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断判官笔,裂命理簿!
“好个孽畜!”
看着猿猴挟着诸般兵器攻伐过来,马面勃然大怒!
方才若不是他见机得快,差点让这猴头潜入幽冥,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如何能不怒?
怒火中烧,他便再次挥动了判官笔,手中的手札瞬间打开,全身法力灌注其中!
“命里有时自然有,命中无时求不得!今日,你陈方庆违逆阴司律法,扰乱人间纲常,按律该削去五十年道行!敕!”
随着他这一笔落下,周围的黑白之气更加汹涌澎湃!
“削!”
霎时间,黑白雾气中,竟是显露出一柄闸刀,直接朝着陈错的头上落下!
马面奋笔直书,笔尖划过纸张,在上面写下一句——
“依阴司律令,削五十年道行!行刑!”
“威~~武~~”
虚空中,传出阵阵声响,响彻众人之耳!
那黑白之气混杂着道道阴雷,朝金莲化身与那头暴猿呼啸而去!
冥冥之中,一股滂沱之力降临,仿佛无形之绳索,要将陈错整个人捆起来,但不等这无形之力真正落下来,暴猿却已是将一只手上的兵器扔掉,然后一把抓住头箍,直接扔了出去!
那头箍一涨,转眼就化作一个巨大的光环,闪烁着斑斓色彩,宛如侵染了五彩墨汁,凌空一转,就生出层层吸扯力,竟顺着一股奇异联系,直接将那黑白之气给收拢过去,凝聚其中!
“唔!”
马面脸色骤然一变,闷哼一声,七窍中皆有黑光溢出,气势跌落!
牛头见着这一幕面色亦有变化,旋即一咬牙,从袖中拿出了一根白幡。
金莲化身见状,摇摇头,道:“你等突然造访,一句客气话都没有,就直接出手,先要代人立诺毁我根基,又要用这生死之气削我道行,我这修行一共都还没五十年,要是被你们削了去,这怕是直接被削回娘胎了,如今吃了亏,竟还不愿意罢休,既然如此,那我无需客气……”
说话间,涟漪过后的裂痕中,又有几道光辉飞了出来,环绕在这具化身周围——
一点紫光悬于头顶,铜人虚影呈于背后,左手手指上一枚五铢钱转动,右手捧着一本九歌注解。
嗡!
这诸多景象一显露,整个客栈剧烈震动,像是被狂风吹过一样,在这牛头马面二人抵达之后,就充斥周遭的黑白两色被一扫而空!
那些凝于原地的众人在这瞬间,一个个都是浑身一抖,接着大汗淋漓,彻底醒来,亦挣脱了束缚。
紧跟着,众人便四散开来,场面立刻混乱起来。
这个时候,就看出每个人的胆魄高下了,有的人见这情景,不顾一切的就朝着屋外逃了出去,而有的人即使心中惊恐,却还是待在原地,想要看清局面。
甚至还有人在惊恐的同时,眼中却又露出了异样光彩!
“这生死阴阳之阵,竟是被破开了……”
屋外,奔逃的人群中,有两人逆流而行,正是那一僧一道,他们看着前方景象,感受着微风中带来的丝丝凉气,发出了感慨。
那道人更是抬手一抓,将一缕黑气给捞取过来,面色凝重起来!
“没想到先前已那般重视了,竟还是低估了扶摇子!”
轰隆!
话音落下,狂暴的气流伴随着阵阵蒸汽,直接从屋舍中爆发出来,将那门窗直接吹得粉碎,整个三层楼阁都摇晃崩溃,最底下的一层直接化作粉末!
但这一楼固然崩塌,但二楼三楼却是生生悬浮,将底层空处。
金莲化身缓步前行,周身环绕诸多光影。
“阿弥陀佛!”不远处,一直面带笑容的僧人倏的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陈错头上的那颗紫色星辰,“紫薇……帝星?”
“情况不对!速退!”
已然不存在的一楼中,牛头看着陈错右手中的那本书册,脸色狂变,随即将手中的白幡画了个圆圈,顿时黑白流转,将四方香火牵引过来,凝聚成一扇门户,骤然洞开!
内里漆黑,看不到分毫,却有阵阵寒气冒出。
“真要退?”马面也看向那本书册,面带不甘,“这陈方庆本是罪人,如今不仅不认罪,甚至还抗捕,放任他……”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问过我没有?”陈错摇摇头,失笑道:“见弱则横,见衰则走,你们到底是做什么来了?还说不是欺软怕硬?留下来吧!”
话落,他右手书册飞起来,祭神之歌缥缈而至!
“神降!”
霎时间,那凝成门户直接溃散。
“你莫嚣张!”马面见状,索性不退,一挥手中判官笔,又在那手札中写下一句,“律令,禁锢此人!”
顿时,周遭滂沱之力再临,朝陈错压了过去!
陈错一点额头,头上紫星摇晃。
轰轰轰!
整个淮南竟是摇晃起来,一道道紫气落下,直接将那滂沱之力冲散!
余势不减,直接将那马面冲击的倒飞出去!
“果然是乱!”马面咬牙切齿,“此人果是乱命之人!若是不除……”
“吼!”
他话音未落,却见暴猿咆哮而起,又有铜人落下,与之合二为一!
猿猴瞬间通体黄铜之色,脖子上又钻出两个脑袋,背上生出两对手臂,各持兵器!
铜身铁骨,三头六臂!
马面大惊失色,心中警兆暴起,便要施展神通阻挡,却见得一根黑幡从涟漪裂缝中飞出,在那猴头身上一扫,有几个名字落下。
“变!变!变!”
这暴猿凌空一转,瞬间缩小,往前面一冲,速度陡然提升,转眼就到了马面跟前,舒展猿臂,直接抓住了那马面的判官笔与手札!
它龇牙咧嘴,用力一捏!
咔嚓!
“不好!律令笔!命理簿!”
那笔杆子一下子断裂,而手札则是四分五裂,而后两物“嘭”的一声,化作阴阳两气,消弭无形!
“啊啊啊!”
马面嚎叫起来,浑身燃烧怒火,瞬间化作一头庞大的马兽!
马,怒也,武也!
这马面瞬间显现原型,竟是阴间的怒火、武念凝聚而成!
但在这一刻,这些怒火反噬起来,要灼烧他的本源!
“唉!”牛头看着这一幕,叹息起来,方才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他哪里反应的过来,如今只得叹息,将手中白幡一抛,手捏印诀,“阴阳周转,生死易位,走也!”
那白幡一下子散开,白纱铺天盖地的涌出,将牛头马面笼起,两者竟是慢慢化作虚无。
“陈方庆,你今日虽然棋高一着,但莫要得意,我等来此,原本只是惩戒,但你却冥顽不灵,抗拒阴司,如此一来,下次就不是我等来此,而是十殿……”
“别下次。”陈错轻笑一声,手指一弹,五铢钱凌空旋转,“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今日我以玄珠一枚,与尔等交易,将那白幡换来!”
以物易物!
话音落下,白纱骤然一收,将牛头马面重新吐出来。
他们两人满脸的诧异与迷茫,看着陈错一把抓住了白纱,重新凝成白幡。
接着,一枚满是裂痕的玄珠出现在二人头上。
轰隆!
玄珠炸裂!
凶猛如海啸的纯白火焰,瞬间吞没了两人身躯!
第三百七十二章 白焰扬鬼影,命数不足凭【正统二合一】
“啊啊啊!”
火焰中,传出惨呼。
但马上,黑白之气汹涌而出,包裹着两人就要脱离出去。
却见陈错捏动印诀,旋即紫星摇晃、铜人摆手,若有若无的祭神之歌传递过来,直接将两个使者重新砸了下去!
马面嚎叫起来:“好你个陈方庆,竟敢灼烧吾等道行修为!你这是罪上加罪!阴德衰败之下,不仅要波及南朝国运,甚至连你的师门都要被牵扯!”
陈错听到后面,微微眯眼,眼缝中闪烁着寒芒。
牛头也道:“陈方庆,速速住手!你太华山本就气运衰退,若因为你的胡作非为,再被阴司记上一笔,不说旁的,就说你那福薄的师父,都要有劫难降临!你这是要不尊不孝吗?”
“私自定罪,何人给了你们这个权力?”陈错面无笑意,眼中寒芒刺眼,“北地沦陷的时候不见出手,外神入侵的时候不见现身,天下大乱的时候不见疏导,对我一人却是上纲上线!当真是肆无忌惮!对你们这等人,越是妥协,越是助涨气焰!”
说完,他猛然一抓,一股股意念融入火焰,整个化身又透明了几分,越发虚幻!
轰隆!
火焰冲天!
这火焰寂静无声,亦无什么热浪散发。
“连我都对付不了,还想着加害吾师?”陈错看着那跳动的火焰,神色平静。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让他们心中毛骨悚然,就见着两个阴司使者,居然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瞬间化作虚无!
两点真灵直接归于幽冥。
“这是什么火,竟然这般厉害!方才那两个,看着也是神通广大之人,居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湮灭了?这就是仙家手段?就是仙人神通?”
人群中,那英俊小生颤颤巍巍的看着,忍不住低语。
不过,他的话刚一出口,旁边的威严老者就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道:“玉面孟尝,慎言啊,小心祸从口出,你等江湖之人,无论在武林中威望如何、势力多大,在仙人面前,与那寻常百姓并无区别,妄加议论,可能是取祸之道啊,毕竟咱们留在这里,本身就犯忌讳了,更是见到、听到了这些,日后怕是还有牵扯……”
“多谢阁老提醒……”英俊小生拱手为谢,随后小心的观察着前方景象。
看着那悬空的楼阁,许多人如他一般诚惶诚恐。
对于他们这些武林中人来说,这仙家门人都是神话传说,现在突然出现在眼前,是又惶恐、又兴奋、又畏惧,以至于进退失措,不知所言。
相比之下,正在缓缓走来的僧道两人就要从容很多,虽然他们眼中也都充斥着惊讶,但至少没有一惊一乍,更能出言品评。
那道人感慨着:“这是最为纯净的香火,几乎未受过沾染、侵蚀,又有诸多神通加持,而那阴司的使者,先是被破了神通,反噬己身,又失了威势,落入下风,连阴司位格都因此蒙尘,此消彼长之下,被这火焰一烧,其形居然就灭了!”
僧人则道:“这位陈施主先前的种种神通手段,着实是匪夷所思!就是贫僧,都只能看出一点,便是那书册之法,与吾佛的佛国之法近似,如此说来,这位该是有缘之人啊,正当结交!”
“什么都与你佛门有缘?”道人冷笑一声,斜眼一瞅,“这位可已经是太华山的入室弟子,位列长生,看方才的情景,怕是都触摸到归真边缘了,你们佛门盛得下这尊大佛?”
僧人笑容恢复,道:“佛门广大,可纳五湖四海,并无门户之念,只要皈依,便可求佛,如陈施主这等人物,不该被局限于一家一派,该是造福天下宗门,否则反而会限制了成就!”
“狼子野心!扶摇子道门之菁英,大劫之关键,既入仙门,便是定数,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说了这一句,道人迈步前行,但忽然又停下了脚步,再次朝着那团洁白火焰看去。
僧人也是心有所感,同样投注目光。
就见那灼烧了牛头马面的白色火焰已然沾染了些许黑白之气,慢慢收缩。
“嗯?”陈错心念一动,一招手,那火焰一震之下,便迅速内缩,最后凝结成两团黑白火焰,跳动不休。
灵识扩展,陈错竟从这火焰中,品味出浓郁的生机与气运!
“福禄寿之火!”
一个声音从边上传来,那道人甩动大袖,缓缓走来,一边走,还一边说着:“这火焰,其中蕴含着寿元、福德、禄运,寻常人得之,只要能够炼化,可以增福添寿,甚至青云直上、财源广进!”
陈错顺势看了过去。
那道人停下脚步,拱拱手道:“在下福德宗段长久,见过道友。”
“原来是终南山的道友。”陈错顺势回礼,旋即又朝那紧随而来的僧人看去。
这两人的气息,他之前就已察觉,加上二人并未刻意收敛、隐匿,所以陈错能感应得到,这一僧一道都是长生之人,为踏足了第三步的修士!
不过,这僧道有别,这两人何以走到一起,不免让人奇怪。
他正思量着,那僧人也过来,哈哈一笑,道:“见过施主,贫僧乃是莲华寺的法灯,是察觉到此处纷争,关系到日后天下之局,因而特地来此一会。”
说完,他也不停顿,又指着那两团火,道:“阴司鬼修,轻易不能踏足阳间,本身如同修士的阴魂念头一样,一遇到强风烈日就受损伤,需有这福禄寿之火护身,方能履足人世,如刚才那两个鬼差,领着阴司差事,得了官职权柄,便如神灵一般,可以踏足红尘,其本体固然被施主泯灭,但这护体的福禄寿之火却留了下来。”
道人也道:“这可是好东西,道友若能炼化,好处无穷。”
陈错朝那两团火看了看,思及牛头马面最后之言,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一挥袖,就将那两团火收了回来,心中则是盘算起来。
今日这阴司二人找上门来,本身就没有善了的可能,现在既然做了,那也无需瞻前顾后,只是接下来这阴司若继续找上门来,还是得有一番计较。
“不过,人世自有其极限,最多承载归真修士,超出这个界限,那就要飞升世外,所以神通再高,只要来到人世,就有个天花板,而我有灰雾等底牌在,短时间足以施展出归真层次的力量,待得几具化身各自奠定道念,******相诸多,就是阴司再有使者过来,也足以周旋一二。”
这般想着,他心中一动,那五铢钱、九歌注解、多手铜人、紫光星辰重新落下来,融入金莲化身!
“嗷呜!”
倒是那头暴猿咆哮一声,满脸警惕的看了过来,可等陈错一招手,这猿猴立刻捂着脑袋,跟着一跃而起,一样融入了化身!
轰隆!
这化身的身躯重新凝实,更是分化出一缕虹光,挟着自身的念头、意志,灌注到其中一团黑白火焰中,一点神通衍生,竟是源于脸谱恶鬼的黑白人间。
就见黑白两道光辉,从他的体内迸射出来,转眼就扫过周边。
吃够了黑白之气大亏的众人,见得这黑白之光,就勃然色变,甚至下意识的逃遁、躲闪,结果却发现,黑白掠过自身之后,自身并无异样。
但旋即大地震颤,粉尘升腾,竟是重新凝聚成桌椅墙壁,呼吸间的功夫,那客栈一楼居然重新恢复。
轰隆!
悬浮着的二楼、三楼落下,震颤声中,连接处有木屑洒落。
屋里屋外之人看得目瞪口呆!
但跟着,陈错又是一挥手,这屋子里留下来的众人眼中一花,竟是瞬间到了屋外。
“我等出来了?”
“这就出来了?我方才冒着生命危险待在里面,就是为了沾一点仙气,眼看着都要打完了,都没来得及去磕个头!”
“你这是什么心思,还想占仙人便宜?就是因为有你这等人、这等想法,咱们才会被仙人斥出!唉,真是倒了霉了!想我资质超群,遇到如此仙缘,理应被仙人摸摸头,给点祝福之类的。”
“艹,你这才是想占便宜吧?”
“别光说啊,你倒是回去磕头啊,又没走远。”
……
众人先是叹息,继而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别管嘴上说的多好,愣是没有一个人敢迈步重归,看那模样,生恐自己违逆仙人之意。
不远处。
“阴司使者,竟不能敌他一具化身?我还是低估他了,若是其人本尊来此,我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至元子立于一座屋顶上,看着那重新恢复的三层楼阁,表情阴晴不定。
“不过,一场大战过后,他这具化身该是陷入虚弱了,只是这化身就是再弱,战而胜之也无意义!而且看今日这情况,连阴司都奈何他不得,说不得也是个气运之子,还不同于凡俗王朝的那几个,是个修了神通的……”
这般想着,至元子眉头紧锁,心念急转。
“必须要谨慎对待!而且,须得寻得援手,只是如今天下变局,圣教偏又青黄不接,这淮南地界又有谁人能为帮手?”
与此同时。
啪啪啪!
客栈楼梯之上,那青衣男子抬手鼓掌,缓缓走了下来。
其人眼中,有一点迷雾一闪即逝。
他一边走着,一边说着:“当真是一场精彩的斗法,让敖某大开眼界!这一趟中土到底没有白来,也唯有和君侯这般人论一番道,才能圆满,希望,你不会让敖某人失望!”
说话间,他微微停步,居高临下的看着陈错,立刻就有一股狂霸的威势落下,笼罩周遭!
咔嚓!
那刚刚恢复过来的桌椅,竟有许多承受不住这股压力,表面炸出一道道裂痕!
“口气倒是不小!”
摆脱了禁锢的张竞北眉头一皱,上前一步:“刚才那牛头马脸在的时候,怎的不见得你出手?”
青衣男子眉头一皱。
“呵呵。”
但他马上轻笑一声,也不和张竞北纠缠,依旧看着陈错,道:“我来中土,本就想领教中土仙门的手段,阁下神通惊人,自然要与你切磋一二,不过你今日一场大战下来,虚弱了很多,你若是想修养一两日,那也是成的,若是觉得还有几分余力,那……”
陈错摇摇头,眼中金光一闪,已然看出此人跟脚,就打断道:“你既姓敖,口称中土,想来是自海上而来,我听说这龙族居于东海深处,为上古遗脉……”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面露傲然之色,正要开口……
岂料陈错接着就道:“我当初在大河中,差点就打杀了一个姓敖的,不知是你的同辈还是长辈。对了,既然碰见了你,我便问一句,你们东海之中,可有一根棒子?”
