几日也要消停了……”

    梁士彦眉头一皱,问道:“上次你就说过这个指导,某因为记挂着北边局势,没有仔细问清楚,你现在给某说说,是个怎么指导法?”

    那报信之人就将了解的情况说了一遍。

    什么统筹仓、按劳分配、多劳多得之类的,听得梁士彦一阵头大。

    “赵博,你来说!”

    随着一声令下,麾下谋臣越众而出,笑道:“将军,不要被这些表面功夫糊弄了,其实就是个好听的说法。

    “说是指导,其实也是强令,本是让各家散尽家财,但太过匪夷所思,连寿春的苦哈哈们都不信,因此弄出了几场风波。现在就差不多了,让各家都拿出一些钱财,聚集在一起,作为统筹仓,什么按劳分配,多劳多得、能者多得都是巧立名目,变着法子敛财罢了。”

    “懂了!”梁士彦一拍大腿,“这是让自己的人经手分配,都是油水啊!”

    赵博赞道:“将军英明!”

    “这……”通报之人犹豫了一下,才道:“属下听说,这个统筹仓,无人值守。”

    “无人值守?笑话!”梁士彦哈哈大笑,“东西放在那,没人看守,这不是摆明了让人去偷、去拿、去抢吗?”

    “他说……”那人苦笑起来,“无人值守,有神梳理!”

    “神?哈哈哈哈!”梁士彦笑个不停。

    赵博这时却道:“将军,此事虽然可笑,但那陈方泰实乃收买人心,放任下去,真让他稳住了淮地人心……”

    “先生莫担忧,某已有决断!”梁士彦收起笑容,正色道:“传令下去!开拔进军!”

    “喏!”

    几日驻扎,梁士彦所属兵马搜集干粮、探查地形,更是养精蓄锐,这命令一下,这上上下下便都行动起来,直接就踏足淮地!

    结果,这刚走了没有多久,就注意到不对劲了。

    “怎的这般安静,”梁士彦立刻招来副将,“按斥候回报,这条路直达寿春,地势开阔,农田密集,农人众多,结果这一路走来,别说人影了,连虫鸣鸟叫都听不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先让队伍停一下,将周围的斥候都给我叫回来!”

    “喏!”

    梁士彦与众兵卒却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两个人看在眼中——

    那富盈老者坐于云端,身边侍候着楚争道。

    “师尊,为何要关注这支凡俗兵马?”楚争道有些不解,“按师尊的说法,这些人根本不是陈方庆的对手……”

    富盈老者就道:“你太浮躁了,收敛心念,否则就要被那临汝县侯发现。”

    楚争道冷哼一声。

    富盈老者跟一挥手,洒下一片雾气。

    “至于这支兵马,他们只是棋子,要的是将一位大人物的因果,引到淮地!这棋局已经展开,好戏就要上演!”

    他抚须而笑:“那陈方庆虽是手段不凡,也不会料到老夫有此奇招。”

    边上,楚争道见着师尊模样,忍不住道:“听说那陈方庆是中原道门的后起之秀,真就这么厉害,与聂峥嵘比如何?”

    “这支兵马既然进来了,那就不用出去了。”

    静室之内,陈错凌空盘坐,在他的面前,正有香火弥漫,整个淮地的山川河流、城池阡陌被勾勒出来,飘飘荡荡的,如梦似幻。

    一颗颗星辰在其中聚散,每一颗星辰中,都有香火飘荡出来,朝陈错身上聚集,慢慢衍生出人间百态与诸多行业景象。

    不过,在这轮廓中,都有许多星辰聚集在几座大城,在其中交缠变化。

    而在这片地域轮廓的边缘,正有一团格格不入的黑气慢慢前行,在其中能看到梁士彦等人的身影。

    陈错的目光,正落在这支兵马的上。

    陈错心念一动,伸手一捞,将这一缕黑气拿在手里,随即一捏,黑气炸裂,里面却有诸多兵器光影浮现,被他张口一吸,就尽数吞入化身,补充至持兵铜人。

    “周国的兵马,奇兵埋伏之道,也有可取之处,兵道厚重,我虽以此为助力,将之显化为铜人,但不过九牛一毛,要不断汲取养料,嗯?”

    他正想着,神色骤然一变,然后猛地摊开手掌。

    就见那一团黑气重新扩散开来,再次勾勒出梁士彦所属兵马的轮廓,只是这次里面多了一层淡淡的……

    “雾!”

    陈错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起来!

    他盯着那薄薄一层雾气,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终于,还是出现了!”

    陈错对雾气并不陌生,凡俗之雾自然不罕见,超凡之雾亦多有其效用,更不要说那梦泽中的灰雾,对陈错助益良多。

    但在这个时间点上出现的雾,却与众不同!

    “我观长河支流,见未来之推演,前后七次,后面几次,多与一种奇异之雾有牵扯,细细思来,先前几条支流未必没有奇雾,倒像是当时没留心观察,现在想来,那些兵卒破开秘境的时候,似乎也缠绕着雾气!而且几次支流推演,雾气多出现于北方一统之时,自齐国、周国显现,这次竟直接出现在淮地!是何缘故?”

    这般想着,他脚踏实地,直接走出了静室。

    “不过,支流是推算、是推演,毕竟没有真正发生,现在既显,那必须要探查清楚!”

    话落,其人已消失在室内。

    “聂峥嵘与他比起来,该是差远了!”

    富盈老者散了雾气之后,正与弟子说话,忽的心头一动,猛地一转头,就见得陈错的金莲化身,凌空踏步而来!

    老者的笑容当即凝固。

第三百九十五章 礼义廉尚在,恩礼尽鞠躬

    远处,落日余晖,阵阵霞光在陈错的身后绽放开来。

    肃穆、身上的气息,瞬间就震撼了这一对东瀛师徒的心神!

    “这人是谁啊?”

    楚争道眼皮子直跳,心头立刻就充斥着一股重压,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

    于是他忍不住就要询问。

    但这一问,立刻就注意到了自家老师的表情很是不对劲,那感觉,就像是在东瀛国中,面见那几位尊神一般!

    “陈方庆!”

    富盈老者到底还是回过神来,面上一惊,这心里满是不解,不明白为何自己才刚刚落子布局,竟然就能将这陈方庆给引过来!

    但他惊讶归惊讶,马上就反应过来,跟着二话不说,手上印诀一捏,这身子立刻就化作一道虹光,朝着淮地之外狂飙而去!

    霎时间,周遭气流狂涌!

