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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战袍染血     一人得道txt下载     一人得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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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题,明天结婚,今天更不了了…^_^

第三百五十八章 错综布局谁家网?

    叮!

    一声轻响,铁钉被那只手死死的抓住。

    旋即,一连串的火花在铁钉与手指之间跳动,火花滴落下来,荡漾出来的余波,就让张竞北等人心神跳动。

    他们顾不上许多,便催促着张竞北赶紧躲避。

    在这期间,几人也顺势瞥了那只手的主人。

    只是那人被层层叠叠的金光包裹着,惊鸿一瞥之间,根本就看不清面目!

    转念间,包裹着几人的光芒护罩,便迅速下落,与之相随的,是那光芒用更快的速度衰减!

    蓦地,一点火花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这光芒顶上。

    顿时,这光罩子如同烈日下的积雪一般消融,还未落到地上,半空中就彻底解体,将众人跌落下去。

    顿时,几人惊叫一声,勉强以道法稳固身形,但一个个都颇为狼狈。

    那狼豪更是忍不住道:“你这是作甚?”

    张竞北一时顾不上回答,待得架起遁光,稳住了身形,才气喘吁吁的回道:“我这张挪移符,是我那叔父压箱底的宝贝,一共才两张,这已是最后一张,放置了有些年头,这效用已快到了极限,本不是我能轻易掌控,这一番波折下来,自是失效了!”

    吵闹之间,他们却也知晓厉害,捏着印诀,稳固身子,一个个都有惊无险的落在了地上,踉跄几步,各自稳住了身子。

    这时。

    嗡!

    天上,一阵浓烈的光辉爆发开来,狂风呼啸!

    强烈危机感,让这落地的几人,根本没有兴起抬头探查的心思,反而游目四望,要先确定自身所在之处,寻找离去的方向——

    之前以符篆逃离,颇有几分慌不择路的意思,现在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弄清楚所在位置。

    狼豪抬头一望,眉头皱起:“此处离着大河还远,就是星夜兼程,天明之前也未必能到,何况吾等如今心力交瘁?更不要说,那邪门修士那般诡异,刚才明明已经脱身,结果不到半个时辰就又被他给追上了,现在……”

    他这边说着,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

    “你们说的这个邪门修士,是个什么来路,说给我听听。”

    几个人顿时又是一惊,就见着那道浑身笼罩金光的身影慢慢落下。

    随着高度的降低,这人身上的金光也逐渐消散,露出了真容——

    这人身着长袍,长发垂地,面容俊美,闭着双眼,给人一种威压与慈和交杂的诡异感觉。

    这人的手中,正有一枚铁钉凌空旋转。

    “尊神?”

    狼豪定了定神,惊疑不定的问了一句,却不能确定。

    这张脸虽与那位河君相同,但气质迥异,明明还是那个长相,甚至神色动作都相似,偏偏让狼豪觉得并非一人!

    但那人并未否认,反而顺势问道:“你等南下探查造化道人的布局,现在却是气血亏损,寿元都损伤不少,到底遭遇了何事?可曾见得陈方泰了?”说话间,他一挥手,纯净的元气从手中喷涌而出,直接灌注到几人体内。

    “好精纯的元气,宛如白纸一样!”

    惊叹之中,狼豪引领着元气在体内周天运转,很快压住了伤势与隐患,长舒了一口气,打消了几分疑虑。

    而张竞北则在压下伤势之后,立刻便将自己这一行人的遭遇,和盘托出:“吾等这一路过去,本来也算顺利,但在一次遇到了饥民之后,有了变化,当时出于好意,将随身的干粮分出了一些,却引出了流民团伙中的恶霸,主动过来找麻烦……”

    接下来张竞北的叙述,便是比较常见的桥段了,无非就是财露了白,引来了旁人觊觎,但寻常的凡人,就是身子如何健壮,终究不是修士对手,被戏耍之后,便仓皇逃去。

    但没过多久,又引得一连串的事情,先是凡俗之人,跟着是武林中人,再往后便是修士。

    经历了一连串的纷争之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淮南,但先前的诸多矛盾,已然是打草惊蛇,引出了造化道坐镇淮南的高手!

    “一开始我等还能抵挡,但等那南康郡王抵达淮南,坐镇将军府,一堆的造化道妖人便蜂拥而出,更有个什么尊者使者出面,看境界至少也是长生之境,将吾等玩弄于鼓掌,若非有些压箱底的手段,早就被他擒拿了!”