青衣男子脸上笑容消失,一挥手,打开了一把折扇,淡淡道:“口舌之快,算不得神通,那阴司固然强横,但若说刚才两人,便是我来出手,也未必就拿不下,无非是顾忌阴司势大罢了……”
他话未说完,就见陈错抬手一指。
嗡!
上方,暴猿越出的裂缝正在收缩,但被陈错这么一指,微微一颤,就有一灰雾缠绕的玄珠落下,径直没入金莲化身。
这化身立刻霍霍生辉,有气血之色流转!
轰!
顿时,威压扩散开来,将青衣男子的一点威势驱散,后者顿时眼神微变,郑重了几分。
紧跟着,金莲化身抬头看了一眼,见裂痕将要消弭,便一抬手,将手中白幡扔了过去。
“这东西还是得好生收起来的,也不知是否损毁……”
一转头,见那青衣男子眼神锐利,正要说话。
陈错叹了口气,道:“也不知你来此作甚,但我着实不愿在此耽搁了,毕竟还有正事要做。”
说着,他目光一转,朝着将军府看了过去。
在他视线的尽头,忽有血光盘踞在将军府上空!
“那陈方庆果然是个大变数!”
灰暗天地、漆黑河流,有恢弘大殿伫立其中。
那大殿门前,有一白发女子站着,阴风吹来,衣袍猎猎。
她看着两点真灵落下,露出沉思之色。
“陈方庆是陈国宗室,牵连南朝气运,命数早定,生死簿上有记载,该于十几年后兵败身死!若不尽快让他的命数归于原本脉络,恐有全局错乱之危!”
“吼……”
女子正想着,忽有吼声自远处传来,顺着声音看去,能见得三条神龙在苍穹深处撕扯……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一隅纷争藏正道【二合一】
见得这般景象,陈错也不多言,对着面前几人道:“我此来淮阴,本就有事,阴司事情既了,便先行告辞了。”
青衣青年见状还要再说什么。
结果那道人段长久却先一步道:“道友与南康郡王乃血亲兄弟,旁人如何能阻你与他相见?贫道此来虽有要事,但总要等道友兄弟相见后,再论其他。”
这话一说,莫说是青衣男子,连那僧人都只能笑着点头,只是其人目光一闪,明显另有打算。
陈错则拱拱手,一步迈出,已经到了将军府的门前。
前面,站着一名道人。
他寸步不让,说道:“君侯,吾等圣教所行之事,其实是利人利己,你莫要因为听了仙门的偏见之言,就阻挡吾等行事,须知,吾等之所以站在此处,其实是看好大陈!是认为陈国,可为天下之主!”
正是那至元子。
“城中异象连连,该是那陈方庆与人斗法所致,虽有至元子的批语,但凡事不可皆信他人,再加上我心绪不宁,该是心血预感,是以还是要先做个保险的。”
将军府中,景华年一边想着,一边推开了后宅的大门。
在他的手上,端着一杯酒。
一杯血色的酒。
“道长来了。”
屋子里,陈方泰从床上做起来,将身边两个身材曼妙、轻纱缠身的清纯女子推开,便不着片褛的站起身来,毫不避讳的笑道:“怎的这个时候来了?”
景华年刚才才拜别了这位南康郡王,结果这一转头就又跑了回来。
但他同样面无异色,就道:“匆匆又来,扰了王上的雅致,贫道之罪也!”
陈方泰在几个婢女的服侍下,套上了长袍,就身一裹,顺势便坐在边上的椅子上,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道长哪有什么罪过,匆忙再来,必有要事,请坐。”
说罢,他的目光落到了景华年手中的酒杯上,嘴上则道:“和我那二弟有关?”
“王上料事如神!”景华年没有坐下,而是上前两步,将那杯酒递了过去,“临汝县侯在这淮阴城中招惹了修行中人,斗法波及全城,想来王上方才也感觉到了,城中几次震颤,动静不小……”
陈方泰听到这,摇头失笑,道:“忙于他事,倒是没注意到这城动,还以为是床动。”
“……”
景华年一时无语,但到底是经验丰富,马上就调整心情,道:“王上虽未察觉,但此非小事。”
“当然不是小事!他过去老实本分,谨慎为人,我说往东,不敢往西,如今既来了此处,不先来拜见我,却要与人争斗,这是性子野了,不把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说不定真有了他心,觉得我镇不住他了。”陈方泰说到这里,指着酒杯,“这杯酒,就是道长先前提到的万民心血吧?”
“不错!此乃万民祭天大大阵的精华结晶,博而纯酿,比之美酒还要美妙几分,因内蕴天成,是以无香味外溢,可一旦饮下,美妙自知!”景华年说着,正色道:“一旦饮下这水,顷刻便得这淮泗之地的民心,而有了民心加持,王朝气运自然降临,不仅奠定王霸根基,更能一步登天,得道成仙!”
“得道成仙!”陈方泰的眼睛亮了起来,其中满是贪欲,却还问了一句,“道长先前说过,时辰不到,不到奠基之时,那现在可是到了时候?”
“也不到时候,但临汝县侯来了,总要有所变通,省得节外生枝,毕竟,王上之命数,便是要乱世称雄!”话说到这里,景华年见得陈方泰微微皱眉。
陈方泰多少经历过官场沉浮,闻言就问:“可是,代价是什么?”
景华年知其忧虑,道:“提前饮之,一时不能尽其全功,但日后可慢慢修整,依旧还能圆满。”
他见陈方泰眼中的贪欲越发浓烈,就继续道:“世道已经乱了,王上若不尽早神通傍身,将来遇到了危机,可能就晚了,这也是贫道见得临汝县侯到来,便拿出这杯酒的缘由所在。”
“原来如此。”陈方泰接过酒杯,仔细的观察着酒杯,心中蠢蠢欲动,虽然知道提前饮用,该有隐患,加上多年以来,也隐隐察觉这道人有心利用自己,但这心里却是根本抑制不住贪欲!
几眼过后,这陈方泰仿佛被摄了魂一般,盯着猩红酒水,竟露出了迷醉之色,慢慢的举起了杯子。
景华年面带笑容,眼睛里流露出期待之色。
四周的土地微微震颤起来。
地脉深处,有汩汩鲜血流淌,透露出浓郁的血腥气息,更有种种厮吼、哀鸣不断从中传出!
“快喝吧,快喝吧……”
景华年眼中的期待之色越发浓郁,连身上那一股子出尘的仙气,都因此消散了不少。
眼看着,这酒杯已经到了陈方泰的唇边。
这个时候。
“我若是你,来历不明的东西,是不会乱喝的。”
陈错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偏有一股穿透力,能刺穿心念,让陈方泰清醒了几分,后者眼中的迷醉之色消退,后者本能的皱起了眉头。
“二弟,你既来了,怎的……”
他顺势放下手,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入目的正是陈错踏空而来的身影,在其人身后,还有一个浑身闪烁着法术光辉的道人。
心有震撼,陈方泰深吸了一口气,这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旁边,景华年眼里流露出几分怒意,但旋即敛去,一转身,看向了来者,神色平静。
只一眼,他就看出来,自己倚为后盾的至元子,该是施展了术法神通想要阻拦那陈方庆,却未成功。
心里想着,他还是第一时间行礼,道:“见过临汝县侯,贫道有礼了,久仰大名了。”
“该是算计了很久才对。”陈错看了他一眼,但目光并未停顿,就落到了陈方泰身上。
在陈方庆残留的记忆碎片中,是有着陈方泰的音容相貌的,但终是隔着一层,所以这还是陈错第一次亲眼见到此人。
在这之前,在陈方庆的记忆里,是个典型的宗室败类,将史书上那些皇亲国戚能做的混账事,都付之于行动。
但等真正见到的时候,陈错也不得不承认,至少这陈方泰有着一副好皮囊,不说英俊潇洒,但出身王室的贵气,久居高位的雍容,配合着自小练拳打熬的身子骨,一直以来更是养尊处优,所以皮肤白皙,任谁看了,都要道一句一表人才。
“难怪陈国前后几任皇帝,明明都知道了陈方泰的所作所为,还是对他信任有加,又在其人不断搞砸差事后,还继续委以重任。这血脉联系固然是主要原因,这一副好皮囊,怕也是加分不少。”
这般想着,陈错的目光慢慢集中到了那杯酒上,眯起眼睛。
周遭的土地微微震颤起来。
陈方泰顿时心头一紧。
本来,见陈错对自己无过去那般尊崇,他心里就有不快,这会再见对方盯上了自己手上的杯子,心底竟然生出厌恶来。
多年以来,被景华年等道人灌输的种种说辞,不由浮上他的心头——
“莫非他真个觊觎我的东西?不光惦记着我的权柄、爵位,更对我的仙家福缘也有争夺之心?他这修行之机会,原本真的是我的?”
这般一想,陈方泰自是警惕和恼怒,将心中震撼冲散,开口道:“方庆,你这态度,未免有些不敬,我是你的兄长,你就是修道有成了,可这人伦纲常、尊卑远近还能给修了去?”
陈错闻言收回目光,笑道:“别担心,你手中这东西,比之毒药还要烈上几分,我既求自身之道,是碰都不会碰的,至于所谓的尊卑,就不用提了。”
他的话语中蕴含着某种韵律,传入陈方泰的心中,震荡其精神。
“你这话什么意思?”陈方泰心头一震,眼睛又清明几分,品味出不同寻常的意思来,下意识的瞅了景华年一眼。
说到底,两人也是兄弟,几年不见虽有生疏,但被陈错以言语冲击心灵,不免疑神疑鬼起来。
陈错见之,更直言道:“这般心思不定,连第一步都未必能成,若是贸然饮下此水,被沾染了心念,污染了心智,日后难免沦为傀儡。”
“放肆!怎么跟兄长说话的?”陈方泰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你把话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君侯,此言差矣。”
这时候,景华年终于是开口了:“怕是有什么误会。”
“道长,你先莫言。”陈方泰脸色阴沉,只是盯着陈错,“你让他说!”
景华年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你既然问了,我自然是要说的,”陈错则依旧笑道:“原本我还在疑惑,为何这淮南之地会被各方盯着。等来到这府邸中,才算是明白……”
他踩了踩脚下的青石板。
“是因为纷争。”
“纷争?”
陈错点点头,说道:“眼下,这中土有两处大纷争,一处,是那齐周交战的河东一线;而另一处,就是这齐陈鏖战的淮泗之地了,而比起正陷焦灼的河东,这淮南纷争却已经是告一段落了。”
陈方泰嗤笑道:“齐国两线作战,本就自顾不暇,而咱们大陈上承正统,这淮南本就算是咱们大陈的故地,那齐主见事不可为,自然也就老实了,但和你先前那番话,又有什么关联?难道你还想教我兵争之法?你看过几本兵书,带过几次兵?”
陈错摇摇头,道:“纷争厮杀,乃是大争,是大凶,是百姓之噩,是王朝之殇,但也是王侯将相的登天梯和断头台,这天下大势的变动,往往都是从一个个纷争中开始的,杀戮、奔逃、凄苦,尽数都融入这纷争之地,沉淀在你我脚下,所以才会被人惦记!”
顿了顿,他看向至元子、景华年两个道人,正色道:“此处,是世之缩影,更能见得日后趋势,牵扯齐陈兴衰消长,所以他们才这般看重此处!”
陈方泰听得似懂非懂,却也感到不对劲了。
陈错这时游目四望,道:“这将军府上血光越发浓郁,是有人要将你的气运拉扯出来,作为修行之资,你这是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你!”陈方泰表情阴晴不定,可见这陈错眼中宛如星辰一般的景象,不免将信将疑,看向景华年。
景华年不慌不忙,淡然道:“陈方泰为南陈之郡王,与国一体,陈国若灭,我等将气运与之相连,一样也要衰颓!正是因为看好陈国,期待陈国能一鼓作气,恢复汉家天下,如此吾等亦可借此登堂入室,重现上古辉煌!”
陈错笑道:“没想到你们这么看好陈国。若真像你们说的那样,一旦陈国败亡,这气运相连之下,自己也要被牵连,确实是压了重注,但若是论血脉远近,南康王这一脉终究是远系,你等为何要在陈方泰身上耗费精力?这前前后后可是耗费了几年时光。”
“和圣教千年沉沦比起来,区区几年时间,又算得了什么?”景华年神色如常,“圣教造化为本,天地正道,本该彰于天下,如今却不得不东躲西藏,暗中行事,究其根本,无非是‘成王败寇’这四个字,但先人虽败却不绝传承,总好过被腾笼换鸟了的元始道,君侯,你修行本不是修真之道,又是陈国宗室,你我本不该为敌。”
陈错指了指周围,“你我修行之辈,身有神通,到高深处,甚至能翻江倒海,但归根到底只是两个人。仙门也好,造化道也罢,又或是那佛门,这修士加起来能有几十人?几百人?比之天下之人如何?他们还未发话呢,为何你等就要匆匆结论?”
他见对方神色变化,就道:“行了,冠冕堂皇的一套、利益牵扯的说辞先收起来,我只问你一句,这天下一统,对你,对造化道,对仙门,对那佛门,乃至对海外散修,都有什么好处,为何他们上杆子的要掺和?”
景华年眉头皱起,却不回答。
但一个声音却从陈错身后传来——
“阿弥陀佛,这扶龙庭,自是为了定正统,有了正统,方可传法天下!争窥道之机!”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太清为源,藏于间隙!
“法灯和尚。”
陈错一转头,就看到了来人,正是那一僧一道——道人段长久也随之而来。
二人亦从空中落下,立于院中。
“施主莫怪,”法灯和尚说了话后,双手合十,一副致歉的模样,“贫僧等人虽不能拦着你们兄弟相见,但亦不意味着,吾等便不能过来一观,毕竟这造化道的道友想要做的,其实是波及过去未来、天上天下的大事,不可不察!”
陈方泰的脸色越发精彩,若是按着他的想法,这明显是两个仙门修士,那是要拉拢、优待的,换成其他时候,那第一时间就要过去礼贤下士,可现在这两人对自己那不听话的二弟这般熟悉,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问候了。
“哦?”陈错则不以为怪,像是早就预料到两人回来,甚至还放开灵识,感应了片刻,却不见那青衣男子的身影,倒是有些意外。
不过,意外过后,陈错却是好整以暇,看着这院中的几人,笑着问道:“人既然也来的差不多了,而且此处亦聚集了三家门人,光是长生就有三位,哦,算上我该是四个,不如打开车窗说亮话,所谓的窥道之机,代表着什么?”
说到这,他想到了那广袤大地上的七棵道树。
那法灯和尚则笑道:“施主肯定是意识到了,吾佛门也好,仙门也罢,又或是造化道的修士,甚至是幽冥阴司,都或多或少的掺和到了这天下大势中,表露出想让一方王朝统一天下的意思。这天下一统,对天下百姓有着大利,对各宗各派而言,也是机遇,尤其是在这八十一年里尤其如此,所以,各方都坐不住了,而这一切的根源,其实在十几年前,在太清之难,而这太清之难,正是起于淮泗之地!”
“八十一年,上下断绝!咱们东瀛一脉,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否则,这时机一过,怕是再无机会重归中土、截取正统之名了!”
另一边,还是那座客栈中,青衣男子回到房间,立刻拿出一张传讯符,将所见所闻传了出去,很快就有一富盈老者的投影降临下来,语气严肃。
“师尊。”青衣男子躬身行礼。
“无需这般客气。”老者微微一笑,“以你的进境,再过不久,就该与为师修为相当了。”
青衣男子则道:“礼不可废。”
客气之后,他又马上道:“还请师尊指示,接下来该如何?若那陈方庆真不愿意和我切磋,总不能无故出手,其他修士也就罢了,我自问可以横扫,但这陈方庆乃是陈国宗室,看他的样子,更要掺和到淮南之事上,我若直接出手,岂不是也牵扯了因果?日后就不好脱身了。”
富盈男子的投影沉默片刻,而后语气沉重道:“咱们必须要有牺牲的准备,要有玉碎的觉悟!咱们此番跨海归于中土,就是在赌,是将整个东瀛的气运,都压在其上的赌博!已然是没有了退路!”
顿了顿,他看着弟子的眼睛,叹息着道:“从咱们踏足这片土地,这气运就早已经掺杂其中,哪还有人能独善其身?唯有一路前进,取得最终的胜利,否则都要败亡!但相反,若能成功,侵染华夏,掌握万民之念,则可以扭曲历史,塑造未来!到时候,东瀛便是正统!一切历史,都会围绕着东瀛而变!而这中土的一切,权柄、兵马、财富、女人,以及亿兆黎民,都将为我等所用!”
青衣男子沉思片刻,道:“师尊,若吾等失败了,岂不是国族都要衰败?”