    楚争道这时才算是明白过来。

    “这人就是陈方庆,师尊,你怎么……”

    随即,他就见到自家老师像是一阵风一样,就这么迅速远去!

    “想跑?”

    陈错哑然失笑,眼中也流露出一点意外,伸手一抓!

    顿时,天地间风起云涌,整个淮地处处皆有莫名变化,看着寻常,其实依是铜墙铁壁,任凭那富盈老者如何奔逃,这虹光都是无从离去,疾奔了许久之后,一抬头,却见这陈错正在不远处,笑吟吟的看着他。

    “阁下多少也是一位真人,何以见了面,一句话都不说,就要离去?我可还记得,上一次你我见面,还是你与另一位真人还主动出手,要来攻伐于我,现在就要这么离去?”

    富盈老者见状,叹了口气,也不管边上弟子那诡异的表情,就拱手作揖,道:“见过道友,道友神威镇江淮,小老儿此番不告而来,有些孟浪,还请恕罪。”

    “我不搞什么闭关锁地,淮地如今虽在我的掌控之中,但并非自绝于天地,这天下之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只要遵纪守法,不作奸犯科,自然不会有人过问,阁下又何必见了人就走?你既然走,想来是自己也很清楚,做的事,见不得人。”

    富盈老者“敢问尊下,这遵纪守法,是遵得凡俗王朝之法,还是阁下所颁之道法?须知……”

    哗啦!

    这老人的一番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层层叠叠的霞光笼罩。

    霞光宛如锁链,缓缓收紧!

    “这些话就不用说了,说破天了,也不过就是一些逻辑悖论,用来扰乱道心的,白白浪费时间,我只问你……”陈错说话的时候,再次伸手一抓。

    但这一次,他是朝着下面抓了过去。

    田野中,正疑神疑鬼的梁士彦所属兵马人人身子微颤,就有一缕缕的雾气被抽取出去,朝陈错的右手汇聚!

    那富盈老者被霞光禁制,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念头一转,神通术法闪烁不休,但这些术法之光一显露出来,就立刻朝着四周消散,像是被这片天地直接吞噬了一样!

    “果然是淮地不可来,来了就难以应对啊!”

    感慨声中,这老者见得陈错手中凝聚了一点雾气,这脸色当即就变了!

    陈错一看对方的表情,就问道:“此雾到底有何玄机?为何要特意来此布下?”

    “这东西,不是你能置喙的!”富盈老者说话的时候,满脸遗憾的摇了摇头,“事已至此,是无法善了了,这具化身虽是老夫的式神所化,很是珍贵,但也到了该舍弃的时候……”

    楚争道算是听出来了,忍不住开口道:“我说师尊……”

    但话未说完,就见自家师尊的身躯骤然膨胀,那富态的老人面容瞬间扭曲,变成了一张巨大的鱼脸,通体蜡黄,四肢更是迅速缩短,乍一看,就像是一头胖头鱼从衣衫中钻出来,然后迅速膨胀。

    这鱼头上的眼珠子一上一下的,像是失了神智,眼看着就要彻底炸裂!

    恐怖的毁灭之力,在这扭曲的身躯里面酝酿着,已然有几分要迸射出来,带来阵阵涟漪波动!

    感受着那涟漪中的破坏意境,楚争道当时就怒了。

    “师尊,你还不如让我继续待在那封镇之中,何必把我带在身边,现在居然要自爆化身!这不是坑弟子吗!简直岂有此理!”

    抱怨声中,楚争道是半点不打算给自家师尊留颜面,也顾不上边上情况,身上电光闪烁,隐隐就要化作一道雷光,直接逃遁出去!

    没想到陈错却是左手一抓。

    “本来就是你来这里留下这无名雾气,明显是要算计我,怎的被我抓了个现行之后,居然又是这般说辞,仿佛是我不识好歹,着实是太过离谱了!”

    霞光暴涨,四面八方香火汇聚,那眼看着就要炸裂的扭曲身躯,竟是一下子被生生给压了回去,那诡异的胖头鱼更是被一股压力,给重新塑形,朝着富盈老者的模样转变回去!

    “唔……”

    老者闷哼一声,已是惊讶至极,眼中满是无法置信之色。

    “这淮地之力,竟能这般匪夷所思!”

    一声过后,他还是不愿意就范,手上印诀一捏,就有一缕精光破开头颅,要归于虚无!

    陈错见了,眼睛一眯,喷了一口气出去!

    顿时,周遭气温陡降,这高空之中霎时间天寒地冻。

    极端的对流天地,令云层中的水雾凝结坠落,竟使得方圆三十里雪花纷纷!

    那一缕精光瞬间凝固,其中的意念更是被直接冰封,然后陈错伸手一按,又给按了回去。

    楚争道在边上看的目瞪口呆,注意到陈错余光扫来,这心里猛地一跳,就散开了身上的电光,老老实实的悬于一侧。

    陈错的目光并未停留,看向了被强行压回了原样的富盈老者,再次问道:“如今,可以告诉我这团雾气的玄妙了吗?”

    说话间,他屈指一弹。

    崩!

    虚空中,传出声响,像是有一根弦被绷紧了。

    “你这化身源于式神,就像是性命交修的本命法宝,一损俱损,先前才那般不舍。我虽抓不住你那本体,可化身在手,等于人质,借此重创你的本体,让你损伤个几十年道行,问题不大……”

    富盈老者脸色一边再变,苦笑着道:“老夫错了!”

    ”你还是有恃无恐,”陈错笑道:“我握住你这化身,借此推算,自然能找到你与人对敌、对弈,乃至斗法的时刻,到时候再借此重创,那就不光是一时道行损伤了,何人势均力敌,乃至僵持不下的时候,骤失化身、心神缺损,那本体落败几乎必然,被人封镇、击杀,也未必不能!到时候,什么算计都要化作无用功!”

    楚争道眼睛一瞪,暗道还能这么玩?

    “你!”富盈老者眼睛一瞪,“何等歹毒!”旋即脸色又变,一副谦卑之色,“君侯,按说老夫与你也有渊源……”

    陈错也不多言,右手屈指一弹,一缕奇异雾气便飘荡出去,朝老者落下。

    这老者脸上脸色剧变,便要后退,但哪里能如愿,最后眼看不行,居然凌空站定,深深的鞠躬弯腰,语气诚恳道:“君侯!此次,实在是万分抱歉,在此诚心悔过,望你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日后……”

    轰隆!

    他话未说完,虚空雷霆一响,竟是直接在老者体内炸开,令他头晕眼花!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陈错语气森冷,不为所动,“两个选择,说,或者付出代价!”