    说到了最后,张竞北挠了挠头,满脸愧疚。

    狼豪冷笑一声,道:“哪里有这么多的好运,现在看来,那人怕是故意如此,就是要用吾等为饵,来探查背后之人……”说着,他看向来人,拱手道:“此番尊神让吾等去探查,结果不仅未能完成任务,反而被人算计,实在是惭愧啊!”

    “无妨,我这次过来,也是要往淮南,一探究竟。”那人神色如常,说道:“你等寿元流失,与我有关,于情于理,都不能不理不问,况且你等所遇之事,也算是一个立足点,正好衍生变化,落一子可动全局。”

    狼豪、张竞北等人一听,都是面露喜色。

    “甚好!甚好!多谢尊神!”

    狼豪半是兴奋半是试探的问道:“不知尊神有何打算?是否要吾等做些什么?”

    “你们已经做了。”陈错将手中那根铁钉用力一捏。

    咔嚓。

    破碎声中,整个铁钉彻底粉碎!

    咔嚓!

    “原来是那陈方庆,竟能破了定命泄运针!想来他要破了那针,也该是耗费了不小的心力,”

    淮南边上,山丘顶上,白发白衣的男子冥冥感应,忽然睁开眼睛,笑了起来。

    “甚好,他这是自投罗网,将此人擒拿,抽取了福寿,也好完成了尊者的交代。”

    “那人该是盯上了金莲化身。”

    船舱底下,化身为聂峥嵘的陈错微微一笑。

    “金莲化身此去,正好可以接触陈方泰,他坐镇淮南,秉承上命,梳理一方新得之土,正好用来完善道念。”

    说着,他推开舱门,对着里面道:“几位道友,有礼了,此番总算让我抓住机会,再来拜会诸位。”

    原本听到了外面的声音,这舱室中的七人,大部分都露出了警惕之色,等见着走进来的是“聂峥嵘”之后,才都松了一口气。

    但那为首的道人却忽然道:“贤侄这般频繁的进来,不怕引起其他人的怀疑么?他们是否知道了你的来历?”

    “尚且不知。”顶着聂峥嵘面孔的陈错,说着编好的话,“为了应对周、陈两国,齐国招揽了不少能人异士,我此番投奔过来,就是打着散修的名号,几位师叔来的时间太短,一直没有时间相认。”

    又有一名道人道:“无论如何,能有个人在外面探查,总归是好的。”

    说着说着,他话锋一转,问陈错道:“你之前说,能有办法让我等逃遁,到底要用什么方法?”

    陈错低语道:“此番过来见几位,正是为了此事,诸位且看……”

    说着,他摊开了手掌。

再请一天假,明日恢复正常

    今天基本上搞定事情了,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等会我发个彩蛋…

第三五百五十九章 两面或然如斗敌

    陈错的手中放着一张空白符篆,但其上隐约能看到层层叠叠的虚影。

    “挪移符?”

    只是看了一眼,那七名道人便露出了惊讶之色。

    那为首的道人,更是一抬头,满眼惊疑的看着陈错,试探性的问道:“这挪移符乃是道门之宝,炼制不易,所需之法诀、材料皆属罕见,更牵扯因果禁制,便是那大门大派,想要炼制都不容易,你乃是圣道传人,又是从何处得来?难道是从那齐国宗室的藏宝之中所得?”

    陈错从容道:“此物并非得自齐国,而是得于河东一座道观,观中道人在河东颇有名望……”

    “我知你说的是何人了。”那为首的道人听到这里,缓缓点头,“那人该是姓张,是有些来历的,他手中存有挪移符,也说得通。”

    陈错也不详细解释,只是道:“有了此物,几位想要离开,该是不难的,对了……”他顿了顿,才问:“一直以来都忘了问清楚几位圣教前辈的名号,不知……”

    听得此言,七名道人都是微微沉吟,其中六人相互对视,最后都将视线投向那为首之人。

    这道人笑道:“贤侄说的是,咱们也算是意外相遇,贤侄冒着风险,想方设法的与贫道等人联络上,于情于理,吾等也不该隐瞒什么,只是……”他顿了顿,收起笑容,“咱们都是圣教之人,那也就无需掩饰了,贤侄所求,到底为何,不如说个清楚。”

    陈错的笑容保持不变。

    他此番化身为巫毒道聂峥嵘,以此接近七人,主要目的就是将造化道,尤其是乌山宗掺和世俗王朝的法门掌握到手,才能更方便、更迅速的完善道念,甚至去完善残缺之道!