“不会的,”富盈老者微微一笑,成竹在胸,“为师早有安排,到时候为师等,以神形俱灭谢罪,待得几十年后、几百年后,咱们的后人便可以理直气壮的将罪责,都推到吾等身上,而他们……自称无辜即可!”
青衣男子沉默片刻,沉重的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肩上沉甸甸的,心中多了一股使命感,便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要全力出手,将那陈方庆……”
“不急了。”富盈老者摇摇头,“既然他已经和陈方泰碰面了,又有终南山、沙门的人、造化道的人在旁边,你现在出手,就太着痕迹了,况且……”他眯起眼睛,“为师刚刚亦得知,那造化妖道已经勾连了陈国郡王,来这淮南,为的正是此地之气运!”
“淮地自来都是南朝的地界,在那南朝梁混乱之时,为北国所得,现在又被南朝陈抢夺回去,实乃兵家必争之地,我的式神放出不过几日,却已是收获颇丰,若能在此处牧守,只要几年时间,就该能够大成了!难怪会被各家看重,都派人过来了!”
说着说着,他一抬头,注意到自家师父的表情,心中微微一动,就问道:“怎么?弟子说的不对?”
“你以为那段长久、法灯是一般人?”富盈老者笑了笑,“仙门、佛门看重的,可不光是这兵家纷争、百姓泣血之地,更因为此地曾为那太清贼子的发难之处!”
“侯景?”
青衣男子脸色剧变。
“那岂不是说,淮南之地还有……种子?”
“不好说,毕竟仙门已经扫过一遍,但说不定还藏有其他隐秘,须得仔细探查,只是要注重方法。”富盈老者的眼睛里闪过一点迷雾,“要知道,那海眼遗迹中反复提及了,正道如树,气运为种,万民浇灌,可成!这树木到底代指何物、万民如何浇灌,目前还不得而知,但当初侯景妄图再造三界,却是斩杀了诸多中土修士,有以他们的精气神,凝聚出不少神通种子……”
老者声音低沉、沙哑,其人的投影上,浮现出阵阵烟雾涟漪。
这烟雾跨越时空,随着投影念头,可以一直溯源到坐于山巅的富盈老者本尊身上。
在这老者的身前,刚刚被解封出来的楚争道,正盘坐身前,浑身被烟雾笼罩。
这烟雾同样也与老者相连。
冥冥之中,其人身上还有一条虚幻烟气,朦朦胧胧,超出常理,遁入虚空,不受万物限制,直达一处虚实变幻之地。
虚实深处,一道身影被夹在虚实之间,整个人模糊不定,浑身散发出一道道烟气,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这人此刻正开口说着话,声音清晰而明朗——
“……这些神通种子,在侯景败亡之后,大部分都被中土仙门收拢回去,但还有不少散落在海外、南疆,乃至其他大洲,并且因此造就了许多传承,咱们东瀛能够崛起,便有很大原因,源于此!”
忽然,这道模糊身影骤然一动,全身各处虚影阵阵,一道奇异的漆黑长影从身后透射出来,发出轻咦:“嗯?那人居然这时候出手?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轻咦过后,漆黑长影重新归于模糊之中,旋即顺着那烟气传递念头,竟是话锋一转:“今日这话既然说开,那你便立刻动身吧,也去那将军府中,府中有一物,你现在去给我取来……”
“那侯景被镇之后,当初留在淮南地的阵图,也被破之,但因根植于这片土地,还是留下了很多痕迹的。贫道是福德宗的外门弟子,在过去这些年来,奉师门之命而镇之,这才维持了一点稳固,但淮南几次易主,其中不乏道门、佛门参与,有些龃龉,引得几家大能到来,相互牵扯,反而失控,如这位法灯大师,来历莫测,据说是佛祖座前的灯芯转世……”
将军府中,段长久缓缓说着,最后这目光落到了那僧人的身上。
“阿弥陀佛,贫僧哪里有那么大的来头?”法灯僧摇摇头,朝至元子看了过去,“如今这淮南地,该是以造化道为尊了。”
至元子目光微动,正要开口,却忽然抬起头来。
天上,忽然云雾聚集,有一男子乘风而来,青衫随风而动,直落下来,竟是奔着那陈方泰而去,然后伸手就抓!
“不好!”后方的景华年神色一变,手捏印诀,“这人要抢夺万民血酒!”
话音落下,就有法诀光辉扩展,要护住那陈方泰!
结果,青衫男子人在半空,忽的变向,那手居然朝将军府的府邸牌匾抓了过去!
第三百七十五章 匾中天地,一府镇万千
“这贼子的目的,不是万民心血?!”
景华年见那人一下子改变了方向,自己竟是护了个空,先是一愣,继而露出迷惑之色。
倒是那道人段长久和僧人法灯见状,神色皆有变化,跟着竟是齐齐出手!
一边,是雨雾连绵,天地间忽然就大雨倾盆,每一个雨滴中,都包裹着一枚符篆,尽数朝青衫男子袭去!
一边,是佛光绕梁,佛陀光影破开风雨云雾,那佛陀伸出巨大的手掌,朝青衫男子盖了过去!
不只是这一僧一道,就连至元子都露出了惊怒之色,直接一手抓出,层层叠叠的虹光,携着浓郁的生息,宛如浪潮一样,铺天盖地的呼啸而出!
霎时间,这周遭的一切,都仿佛有了灵性,风也好、云也罢,乃至是那周遭的草木瓦砾,都隐隐震颤,朝至元子朝拜。
“胆子不小!”
霎时间,三道神通光辉,都朝那青衫男子冲击过去!
不过,此人却神色不变,反而露出轻蔑笑容,伸手一指,头上出现一条青色神龙,在空中一环,就像是给天上打开了一扇门,直接将三道神通尽数给吸了过去,半点都不沾在身上!
僧道三人也不意外,正要再次施展神通,但不知怎的,眼前忽有一片迷雾!
这迷雾一闪即逝,来得突然,去的无踪,但只是这短短一瞬,却是延误了战机,等三人回过神来,却见那青衫男子的手,眼看着就要抓到那扇门匾。
似是受了神通的影响,那块牌匾上,竟有层层叠叠的光影荡漾,更有诸多烟气缠绕,隐约间,似有一道威严身影藏在牌匾深处!
“果然如此!”
见得这一幕,众人的表情皆有变化。
青衫男子见状,更是面露喜色,但……
却有一人,先他一步落在门边,抬手一抓,就将那写着“将军府”三个字的牌匾,拿在了手上,然后一挥袖,黑白之光扫过四周!
隐约之间,有一团奇异的扭曲之力混杂其中,朝四周扩散。
无论是落下来的青衫男子,又或者是被青龙式神拉扯、吸引过去的三道神通光辉,都开始倒飞回去。
顿时,这混乱的场面为之一静。
“这块牌子可是新挂上去的,”陈错摸着手上的牌子,眼中流露出明悟,“为何会聚集着这么浓郁的香火愿力?”
他竟是不知何时,在众人之前抵达了将军府门前,摘下了这块门匾,仔细观摩。
一圈一圈的香火烟气从门匾中扩散出来,朝他缠绕过去!
陈错进城的时候,灵识扩张,就捕捉了不少消息,知道这将军府原本的那块牌匾,在吴明彻坐镇的时候,就被砸碎了!
“那位吴将军的身边,也是跟着奇人异士的。”
眼瞅着陈错将牌匾摘了下来,其余几人也都停下了动作,那段长久便直言:“扶摇子,你多年修道,不履凡尘,和陈国的联络也少,不知如今这天下王朝,无论大小强弱,都在招兵买马,不光招募兵卒、兵丁,也会召集、延请许多修士、异人,所以但凡出兵,皆有奇人异士相随,先前打碎牌匾,就有修士出手。”
法灯和尚笑道:“这淮南之地,这些年来被反复争夺,城头变幻大王旗,每次换了主人,这各城的镇守府邸,都要换一块门匾。”
“原来如此。”陈错如今也算是资深神灵,对香火已经很是熟悉,“打碎牌匾,是为了继承过去的香火愿力,是要坐稳正统之位。”
说到这里,他一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牌匾,道:“如此看来,这块牌匾,意义非凡啊!”
“我若是你,就会将这牌匾交出来。”
青衫男子已经落地,看着陈错,眼神冷冽:“你虽是陈国宗室,但既是修士,若是沾染了这牌匾上的香火愿力,就要彻底被牵扯到世之大争,那是要万劫不复的,你不要自误!”
众人听闻,一个个都停下动作,做出静观其变的架势。
那至元子心中微动,忽然思量起来,出现在自身面前的这个“陈方庆”,到底是真身,还是化身?
“若还是化身,那就是沾染了这大争之气运,一样也有办法斩断联系,但他此番表现出来的神通修为,着实超乎想象;但这气度也不太像是真身……”
他的这番心思,自然没有表达出来。
另一边,陈错则是屈指弹了弹那牌匾,不答反问:“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先前在那客栈中,你自称是姓敖,该是东海龙族,且身有傲骨,为何要做这强抢之事?”
青衫男子一怔,道:“你就称呼我为三太子吧,我要做什么,难道还要向你禀报?况且,这天下大乱,正统旁落,人人皆可争之!”
“你都不怕?我又能有什么顾虑?毕竟,我也要为自己的道路,寻找一个参悟、完善的契机,一架登天之梯,自然要尽可能的试一试!”陈错哈哈一笑,便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再次屈指一弹,只是这次,他的头上却有一枚紫星浮现出来!
这紫星一动,天上就有紫气落下,满城震颤,有王朝气运与之相合,聚集过来,勾勒出不少身影,像是身着铠甲的兵卒、护卫,一个个都朝紫色星辰汇聚过来,护卫在侧。
陈错与那紫色星辰相合的意志竟是膨胀了许多,越发坚韧、强横!
他也不迟疑,立刻就操纵着紫色星辰,朝那块门匾冲去,直接坠入其中!
霎时间,陈错眼前景象变化,穿过了一层层的帷幕,到了另外一处府邸——
那牌匾中,竟已被香火愿力凝结出了一座府邸!
“门匾之中,别有洞天,不过……”
他凝神看过去,却见这府邸的下面,竟镇着一道道人影,这些人影摇摇晃晃,像是农田中的麦子;而那府邸深处,端坐着一名威严武士,浑身缠绕着香火烟气。
这武士一手拿着惊堂木,一手握着偃月刀,但脸上却是雨雾缭绕,竟有诸多面孔在上面变幻不定。
时而是威严中年,时而是英俊青年,时而又是慈祥老者,一转眼,又成了个阴沉的黑脸……
心中一动,陈错走近两步,定睛一看,在变幻的面孔中,捕捉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正是那陈方泰!
“原来如此,难怪那敖家的三太子,要来抓这块门匾,这门匾中藏着的,也是一张画皮啊!”
第三百七十六章 心衍上下,两意生百态
一念落下,陈错并不耽搁,迈步前行。
轰隆!
随着他这一步迈出,前方那座府邸整个的摇晃起来!
旋即,那坐镇在府邸深处的人影猛地站起来,身躯膨胀,转眼之间就成了顶天立地的巨人,披着铠甲,头戴战盔。
那变化不定的面孔竟是一层一层的剥落下来,半途就凝聚了一个个完整人影,有老有少、有壮有瘦,有的魁梧,有的文秀。
那陈方泰的身影,赫然也在其中。
但无论他们是什么模样,在跌落之后,都拼命的想要钻回披甲巨人的体内,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迫切和渴望!
而那巨人在剥离了一张张面孔后,那脸上却只剩下一张青铜鬼面,眼神空洞,看着陈错。
一道道香火烟气正从这巨人全身各处飘出来。
那一道道人影又纷纷朝着这些香火烟气抓去,但凡能抓住一点,都要使劲吸进肚子里,然后露出一脸陶醉之色。
不过,更多的香火烟气,还是朝着陈错涌去,一缕一缕,宛如丝线,要将他缠绕起来。
香甜可口的味道,冲击着陈错的感官、灵识,想要让他沉溺。
“哦?你这张权柄画皮,竟是想要蛊惑我心,让我也沦为傀儡?有趣,有趣,正要看看你的道,是个什么路数!”
陈错笑了起来,而后也不客气,猛地张口一吸!
呼呼呼!
狂风一起,缠绕过来的一缕缕香火转眼化作狂暴龙卷,被他一股股的吞入腹中!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自己一声令下,无数军民遵从的浩荡场面,那种权柄在手,一人之念,万人从之,乃是世界上最为美妙的感触,任何美酒、美食、美人都无法与之相比!
“当真是美妙,难怪引得人人追求,至死不舍,甚至有人孜孜求长生,只为掌握权柄再活五百年,只是,古来权柄不早去,止为鱼肉涂生灵。”
陈错还在吞着,但眼中的迷茫迅速褪去,恢复了清明,看着那披甲巨人,眼中精芒闪烁。
那巨人忽然动了起来,浑身一震!
顿时,周围那一张张面孔所化之人也都是一震,然后停下了动作,又齐齐转头,都朝陈错看来。
这一个个人眼神幽幽,宛如恶鬼!
在他们的脚下,有一道道裂痕扩散,彼此纠缠,勾勒出一片图案,赫然是这淮泗之地的舆图!
府邸之下,那一个个宛如田中稻麦的身影亦齐齐呼喝,喊声震天。
霎时间,朝着陈错汇聚过去的香火烟气骤然溃散,朝四周散去。
“可怜、可叹……”
看着这一幕,陈错如何还不明白,面前这个巨人,其实就是这镇守淮南之地的权柄化身!
这淮泗之地,原本就是江左屏障。
“有道是守江必守淮,天下一统的时候还好,一旦南北分裂,这淮泗之地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所以这块地被反复争夺,几家势力在这片土地上来回厮杀,无论是北边的也好,南边的也罢,都有专衔节制此地军政,南北的前两兵马为之而调动,乃至因为反复对峙,成了军饷黑洞!”
陈错嘴里感慨着,手上却是半点也不停顿,抬手一抓,身上紫气震颤,令四散的香火烟气凝固,然后再次缓慢的朝他聚集过去!
嗡!
一声嗡鸣。
那披甲巨人面具上的双眼,泛起一点光芒,爆发出强烈的吸力,竟是将身边的一道人影给吸摄进去!
陈错目光如炬,看得清楚,这被披甲巨人收进去的人影,赫然是威严男子,浑身上下有血勇与杀意缠绕。
“这该是个经验丰富的兵家将领!”
他这边念头落下,那边披甲巨人的面孔骤然破碎,露出了一张威严面孔,长须垂胸,一双眼睛满是杀意,盯着陈错!
那巨人更是高举左手的偃月刀,顺势一挥,被府邸镇在下面的一道道身影升腾起来,个个凶神恶煞,手持利刃,龇牙咧嘴,竟像是一群群的恶鬼!
“吾乃大陈伐北将军吴明彻!尔是何人,报上名来!某家刀剑不斩无名之辈!”
说话间,他长刀一砍,那一个个凶恶之人呼啸着朝陈错扑了过去!
“杀敌!”
“建功立业!”
“报仇雪恨!杀杀杀!”
有一道道凶狠、厮杀、征伐的念头从中衍生出来,像是浩荡江水,要将陈错整个人淹没,进而将他原本的思想冲散,灌注崭新想法!
“你不斩无名之辈,可惜自己就是个假借他人之名的异类!”陈错丝毫不慌,手捏剑诀,朝着前面一指,“话说回来,我过去倒是认识一人,其衍生出来的天赋神通,既斩性命也斩名,正好能克制于你!”
说话间,森罗之念从指尖涌出,在紫星照耀中,凝聚出一道身影!
这人一剑斩出!
剑光穿过层层人影,直接刺入披甲巨人!
那巨人浑身颤抖,脸上那张面皮剥落,再次露出青铜鬼面!
周遭一个个凶恶人影顷刻间溃散,变成一道道迷茫念头,四散而去,重新归于府邸之下,变成那一个个有如稻麦般的身影。
不过,那青铜鬼面的双眼中再次迸射光芒,又是一吸,居然将那陈方泰的身影给一下子吸了进去!
随即,青铜鬼面破碎,露出了陈方泰的模样。
“本王承真龙之血脉,得兄弟之威望,有亡父之人脉,万事无忧!你何不投入本王门下?”
说着,巨人将右手的惊堂木按下!
霎时间,一股股清风落下,府邸下镇着的一道道身影又发生了变化,赫然成了一个个嬉笑打闹、模样轻佻的男男女女,他们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人生当及时享乐!”
“享受当下,愉悦至死!”
“来呀!快活呀!”
……
众人轻笑着,迈着飘忽的步伐,又都朝着陈错涌去,宛如浩荡潮流!
一道道充斥着淡淡香气、满是轻松意念的香火愿力,又朝着陈错流淌过去,润物细无声,要渗入陈错的心头。
陈错见着这一幕,却忽然眼中一亮。
“就是这个!原来在这里!正是这个!”
他竟是大笑起来,指着那一个个走过来的身影。
“这思想一换,宛如换人,而后上行下效、上令下行、上倡下从,这正是因势利导、自上而下的关键之所在!这一趟,不虚此行!而我的道路,也终于见得曙光!”
这般想着,陈错竟不阻挡,任由那众人所化之潮流将自己淹没。
这些说来话长,但念头变化何等快速,哪怕陈错的意志驾驭紫星,潜入门匾中经历种种,但在外界,不过只是弹指一瞬!