    富盈老者面色凄苦,眼中惊恐。

    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从天上传来。

    “他非是不愿意说,而是根本不能说。”

    旋即,一面铜镜落下,悬于陈错身前,镜子里,显露出一名长发男子的身影。

    “不过,他不能说,吾却能告诉你此雾的缘由。”

第三百九十六章 叙之于玄,述之在心

    “下……下雪了?”

    “夭寿了,好冷啊!”

    “这几月份啊,为何会下雪!?”

    ……

    原本就因为周围太过寂静,而陷入困惑的兵马,在一阵寒风降临之后,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

    当看到票落下来的雪花之后,更是处处骚动。

    “将军,下雪了!”

    传讯兵一路疾奔,气喘吁吁的来到了梁士彦的面前。

    梁士彦却是满脸恼怒的道:“他娘的,当某是瞎子不成,这么大的雪蛋子,某会看不见?”

    边上,赵博却走了过来,脸色凝重道:“将军,退兵吧!”

    “怎么?”梁士彦转头看了他一眼,“怎的见?了一点雪,就要打退堂鼓了?”

    “正因为乃是天象,属下才劝将军退兵!”赵博神情凝重,“先是周遭寂静,情形诡异,又是天将冰寒,有违天时,此乃地利、天时皆不在我,便有人和也是惘然,更何况,此番异状,很像是勿入异阵,很有可能是寿春的异人出手了。”

    梁士彦犹豫了一下,却道:“咱们这支兵马,都是吃肉吃面锤炼出来的,最是正统,血气方刚,不惧邪魅!”

    他见赵博还待再说,忽的压低声音,说道:“你当某不知其中凶险?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异状既然显露,这军中人人皆知,此时若某家下令后退,则兵卒皆生退念,没了进去之心,血气之念衰退,才真的没了依仗!”

    赵博一愣。

    梁士彦又道:“就是要退,也不能直接退,要以进为退,也就是要转进!”

    赵博这才明白过来,不由佩服起来。

    “将军妙哉!”

    “凡俗的将领尚且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何况是东瀛国师徐彦名?”

    镜中的长发男子微笑说着:“他此番来到中原,便没了退路,为了达成所愿,只能一往无前,而这雾气是他的底气与依仗,自然是打死都不会透露分毫!”

    富盈老者听着此言,脸色大变,竟不顾方才的遭遇,还要强行出手!

    结果那镜子上光辉一闪,一道道的光辉,直接将富盈老者与楚争道给包裹起来。

    “不好!”

    老者神色一变,就要朝着一侧躲避。

    陈错这时也出手了,凌空一抓,霞光聚集,在那老者的惊呼声中,将他与楚争道彻底封禁!

    “……”

    楚争道的脸色非常差,他这一趟出来,什么事都没干,全是师尊在折腾,结果倒霉的事是一件都没错过,心情能好就怪了!

    “绕了一圈,我这不还是要被封镇吗?”

    抱怨声中,师徒二人身形皆封。

    陈错收回手,,看着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问道:“阁下知道这雾气的来历?”

    他嘴里是这么说,可心里却颇为戒备。

    整个淮地如今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就连这富盈老者的式神化身,都近乎被玩弄于鼓掌,令其难以逃脱。

    须知,这虽是一具化身,却是以式神为底子炼化出来的。

    这式神正像是本命法宝,在归真之后更有妙用,以此为基础衍生出来的化身,未能并不比真身差多少,一样有着归真之能。

    但在淮地,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偏偏,面前这个突然到来的铜镜,却像是不再三界中、跳出五行外,不光来的毫无征兆,陈错都是此物显化之后,才骤然察觉。

    “莫担忧,吾与你是友非敌,其实渊源颇深!”镜中男子看出陈错的心思,“你家祖师,与吾同门学艺,聆听师尊教诲,关系亲近,他的后辈子弟,吾护持还来不及呢,只要不阻道路,吾不会加害。”

    “哪位祖师?哪家师门?太华山?”陈错心有疑惑,但念头一起,不知怎的,本体连同几具化身都微微一颤,心神中竟生出一丝震颤。

    他顿时知道,这问题牵扯不小!

    镜中男子则忽然话题一转,就道:“说回眼前的事吧,此番吾来,就是为了解你疑惑,毕竟若非是你,连吾都差点被蒙蔽住了。”

    见对方不愿意多言,陈错也没有追问,只是请教奇雾隐秘。

    “此雾有诸多奇异,”镜中男子点头道:“关键一点,是能根植于人心,自人心欲念中汲取养料,不断成长,衍生神异!那徐彦名将之散入凡俗兵马,为的就是将这些肉身凡胎拉入超凡境界,如此一来,只要你对这支兵马出手了,就有可能引起这雾气背后之人的注意。”

    “背后之人为何人?又如何能将肉身凡胎拉入超凡?”陈错听罢,疑问有增无减,还从这番描述中,生出熟悉之感,但他也不着急,徐徐询问,“下面的兵马得了雾气,气运虽生波折,但还是凡俗之基,并未有超凡之变。”

    “这个自然,这雾气的效用,不是让他们真的超凡脱俗,而是要改变后世叙事,牵扯的是将来!”镜中男子说到这里,微微一笑,“这一点,你在神藏中已经接触过了,只是不曾被人点醒罢了。”

    陈错眯起眼睛。

    这镜中之人知道的果然不少,连自己在神藏中的经历,都知晓不少,这般来看,即使不是师门前辈,也该是道门八宗出身!

    “叙事之妙,在乎人心,人心一改,历史都要扭曲,吾举个例子,”镜中男子话锋一转,“就说那商末时的一场大战吧,历朝历代皆称之为牧野之战,记述的重点是周武王伐纣,文章之重点,都落在对周武王的描述上,自罢黜百家之后,这后世之人提起此事,往往都要加一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来阐述思想。”

    陈错心中一动,问道:“这似乎并无不妥。”

    “自然是适合的,也并无错漏,只不过后世在叙述的时候,特意忽略了一些情节与重点,就比如……”镜中男子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落在陈错身上,意味深长的道:“记述之人没有提及一张榜单,没有提起诸多修士,以至于世人皆知牧野之战,而不知封神之战!历史掩埋于长河,就算偶尔有一鳞半爪的流传,但人心既改,再过个几千年,偶尔有人听闻,也要以为是杜撰!”

    他这时摇摇头。

    “这便是叙事之妙,也不说你没有,只说你是虚幻,只要深入人心,纵有也是枉然。”

    轰隆!

    天空上雷霆再起,直接撕裂云层,将那冰冷雪花吞没!