    不过,这种法门,内蕴玄机,就是用搜魂手段,也不见得探得清楚,再加上陈错本意,不光是要得到法门,最好是切身的体验一番。

    眼前,这几名道人的问话看似随意,但陈错很清楚,一个回答不好,怀柔之法便要作废。

    但他也不惧,本就是得固可喜,失亦无忧。

    “几位说的不错,其实晚辈所求十分简单。”种种念头在心里一转,陈错从容应答,半点都不犹豫,“造化圣教三宗六道,我巫毒道位列其中多年,但自晋末时开始衰落,到了如今,更是只剩下寥寥几人,在整个圣教中的影响力都十分微弱,因此……”

    “原来如此,贤侄竟是要重振巫毒声威!这等志向,令人敬佩!”那为首道人微微点头,似乎是被说服了一般,“如今正是大争之世,确实是宗门复起的机会,贤侄既有此心,贫道自当相助。”

    说着,他拱拱手道:“吾乃乌山宗苏定,淮南正有乾坤宗的长老坐镇,只要贤侄能助吾等归于淮南,那这巫毒道的功劳,自然能上达天听!”

    “乾坤宗?”陈错眯起眼睛。

    他得了聂峥嵘之名,如今又降服了黑幡之灵,自然也得了不少聂峥嵘的记忆碎片,从这自称苏定的道人口中一听信息,这心里就有了盘算。

    “既然如此,那几位师叔且安心,待三更时分,这船上换防,那陈家修士也要入定,正好可以借机逃离此处!”

    “好,那就等贤侄的好消息!”苏定点点头,随即郑重说道:“切记,稳妥为先!”

    “这个自然。”

    拜别七人,陈错走出船舱,一步一步的迈出去,脚下灰雾弥漫,森罗之念闪烁之间,慢慢的将整个船舱底下,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烟尘。

    念头一动,心想事成。

    陈错在神藏大荒之中便掌握了灰雾投影之法,虽不及被午马时光之力催发时的强势,但在周边范围之中,却是效用不减。

    此刻,灰雾既延,那周边景象虽与之前一般无二,却已受陈错的意念掌控。

    他也不远离,盘坐在舱门之外,冥想等待。

    待得时间流逝,三更已至。

    陈错忽然睁开眼睛,心底念头涌出,森罗投影便现!

    顿时,先前平静的舱室走廊之中,混乱之声响起,一道道人影浮现,宛如突发状况,陷入纷乱!

    那舱门之内,七名道人听得此声,立刻对视一眼,彼此传念——

    “看出这小毒崽子的谋划了吗?到底有何阴谋?”

    “看不出来啊!但无论是什么打算,都肯定不是真心相救,这小崽子可是圣教中人,自幼长于宗门,是个什么货色,咱们能看不清楚?怕是要变着法子的将咱们给卖了,一次还不过瘾,还要再来几次!”

    “说不定可以将计就计!总能有法子利用的……”

    ……

    讨论了几句之后,中人的目光便纷纷落到了苏定的身上,显然是要让他来拿主意。

    “这件事,其实不取决于吾等。”

    苏定却摇摇头,指了指周围:“吾等既被陈家子困住,那就几乎没有选择,毕竟一身修为尽数都被封镇了,那巫毒道的小子又握有挪移符,一旦施展,以咱们如今的手段,根本无从抵挡……”

    他这边话音落下,就听见“轰隆”一声,那舱门骤然炸裂,跟着聂峥嵘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身后则是一连串的混乱,隐约能看见一股股碧绿色的毒气在缓缓消散,伴随着的,还有一个个正在倒下的身影!

    淡淡的涟漪荡漾过来,波及了苏定等人,立刻让他们脸色变化。

    “这等手段,莫非是将那聚厚歌诀修到了大成之境?”

    “让几位前辈久等了。”顶着“聂峥嵘”面孔的陈错走进来,看着面前七人,“本以为能抓住空隙,没想到还是棋差一着,到底还是被发现了,如今我也已经暴露,没有了退路,只能与几位一同离去了!”

    “这是难免的。”苏定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不过我等修为尽数都被封镇,你依旧决定要相救?须知……”

    “胆子不小。”

    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立刻让舱中几人脸色陡变!

    寻声看去,就见得一身白衣的陈错从舱中阴影中走出,头上箍着一朵白莲发冠。

    “不好!”

    一见其人,苏定等人竟下意识的生出惊恐之念!

    “诸位师叔,站稳了!”

    这时,那“聂峥嵘”却是将手中符箓一扔,掐出印诀!

    顿时,一层层淡淡的光辉,将这舱中几人尽数包裹,而后升腾而起!

    哗啦啦!