众人只是见他屈指一弹门匾,便有几分精神恍惚,不由面面相觑!
这时,那端着血酒的陈方泰,忽然惊呼一声,随即神色一变,整个人的气势层层攀升!
淮阴城摇晃起来,有一道道香火烟气从各方升腾,朝他汇聚过来!
景华年见状,又惊又喜又疑:“这是万众归心之相!这陈方泰居然真有这等资质和威望?”
陈方泰一听,又惊又喜,哈哈大笑:“本王果然有天运在身!”
那段长久、法灯僧和至元子见状,却是惊疑不定。
“气运之子觉醒?”
倒是那青衫三太子眼中精芒一闪,忽的合身化作一道青光,而后一分为二,一道朝陈错卷过去,一道则是直奔陈方泰!
“这陈家兄弟,一个超凡出尘,一个万民归心,既在眼前,他们的气数,自然要尽数夺过来!”
第三百七十七章 香火牌匾,八天残留【二合一】
这般变故一生,陈方泰首当其冲,一下子就愣住了,手足无措。
莫说是他,就是那段长久、法灯僧、至元子见得这一幕,都是眼皮子一跳。
“性命转换?不对!”
“但也不是归真的化实为虚……”
“该是一种秘法!”
这几位长生修士在惊讶过后,得出了相同的结论,随即都变得谨慎起来。
与此同时。
那景华年也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妙,但他也知道厉害,所以没有出手阻止,反而后退两步,朝至元子看了过去!
他自然看得出来,这位三太子不是自己能够对抗的!
不过,陈方泰身上终究凝聚了他景华年多年的心血,眼看着就要到了收获时节,突然蹦出这么多意外之人,任谁都受不了,但眼下他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造化道的高手身上了!
此刻,浓郁的气运,不住地朝陈方泰聚集着,其人却被那两道青光给惊了一下!
但他这一惊,居然让整座城池都晃动起来,城中人心也随之摇晃,意念化作香火烟气,散溢出几分惊怒之意,凝结成实质!
一人惊,万众怒!
那一缕缕的香火烟气也仿佛受到了刺激,慢慢的在他头上凝聚成一把模糊的伞形!
青光中,传出了三太子的笑声:“本是个仗势欺人的废物,在哪里为官都胡作非为,却得了万民伞,这陈国真是没人了,难怪国运衰退,国祚将亡!”
话落,青光已然到了陈方泰的头上。
至元子见状,叹了口气。
“顷刻间就有了这等威势,陈方泰断然没有这等本事,那就只能是圣教这些年在他身上投入的东西,要开花结果了!”
乾坤宗作为造化道三宗之一,一样也被绑在这次大争战车上,哪里还能够脱身?
于是他一捏印诀,再一甩手,手腕上的镯子倏的飞出,迎风涨大,再这么一转,掀起了一阵狂风,被这狂风扫过之处,无论是物件,还是草木,表面都失了光泽。
一道道生机从中飞出,落入那镯子中,镯子像是活过来一样,旋转不休,汩汩声息破灭、再生,传出阵阵闷雷声响,生极灭生,酝酿着一股毁灭气息!
跟着,这镯子就朝想袭击陈方泰的青光飞去,强烈的吸引力从中爆发出来,要一口气将这青光给扯进去!
青光中传出一声嗤笑,就听那人道:“我那师尊寿元悠长,最是擅长长青之法,我这套‘青云再造术’,更是得于世外遗迹!你用此法对付我,不光自取其辱,更是助我!”
话音落下,那青光不闪不避,甚至还主动迎了上去,径直穿过了手镯!
噼啪!噼啪!噼啪!
这道青光一穿而过,居然将那手镯中的毁灭之力一口气带走,继续朝着陈方泰落下!
与之前不同,这道青光中所蕴含的力量,已经明显影响起周围来,以至于将军府的墙壁、地面都开始出现裂痕!
见得这般情景,段长久、法灯僧都是神色一变,跟着他们心中一动,心有所感,察觉到周遭的香火烟气沸腾起来!
二人不由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一抹惊喜!
“这契机,果然在今日来临了!便是你我不出手,那造化道的人也不会放任陈方泰为人所趁,毕竟这明显是他们花费多年心血浇灌出来的气运种子,更有几分气运之子的意思!这造化道的人,必然会竭尽全力的护持!另外,这个海外散修,也值得关注一二……”
一僧一道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想法。
静观其变!
毕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打吧!打吧!造化道也好,海外异修也罢,还有那陈家兄弟,沉不住气、镇不住事,打了个天翻地覆,将此处底朝天,也不过是相互削弱……”
他们两人在淮泗之地等待多年,就是要等待一个契机,如今,这个机会近在眼前!
“窥道之机,已然近在咫尺!”
转眼之间,这两个老对手就心照不宣的有了共识!
先等机会,然后果断出手,至于他们两人如何分配,那都是后话!
随后的发展,果然如两人所料的那般——
尽管法宝未能建功,但至元子手段不凡,法诀施展,死寂降临,化作屏障,到底还是挡住了朝陈方泰落下来的青光。
不过,这道青光本身就是三太子分化而出,又吸纳了至元子的法宝之力,威力大增,至元子现在对付起来,一时竟有几分僵持的意思。
僧道两人目光炯炯,又都朝那块牌匾看去,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被层层叠叠烟气缠绕着的陈错!
和尚笑道:“这块牌匾,内蕴淮泗之地积累了几百年的香火愿力,厚重无比,虽比不上被封镇在南边的破灭之念,可也不是能轻易度化的,而且比起那承载了南北战乱、贯穿了几百年的破灭之念,这淮泗之地因有局限,反而容易被修士炼化、掌控,甚至可炼化为人道至宝!陈施主贸然涉足,准备的不够充分,等于用自己的道行修为去净化杂质,实乃舍身善举,阿弥陀佛……”
段长久叹了口气,道:“换成是谁,若不曾探查,也不会料到小小的淮南之地,能凝聚出这等香火愿力!毕竟,此地之香火,若非牵扯凡俗权柄,又有阴司干涉,早就生出自我意志,得万民敕封,独立成神了!”
这一番判断,坚定了他们静观其变、等待机会的打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说话间,另外一道青光落下来,原本看那模样,该是要落在陈错身上的,可临到身前,却骤然拐了个弯,反而朝着那牌匾落下,直接进入其中!
“陈施主放任旁人入内,半点阻碍的意思都没有,看来真是沉浸甚深了,都腾不出手了。”
一僧一道说完,居然不再关注陈错,反而朝陈方泰看去。
此时的陈方泰,正有几分魂不守舍的模样,可浑身上下,一样被香火烟气缠绕。
“造化道的还真是舍得下本钱,这陈方泰实乃纨绔败类,过去做了不知道多少损阴德之事,置身万民气运之中,不被雷劈都算好的了,现在却能聚出万民伞,乃至有心系万民的气象,很必然是得于造化道不惜血本的加持!竟是将一个万人嫌,给生生炼化成了气运所钟之人!”
一念至此,一僧一道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了郑重来。
“没想到这陈家兄弟两人居然都不简单!陈方庆资质过人,隐隐是世之变数,他的这个兄长,更是……嗯?”
二人忽的神色又变。
见得那陈方泰头上的万民伞忽的升起,而后凌空一转,反而落到了陈错的头上!
“这是?”
在场众人见得这一幕,都是一愣,就连正在施法的至元子都不免侧目,满脸疑惑与不解。
后面,景华年则是瞪大了眼睛,脸上的喜色还未消散,就覆盖了一层惊讶和狐疑。
“不该啊,多年苦熬,不该是开花结果的时候吗?”
忽的,那正与至元子对峙的青光惨叫了一声,随即一个转向,竟是弃了至元子,一个凌空转向,朝着陈错飞去,结果还在半途,就见陈错猛然抬头,笑着道:“这一半也进来吧!”随即他扬起手中牌匾。
“不好!”青光中传出三太子的惊呼,旋即这情况直接转向,也落入了匾中!
一僧一道见得这一幕,忽然就明白过来!
“不对劲,这陈方庆并未陷入香火幻境?”
正想着,忽然见陈错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二人念头一震,依旧决定按兵不动,但是这心里的想法,却和刚才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与此同时。
在那门匾之中,两道青光汇聚,重新显化出青衫三太子的模样。
只是此刻这位太子的表情却是阴晴不定,看着下方一身紫气的陈错投影,深吸一口气,定住心神,而后冷笑道:“还是低估你了,但你莫嚣张,须知,之所以是我来这里会你,就是因为我一样有大气运在身!”
说罢,他身子一抖,身上居然也有紫气涌出!
那紫气中仿佛存储着山河楼阁、城池农田,就朝周围的府邸侵袭过去,投影景象不说,还要将被府邸镇住的众多身影鲸吞殆尽!
“好霸道的道念雏形,你这是要鹊巢鸠占!”
任凭紫气汹涌,呼啸而来,却不能动陈错分毫,反倒是那披甲巨人被紫气缠绕,浑身震颤,渐渐散发出一股恐怖威压!
那巨人的脸,还是陈方泰的模样,此刻见着麾下的香火被外来之人抢夺侵染,表情惊怒交加,正自咆哮!
见得这张脸,三太子不惊反喜,道:“原来是这样,本以为那陈方泰也是牵扯天命,现在看来,不过是被这香火结晶给摄了心智!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话间,这三太子的脸色居然苍白了几分,但身上却有更多的紫气涌出,仿佛源源不断的江河源头!
那一道道紫气,更化作龙形,长吟着,朝披甲巨人缠绕过去!
巨人立刻挣扎起来,表情狰狞扭曲!
“啊!!!”
外界,陈方泰忽然惨叫起来,身上气势跌落,更有一道道裂痕爬上脸,手中的那杯酒直接跌落!
“不能再犹豫了!”边上,景华年脸色一变,凌空摄了那血酒过来,握在手上之后,一咬牙,当机立断,竟是直接捏碎了酒杯!
这景华年的手,竟也因此皮开肉绽!
顿时,血水炸裂,却没有落地,而是尽数渗入了景华年手上的伤口!
边上,至元子见得这一幕,眼睛一眯,道:“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景华年苦笑一声,右手上红光萦绕,渐渐遍布全身,嘴里说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我衍法宗的‘小衍法’,得借天时地利人和,方能抓住大衍天数,得到那遁去的一,造化自身!如今,这陈方泰便是我衍法宗那承载遁一的容器,大争之世已启,哪里还有个二十年,让吾等再造个天数容器来?眼前这个,不容有失!请……为我护法!”
至元子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点点头,旋即一挥手,一根根的藤蔓枝叶,从周遭的石板缝隙中钻出来,转眼就将景华年与陈方泰给笼罩其中!
“道友,强联民心于一人,这是在逆天而行!”段长久忽然出声,“到时候可就不光是获罪于阴司,而是获罪于天,无可恕也!”
“阿弥陀佛,”法灯僧也道:“贫僧算是看出来了,你们造化道这是要凭空造化一个天下异数,不,是想做个罐子,这是要收割天命所钟之人,抽取命数气运,用这陈方泰承载!怕是这整个淮南地,都只是个炼人炉!但你等就不怕失了掌控?”
“不成,自然是逆天而行,若是成了,就是顺天而行!”至元子眼神淡漠,“更何况,你们二人说得大义凛然,但你等和背后的宗门、佛门,不也是想要效仿那侯景,从淮南开始,偷取天机!”
嗡!
牌匾之内,巨人忽的浑身一颤,那张扭曲的面孔一下子恢复,眼睛里透露出迷茫之色。
“咦?这里是何处?”巨人开口一说,旋即感到了浑身上下,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又惊又喜!
他道:“这股力量,莫非是道长所说的,超凡脱俗、成神做祖?此事成了?”
“不错!”这巨人的左肩上,显出了景华年的投影化身,“王上,此处正是民心中枢,可称之为太清幻境,而这具身体,更是当年侯景冲击第八天不成,遗留下来的余韵残影所凝,被我圣教耗费几十年时间重新修补完成!今日,以万民心血为引,令王上念入其中,只要能将外魔斩杀,就可以劈开道路,归于人间!”
陈方泰闻言大喜,根本顾不上细思,就问:“何为外魔?”
景华年冷笑一声,指向了陈错与那三太子。
“就是这两个!”
第三百七十八章 任他如何,我自行我道!
“这两个?”
陈方泰心中一动,居高临下的看了过去,目光扫过陈错和那三太子,咧嘴笑了起来。
“正好,拿这两个来练练手!”
陈方泰意入披甲巨人,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的恐怖力量,这种乍得神力的美妙感受,直接浸透了其人的心神,让他忍不住就膨胀起来,有一种自己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错觉。
“美梦成真!妙哉!”
陈方泰仰天大笑,声震四方,而后抬起双手。
咔嚓!咔嚓!咔嚓!
他这一动,缠在巨人身上的一道道紫气像是被挣开的锁链一样,接连断裂!
霎时间,这巨人身上原本就浓郁的威压,竟是又膨胀开来!甚至直接掀起狂风,将陈错与三太子都给吹得摇晃起来。
“这股威压……”
陈错心中一动,心头闪过了那昙延和尚的身影,再看披甲巨人的时候,已然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现在这巨人就像是无主的神躯,固然强横,但意念散在淮南百姓的人心中,不能凝成一股,十成威力最多发挥出一二成,现在有了陈方泰的意志入主,却是能发挥出五六成了……”
另一边,陈方泰又惊喜的发现,自己的身躯虽然庞大无比,但一动起来却是迅疾无比!
与之相比,这左右两手拿着的惊堂木和偃月刀就显得沉重起来,为了方便,陈方泰直接将那惊堂木朝着陈错砸了过去,另一只手把长刀往地上这么一插,然后就伸手朝陈错、三太子抓了过去!
转念之间,一只手已是到了三太子跟前!
巨人这一手抓出去,周遭震动,又有风云聚集,霎时间就将此人前后上下尽数封禁!
“哼!”三太子冷哼一声,挥手间,头上一道青龙显化,带来浓郁生机,转眼膨胀,又和自身的紫气结合一处!
霎时间,一条巨大青龙成型,鳞片泛光,宛如真实!
“式神?法相?这个三太子之前就露了一手虚实变化的手段,似乎超出了性命转化的范畴,现在看来,他靠着秘法或者法宝,确确实实能展现出近乎归真境的能耐!不过……”
景华年在旁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思索之色,却不见担忧,只是浑身上下的毛孔,正不断渗出猩红血液,颤颤流淌,竟是意念所化,在脚下化作血色小溪,不断注入巨人体内!
“太清幻境可作桃源,而这披甲之身,得了万民心血之助,在心血未曾耗尽之前,都堪比世外。可惜,未经过大阵炼化,否则这具残身与淮南大地相连,只要百姓没有死绝,香火愿力就能源源不断,只要身处淮南一地,便可无敌!”
这边他念头落下,那边青龙咆哮着,浑身青光闪烁,光芒照耀下来,落在披甲巨人身上,那巨人的铠甲、衣衫、披风、头盔,乃至那下方的府邸,府邸下镇着的一道道身影。
碧油油的一片,被绿光笼罩之万物,都像是得了点化,开始自由生长起来,要脱离披甲巨人的掌控!
“这具法身,正该为我所用!”三太子的眼睛里流露出贪婪之色,“只要能得到,那这一趟就没有白来!”
转念之间,三太子缓缓踏步,虽是凌空行走,但似乎每一步都承受着巨大压力,一下一下,与周遭碧绿光辉相合,慢慢的朝那具身体走了过去!
他的意志,慢慢延伸出来,顺着绿光,想要侵入披甲巨人!
“想要阻我成道?!”
陈方泰见状,心中怒气勃发,却是本能的发出吼声!
这一声散发出的韵律赫然是一神通,扩散开来,直接盖住了绿光!
霎时间,那绿光化作实质,然后直接就被排斥出去!
“噗!”
三太子张口喷血!
那条青龙更是直接被巨人抓住,一捏,瞬间炸裂!
噗噗噗!
霎时间,这三太子亦是浑身炸裂!
“怎……怎会如此?”
景华年冷笑道:“不是辟地境的真仙,就不要妄图抵挡!否则王上一个念头下来,便足以禁锢了你!现在是王上还未熟悉这具神躯,否则你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说话间,那披甲巨人的另外一只手,眼看着也要将陈错捏住。
陈错一挥手,体内紫色星辰闪烁,就有一股王朝紫气化作屏障,挡在那巨手的前面。
这团紫气,明显和周遭万物有着联系,显化之后,还能从周围聚集点点香火烟气。
可随后,巨人一抓,屏障就破碎开来!
陈错见状,微微点头。
“你这是白费功夫!”景华年还在冷笑,“就算你是陈国宗室,身负王朝紫气,但也有个高低贵贱,王上如今在这淮南之地,就是真正的一言九鼎,真命之人!就是陈国、齐国的皇帝来了,也要俯首称臣!”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笑容更加阴沉了几分,道:“而且,只待王上将你的一身精血吸干,继承了你的修道天赋、道行,这命格、气运、神通,还要更上一层楼!就是离开了淮南,一样不惧旁人!你此番是送上门来!”
说话间,他捏了一个印诀!
嗡嗡嗡!