第三百九十七章 藏雾世外落一指

    阵阵威压自苍穹深处散发出来!

    陈错心头浮现一股悸动,念头一转,已然明白过来。

    “这是触及或者谈及那种不可言明、超乎常理的存在时产生的威压!”

    他曾观想不少神话存在,因而能一下子辨认出来!

    “我是观想那些个大神通者,所以生出警兆,但眼下这股威压因何产生?因为我被这人的话勾起念想,在思索封神之战?但过去我也曾想过……”

    他过去曾查过文献书籍,本想和前世了解的神话、历史做个对比,最后却发现了诡异之处,其中就有关于这商末时封神之战的——此战似乎并不存在。

    一念至此,他不由问道:“封神之战若被掩盖在历史深处,也该是经过岁月演变,与这奇异雾气,有何关联?”

    镜中男子则道:“封神被掩盖,源自先秦时候的百家争鸣与第二次绝地天通!此乃大神通之举,于是后人便有试图参悟、掌控这等神通,甚至想要借此为道、立道、得道!这雾气就是其中之一。”

    陈错心中又是一动。

    “天道有九,为数之极,今已有七。”镜中人似笑非笑的看着陈错,“不过,立道、得道不是那么简单的,机缘虽是前提,但道行、修为亦很重要,更重要的是有积累,有法度,知晓敲门,否则难免弄巧成拙,若是一个不小心,就算新道可立,却可能事与愿违,不光得不到好处,反倒要被献祭。”

    陈错听到这里,已然明白过来,就道:“阁下此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镜中人微微摇头,道:“吾早就想要与你一见,但本不是此时,实是因这世外之雾关系,不得不提前与你碰面,一来,是提醒你小心,二来,是要仔细探查这雾气,确定来历。”

    “听你这意思,已然确定这雾来自世外?”陈错眯起眼睛,“但据我所知,如今这世外之人该是难以踏足人间的?”

    “这雾后之人来历莫测,跟脚还在上古之时,手段自是非同小可,所以能从八十一年中找到漏洞,布局落子。”镜中人顿了顿,道:“不过,吾既已经知晓他的动静,之后他该是不会隐藏了。”

    陈错暗暗皱眉。

    听这话中之意,岂不是说,原本那幕后之人隐匿行踪,暗暗布局,就是为了不让这镜中人发现?

    若是如此……

    他不由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人,心道:此人到底是何身份,世外之人居然要避着他行事!

    “以常理来看,就算是世外之境,如那昙延僧,也无法在人世间展现出超过归真层次的力量,当初我借着诸多助力,尚能将之逼得飞升,而如今他若是再来,我有灰雾、化身与淮地之力,便是他不飞升,一样也能对付,以此类推,这镜中之人的道行,恐怕并不简单……”

    正当他思虑之际,那镜中男子则是话锋一转:“你与吾虽都有依仗,不过天地间律法森严,有些话也不能轻言,何况雾气在侧,贸然说出,也有可能泄露出去,为那人所知。有鉴于此,你不妨过来昆仑,吾等方可畅所欲言,到时你有疑惑,吾自会与你解说。”

    “原来是昆仑的师长!”

    陈错拱拱手,就道:“我曾与秋雨子道长说过,会往昆仑一趟,自是要去的,到时再与阁下请教。”

    “你若要来,该尽在动身,”镜中人却不含糊,“吾非是拿言语逼你,而是那世外之雾确实是个祸患,当今之事可应付此雾的人不多。可惜吾不能离开秘境,否则自当亲自去淮地见你,”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你若不放心,可令一化身前来!”

    陈错闻言,思虑起来。

    “你自思量,吾不可久留此处,先行别过,记得,此物莫要带在身上。”最后,镜中男子指了指飘在一旁的雾气,便不再多言,挥了挥手。

    铜镜顿时一闪,没了踪迹。

    看着那空荡荡的天空,陈错心里却并不平静,种种思绪在他心头闪过,最后都落到了一个问题上。

    “此人理应是昆仑出身……”

    陈错缓缓消化着刚得到的信息,那镜中人透露出来的内容,确实很有冲击性,不过并不足以让他乱了阵脚。

    “……结合其人的用词、口气,似是亲自经历过封神一战一般!那可就要追溯到传说中的人物了。”

    一番思量之后,陈错已然有了决定。

    “这昆仑,是要去一趟的,但在这之前……”

    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前方,在封镇了那对师徒的光辉边上,正有一团雾气缓缓聚散。

    “打铁还需自身硬,我不可能一直窝在淮地不走!这大争之世,时局变幻莫测,处处皆有凶险,长生虽可求道,但没有归真境界,终是不妥。”

    忽的,他心头一跳,心血涌动,竟生出一股莫名的危机感来,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

    “怎么回事?”

    世间之外,虚实夹缝。

    一道被层层雾气笼罩的人影,凌空盘坐,缓缓睁开了眼睛。

    “苟延残喘之辈,竟敢来坏本座的事!”

    此人冷哼一声,全身上下顿时便有无数声响,有的如哀鸣,有的似嬉笑,有的像叹息,有的若欢呼……

    声音层层叠叠,变化莫测。

    “也罢,既然已经瞒不住了,那这陈氏变数便不做棋子了,直接碾死,省得再生意外,影响到我借体降临的大事!”

    念落,这人一指点出。

    轰隆!

    巨响声中,这根指头直接落下来,破开了虚实,渐渐化作虚无,消失不见!

    “不好!”

    昆仑秘境,蟠桃林中。

    长发男子原本伸手一抓,从虚无中取出了一面铜镜,正在抚摸镜面,却忽然脸色一变!

    “他竟有这般魄力,莫非一点都不担心受到反噬?”

    摇头叹息中,他神色漠然,再次将那面镜子扔了出去。

    “吾在世之内,他在世之外,吾受到的制约要比他大得多,不可能像他这般不顾一切!”

    想着想着,他摇了摇头。

    “还是要看陈方庆自己了,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总归是要承担风险的,和将来可能遇到的风浪比起来,眼前这个,只能算是个挫折,若撑不过去,那不如便止步于此,至少还有个轮回的念想……”

第三百九十八章 危及三身!

    “嗯?”

    在送走了镜中人之后,陈错的金莲化身正打算收拾了那支周国兵马,便回去感悟香火,彻底将这金莲化身的道念凝聚出来,稳固境界。

    可这边刚要有动作,却忽的感到全身念头沉重起来,心有所感之下,猛地一抬头,竟见得一根接天连地的巨大指头直按下来!

    这一按,直接既按住了真实,也按住了虚幻!