    原本还算平静的河面,骤然就风雨大作。

    航行其中的那几艘大船摇晃起来,其中最大的那一艘,更是忽然火光冲天,一团金光从中升腾起来,就要直冲天际!

    但就在此时。

    一道白衣身影踏空而起,长袖挥舞,有人间幻境降临,宛如海市蜃楼,转眼就将那团金光笼罩。

    就在此时。

    一颗泛着斑斓光影的珠子从金光中飞出,当空一转,无穷毒影涌出,与那海市蜃楼缠绕一起,当空对峙!

    只是这一瞬间的停滞!

    那金光便抓住机会,猛的冲出了海市蜃楼的笼罩,破空而去!

    “好激烈!”

    大船之上,众人惊醒。

    高茂德抬头仰望,心头震撼。

    “到底是何方神圣出手,似与那陈方庆旗鼓相当?”

第三百六十章 闻人颂吾名

    灰雾弥漫船舱内外。

    吵杂之声中,这船舱内外无数人来回走动,或者攻伐,或者躲避,不时还有几个人从船上跌落下去。

    一时之间,这船上船下,像是变成了一片战场,混乱、无序。

    忽的!

    天上强光闪烁,将这周遭的河面照耀的宛如白昼。

    河面浪头汹涌,天上云雾涌动。

    恐怖之力落下,人人心头惊颤!

    “我等船上,何时多了这许多人?”

    那任城王高湝这时战战兢兢的走出来,感受着周遭的山河剧变,心中惊惧。

    他过去虽也亲眼见过修士施法,但那都是站在边上旁观,如今身在船上,感受着那股天地之力为人所控之威,那澎湃伟力在身边呼啸,终于知晓了大恐怖!

    “这便是修士之威?果然非凡俗之人所能对抗,甚至无从想象!”

    “现在知道厉害了?”高茂德回头看过来,苦笑起来,“便是你在齐国权倾朝野,但在那些真正的仙家修士看来,都不过是一时之尘土,也不要觉得什么阴司、阴德能制约,说到底,这个是事后算账,真要是有修士不顾一切发作,要杀你,杀我,灭了齐国皇室,就算事后被天劫诛灭,可被杀了的人,又能如何?”

    高湝张口无言,瞳孔中倒映着远去的金光,与那道缓缓落下来的白色身影,缓缓点头。

    “你说得对。”

    高茂德还是苦笑,低语道:“叔父,等会切记小心,那七个道人跑了,陈方庆必然恼怒,你我说不定要被迁怒……”

    他话未说完,眼前忽然一花,那一身白衣的陈错,竟已出现在眼前。

    “无需担心。”

    他轻笑着说:“你们只管前行,其他的无需多问。”

    在他说话的同时,这船舱内外上厮杀之人慢慢消散,那河水之中挣扎游动着的人,都慢慢消失。

    汹涌河水慢慢平息,那天上的云雾也慢慢消散。

    在高湝与高茂德惊惧交加的目光中,原本混乱无序的景象竟是瞬息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风平浪静,月色如霜,洒落在船舱内外,竟有几分诗意。

    但这一幕落在高湝、高茂德,和其余众人的眼中,却是让他们毛骨悚然,只觉得心中无限惊恐。

    “莫怕。”陈错看着两人因为恐惧而扭曲的面孔,笑容如常,“吩咐下去,大船掉头,不去淮南了,去齐国都城,邺城。”

    河面上,最后一缕灰雾消散。

    狂风呼啸,激荡的气流在苏定等七名道人的耳边划过,周围的金光慢慢衰减,逐渐消散。

    狂风在外,而他们的心中,亦有震撼。

    “这巫毒道的小子,竟能带着吾等,从那陈方庆的手中逃脱出来!”

    “他最后施展的,似是万毒玄珠,而且不是玄珠实体,从无中生出!”

    “这小子才多大年纪?竟已有了这般修为?”

    ……

    待得光芒消失,狂风亦停歇下来,几人感受到身躯坠落,随即骤然落地。

    苏定等人修为被封,踉跄了几下,才维持住平衡,站稳了之后,又都急急朝着那“聂峥嵘”看去。

    “贤侄!”苏定走上前去,试探着问道:“方才我见你凭空凝珠……”

    “万毒珠。”陈错淡淡一笑,摊开手指,一道道虚幻光影泛着五光十色,汇聚着凝结成一颗圆滚滚的珠子,其中泛着种种光影。

    苏定等人顺势看过去,只是盯着看,那目光与心神便为之而夺,隐约间竟是见得人间的种种喜怒哀乐,沉溺其中……

    啪!