霎时间,披甲巨人浑身大颤,跟着那铠甲炸裂开来,生出一根根血色触手,就朝陈错延伸过去!
“原来如此,我只是为了确定一下罢了。”陈错的脸上,并无半点慌张,看着陈方泰的那张脸,从容说道:“现在看来,你们造化道的目的差不多明确了,这胆子和胆魄都不小,其实值得敬佩,可惜,不该算计到我啊。”
说的时候,他的身影,一下子就被巨手握住,跟着一道道血色触手也缠绕过去!
景华年见状,哈哈一笑,道:“口气不小,可惜,你纵然再厉害,但不过是长生境界,靠着秘法、法宝能触摸归真层次,但面对世外境界,尤其是在这桃源之内,又如何抵挡?”
梦泽。
灰雾中,忽然显现出陈错的身影。
“披甲巨人一得了陈方泰之念,在门匾内的虚幻之境中,爆发出来的威力着实惊人,若是我的本尊在场,靠着层层手段,倒也不惧,这金莲化身应对起来就有些麻烦了,不过既然已经探明了造化道的目的,还是速战速决吧……”
这般想着,他便抬起头了,目光直指苍穹。
天上,忽然云雾翻滚,慢慢显露出一颗巨大的眼珠!
这悬于高空的天上目,缓缓绽放光辉!
这颗巨大的眼睛,乃是陈错在神藏中所得,与那头庞大的上古尸骸冥冥联系。
这尸骸之主的一场梦,就塑造了大荒,承载着百年时光,境界之高深,已然超出了陈错的想象极限,驱使起来,亦是非同小可!
那巨大的眼睛一眨,就有一点虚幻光影落下,就像是一个个的肥皂泡。
陈错心念一动,这肥皂泡顺着心念联系,就朝金莲化身传去。
“化身并未带着小葫芦,这葫芦中的实物皆不能投影出去,但这天上目之力,其实作用于意念,借着《九歌注解》之力,倒也能运用起来……”
“王上,既已抓住两个外魔,只需要心中想着将他们灭杀,自然能将之灭绝!”
门匾幻境中,景华年站在巨人肩膀上,正恭敬说着,只是其人脸色颇为苍白,身子晃晃悠悠的,仿佛站不稳了一般。
“这岂不是心想事成?”陈方泰哈哈大笑,却没有立刻动手,“不过这一下灭杀,却不过瘾,道长,你是高人,再教我一点神通,让我好生耍耍……”
“王上!莫耽搁时间!”景华年深吸一口气,“眼下你只是暂掌神躯,唯有尽快诛了外魔,方可证位,否则过得一时三刻,就要被打回原形!”
“你怎么不早说!”陈方泰一听,就急了起来,马上就转念灭杀!
嘭!
但他这边念头还未落下,那握住了陈错的巨大手掌却骤然炸裂!
跟着,陈错施施然走出,凌空踏步。
“啊啊啊!!!”
陈方泰却是惨叫起来,看着那炸裂的手掌中,汩汩香火喷涌而出,整个身躯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缓缓缩小!
“他如何能脱困?”景华年满脸惊讶,但马上回过神来,“王上,赶紧动手,迟则生变!”
“陈方庆,你真敢和我作对!就算是梦中幻象,也不可饶恕,你……”
“既然你都知道是美梦一场,又何必执着?”陈错摇摇头,一挥手,洒出一团斑斓泡沫!
那泡沫一个个膨胀,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王上,速速阻他!”
不用景华年提醒,陈方泰已是本能的感到不妥,疯狂的挥动另外一只手,要去将陈错和膨胀起来的泡沫扇碎!
“可惜,你虽有这具身躯,但终究是虚有其表,不懂运用之法,只凭着蛮力,着实是可惜了。”陈错再一挥手,那泡沫忽然不再膨胀,亦不扩散,反而聚集起来,宛如利剑一样,朝陈方泰冲击过去!
“不好!”景华年见状大惊,却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方泰被那泡沫糊脸,而后满眼的迷离,愣在原地!
“你之前是虚晃一枪,目的本就在陈方泰身上!”收回目光,景华年脸色凝重,语气森严,“不过,就算如此,你一样无法将王上如何,甚至不能将我如何,吾等与这侯景残躯,近乎融为一体!你就是想要抢夺……”
“侯景的残躯,我抢个什么劲儿?”陈错闻言失笑,“再说了,你以为这片幻境中,最为珍贵的东西,是这皮甲武士?在我看,你等所为,不过是买椟还珠。”
景华年一怔,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
可不等他有什么动作,陈错一招手,之前被陈方泰扔了的惊堂木与偃月刀,已经飞起来,被他抓在手中。
“一手民政,一手军政,既要立足淮南,那理民保境才是正道,至于什么侯景不侯景的,”陈错笑了笑,“他做了什么,与我何干?我走的,是自己的路!”
说话间,紫色星辰从其体内飞出。
第三百七十九章 摧枯拉朽,一方无敌!
“就是此处了。”
高高的云头上,富盈老者的身影若隐若现,慢慢的看着下方。
淮阴城的轮廓,已然映入他的眼中。
想着,他就要按下云头,前往探查。
但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从一旁传来——
“徐兄,你我又见面了。”
富盈老者闻言,转头看了过去,入目的正是那涂山老人的模样。
“涂山道友,没想到你也来了此处。”
富盈老者神色不变,但想要落下去的趋势,终是止住了。
“徐兄还真是宠爱这个弟子,竟然循着联系,亲自过来了,不知你这伤势,可是无碍了?”涂山老人哈哈一笑,指着下面就道:“圣门弟子不争气,闹腾了一圈过后,差点就竹篮打水一场空,老夫既然是知道了,总不能看着不救吧?毕竟同门之谊摆在那。”
“道友说笑了,你们造化道还有同门之谊?”富盈老者微微眯眼,“不过,话说回来,既然道友来了,那……”
“那可不就只能相互看着了,毕竟相互牵制,谁都不好动手,只能看看咱们各自的弟子,到底谁棋高一着了!”涂山老人说着,忽然朝另一边看去,“阁下觉得如何?”
富盈老者同样看了过去,脸色颇有几分凝重。
一道身影缓缓显形,浑身闪烁着淡淡光泽,周身缠绕着香火烟气。
涂山老人面露诧异之色:“原来是淮水之神!淮南山川密布,香火鼎盛,当然是群神立于此地,不过水君此时过来,莫非也想要插手?”
那人就道:“吾受天庭敕令登位,此处既有异变,涉及万民香火,不得不来!”
富盈老者看着这尊神灵,眉头微微皱起,道:“我曾见过大河水君,不过长生位格,阁下执掌淮水,竟是比祂还要高上一个境界,真是令人佩服。”
涂山老人看了他一眼,就道:“你也别试探了,大河本就特殊,权柄支离破碎,不比淮水,水系发达,牵扯的人文、风俗、人口众多,加上还是兵家纷争之地,南北交汇之所,立足于此,自是进境神速!”
那神祇就道:“尊下既然知晓这些,不如退去。”
富盈老者冷哼一声,道:“之前该是阴司镇着此处吧,你们天宫怎的没有去驱赶阴司之人?”
涂山老人也道:“淮君,你虽牵扯淮南之地,可这淮南却也牵扯天下,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总不能强行霸占了?你是此地神灵,依托民众而生,却不是此地之主,不能真个为万民做主,恰恰相反,你该是遵从万民之愿!”
他指了指下面。
“民心思定,他们需要一个能真正掌控这片土地,让他们不受南北侵害之人!”
此言一出,天上的两人一神都是凝神戒备,气机牵引,竟是谁都不好有更多动作。
轰!
其人话音落下,下方的城池忽然就摇晃起来!
随即,整个淮南之地也随之震颤,一道道的香火烟气从各处升腾,汇聚于此,而后沸腾,像是一片海洋,将这座城池淹没!
“此番争夺的结果,就要出炉了!”
一见这般动静,两人亦神那里还不明白。
尤其是那富盈老者,更是眼底闪过精芒,身体内外灵光震颤!
“徐兄,看你这样子,若你那弟子未能抢得头筹,怕是要不顾一切的出手了吧?”涂山老人冷笑一声,“你在倭国这么多年,到底是沾染了一股子亡命徒的习性!”
“涂山道友,莫用这言语来祸乱老朽之心了!”富盈老者面无笑容的回道:“你会如何选择,老朽便如何选择!”
二人之间火花迸射,剑拔弩张。
那淮水之君也不甘示弱,淡淡道:“两位,香火之事,你等不该插手!无论是何人,敢觊觎淮地香火,吾等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说话间,那朗朗晴天忽有一片漆黑,一颗颗星辰在其中闪烁,星光照耀下来,令这尊神灵威势大增!
但就在此时。
一颗紫色星辰忽然从淮阴城中一跃而出,跟着就像是一团黑洞,将自淮南各地汇聚过来的香火,一口气鲸吞殆尽!
“啊这?”
天上天下,一片安静。
无论是涂山老人、富盈老者、淮水之君这二老一神,还是段长久、至元子、法灯僧这两道一僧,都是目瞪口呆。
尤其是两道一僧,因就在城中,亲眼见得一颗紫色星辰,从那门匾中一跃而起,掀起风云,瞬间就将笼罩了整个城池的雄浑香火吞了个干干净净!
前前后后,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迅速到他们都未曾反应过来!
旋即,那紫色星辰一转,落到了陈错的头上,融入其中。
霎时间,陈错浑身绽放光芒,晶莹剔透,有如琉璃,跟着一指点出,丝丝缕缕的荡漾开来,像是无数的丝线,朝四面八方的扩展!
就像是一张蛛网,瞬间罩住了整个淮南地域!
“竟是此人得手!?”
富盈老者瞪大了眼睛,跟着就面如寒霜,对涂山老人道:“道友,现在你还要阻我?”
涂山老人叹了口气,道:“老夫自然也不能容忍淮南权柄旁落,但眼下还不是你我出手的时候……”
另一边,那淮河水君已是化作一道虹光,就朝淮阴城冲去!
与此同时。
那至元子在经过最初的惊讶之后,已然回过神来。
“到底还是为旁人做了嫁衣,不过这也是贫道身在此处的缘由!”话音落下,他将手再次祭出那手镯。
手镯一转,直接化作一道光圈,瞬间圈住了整座城池。
“乾坤倒转!”
霎时间,一切凝固,常理颠倒,那颗紫色星辰,似乎要从陈错的体内重新飞出,那诸多丝线,也又要回缩的迹象!
他这一动,也提醒了旁人。
段长久和法灯僧对视一眼。
“这淮南牵扯不小,扶摇子毕竟是陈国宗室,又有修为傍身,他若得之,比之陈方泰、造化道还要麻烦几分!”
“阿弥陀佛,如此重器,不能操之一人之手,陈施主若是得之,难保不被异化,趁着他被侵染不深,正当拯救!”
随后,一个手捏印诀,扔出几张符箓;一个扯下了脖子上挂着的佛珠,挥洒出去!
符篆一闪,竟化作高山,满山皆是字符,有鬼怪在其中嘶吼穿梭,这山朝着陈错落下,要将他镇在其中。
而一颗颗佛珠则演化一百零八道金色身影,皆口吐梵文佛经,声化事务,要捆住陈错的身躯!
咔嚓!
忽然,门匾中浮现裂缝,一条青龙从中呼啸而出!
“好你个陈方庆,竟要窃取果实!但这些都是白费,要为我嫁衣!”青龙口中传出三太子之言,旋即周身绿光大胜,辐射周边,侵染那一根根丝线,又顺着丝线,蔓延到淮南百姓心中。
“众生归化!朝日而拜!吾等若来,不光要征服肉体,还要征服你们的精神,灌输三代,皆为吾民!”
青龙的内里,青衫三太子盘坐,宛如一颗绿日!
无穷念头透射出来,要顺着丝线,朝万民灌输!
轰隆!
这时,门匾彻底破碎,借着就看着一个长着两个脑袋的披甲武士从中探出,这武士的身躯半实半虚,嘶吼嚎叫!
见得这一幕,两老一身,两道一僧,再次一愣。
“怎么,那侯景的残缺投影尚在?那被陈方庆所得的,又是什么?为何他能一口气,吞了淮南香火?”
不等他们想明白,异变已起!
那武士一出,整个淮南再次一震!
天上雷霆阵阵,贯穿苍穹,直达阴司!
那伫立于黑河中的宫殿前,白发女子神色微变,道:“中土果然还有故道残留!”
阳间,淮南。
天地之间,已是一片沸腾。
各方皆已出手,目标皆是陈错。
但陈错不慌不忙,将那堪堪要蹦出身躯的紫星往回一按,跟着一抬右手,凝了一柄偃月刀。
这刀一显,原本震颤不休的淮南,反而安定下来,像是被镇住了一样!
“淮地多军争,因而民风淳朴、彪悍,沉浸武道几百年,勇战、谋战层出不穷,就算是千多年后,都有一场改天换日的大战役在这大地演绎,你等要在这里用武,那是大错特错!”
说罢,他身后隐约有一颗巨大的眼睛浮现,而后一刀劈砍下去!
轰隆!
刀光贯穿天地!
无穷低语响起,无数身影浮现,古老、伟大、沧桑、厚重的气息随之而来,仿佛沟通了过去、未来!
霎时间!
光圈被直接打飞,半空就变回了手镯!
至元子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高山被一刀劈碎,无穷鬼怪嚎叫着,眼看着就要灰飞烟灭!
那一百零八道身影齐齐惧震,口中的佛经之音戛然而止,随后四散开来!
这分散的身影,竟与诸多鬼怪残影结合一起,衍生出一百零八道魔气!
陈错心中一动,福至心灵,于是一挥袖,将众魔气直接收拢过来!
“噗!”
“噗!”
段长久与法灯僧齐齐吐血,面露骇然!
陈错也不理他们,目光抬起,向上一看。
“不好!”那条青龙心头惧震,心底毛骨悚然,已无半点战意,急急收拢绿光。
“绿化是好的,但乱绿就不对了。”陈错再一挥刀,直接斩在青龙身上,霎时间将那龙影拍了个粉碎,从中显露出三太子的模样,但他已是青色尽退,满身苍白,跌落云头。
这些说来繁琐,其实不过转瞬。
转眼之间,前一刻还是凶威滔天、各展神通的各方,就被陈错三下五除二的打发了干净,个个跌落,人人吐血,都没了战力!
整个过程,堪称摧枯拉朽。
天上,淮河水君身化长虹,还未来得及落在城中,见得这般异变,竟是直接一个转弯,瞬间远去!
“……”
云上的两位老人瞠目结舌。
“这淮君真个机变!”富盈老者语带嘲讽,但脸色凝重,“但不过须臾,为何那陈方庆就能将这淮南权柄掌握至此,真个身在淮南之地,有万民之念加持,就可一方无敌?可那残躯,分明未被他吸纳、夺取……”
“可能吾等都想岔了!”涂山老人惊疑不定,目光在那两头武士身上扫过,“但关键,定然还在这残躯之上,须得尽快弄个清楚!徐兄,你我联手,尽量保下这两头残躯!否则的话,不可收拾!”
“正有此意!”
二人说话间,那两头披甲武士已然从门匾中挣脱出来,跟着咆哮一声,就朝不远处的两具肉身扑去——正是被至元子护住的陈方泰与景华年!
正在此时。
陈错左手握住惊堂木,凌空一拍!
轰!
天地静止!
“升堂!”
第三百八十章 招得此地罪,或解人间忧
“威武……”
“威武……”
“威武……”
四面八方皆有声音传来,像是万人一同开口出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却有整齐划一!
在这回荡的声音中,无论是正要落下的富盈老者与涂山老人,亦或者是正在扑向两具肉身的双头武士、先前已经跌落下来的至元子、段长久、法灯僧,甚至是已经远远离开,眼看着就要重新落入淮水的那位水君,都停了下来。
他们的身躯,被凝固在各处,念头虽然还能运转,但身躯却是半点不能动弹,便是催动神光、法力,都无从挣脱!
“这是……封镇?不对,是凝固了时光!”
两个老者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震惊,在这瞬间,就是他们二人都无法挣脱出禁锢,除非耗费莫大代价,否则断然是无法摆脱!
迷雾在富盈老者的眼中一闪即逝。
虚空中,传来一声叹息。
旋即,这富盈老人的身上,竟有不少字符飞出,慢慢组合成一列列的字句,有黑气在其中聚散。
边上,那涂山老人也是如此,身上同样是光影变化,一枚枚字符携着丝丝缕缕的黑气先画出来,形成了一列列字句。
在二人的心中,更有许多过往的片段闪过。
“这是业力轮回?竟引出了过往罪孽?”
对视一眼,二人守住一念,虚实一转,宛如虚空,那一列列字句就归于虚幻、虚无!
但比起二老,其他人可就没有这等本事了——
三太子、至元子、段长久、法灯僧,他们的身上字符浮现,构成字句,借着凝聚起来,各自化作一个稻草娃娃,每一个都冒着黑气,凌空而去,落在陈错的手中。
不过,四人之中,那段长久与法灯僧的黑气极为浓烈!