    陈错由内到外,无论是化身,亦或是神念,竟都难以动弹、调动!

    “我这化身被人用大神通禁锢了!不对!”

    念头一转,陈错神念震动,心灵深处的明月忽的暗淡,那坐于其中的心中道人,更是灵光摇曳,像是被狂风吹拂,光芒将熄!

    阵阵异样,传导各处!

    “不只是金莲化身!”

    陈错那坐于马车中的本体,以及正在齐鲁大地上前行的人道化身,都齐齐停步,抬头一看,都见得一根巨大的手指点下来!

    这次,他看得格外清楚!

    这手指似虚似实,缠绕雾气,这一落下来,似缓实快,镇住了血肉化身,镇住了思绪念头。

    只是看过去,陈错便感到有一座山峰压过来,心中的念头便越发迟滞!

    轰隆隆!

    天上的云层中,雷光闪现,仿佛酝酿着风雨!

    陈错的念头却慢慢石化,连一个完整的思绪,都难以维持了。

    “聂君,你怎么了?”

    马车中的“聂峥嵘”本就是其他人关注的焦点,车厢、车帘如何能挡得住修士探查,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异样。

    关愉立刻上前询问。

    陈错残存的一点意念,勉强意识到了,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竟是看不到那根巨指!

    但他意念迟滞,面对询问,一个念头转动起来,比之原本慢了千百倍,竟是连话都无从说起!

    “情况有些不对!”

    马车之外,苏定等人对视一眼,看出一点端倪。

    “师叔,我看聂君,似是被人给遥遥咒住了!”胡秋近距离观察了几眼之后,小声的说着。

    苏定打量了好一会,见车厢里都没有动静,忽然一挥手:“去,都过去护在周围,眼下这个局面,圣教年青一代,必须得有扛鼎之人!聂君,不容有失!”

    胡秋嘿嘿一笑,就道:“懂,都懂!”

    苏定却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个屁,贫道实话告诉你,这聂峥嵘被圣教的一位大人物关注了,此番要去建康,也是那位的命令,他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在场的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大人物?”胡秋心中一动,“不知……”

    “不该问的,不要问!”

    就在这时,天上忽有一面铜镜显化。

    这铜镜一出,当空一照,便将一股莫名之力阻断了片刻!

    咔嚓!

    旋即,镜面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跟着彻底破碎!

    不过这一瞬间的阻碍,却让马车中的陈错瞬间清醒过来,身躯一颤,意识到方才意念之变,跟着他毫不迟疑,心中道人顺势一躺,整个人竟然瞬间入眠,意念入了梦泽之中!

    下一刻,他的身躯重新凝固,丝丝缕缕的雾气,从虚空中蔓延出来,朝他身上缠绕过去!

    轰隆!

    天空一声巨响!

    被禁锢了的富盈老者徐彦名,连同的其弟子楚争道,竟是瞬间挣脱出来!

    只是两人显化出来之后,都显得有几分迷茫,尤其是看着不远处,那静静悬于空中的陈错身影,就更是疑惑。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楚争道面露疑惑,但旋即,不远处的那一团雾气忽然扑过来,在其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将他整个包裹,而后渗透其中!

    这一幕,直看得徐彦名眼皮子直跳,眼中露出了敬畏之色,同时,在他的脑海中,许多被封印的记忆,突然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霎时间,他浑身一抖,满脸惊恐!

    那种想要夺路而逃的冲动,毫无遮掩的呈现在脸上,几百年的涵养功夫、心性见识,仿佛都消失不见了。

    对面,“楚争道”的眼睛里已是雾气弥漫,他整个人的气势骤然变化,脸上多了一丝漠然。

    “徐彦名,你让本座很失望。”

    “楚争道”淡淡说话,声音还是原本的声音,却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律。

    周遭的云雾水汽,与他的话语、声音共鸣、震颤,像是要投怀送抱般的聚集过去一样!

    “请……请至尊恕罪!弟子,弟子也没有想到,小小一个淮地,居然卧虎藏龙!”徐彦名剧烈的喘息着,拼命解释起来,但话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楚争道”的语气不疾不徐,没有任何起伏:“你在这个陈方庆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了,眼下周国的皇帝已经有了一统之心,其国中局面也最是强盛,稍加点拨,就足以奠定气运根基,你却还在这小小一个淮地耽误时间!”

    “这不是至尊下令……”徐彦名话到一半,见着对方眼中寒芒,赶紧住嘴,有苦难言,只好认罪道:“是弟子之过,不过弟子自从抵达中土,便处处打探青年才俊,本有几个人选,但其中的佼佼者,要么被昆仑召了过去,要么就是被造化道的人护着,唯有这陈方庆是个例外,他乃是宗室身份,与陈国龙气相连,同时又是转世真仙,现在更是拿到了淮地权柄,所以……”

    “所以,你想将他的肉身作为本座庐舍?”“楚争道”冷笑一声,“若是如此,你为何要与他的一具化身在此纠缠?”

    徐彦名一愣。

    “化身?”一句话过后,他马上回过神来,立刻低头称罪,颤颤巍巍的道:“至尊明鉴,最初弟子也以为是化身,但见他威能不凡……”

    “够了!”“楚争道”直接打断对方,“本座意念降临,耗费着实不小,可不是让你在这里耽搁时间的,陈方庆的事就不用你管了,他的魂魄意志很快就要彻底湮灭,至于你,去那南陈的都城建康吧。”

    “遵命!”徐彦名哪里敢多言,先是领了命令,只是最后还是忍不住道:“但至尊之前不是不让弟子去往陈国吗……”

    “本座不让你去?”“楚争道”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错乱,但跟着就道:“让你去便去吧!”

    “是是是!”徐彦名哪敢多言,但想着原本的差事,怕被事后追究,就又道:“那齐国……”

    “楚争道”冷冷道:“齐国纷乱扭曲,早已经落入本座掌控!”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一言可为千家法!【为盟主无为无心无神加更】

    冥冥虚空,一根手指宛如擎天柱一样,庞大的有如通天之柱,笔直的压下来,将天空遮蔽了一大半!

    灰雾笼罩的天空,因此而摇晃起来,像是要被这一根指头直接捅穿了一般!

    不过,有一层一层的灰雾化作护罩,将这根手指给挡在外面。

    这般异象,梦泽各处皆能看到。

    不过那片桃源本就有禁制隔绝,里面的凡俗之人依旧岁月静好,并未有半点察觉,反倒是黑幡、狴犴等看着这般变化,有几分惴惴不安。

    “这等手段,怕是大神通啊!说不定是直达天道之法!陈小子这是又折腾出什么事来了?”

    感受着巨大手指的威势,黑幡惊魂未定。

    “梦泽中都能看到这巨指轮廓!这是差点就要将梦泽一并镇压啊!无怪乎我的本体和诸多化身,都难以动弹,根本就是被这一根手指给完全按住了!不光是肉身被按住了,就连念头、灵光、法力都被一并按住了!”

    陈错立于梦泽的大地上,抬头仰望着天空,感受着那股恐怖的威压。

    “我今长生久视,几个化身加在一起堪比归真,在人世中就算不敌世外,逃走总还是做得到的,但面对这根指头,竟连反应都来不及……”

    看着那跟巨大手指上不断渗透出来的奇异雾气,陈错已然猜到了出手之人的身份。

    “镜中人才与我谈及,那背后之人就已经察觉,更是悍然出手!果断!干脆!狠辣!若不是那面镜子相助,让我得以念入梦中,怕是情况危及!”

    明白了前因后果,陈错眉头紧锁。

    “不过,意志在梦泽中虽是不受压制了,但若不能将这根手指的威胁去除,本体和化身依旧不得自由!甚至真要被封镇起来!”

    咔嚓!

    转念间,那手指竟又落下几寸,令梦泽的天空生出几道裂痕!

    “没有时间犹豫了!”

    陈错当即脸色严肃。

    “这还只是第一次,就是这般威势,若是一次之后,再来第二次、第三次,就有的看了!”

    心中虽有担忧,但陈错很清楚,当务之急是抵挡住第一次袭击!

    于是他念头一动,梦泽中的身躯冲霄而起!冲破层层云雾直奔那巨大手指而去!

    “外界,本体与化身难以动弹,但在梦泽中,我尚有一拼之力!”

    嗡!

    忽的,一声嗡鸣响起,陈错停下身子,冥冥感应,知道再往前一步,便不得梦泽保护,要直面那根手指。

    “便在此处吧。”

    念头一转,黑白两色、五色神光、三火神通、聚厚万毒、纯净玄珠、森罗之念……轮番闪烁,在灰雾的加持下,衍生出无穷变化。

    盖因陈错并不清楚这根手指的底细,是以神通轮番显化,一一试探。

    但任凭神通狂轰滥炸,那根手指却毫发无损!

    不仅如此,仿佛是受到了刺激,巨指散发出阵阵涟漪,好似海浪冲击,拍打在梦泽之上,令这灰雾世界处处震颤!

    陈错心中一凛,情知局面不妙!

    一时间,梦泽天空光彩夺目,霞光阵阵,看的黑幡等心下感慨。

    看着看着,那黑幡咂咂嘴,一棒子打在化身黑猫的狴犴头上,然后道:“老夫竟觉得有几分过年的气氛。”

    话音刚落,就见一根心魂幡凌空凝聚,直接就被陈错挥手间舞动起来,要去收拢那根巨大的手指,但旋即这被复制出来的心魂幡就炸裂开来,化作飞灰!

    “呃……”

    黑幡一时语塞。

    “到底是赝品,比不得老夫这真品!”

    紧跟着,那黑猫一阵嚎叫,膨胀起来,浑身雷电汹涌,尽数都被陈错摄取过去,然后一下子抽在巨指之上!

    啪嗒!

    手指微微震颤!

    接着,心魂幡所化飞灰,竟在电光的牵引下,一点点的渗入了那根指头!

    轰隆!

    这根指头终于有了变化,竟是生出了一点裂痕!

    陈错当即停下动作,全身上下神光暴涨,紫星、铜人、九歌、醒木等依次显化。

    “聚!”

    陈错念头一催,两手用力一压,种种景象被他强行捏合在一起,成了一团扭曲光辉!

    啪!

    陈错的身躯竟是浮现裂痕,有星星点点的金色光点飘散下来!

    “我这些个道途枝芽,虽是分属一路,但到底各有所长,现在强行凝聚,彼此冲突,宛如炸弹!以我目前的道行,竟是压制不住!”

    但陈错没有丝毫动摇,已然有了决定。

    “既然长生无法驱动、驾驭,那就要更上一层!不过,我的道路太过驳杂,日后要慢慢归纳,去繁就简,返璞归真,方能真正踏足归真之境!在这之前,可先让化身凝聚道念,行走天下!”

    意念流转,那淮地宛如石塑一般的金莲化身,忽的震颤起来!

    “嗯?”

    边上,那“楚争道”正说着“齐国纷乱扭曲,早已经落入本座掌控”,忽然面露惊愕,骤然转头,就见漫天香火落下,径直融入了金莲化身!

    “怎么可能!?”

    这化身身子一抖,金光落下,一朵硕大金莲在他的脚下缓缓绽放开来!

    “此身,坐莲台,受香火,渡世人,揽诸事,居于上而制于下,一言可为千家法!”

    一团虚幻的金色身影,从化身上膨胀而起,只有一团模糊轮廓,尚未凝实,就迅速回缩,顺着一点联系,传入本尊,没入梦泽!

    梦泽中,陈错顿时精神大振,全身神光流转、劲力不绝,双手猛然闭合!

    那扭曲光辉被压在掌中,似一座高山般沉重,陈错竟有几分挪移不得!

    于是他法诀一转,勉强将扭曲光辉凝结成慧剑的形状,又运转玄功,以正阳一气赤光诀的法门,将之激射出去!

    嗖!

    虹光破空,直接刺入那道裂痕之中!

    咔嚓。

    碎裂声中,那指头震颤起来,裂痕蔓延,原本蕴藏其中的雾气竟弥漫出来,要朝着梦泽渗透!

    陈错见得这指头被彻底破防,于是将全部心神调动起来。

    “以物易物!换!”

    霎时间,那道刺入巨指的虹光一散,显露出一枚五铢钱来。

    那钱币绽放光辉,照耀巨指内外!

    整个梦泽都被剧烈的光芒笼罩。

    “老夫的眼睛!”

    黑幡摇晃起来,倒在地上。

    “不对啊,老夫哪来的眼睛!这是直接作用于意念之上的!”

    待得强光散去,梦泽之外的巨大手指不见了踪影,反而多了一名白衣陈错,赫然是他的白莲化身!

    齐鲁之地,泰山之巅。

    忽然风云变色,随后一根通天巨柱直落下来,直接插入山巅,贯穿山体!

第四百章 宫棋布局,诸星摇落【久违二合一!】

    “祸水东引?嫁祸泰山?你……你好大的胆子!”