“修行修行,说是无关于外,只修自我,但本身也要摄取外力,补充自身,这罪孽终究是少不了的。”
陈错看着四个稻草娃娃,心中已然是明了。
“这稻草娃娃中凝结的,正是他们在淮南所犯下的罪孽,段长久与法灯僧坐镇淮南,时间最长,前后近百年,因而罪孽最多,相比之下,至元子和三太子来的时间不长,相对较轻,但短短时间,就接近了僧道两人罪孽的一半,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般想着,陈错朝前看去——
便见两头武士浑身颤抖,黑气涌动,却未凝结,那黑气反倒是朝着陈方泰和景华年的肉身汇聚过去!
“果然是这样,这披甲武士说到底,已然根植于淮南之地,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将罪孽抽出来的,相比之下,融入这具武士身躯的两人,本该容易凝聚罪孽,却因牵扯其中,成了一团乱麻!”
一念至此,陈错猛的一挥手!
轰隆!
那惊堂木猛然落地,静止的天地恢复如常,但陈错周遭显露虚空裂痕,一道道香火愿力,直接就朝着双头武士汇聚过去!
这时,恢复如初的富盈老者与涂山老人对视一眼,各自点头。
“动手!”
但声音过后,却是谁都没有出手,反而是那将那双头武士被捆缚起来。
二老对视一眼,见对方没有出手,知道未能祸水东引,都有几分遗憾,却都没有说破,而是朝着下面看去,面含忧虑。
下方,那武士挣扎着,两个带着战盔的头,挣扎着都朝陈错看了过去!
陈错伸手虚抓!
咔嚓!
破碎声中,头盔破碎,露出了下面的两张面孔,赫然是陈方泰与景华年!
却是景华年在看着陈错掌握了偃月刀和惊堂木之后,已然意识到不对,在最后时刻更是拼着性命,直接融入了披甲武士之身。
只不过,这时候的披甲武士,已经不再巨大,变成了常人大小!
咔嚓!
这武士挣扎着,竟将周身的香火愿力挣脱得有了裂痕!
景华年那个脑袋喊着:“陈方庆,你不要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须知,你手中的两件圣物,到底是源于这具圣体,只待吾等掌握了这具身体,立刻就会物归原主!”
但他的话音落下,这披甲武士的身躯却暗淡了许多,更隐隐有了透明的趋势!
那种将要随之消散的迹象,激发出陈方泰本能的恐惧,于是他那个脑袋便道:“二弟!你真要害死我!我可是你的兄长!速速放行,让我归为!”话中已有恐惧!
他倒也知道,自己如今似无根浮萍、如孤魂野鬼,唯有归于肉身,方能安稳,还能得神通术法!
陈错笑道:“我可不是要绝了你的性命,而是要将这里面的是非曲直辩个清楚!”说着,他伸出手指一点!
顿时,陈方泰那具失了魂魄的肉身震颤起来,跟着一滴血直接飞出。
霎时间,无数香火烟气汇聚过来,庞大的愿力凝聚在血液中,几乎要化作实质!
这血脉中,一股源于血缘的联系逐渐清晰,化作丝线,朝着远处延伸,跨越时空阻碍,降临在一人心中。
慢慢的,那血液缓缓勾勒出一道身影。
轰轰轰!
因为太过庞大,连周遭的空间都像是承受不住,开始有了崩塌、破碎的趋势!
看的天上的富盈老者、涂山老人眼皮子直跳!
“这次若不动手,恐怕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一念至此,二人终于下定了决心,但尚未有任何动作,就见陈错一抬头,看了过来!
恍惚间,一颗巨大的眼睛睁开!
二老周围景象一阵扭曲,竟是坠入梦境!
“不好!”
“怎会如此?只是一眼,就强行让人入梦,这是何等神通?”
“差不多能拖延一会,到底是两个归真,就是借助尸骸天上目,但本体不再,无灰雾加持,还是难以持久,还是得速战速决!”
这般想着,陈错目光向前。
那滴血液已然勾勒出陈方华的投影。
这位千里通报消息的陈家子弟,此时正一脸茫然的看着双手,明显还不明白眼前的局面,等他一抬头,看见了陈错,又见得周围情景,不由一惊。
“二兄,这是……”随即,他看到了陈方泰,神色顿变!
陈错屈指一弹,一缕意念传入陈方华心中,后者顿时明了全部,于是就指着陈方泰道:“二兄,陈方泰名为血脉之长,继承了父王爵位,但他不思振兴咱们这一脉,反而是崇信奸佞与妖人,打压血脉亲人!过去更是为非作歹、胡作非为,鱼肉百姓、倒行逆施,处处留下恶名,辜负圣上之望,损伤府中清誉,破坏亡父之名,更令二兄你的威望受损!更有甚者,他还勾结邪魔外道,要染指大权,有僭越之念!实乃咱们家的祸害!”
他每一出一句,就有一缕黑气从陈方泰的肉身中迸射出来,随着一段话说完,一道道黑气从全身各处喷涌而出!
陈方泰见得此景,也明白过来,扯着披甲武士的一个脑袋,就咆哮起来:“陈华,你这个贱种杂血,我没有追究他的出身罪孽,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你居然还要做白眼狼!要来指责我!反对我?你也配?你也敢?你哪里有这个本事!”
说着说着,他看向陈错,喊道:“二弟,休要听他胡言!这些都是他的一面之词!”
“不用多说了!”陈错淡淡说着,抬手一招,“陈方泰,你为血肉之亲,自有因果在内,但既然犯下诸多罪孽,那就必须有所惩戒,这是为了你好,省得日后罪孽深重,难以折返,害人害己,遗祸后世!”
说着,那自肉身中迸射而出的黑气彻底凝聚,变成了一团变幻莫测的人形,落在了陈错的手中。
陈错并指成剑,顺势一挥!
寒光一闪,这莫测人形被一分为三!
其中两道,化作黑气缠绕的稻草娃娃。
“啊啊啊!”
“二弟,手下留情!为兄知错了!”
顿时,陈方泰与景华年齐齐惨叫,跟着那两个脑袋直接炸裂,两道魂魄飞出,各自归于肉身。
这一魂魄归窍,二人浑身上下的毛孔都不住地流出汗水,瞬间虚脱,瘫软在地上,竟是虚弱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陈错也不去看二人,只看着掌中余下的一团黑气,而后张开嘴,一口吞了下去!
霎时间,那失去了脑袋的披甲武士瞬间解体成一片片铠甲,朝着陈错激射而去,随后一片一片的覆盖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刺眼光芒,本就化作琉璃的身躯,越发晶莹剔透,一朵金莲在头上盛开。
“到底还是超出了预料,局面彻底改变,陈方庆这个变数,取了这淮南之地的香火愿力,但终究不是世外之人得手,可惜也不是造化道的人。”
昆仑秘境,蟠桃林深处,长发男子收回了目光,闭目沉思。
边上,侍候了他近百年的小童,见着自家老爷的模样,心中一动,遂大着胆子道:“老爷,您原本是希望造化道得手,从而兴起势头,未必仙门各宗,好让他们同意让昆仑统领,进而奠定一同仙门的基础,现在被那陈方庆扰乱了,此人着实有罪!”
长发男子听闻,随即看了过去:“你这小小童子!居然敢置喙此事?你这是过了界了。”
那童子顿时浑身一抖,跪地磕头,道:“老爷息怒,老爷喜怒!弟子知错了!”
长发男子摇了摇头,道:“你在这里时候了许多年,迎来送往,见识也不少了,更知道眼下大争已起,心中生出一点念想,那也是人之常情……”
童子听着,不由仰头起来,稍稍放松,未曾想……
“你先去告诉元留子,让八宗之人各自归去,然后去那狱山面壁,等候发落!”
随着长发男子这一声落下,童子脸色惨白,却还是磕了头,口称“遵老爷法旨”,然后一步一步的退了下去。
等人一走,长发男子抬头看天。
“陈方庆身具大河水君之职,他的一具化身得了淮南的至高权柄,日后当有大河夺淮之事发生,那时,其神权才会彻底完善。眼下,其人的神通也算是人世顶尖,至少在淮南一地,无人能出其右,也够资格知晓我的谋划了,若他愿意助我一统仙门,我自是该告知他世外之秘,甚至传他在人间开辟福地的法门……”
说着,他神色微变。
“嗯?不对,这陈方庆当下居然还有变化!”
第三百八十一章 溯故观往,其道在血
哗哗哗!
一道道剑光,在苍穹各处划过,每一道都闪烁着骇人的寒芒!
无数神通的光辉,在天地各处炸裂,每一道光辉中都蕴含着浓烈的杀机!
诸多法宝漫天飞舞,密集如雨,绽放出各种各样的妙用!
伴随着这些寒芒、神通与法宝的,是一个个模样各异的修士,几乎个个性命合一,还有不少展现出虚实变化的能耐!
不过,随着一道血光划过,整个天地都是一片血红!
那血光连绵不绝,更从中衍生出无穷变化,有的是污秽之血,有的是高尚之血,有的是古老之血,有的是新生之血……
霎时间,剑光四散,神通消弭,法宝跌落,一个个修士或受到重创,或直接陨落,还有的被血污侵染,走火入魔,显露诸多混乱!
当然,也有不少修士在血光展现的时候,就第一时间逃遁出去,只是其中的大部分,都未能逃脱成功,折损在血光之中!
但随后,种种景象尽数模糊,归于虚无。
“原来如此,这应该就是二十多年前,侯景之乱时的景象……”
感悟着意念中出现的景象片段,陈错缓缓呼出一口气,浑身上下的铠甲叮当作响,而被他吞入的那团黑气,正在这具化身中扭曲变化,不断释放出涟漪波动,在引领着金莲化身之内的某种力量。
但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血脉之力。”
他感受着那一道道涟漪,从中感受到了一股腐朽的、稀薄的力量残留。
陈错吞下黑气,并非为了争夺那具残缺之躯,而是为了探究这具身体所蕴含着的价值!
毕竟,从那景华年等人的口中和意念里,已然知晓了披甲武士的来历。
“血脉之力着实精妙,但此处的乃是我的一具化身,并无血脉来被唤起……”
陈错正思考着,却骤然发现,那股子涟漪竟是顺着意念联系,开始朝着他的本体蔓延过去!
“嗯?”
心中一动,陈错的心头燃起三火神通,直接将诸多涟漪灼烧阻隔,而后便思量起来。
“这股力量历经二十多年的沉淀,并未完全消散,却也损耗不少,但内里的特性依旧残留,这股力量源于血脉,似乎可以从其他人的血脉中获取力量,乃至神通,同时亦可侵袭他人的肉身魂魄,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其他妙用,但因着时间流逝,已然无从探查……”
这般想着,他的思绪慢慢集中到了那团黑气之中。
顿时,断断续续的景象片段涌出——
那是一些宛如梦境一般扭曲模糊的景象,其中牵连着诸多人影,还有许多变幻之景,接着是王家、谢家、司马家等诸多名称,伴随着的还有许多恼怒、愤恨之意;
而后一座巍峨高山浮现出来,山上云雾缭绕;紧接着,景象一变,又显露一座恢弘殿堂,穹顶如星空,点缀着诸多星辰!
这些景象,有如走马灯一般快速闪过,大部分都是模糊不清,只能看得一点轮廓,但其中有三个较为清晰!
“这三道身影……”
一股刺痛与重压随着场景的清晰,如海啸一般袭来!
顿时,他感到心神摇曳,心中灵光竟是迅速消耗,疲惫与困乏之感迅速袭来,不过这化身的意志精神,本就与本体相连,瞬间就得到意念补充,驱散了种种负面不适,凝神感悟那三道身影……
隐约之间,他将其中一人看得稍微清晰,赫然是身着玄衣,但这身影旋即消散;陈错便又聚神看向那第二道身影,慢慢的就看得一名身着金衣的男子,浑身闪烁点点星辰……
绷!
忽的,陈错感到心神紧绷,似乎瞬间就要崩裂!
他当即心中明悟,收拢意念,顿时那金衣男子的身影消散。
陈错也不可惜,转而去关注那第三道身影——
这是一个有着长发的男子,在被陈错凝神感悟的时候,那身影微微震颤了一下,抬起了头来,模糊的面孔中,有一双如同星海般深邃的眸子!
嗡!
陈错脑子猛然一震,随即果断斩断了这段意念!
“唔!”
路上,正在赶路的陈错本尊闷哼了一声,脸色苍白了几分。
“聂君,你怎么了?”边上,关愉始终关注着“聂峥嵘”,见得一点异样,赶紧过来询问。
“无妨。”陈错摆摆手,迅速恢复过来。
不远处,七名造化道人的首领苏定亦关注着“聂峥嵘”,见状便有所思量。
“该是之前与那散修对战,还是留下了一点暗伤,这般看来,还要进一步的探查才行……”
他正在想着,忽然一只纸鹤落下来,在其人面前舒展开来,化作一张符篆,旋即燃烧,却有一道意念传入苏定心中。
苏定一愣,注意到陈错的目光看了过来,赶紧过去,道:“是圣门中一位宿老传来的消息,让咱们不用在淮南停留了,那位宿老说聂君如今是门中俊杰,不可涉险,让吾等还是按着新计划,带着你直往建康。”
说完,他一脸忐忑的看着陈错。
“建康?”
陈错略感诧异,方才那符纸传来,意念传递,他也捕捉到了一点涟漪,但并不算清晰,听得此言,在稍微思索之后,就点点头,道:“也好,就去建康!”
“好!”
苏定不由松了一口气。
跟着就听陈错道:“我在马车中静坐一会,还请苏道长护法……”
苏定一愣,点头称是。
旋即,陈错坐于马车之中,身上浮现出诸多光影,化作一个个光团,旋即顺着意念联系,传递出去!
“去往建康,也算是应有之意,借着披甲武士的意识残留,我大概知道未来的方向了,要建立自己的道,进而得道,所需诸多,其中一个关键的点,就是要将诸多元素组合在一起,至少要形成一个完整的修炼体系!”
陈错的本尊与几道化身本来就是一道意念,思索着的也是同样的问题。
那金莲化身在收敛意念,不再探查三道身影之后,意念就从黑气中抽离出来,重新感悟着里面蕴含着的血脉之力。
“这血脉之道,就该是那侯景追求的道路,是他想要立的真正道路,若是成功了,该是能与修真道、香火道等修行之道比肩!”
感受着那道黑气中的驳杂信息,陈错的思路越发通畅起来。
“所以,若要立道,就该是这般思路!”
第三百八十二章 此道初现,掌中长河!
“这侯景要立的道,是一条能够完整修行的体系,或许还有其他特性,但目前无从得知,仅从眼下掌握的情报来看,意味着这立下之道,不仅是自身能修行,还可以泽被旁人,让其他人参与进来,就像那修真道、香火道……”
一念至此,陈错隐约触摸到了其中的关键。
“既然是体系,即使不包罗万象,至少得是个全面的,便如血脉之道,既有从旁人血液中摄取力量的方法,也有侵染旁人血肉的手段,而且本身血脉就涉及到传承,联系很多,可供开发的范畴很深,甚至连寿元、精魄都与之相关,既是这样,我正好借此机会,将自身的积累,彻底梳理一遍!”
一念至此,陈错也不啰嗦,金莲化身两手一抬,偃月刀与惊堂木落在手上。
“不对劲!”
天上,刚从梦境中恢复过来的富盈老者与涂山老人心头一震,心里已然有了不祥之兆,随后见着陈错抬头看来,周身香火愿力缓缓汇聚……
“这人已经掌控了淮南之权柄,聚万民之念于一身!这片土地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方方面面之事,皆操之其手,一念可影响万人,比之凡俗的政权不知高到哪里去了,与之对敌,就像是与淮南之民、之土、之山川河流,未来甚至是与淮南之地的神灵为敌!这是彻彻底底的真实根基,先天立于不败!咱们就算是能虚实转变,在淮南地与之交战,那也是有败无胜!”
二老对视一眼,不等香火自偃月刀和惊堂木有什么动静,二人便各自化作虹光,直接离去,对那倒地不起的至元子、三太子等人,没了过问的意思。
远处,那位早早离去的淮水之君,要要观望此地情况,不由摇头叹息,道:“这两人装腔作势,到最后不也要离去,到底是经验不够,只是……”
祂感受着自身的香火愿力,正在不断的朝着远方发散、聚集,与立于将军府前的拿到身影遥相呼应,便感到一阵头疼。
“吾等这边的情况,却是不容乐观,先前阴司镇着淮南,各方势力牵制,维持着平衡,就算偶尔有打那人遗产主意的,也往往还未开始,便被各方打压,但这次事先虽有征兆,但一直都是造化道的人在运作,谁曾想突然就蹦出一人来,竟将这事做成了!”
在这淮君身后,一道道神光聚集起来,组成了诸多虚幻身影,每一个身上都缠绕着香火烟气。
但这些香火气息,都正一缕一缕的散溢出来,朝着城池中的陈错汇聚过去!
“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既成了淮南之主,执掌万民香火,未来咱们都要依附于其人啊!”
“哪里是依附,是一言而定生死,唉,可惜了,咱们原本还以为淮君可成事,但终究未能等到那一日啊!”
“这人初得大位,未必就能稳固,现在出手,或许还有机会扭转局面!”
“正是!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退缩……”
众神以神念交汇!
这时,陈错的身边,一个个光团升腾起来……
那惊堂木与偃月刀飞起来,融入那一个个光团。
霎时间。
整个淮南风起云涌!
那淮水之君与诸多神灵瞬息之间,感到浑身灵光沸腾,随即那一道道灵光,不受控制的朝陈错飞了过去!
“不好!”
“怎么会如此?”
“料到香火为他所控,但他这么快就能找到窍门?”
“他为淮南之主,可也不该这么快就能执掌神道!”
“不对,似乎并非如此……”
最后,那淮水之君忽然出言,打断了众神之言,但马上祂就闷哼一声,感到浑身的神光倾泻而出,顿时神色大变。
其他神祇也是一般模样。
“这般情形,吾等是不能继续拖延了,必须去见过淮南新主才是。”淮君忍着强烈的虚弱感,叹息着就要再往淮阴城中。
但忽的浑身一震,竟是难以动弹!
将军府前,陈错凌空盘坐,闭着双目,身上的铠甲一片片剥离。
头上,金莲流转。
紫色星辰从莲花中飞出,其中紫气徘徊。
“紫色星辰,代表了王朝统治。”
铜人浮现于陈错神后,一只只手臂上拿着诸多兵器,其中一只手空着,一招手,将那偃月刀握住,顿时,诸多兵刃尽数汇聚其中,这铜人的众多手臂聚合为两个。
“持兵铜人,代表了兵争军事!”
那惊堂木一转,也在陈错的身边沉浮,但却隐隐震颤,似乎想要挣脱出去,但最终还是平静下来。
“……”
陈错微微睁开眼睛。
“镇地醒木,代表了万家民政!”
然后就是一本薄薄的书册飞了出来,内里身影沉浮,更将四方汇聚过来的神光吞了大半!
“九歌注解,代表了香火神道!”
紧接着,一枚五铢钱显化出来,凌空一转,十几种钱币虚影接连闪过,更有清脆的铜钱碰撞之声。
“五铢铜钱,代表了财货贸易!”
紧跟着,又有一顶闪烁着五光十色光影的头箍显化,凌空一转,内里斑斓变化,聚集喜怒哀乐、人间百态。
“聚厚头箍,代表了江湖市井!”
轰隆!
天上雷霆炸裂!
陈错深吸一口气,一抬手,又要招来两物,赫然是两根长幡,一黑、一白,跟着就有百家众名与生死重礼之相随之降临。
同来的还有惊人的威压,像是几座高山落下。
这晶莹剔透的金莲化身承受重压,处处皆有裂痕!
“到极限了!”
陈错心中一动,微微摇头,挥挥手,停止召唤,那两幡消散。
“但现在也差不多够用了,最重要的是,这道路的发展方向近乎明了!”
他的周身,紫星、铜人、惊堂木、九歌注解、五铢钱、头箍交相辉映,环绕流转。
“政治、军事、民生、宗教、经济、社会……虽不全面,但大体模样到底是显化了,内里更有联系,可以试着凝聚一次!”
一念至此,他摊开手。
灵光一闪,一本厚重书册显化,顺势翻开。
“人道金书,聚!”
顿时,陈错周身之物尽数落入其中!
轰隆!
一道雷霆直落下来,将这金莲化身整个吞没!
陈错眼前一白,那手上的书册中,浮现一条河流。
历史长河!
第三百八十三章 眼观浩劫,气动三国【二合一】
广袤大地上,七棵参天大树微微震颤。
在大树的根部,一棵小树拔地而起,树干越发粗壮,六根树枝延伸出来,迎风招展!
“历史长河?”
既是自身神通衍生出来,陈错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这条长河的本质。
不过……
“并非是真正的历史长河,只是一个侧影。政治、军事、经济这些,凡此种种,都是与人有关。人之行,沉淀起来成为了历史,但若是归纳总结,则可窥见几分将来……”
那条长河在显化出来之后,便呼啸着朝陈错落了下来!
陈错也不阻挡,任由长河淹没自己!
顿时,他感到自己仿成了一座堤坝!
拦在长河之上,身后是汹涌澎湃的江水,其中无数过往沉淀,厚重、沉重,前方居然是诸多支流,一股一股,有的大,有的小。
比起身后的滚滚流水,前方支流的水流,就要小的多,而且本身有粗有细,显得轻盈许多,更重要的是,其中的很多流淌到一半便断了。
这些断流之水,有的看起来像是干涸,有的则是深深陷入河床,还有的就像是被人生生斩断!
“过去在身后沉淀,承载着的是过去的历史,厚重而繁杂,其中所蕴含的内容,若是贸然探查,单纯靠着一人之力,根本就承受不住!”
想着想着,他的感知朝前探查过去。
“前方的诸多支流,该是代表着种种可能……”
心有所感,陈错的灵识集中在其中一条看上去最细的支流上!
这条支流不仅最细,还是诸多支流中最短的,像是被人截断了!
轰!
霎时间,无数景象山崩海啸一般的呼啸而至,瞬间就充满了陈错的心念!
景象如同暴风,涉及到方方面面,无论是凡俗,还是超凡,包罗万象,无所不存!
巨量的景象,在这一刻凝聚在一起,冲击着陈错的心神,哪怕他心神稳固,已是长生久视,也有几分吃不消,用来维持心神的灵光燃烧起来,迅速消耗!
便是本体的心中道人都受到了冲击,不得不运用森罗之念演化种种来缓冲!
“大意了!即使是最为细小的一条,所蕴含的依旧如此庞大厚重!以我的道行,要承载这样一条支流,也近乎是不可能的,必须有所取舍……”
念头一起,陈错忍受着近乎蛮横的冲击,像是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艰难前行,努力探查。
诸多片段在他的眼前划过,大部分都是与淮南之地有关的种种信息!
对于这些信息,陈错只是简单感知浏览,便放于一旁,并不深入。
“莫非都只是局限于淮南之地?”
他正想着,但旋即看到了一个未来片段,那是自己领军交战,破灭一方王朝的景象!
“这等景象,代表着我将来会去带领陈国兵马?又或者,代表着原本那个陈方庆的人生轨迹?”
承受着莫大压力,陈错艰难的集中心神,探查其中景象。
“这片土地,从一些特点上来判断,并非淮南,而是在江北!”
随着他的心神凝聚,不仅景象越发清晰,更衍生出一条脉络,其中诸多气运纠缠。
咔嚓!
清脆的声响中,陈错的心中道人所盘踞的一轮明月,竟浮现出一道裂痕!
“我这心神怕是承受不了多久了,必须得有所侧重……”
一念至此,陈错便顺着气运脉络,顺藤摸瓜的探查起来!
顿时,又有许多景象片段扑面而来!
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和各种王朝富贵相关,都被陈错一一屏蔽,因为对他而言,都不算是关键信息。
突然!
陈错的心神猛然一颤!
紧跟着,心中道人浑身一抖,整个人的意念都停滞下来!
在他的感知中,呈现出的是一片破败景象。
山河崩塌,悬峰坠落,农田干涸,尸横遍地!
虽然已经是面目全非,但陈错还是从一些山峰、江河的轮廓中,认出了此地!
“太华秘境?!”
这一发现,让他的心灵很是震荡,连带着感知中的景象都像是风中烛火般摇曳起来。
陈错知晓厉害,马上镇定下来,继续探查。
却见得许多身着战甲的兵卒在那崩毁的大地上奔走,一个个腾云驾雾,一挥手,就是一道刀光,横扫四周!
“哪里来的这么多神通广大的兵卒?又为何要去攻伐太华秘境?他们是怎么进去的?也和当初潜入的乌山宗几人一样?而且,师尊等人又怎么样了?”
想着想着,陈错的情绪又不免生出波动,以至于感知中的景象再次模糊起来,但陈错已然顾不上去压制,反而顺着气运联系,继续探查下去。
终于。
他看到了道隐子坐化、言隐子陨落、南冥子逃遁的一幕。
咔嚓!
心中明月上满是裂痕,陈错眼前的种种景象骤然破碎。
人道金书中涌出的长河缓缓消弭,周围的异象也逐渐消失。
陈错的金莲化身的琉璃之相慢慢恢复原样。
而他的诸多化身,连同本尊,都是眉头紧锁,思考着当前局面意味着什么。
“若是我所料不差,那条长河所展现出来的,应该是未来的一种可能,但以我的道行,要准确推演过去未来还是不够看的,所以我看到的,只是一种可能!”
他的心头闪过一个画面,那是自己化身堤坝,拦在长河上的时候,所见的诸多支流。
“我只看了其中一个,还是最细的、最短的支流,其中的景象就这般骇人,那其他的支流呢?还有,这条支流中途就被人截断,应该也有意义,可惜方才并未探查到最后……”
陈错的本体捂住了胸口。
“如此探查,其实近乎于推演未来,耗费的心神精力实在是太多了,需要休养一阵子,恢复心神精力。”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中精芒闪烁。
“等我的心神恢复之后,还得再探查一下其他支流,从中总结归纳,看能不能看出端倪!”
瞬息之间,陈错就有了决定。
“除此之外,被我略过的情景片段也得重新梳理,不过,想要做到这一步可不简单!”
想着想着,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方才看到的太华秘境之景。
“说到底,为何太华秘境会遭遇这等情况?就算只是一种推演,肯定也该有缘由……”
他回忆起道隐子的所言所行,心有明悟。
“师尊行事低调,但境界极高,过去我碍于自身的道行,看不真切,如今回想起来,才发觉师尊真可谓是高深莫测!若他都不能阻挡浩劫降临,我就是回去恐怕也无多大助力。”
陈错收敛心念。
“当务之急,还是提升自己,只有道行神通高一些,在最坏的局面出现时,我才能插手其中,继而改变结果!”
他眼下固然是长生之境,但辅之种种底牌,足以堪比归真境!
“世外乃是一分界点,如那昙延和尚,强行规避了飞升,滞留人间,可一旦展现世外之力,便要被强迫着飞升而去!”
“这也就意味着,世外境的修士与人斗法,最多也只能施展出归真手段,不过,世外之境毕竟境界高绝,神通诸多,往往让人防不胜防,不可掉以轻心!”
“不过,待我巩固了此番收获,至少在淮南,我是无惧任何人的,实在不行,可以将师门之人接引过来,在此庇佑。”
想到此处,他忽然心中一动。
“我看到的未来景象,是我为陈国征伐,大概是在世俗中所向披靡了,因着种种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最终连锁反应之下,太华山因此覆灭,如果前提变化,比如我不去征伐,而是镇守淮南的话,局面是否不同?”
想到这里,他福至心灵,冥冥之中的感觉,已经基本确定。
“无论如何,还要再观长河支流,总结特点之后,才能确定这个猜测的对错,如果是对的,只要应对得当,自是能够规避这个结果。”
思索的同时,陈错的脸色逐渐恢复,对接下来的行动,也是越发有了主张。
“接下来我的行动方针主要是两条。”
“这第一条,还是先用金莲化身,消化了淮南收获,并且借此机会,试着让这具化身凝聚出一种道念,如此一来,便能够拥有一具归真化身,提前感悟境界变化,更能增加常规战力。”
“第二条,就是此番领悟的立道之法!这可能是我未来的立身之本,能助我去认识和探查世界。这条道,与人世有关,想要更进一步,完善此道,就要更进一步的了解人世!因此,建康城要去,齐国要去,淮南要坐稳,至于周国……也该分出一具化身……”
待得思绪稳固,陈错也不耽搁,当即就有了行动。
本体还要修复心神,并未立刻分出青莲化身前往周国,但那具金莲化身却已是一挥手,将周遭几位修士,连同陈方泰一并禁锢,随后便深吸一口气,运转无名吐纳法。
先是一吐!
这一吐,将体内的黑气直接呼出!
跟着,那黑气便分解开来,顺着一根根香火丝线,朝着四面八方散溢出去!
“此物当初源于万民,如今归于万民,也算是做个了结,但接下来,还需要请此地万民助我修行寻道,我既承此因,当然也要回报以果,镇此淮南,无论战乱安宁,皆护一方平安!”
念头落下,他便又是一吸!
顿时,那一根根的香火丝线汇聚过去,被他彻底吞入腹中!
霎时间,整个淮南风云变幻!
淮水之君叹息一声,领着众神显化出来,纷纷朝拜。
这一片地域的气运,更是急速变化!
整个南瞻部洲因此都被波及!
阴司忽起云雨,灰暗世界一时之间暴雨倾盆!
诸多游魂、鬼类皆生本能惊恐,宛如无头苍蝇一般四散奔逃!
就连诸多鬼修,都是心神跳动,隐约感受到了什么!
轰隆!
天上,三龙长吟!
黑河之中,白发女子见着这一幕,眉头紧锁。
“中土的三大王朝,气运皆变!变数的威胁,彻底落到了实处!接下来,周齐陈三国都要有变动了,这是三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啊!”
一念至此,祂转身朝身后的殿堂拱手行礼,道:“陛下,局势变化至此,大势将起,便不能拖延了,该选择一国,令其成事,然后稳固阴司之位。”
此言落下,宫殿半晌无声。
过了好一会,才有威严之声传出——
“可!”
白发女子闻言,长舒一口气,又道:“此番大变局,各方皆有下注,因而异变连连,世外被阻于外,修真、造化等宗门且不多言,他们最多只是谋夺侯景之路,但天宫所图甚大,有心要取代阴司,为此必然不惜代价,还请陛下赐予一件圣物,既助人间王者成事,又可震慑天宫!”
此言说出之后,宫殿却是寂静无声。
白发女子也不着急,只是低头等待。
轰轰轰!
忽然,滔滔河水沸腾起来,一道道光辉从中迸射出来。
一股古老的气息,缓缓扩散开来,而后一团光芒破开河水飞出,朝着白发女子落下。
见得此物,女子不由大喜。
“陛下天恩,有了此物,无虞矣!”
与此同时。
齐国,邺城。
年轻的皇帝正与五位美人大被同眠。
正有一名道人立于窗前,苦口婆心的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淮地气变,这可是牵扯……”
皇帝高纬也不起身,直接道:“与朕无关,自有旁人操心,道君先退,莫要扰了朕的美梦!”
道人闻言一愣,叹息了一声。
陈国,建康。
陈国之主陈顼缓缓起身,走下台阶,对着身前的几人拱手道:“几位道长,此番淮南既变,还请诸位能竭力相助,探查清楚。”
他语气诚恳:“如今我国国力衰颓,想要图谋大事,唯有休养生息,待北地变化,才能北伐。此番趁机拿回了淮地,却已掏空了半个国库,若天下真要有变,我陈国怕是要赶不及了啊。”
“请陛下放心,吾等必尽全力!”
周国,长安。
周国皇帝宇文邕听着鬼神独孤信,眉头紧锁。
“爱卿,依你之见,此番变故,是否是我大周一统天下的机会?”
第三百八十四章 诸事皆有代价【二合一】
独孤信则道:“陛下,当务之急,是搞清楚淮地气运之变的缘由。”
祂身为神灵,对香火气运的变化最是敏感,自然清楚淮地这等关键之处,气运一旦变化,意味着什么。
“无论变化源于何处,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宇文邕却是语气坚定的道,“朕已经下令,让梁士彦领一支兵马,自河南而下,也去争夺淮地!此地,陈国能取之,我大周自然也可!”
独孤信一听,立刻就道:“如此出兵,太过冒进,淮地毕竟是南朝故地……”
“若算起来,关中也是他南人的故地!”宇文邕大手一挥,扬声道:“朕削权臣,整兵马,令大军出击,与齐国厮杀月余,百战浴血,将齐国大军牵制于河东一线,陈国却趁机偷取齐国之土,我派人过去问候一二,那是应有之意!”
独孤信却道:“如此,岂非是外力施压,就怕陈国心生忌惮,与齐国媾和……”
“这样正合朕意!弱者聚在一起,岂不是正好一并铲除?”
宇文邕哈哈大笑,跟着就指着墙上舆图:“再说,淮地为两国反复争夺,已为死结,就是他陈顼、高玮愿意讲和,两国朝廷中的腐官,也断然不会允许,否则他们如何立足?”
宇文邕见独孤信还待再言,轻轻一笑,话锋一转:“爱卿,朕非一时起意,此举也是为了声东击西。大周和齐国鏖战多时,国库空虚,兵力匮乏,朕思本来思量着,是不是该暂停攻势,但爱卿既说天下有变,那此番大战,尚有可为!”
说到这里,他招招手,走到舆图跟前,指着中原东部,道:“爱卿且看,咱们如今和齐国僵持于河东,局面近乎是一团死水,如果能能在齐国的南边点起火来,让他首尾不能相顾,进而调动齐国的兵马,就能打破僵局!朕,要的不光是城池人口,还要一场大胜!”
宇文邕越说,声音越是响亮,眼神霍霍。
“朕需要威望!之前宇文护欺朕年幼,专权内外,倒行逆施,以至于大周看着强盛,但人口、钱粮其实都进了国中贵胄、寺庙、道观的口袋中,以至于此番动兵,根本不能用尽全力,稍有起色,便后继乏力,他们的利益在国中盘根交错,朕要挟大胜之威,将这些腐朽根须尽数斩断!再造大周!如此,方能上下一心,去一统天下!”
独孤信听着这话,神魂颤抖,竟从这肉身凡胎的皇者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滂沱气势!