    愕然之后,“楚争道”面露怒意,他看着陈错,眼中的怒火直接化作火星,被黑烟包裹着,就朝陈错冲击过去,竟是要渗入其心!

    “那陈方庆竟是摆脱了禁锢!”徐彦名看着这一幕,不由眯起眼睛,暗道:“不过,至尊出手……”

    这时,天上一道白光落下,正是那白莲人道化身,他口中说道:“人之目光,离体而存,此不合常理,当灭!”

    说话间,这白莲化身的周围光影扩张,瞬见与整个淮地的香火取得了联系!

    一道道香火烟气落入幻境,那似真似幻幻境渐渐泛光,最后化作一圈圈的洁白光辉!

    陈错心神一荡,立刻就感觉到这白莲化身的权柄神通急速膨胀,竟滋生出,可以镇压一切超凡、神通的想法!

    “这淮地以后便是我的基本盘,哪个化身来了,都能得到史诗加强……”

    念头落下,对面的“楚争道”却是嚎叫一声,在被白莲化身的光环笼罩之后,浑身上下忽然雾气蒸腾,一道道雾气飘荡出来!

    在半空中凝结成一张张面孔!

    陈错心领神会,于是白莲化身周身光辉大盛,尽数朝“楚争道”聚集过去!

    “人之心念,本在自我,外魔夺舍,有违常理!”

    “楚争道”挣扎着,忽的浑身一抖,汹涌雾气呼啸而出,竟朝陈错扑了过去!

    但白衣陈错的身后,金莲化身忽的捏动印诀,头后顿时佛光普照,万众香火凝聚手中,然后一把抓出!

    “众生皆空!”

    砰!

    那团雾气猛地炸裂开来,余波化作涟漪,荡漾四方。

    霎时间,陈错心神震荡,在冥冥联系之下,看到了一座高山景象!

    那徐彦名也是眼前一阵恍惚,可他根本顾不上探查,二话不说,化光便跑!

    轰隆隆!

    大地震颤,地动山摇!

    巨大的指头直落其中,刺穿山体!

    那层层山体中,不断有诸多泛光的阵图、纹路浮现,充斥着古老、腐朽的气息,跟着就都被这根指头碾碎!

    哗哗哗!

    这根指头一路深入,刺穿了山体,直往这座古老高山的深处前行!

    终于,一缕阴寒浮现,这根指头一下刺入漆黑,有小半截深入其中,终于是停了下来。

    外面。

    那高耸入云的泰山上落石滚滚,云海激荡,更有阵阵光芒绽放!

    轰隆!

    整个齐鲁大地都猛然下陷了几分!

    轰!

    随后,一道蒙蒙光辉从山中直冲而起,落入苍穹!

    咔嚓!咔嚓!咔嚓!

    天空上,忽有一道道裂痕浮现,随即就是无穷的细小符文,像是蚂蚁一样在裂痕周围攀爬,渗入其中!

    顿时,那些裂痕便缓缓的弥合。

    虚空中,一团浓郁的气运倏的激荡起来,一道一道,朝着四面八方激射出去!

    轰隆!

    阴司幽冥,灰暗天空。

    骤然!

    天空震荡,那灰暗的天上忽的泛起阵阵青光!

    然后,半截指头落下来,直接插入大地。

    灰白色大地立刻摇晃起来,将这大地上的鬼类、恶灵惊动,个个本能的畏惧、发抖!

    就连那条自幽冥尽头流出、贯穿了整个幽冥大地的漆黑河流,在这一刻都是浪头沸腾!

    分布于这条河流上的十座宫殿都被震动,那殿堂中沉睡着的一个个古老意志,竟有几分要惊醒的意思!

    霎时间,整个幽冥动荡起来,一道一道的裂痕充斥各处,无数细小的泡沫在各处浮现,就像是一场梦,即将被彻底撕裂!

    但下一刻,一道道声音,从此河各处升起——

    “请诸位至尊安眠!”

    “请诸位陛下安眠!”

    “请诸位君主安眠!”

    ……

    一声一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高亢,有的低沉,有的清亮,有的沙哑!

    隐约间,竟有人间百态之景象伴随着声音传递,呈现在诸多鬼物、灵体的心中!

    慢慢的,这幽冥各处的种种异象逐渐散去,重新恢复了平静,但其中众人一个个却都惊魂未定。

    黑河中央,宫殿之前,白发女子同样在扬声说着,与这幽冥各地的其他声音相合,待见得这幽冥天地重新恢复平静后,祂抬起头,看向那小半截手指。

    此刻,丝丝缕缕的雾气,正从手指上飘荡出来,但尚未扩散,就被一股寒风吹了回去。

    刺骨的寒气缠绕小半截手指,将之彻底冰封、重塑,最后成了小半截棍子。

    只是这棍子巨大无比,还捅破了天。

    “连泰山都有人敢动!莫非大争之世已经到了最为浓烈的时刻?”

    这般想着,白发女子一转头,又朝另一侧的天空看去。

    那天上,三条神龙在云雾中穿梭!

    每一条神龙实际上都巨大无比,若是细细去看,便能发现这些神龙的身躯上附着着山川河流,背上承载着十几座城池!

    不过,当下这三条神龙却是各有变化——

    一条,气势骤然衰落;

    一条,钻入了层层云雾;

    一条,骤然昂头,向着高空飞去!

    见着这一幕变化,白发女子沉吟片刻,道:“事已至此,各方皆有插手的迹象,那就必须早做准备,为了防止万一,须得提前落子……”

    这般想着,祂忽然一挥手,袖中飞出了黑白两气!

    这两气盘旋纠缠,一个显化出牛头模样,一个显露出马脸轮廓,赫然包裹着两道真灵!

    两气变化之间,逐渐凝结成两道魂魄,在白发女子面前拱手施礼。

    “你两人折损于陈方庆之手,那陈方庆虽是修士,却还沾染南国气运,这因果牵扯之下,未来当有一番演绎,自当小心,这既是危险,又是际遇,但这都是后话,你等此去,要抹除记忆,能有何等建树,还要看气运推动,去吧!”

    说罢,祂一挥手,那牛头、马面的真灵拱拱手,化风而去,跨越阴阳阻隔,从泰山中飞出,一路北去,然后分道扬镳,落入了河北的两户人家。

    霎时间,两户人家的景象,都浮现在白发女子的眼中——

    一个是个高大汉子,本在田间务农,忽然被人叫了回去。

    “老窦,快快回去,你家婆娘要生了!”