祂亦是第一次真正从宇文邕口中,得知这位帝王的计划!
不过,旋即想到天下局势,又不由叹了口气。
正好这时宇文邕又问:“此番变故,可能令朕的兵马,一口气将那河东之地彻底吞下?”
独孤信沉默片刻,才道:“难!”
接着,他不等宇文邕开口,就压低声音,朝着上面指了指,道:“即使王朝之事能有转机,却也得看那些幕后人的意思。”
宇文邕一听,脸色就阴沉起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道:“朕听说,这仙门有规矩,不能干涉凡俗,莫非这两国军征之事,还能有人过问?”
独孤信叹了口气,道:“仙家宗门妙法众多,而且背景深厚,过去有着诸多牵绊,又顾忌脸面,还守着规矩,可陛下要一统天下,这时改天换地的大事!一旦成之,则陛下得天之眷顾,出口成宪,调理阴阳,就是阴司也要顾忌几分,这等大事,已经足够仙门不顾颜面,直接插手进来了!”
宇文邕的脸色更加难看,双拳紧攒,但马上松开,又道:“朕听说昆仑、终南为仙门之尊,朕愿意请两家道人来长安,以师礼敬之,能否令两家助我?”
独孤信迟疑片刻,才道:“除非以周国之国运为礼,册封两家为国教,封两家掌教真人为过国师,否则怕是不能说动两家!”
“以国运予方外,此乃短命之兆,朕不为也!”宇文邕摇摇头,“朕还听说,有造化一门,此处扶持凡俗当权之人,朕以福禄予之,能否引为助力?”
独孤信拜道:“造化道良莠不齐,心思难测,且多纵横之意,曾有人言,不怕天下乱,反而怕天下安宁,若要一统,则……则该是他们挑选至尊,而非受至尊约法。”
“笑话!”宇文邕终于难以抑制心中怒火,“这是什么道理?这些修仙之人,难道还盼望着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
“陛下慎言!”独孤信赶紧出言,“仙门各宗所求不同,但如那佛门之流,能在短短百多年间,就流传甚广,其实还是靠着众生皆苦……”
宇文邕面色铁青,问道:“朕贵为一国之君,莫非在修行之人看来,朕与国,就该被他们随意拿捏、肆意摆弄?”
独孤信一怔,左右看了看,才道:“陛下,凡俗之人在他们眼中,并无高下之分。”
点点头,宇文邕竟不多说,反平静了几分,道:“多谢爱卿告知,朕心里有数了,朕有些困乏了。”
独孤信马上就道:“微臣告退。”只是最后,还是低语道:“陛下,不可意气用事!否则,恐怕难承仙门怒气!不知要付出代价几何!”
宇文邕摆摆手,并不回答。
行礼之后,独孤信便化作一道神光,离去了。
哗啦啦!
待得独孤信一走,宇文邕忽的将手边桌案一把掀翻!
“僧道修士,皆为天下蛀虫,有此等阻路大盗在,朕之大志如何舒展?天下如何混元归一?百姓如何安宁?”
那桌上的笔墨纸砚砸在地上,引得殿外的宫女宦官齐齐跪倒称罪。
宇文邕看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的道:“尔等无罪,都给朕起来!”
跟着,他却是一下子坐倒,半晌无语。
角落,一点黑白之气缓缓显化。
昆仑秘境。
八宗诸老或是真身,或是投影,忽然齐齐心有所感,皆察觉到天地间的一点变化。
这时。
“诸位,自神藏开启后,多亏几位在此镇着,否则这局面还真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情况!现在,转世诸仙有五人来此,自然有我昆仑探查来龙去脉,诸君可以离去了。”
元留子老道忽的起身,与众人拱手。
周天星斗大阵已然散去,星辰光辉不存,众修之念,自然也不再与神藏相连。
实际上,自神藏关闭之后,仙门八宗的诸老,已经有几人前前后后离开了几次,便是还在此处的,往往也有神魂出窍、意念神游的情况。
只是……
“听说淮南那边有了变故,师兄,你该是知道内情的,不如说说,可是有人得手了?”金乌子忽的开口询问,一下子就将其余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过来了,“总不能让我们来了,就都来了,让走,就都撵走,那也太过随意了。”
淮地,对于他们这些道门中人而言,本就是一个有着不同寻常意义的地方。
元留子并不意外,更是早就得了吩咐,于是笑眯眯的道:“不错,淮南之地的万民之念,本就与众不同,便是吾等想要探查都十分不易,对其中局势的变化,往往不能拿捏掌控,而今,那里确实是被人得手了,只是因为那人的气息残留,诸位尚未察觉罢了。”
一时间,诸老的脸色,都有几分变化,就连道隐子也不例外。
望气真人马上就道:“淮南乃那乱世魔头起兵之处,也是道门菁英陨落众多之处,不是早就被阴司镇住了吗?”
金乌子却道:“淮地既已有主,那也没什么必要伪装了,毕竟这些年来,各门各派都有弟子前往探查,甚至派了弟子常镇,只是咱们这些上了点境界的不好出手,咱们一出手,局势就要升级,只能让门下弟子打着历练的旗号过去。”
福德宗掌教周定一,道:“这本就是下棋,该是棋子争锋,毕竟那片地真要是吾等掌控,气运牵扯之下,对宗门并非好事,但门下弟子则无需考虑许多。”
“不错。”
余下几人也都点头,然后就看向元留子。
“师兄,得手者何人?”
元留子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朝道隐子看了过去。
他这一看,其他人也纷纷看了过去。
然后,他们就悟了。
“定然又是扶摇子!”
金乌子语气笃定,话语中起初还有几分惊讶,但马上就近乎肯定了。
莫说是他,就是其他人也是一般模样,在场几家,个个都是先意外,后恍然。
只有那福德宗掌教,神色颇为沉重,忽的心神一动,屈指一弹,便起身道:“此间事了,贫道便先行告辞了。”
金乌子见状,扬声道:“既是下棋,总要明白观棋不语的道理,也得愿赌服输,否则这规矩一乱,人人不走章法,反倒是那执掌牛耳的大门派最吃亏,因为下面的人都不守规矩了。”
周定一脚步不停,乘龙而去。
见得其人去了,金乌子才对身边的道隐子说道:“他这一去,估计有的忙了,听说齐国局面不利,先前河东失礼,现在淮地生变,他那宗门与齐国关系不浅,这次回去,有的忙碌,你不如也尽快前往淮地,省得横生枝节。”
道隐子则道:“贫道已托师弟前往,但确实该告辞了。”
另一边,福德掌教周定一,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先要往密林深处拜见长发男子,却被告知那位暂不见客。
于是,他也不停留,分开两界,一步踏入终南秘境。
结果刚刚坐定,就得了个消息——
“师尊,焦同子师兄,他……他已是长生久视!”
“嗯?”周定一闻言颇为诧异。
通报之人该是他的心腹弟子,就道:“您吩咐过,让焦同子师兄日后专心清修,不要插手门中事物了,但如今他却又长生,又该如何安置?”
“他心魔内生,难以自拔,心境早就破了,该是难以长生,如何会有这般变化?”周定一询问起来,“可知缘由?”
“弟子听说,是灰鸽子过去拜访师兄,说了些外面的消息……”那弟子回忆起来,“他们提起了太华山的扶摇子,说此人一步长生,堪比归真,焦同子师兄就大笑一声,说什么‘悟了悟了,我正该一人之下’,接着就突破瓶颈,长生久视了!比被您看好的那几位,还要顺畅!”
“又是太华山的扶摇子?”
周定一眯起眼睛,神色变幻之间,忽然问道:“段长久可有消息传来?”
“先前他曾经传信,说是造化道的人,要在淮南搞事,但已经被他探查到跟脚,正去探查。”那弟子说完这一句,注意到周定一表情微变,就问:“师尊,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周定一就道:“派两个外门弟子,要在凡俗有些身份和财力的,让他们去淮南走一趟。”说吧,一挥手,两张符箓落下,“让他们到了淮地将此符贴在身上,切莫忘记!”
那弟子一愣,也不多问,点头称是,接过了那两张符箓,然后小心探查,感受到符中的隐匿之意,便大概猜到了这符篆主要是用来遮掩和隐藏自身的,心头不免疑惑。
周定一瞥了他一眼,也不说破,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块白玉令牌,道:“齐周之战,局面对齐国颇为不利,你将这个送往齐国,让那几位外门弟子依令行事。”
“弟子领命。”那人接过令牌,匆匆离去。
看着其人远去的背影,周定一微微眯眼。
“如此一来,我福德宗就要彻底摄入到这凡俗王朝的纷争之中了,不过有八十一年的时间作为缓冲,再加上有星罗榜镇压气运,关键时刻还是付出一定的代价,够做个切割的,不过,前提是不能输!”
他的身上气息澎湃!
“输了,我福德宗便要成为那代价!”
“想要涉入凡俗,又要不被牵扯,这几乎是自相矛盾的一件事,但从造化道和淮南残韵来看,还是有一定的办法做到的,这其中的关键,在于延迟!在于时光!”
淮阴将军府中,陈错坐于后院静室,闭目沉思,渐渐有所领悟,于是伸出手,将一粒种子洒出。
顿时,在他的身前,那静室的地上,居然有一株稻穗破土长出。
“涉入凡尘,自然要付出代价,直观的说,就是要受到反噬,毕竟既要长生,还想掌握凡俗权柄,可谓贪心不足,就算没有阴司的制约,也要受天谴;不过,从苏定的只言片语来看,造化道用的,是一种延迟偿还的方法,反噬虽然还在,却不是立刻爆发,而是积累起来,延后爆发!”
他摊开手掌,一团绚烂光影在掌中流转。
“这一延后,就有了准备时间,能慢慢应对,只要不超出积累的极限,都可以慢慢疏导,只是这个疏导之法,还需探查一二,或许从其他长河支流中,得到一些启示。”
第三百八十五章 取自万民,聚而成权!
五日时间,转眼便过。
这五日期间,陈错沉淀收获,对心得的权柄渐渐明了。
“淮地权柄自那偃月刀、惊堂木中而来,涉及兵事、民政,并非局限于陈国之土,也牵连着齐国!北起汴、泗、沂三水,南达大江北岸,牵扯众多大城,如彭城、下邳、寿春、凤阳、山阳、历阳等!可以说,整个淮河南北,皆在掌握之中!”
坐于静室,陈错感悟权柄,身上香火缠绵、神光不绝,这烟火、神光勾勒出淮地轮廓,其中星星点点,有万民之念掺杂其中!
“欲固东南者,必争江汉;欲窥中原者,必得淮泗!此地,确实是要冲之地,南北延后,天下枢纽,牵扯南北气运,难怪会为侯景看重!”
随着其人思绪变化,那淮泗之轮廓越发模糊,众星渐明。
“如此权柄,纵然威风一时,亦无多大意义,唯有能助于道,才有助益!我的道,是应在人的身上,而这淮地权柄,是弱万民而肥一人,从而凌驾众生,上下两分;若想参悟,还得反其道而行之,将这权柄之力散于万民,融入众生,人人皆壮,皆有内神,然后看人间演变!唔,眼下倒是有几个契机……”
他缓缓睁开眼睛,一挥手,烟气轮廓四散,融入众星,那一颗颗星辰,但是大放光芒。
见得这一幕,陈错却摇了摇头。
“推算之法,只有形,无真神,还是要践行!”
静室之外,肃穆安静。
将军府因异变连连,周边人迹渐少。
便是淮阴城,人都散了大半,没了前几日五湖四海英杰齐聚的势头。
就是偶尔有人来这府上,想要拜访一二,可走近之后,却都是心中惶惶,不敢真个拜府。
今日,府外也有几人过来,但还未走到门口,就停下脚步。
“赛爷,咱们还是离去吧,这将军府让人心下不安。”
“这几日是经历,着实变幻莫测,对那仙家之事,我倒是有些兴趣了,记得年前有个姓艾的叔父来过府上,说是要传法,我此番回去,不如去走动走动。”
“塞爷,你可莫要上当,那厮就是个屠夫,性子狠辣……”
“哦?听这意思,艾叔父与你们雷家双拳切磋过?”
“往事不堪回首,当时吾等还年少,塞爷,只要你老实回去,某家就说与你听!”
……
随着几人声音渐渐远去,这将军府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不过,这番话落到后院屋舍中的段长久、法灯僧等修士耳中,却令他们忍不住苦笑。
原因无他。
段长久感慨道:“在凡俗之人的眼中,这座府邸如过去一般,殊不知,如今神光蔓延内外,说是众神之殿堂都不为过啊!”
不错,在他这般修士眼中,这座府邸里里外外,处处皆是神光。
而这浓烈神光的源头,正是神灵——
几乎大半个淮地的神灵,此刻都聚集在此府。
这些神灵本就各司其职,有的与山川河流相关,有的与城池阡陌相连,还有不少,更是涉及到了寻常之人的衣食住行。
这些平日里被人好生供着的神祇们,此刻聚集于此,却几乎都显得忐忑不安,个个都留心注意着静室。
祂们能清楚的感觉到,那座静室中,正酝酿着一股威压,内敛而庞大,若是释放开来,足以将他们的香火根基吞没!
抽着一个间隙,淮阴城隍小心的询问淮水之君——
“这新任淮主,到底有何打算?”
淮水之君沉吟片刻,传念回道:“这位淮主,乃是陈国宗室出身,他既得了此地权柄,该是正思量着,要如何以淮南之地,去增陈国之势!”
“这样怕是不妥!”淮阴城隍不由色变。
淮水之君就道:“若觉得不妥,过些时候,待这位淮主接纳了吾等,完全可以进谏,陈明厉害关系。”
那城隍顿时呐呐不语,正要再说,忽的神色微变。
此神体内,诸多香火烟气飘飞出来,朝这静室聚集!
那烟气中,赫然呈现出农田阡陌、耕作灌溉的景象!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位淮地新主,要拿我开刀不成?”
这淮阴城隍见着这一幕,感受着体内神力衰退,身上气息转弱,不由大惊失色。
那淮水之君却道:“并非是针对于你!”
城隍一愣,收敛心头乱念,这才心有所感,一抬头,见着其他几位与人、与农事、与土地有关的神祇们,神躯中皆有香火烟气飘出,朝着静室之内汇聚!
不消片刻,就有一股浓烈的香味从静室中散发出来。
这味道转眼遍布了整个府邸。
“是稻米的香味?”
“不,有几分像是小麦。”
“我觉得像是绿叶的清香……”
府中行走的护院、女使、仆从,瞬间就被吸引了注意力,竟有几分沉迷的闻着、嗅着,流连忘返。
众神对此却是噤若寒蝉。
如淮阴城隍等神,走上前去,想要上前敲响静室之门,偏偏又不敢贸然行动,一时之间进退维谷。
就在这时,那静室之门却是自己打开,陈错的金莲化身从中走了出来。
他手中拿着一株奇草,里面变化不定,时而看着像稻穗,时而像是麦穗,时而又化作奇异藤蔓,那浓郁的香气,正是从中散发出来的。
“单纯的稻谷之物,还差了一点精髓,而且我之前归纳的六者,其实有失偏颇,没有结合实际情况,落入了形而上的思辨,该调整一二,不过,要完善道路,本就该时刻调整,没有万世不易的道理。”
陈错想着,眼中流露出思索之色,见着门口的众神,也是神色如常。
倒是众神纷纷上来见礼,口称“上神”或者“上君”。
这些神祇,在五日前,陈错刚得了这淮地权柄,就主动上门觐见,个个毕恭毕敬,生恐一个礼数不到,得罪了陈错,被陈错动念之间,屏蔽民众愿力,断了香火供应,那可是要跌落神位的!
对于这些神灵的所求,陈错心知肚明,也因此而心生感慨。
“得万民敕令而成神,或者受民众供养而强大的神祇,平日再怎么凌驾于百姓之上,到了关键时刻,依旧是惧怕民心的。”
“上神。”
见陈错并无回应,淮水之君主动出列,拱手道:“吾等此番过来,除了要恭贺上神得位,还想要弄清楚,上神对这淮地是如何看待的,又是怎么谋划的。”
其他神祇则道:“不错!清楚了这些,吾等才好配合上神,梳理这淮地局面!”
陈错停下脚步,看着众神,忽而笑道:“你等要助我?那是再好不过了,不过不用这么多人,留下三位即可。”
众神一听,不惊反喜。
“正是,我等留在此处,可不是给君上添乱吗?”
“正要留下三位菁英,随侍左右!”
“可不是吗!我这心里已有人选……”
这些个神灵见了陈错,已然存了退意,哪里愿意久留,三下五除二就选出三神,余者立刻一哄而散,去得那叫一个干干净净。
只余下三尊神祇,一人面色凝重,一人忐忑不安,一人满脸迷茫。
陈错也不多说,招呼着三神跟上,依旧前行,等到了前院,他招来一名小厮。
“主君有何事吩咐?”这小厮看着年岁不大,但很是机灵,也记得几日前的景象,知道眼前这位,如今才是将军府的主事之人。
“让陈方泰过来见我。”
“得令!”
小厮正要离去。
陈错又想起一事,便又道:“对了,给我找一柄镰刀过来。”说着,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那根奇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