    另一个,则是在一座简陋的院子中,一个刘姓汉子正焦急的等在门外。

    见得两景,白发女子微微点头。

    同一时间。

    昆仑秘境,蟠桃林中。

    长发男子面露惊叹。

    “本以为他便是能够抵挡、躲避,也该是受创不小,未曾想,竟还有一招祸水东引,那东岳泰山乃是阴司门户,本身就牵扯重大,更因历代帝王封禅,早就承载了王朝气运,这伪齐建立之后,更是借泰山之力而镇压国运,却是被那世外之人戳破了!”

    他的双眼中星辰闪烁,脸上更是流露出一点感慨。

    “这一破,因果牵扯本就不小,伪齐的气运更要反噬,却都指向那世外之人,何况他强行违逆八十一年的法则,也免不了要受惩戒!凡此种种,纵然那人神通广大,这次也免不了要脱一层皮!”

    想到此处,他闭上眼睛,一道意念化作涟漪,传播出去。

    很快,就有一名粉嫩童子走来,拱拱手,道:“不知老爷因何事传唤弟子?弟子已然知道错了,甘愿受罚。”

    长发男子就笑道:“也好,那便去凡尘走一遭吧。”

    那小童一愣,跟着面露不舍之色,但最后还是拱手拜别。

    随后,长发男子一挥手,那童子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送走了小童,长发男子却一回头,看向了那块碧玉榜单,重新睁开了眼睛。

    “既然扶摇子开了个好头,吾亦无需客气了……”

    说完,他一招手,就有一副画卷从石亭中飞出,当空打开,画卷上却是一片空白,但慢慢的,就有墨迹浮现,勾勒线条,涂下色彩,化作一座山峰。

    一根巨指插在山峰上,表面已然凝结了一层薄冰,那冰层中更有阵阵雾气飘散,似乎要从其中渗透出来。

    “既已入瓮,那就不要再挣扎了!”

    长发男子说着,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支笔,笔尖直接点在山峰上,猛地一划!

    滋啦!

    破碎声中,山顶连同那根巨指皆炸开一道裂痕,汩汩雾气从中疯狂涌出,伴随着的,还有一股混乱的意志!

    透过这幅画卷,长发男子甚至能看到,那浓郁雾气中,隐藏着一张扭曲的面孔,正咆哮着、狂笑着要从里面冲出!

    但长发男子却是不慌不忙,笔尖一转,在画卷上画了一个圈,直接将那滂沱雾气给圈在里面,瞬间将之封禁,然后用笔尾一敲,砸到了山体之中,不见了踪影。

    “这山河社稷图,还是能镇住这道邪念一阵子的,但那人是第一个蹦出来的,这就将局势搅浑了,以后登台之人肯定是越来越多,所以只能拖延一时,无法一劳永逸,终究还是要速速行动,早日一统道门才行,不然这阻碍会越来越多。”

    “唔!”

    虚实间隙中,那道被层层雾气缠绕着的身影,忽然闷哼一声,跟着整个身躯骤然崩碎,雾气呼啸如浪头,一张张面孔在其中闪现。

    “陈方庆,竟敢驱了本座的分识!”

    虚实扭曲,雾气聚集,重新勾勒出一个轮廓,赫然是个壮硕的男子,脸色狰狞。

    “还有藏在昆仑中苟延残喘的丧家犬,竟敢趁机偷袭!”

    这人暴跳如雷,但身形刚刚凝聚,忽然就有一团偌大因果落下,强烈的冲击,直接就将这身躯再次撕裂!

    “莫怒。”

    忽的,一个清朗声音响起,伴随着这烟雾重新凝聚,却勾勒出一道纤细身影,透露出儒雅气息。

    “越是这般时候,越是要沉住气,此番本就是投石问路……”

    但话还未说完,那身影中居然再次冒出了一个头来,赫然是方才的狰狞面孔,这颗头颅怒吼起来:“你说的好听!本座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忽的,又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这具身躯之内传出:“年轻人,见识的太少了,也对,这里面的水太深,你们啊,把持不住。”

    话音落下,虚实交汇之处,忽有轻响传来。

    那苍老之声就道:“来了!”

    “什么来了?”狰狞面孔问着,旋即就见得一根根漆黑锁链,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

    这锁链穿越了虚实,既是真实存在,又是念中虚像,更有无数细小的、有如蚂蚁一般的符文缠绕其上,破开层层雾气,就往那人身上缠绕过去!

    “好胆!”狰狞面孔冷笑一声,正要出手,却忽的惨叫一声,跌落下来——这颗头颅,竟是被自己的双手生生撕扯下来,然后便丢了出去!

    “尔等疯了不成!”他咆哮着,从虚实缝隙,朝着真实跌落过去。

    跟着就听那苍老之声道:“那黑衣道人道行高深,言出法随,吾既破了这规矩,难免要受惩戒,延时积累之下,有段时间难以联络凡尘,总要留点后手,便让混世魔王去世上走一遭吧……”

    说话间,这身躯已然被一根根漆黑锁链缠住了全身,直接封镇!

    “嗯?”

    楚争道重新睁开了眼睛,旋即就惨叫起来,竟是感到头疼欲裂,仿佛有无数头骏马在脑袋里踏过了一般!

    更要命的是,这记忆中存着一片空白,以至于他连自己为何在此,方才发生了什么,都记得有些模糊。

    于是,楚争道捂住脑袋,努力收拢心念,好不容易将散乱心绪重新稳固下来,然后就看到了眼前的徐彦名。

    “师尊,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微微定下心来,楚争道更是感四肢沉重,像是挂着铅一样!

    “你莫要多言,”徐彦名苦笑一声,指了指前方,“为师已经答应了君侯,要去他府上坐坐。”

    “君侯?陈方庆?”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楚争道总算是回想起之前的景象,“师尊你……”

    楚争道一句话还没说完,随着目光一转,接下来的就卡在了嗓子眼。

    在他视线的尽头,一白一金两道身影凌空而立。

    “怎的有两个陈方庆?”

    惊讶过后,楚争道彻底无奈了,方才那一个就已是难以抵挡,现在居然又多了一个,那自是什么念想都没了。

    “师尊,你还不如就让我被那聂峥嵘封着,至少姓聂的,比这姓陈的,要好相与一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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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得道介绍:
陈错来到了南北朝的陈朝,成了一位宗室,本以为该走的是历史路线,没想到画风突然就不对了。
“又是炼气修真,又是香火功德的,那说不得,咱也只能先求个长生得道了。”
这正是——
柳荫边,松影下,竖起脊梁诸缘罢;
锁心猿,擒意马,明月清风只说长生话。
又云:
天道幽且远,鬼神茫昧然。
日昃之离,眚于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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