    一声轻响,陈错猛然攥拳。

    那颗斑斓圆珠被他一下子握住,转眼消散无形。

    于是,苏定等人恍然回神,一个个相顾色变。

    “聚厚歌诀,万毒玄珠!你这是玄珠随心,意念相合了,将这人间百态的毒欲之念,都尽数凝其中!这等境界,你该是快要踏足长生了!”

    苏定的话中蕴含着浓浓的惊讶,这并非伪装,他认真的打量着“聂峥嵘”。

    “你这才多大年纪?该是四十岁都不到,就已经要踏足长生了?这等天资……难怪能从那陈方庆的手中逃脱出来!”

    陈错这次,以“聂峥嵘”的身份立足于此,从旁人的口中听闻自己的名字,一时觉得有趣。

    须知这造化道被仙门斥为邪魔,本身行事也颇为神秘诡异,平日里连接触一二传人都难,更不要说听着他们的议论了。

    这时既有机会,陈错便笑着问道:“怎的,那陈方庆莫非很有名气?”

    他这话问出,七名道人却面面相觑。

    苏定问道:“贤侄不知陈方庆之名?”

    “自然是知道的,”陈错笑了起来,这世上怕是没有几个人比他更知道这个名字了,“只是这人到底也只是那玉虚八门的新一代弟子,就是修为再怎么精进,也总有宗门长者镇着……”

    “唉,听你这话,该是最近光顾着闭关,不知局面啊,那陈方庆实乃道门百年一遇的英才啊!”苏定叹息一声,旋即苦笑道,“这倒也不怪你,毕竟在真正遇到那陈家子前,吾等也是将信将疑,只是觉得其人厉害,但万万没想到,厉害到这等程度,一个照面,纷纷落败,无论法器、阵法,乃至门中秘法,在其面前皆不堪一击!”

    说到后来,这苏定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陈错眯起眼睛,却不言语。

    不得回应,苏定微微停顿,就继续道:“修士修行,不成长生,终是虚妄!什么辈分不辈分的,长生不成,百多年后都是黄土一抔,那陈方庆说是入了神藏,而今忽然出现,竟已踏足长生!这日后就不能以小辈之人视之,是和咱们门中长老一般的人物了!”

    “哦?”陈错从这话中,倒是品出了几分意思来,结合着聂峥嵘的记忆碎片,就问道:“莫非其他几家,也如我巫毒道一般,还是人才凋零,以至于他陈方庆一个后进长生,都能引得诸位师叔这般忌惮?”

    “啊这……”

    苏定一窒,旋即道:“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乌山宗的后起之秀还是不少的,只是咱们圣教自来都受那玉虚之辈打压,稍有后起之秀,都要被人打压剪除,几乎历代都要承受青黄不接之局面,代代如此,因而越发式微,这人越来越少,还受打压,便更难出陈家子这等绝世之才了!”

    边上的道人也道:“陈家子之名在圣教中早有流传,便是尊者都常提起,引得不少人议论,可惜,咱们圣教这边无人可与之对抗,直到今日才知,咱们圣门尚有能人!”

    “是啊!”

    “没错!”

    “正是此理!”

    听着几人给自己戴高帽,陈错并不领情,反而问道:“如今虽然逃离了那陈方庆的藩篱,但尚不能说安全,那陈方庆执掌河君之位,近水则危,还是先往淮南吧……”

    众道人见他没有被一番恭维说的昏头,不由眉头微皱。

    名不能动,所图者大啊!

    苏定暗暗思量,正要再说,却是神色微变。

    啪!

    空中,一张符纸。

    “吾等乃离乱道传人!可有同门在?请同门相救!”

第三百六十一章 却道夏无人

    轰隆!

    雷霆落下,山石破碎!

    一名锦衣道人坐于山顶,手摇雷幡,身边两个侍女持扇侍候。

    道人手上一摇,雷光随行,轰然而下,断山乱林,将十几道身影直接劈得七零八落,四散飞落。

    离乱道的胡秋与关愉正在其中!

    这两人在陈错未曾长生时,与之在晋州城地界碰面,最后落在陈错手中,镇住了修为,滞留在河东地界,因惧陈错,不敢轻易离去。

    结果不久前,得了造化同道之助,又有其他机缘,加上陈错入了神藏,离开凡尘,于是那胡秋半是脱了束缚,加上又圣教同门过来,经历了一番波折后,就离了那何冬,往淮南汇聚。

    “早听闻你等造化妖邪的名号了,今日一见,大失所望,竟是不堪一击,也不知为何能扰乱中原几百年,看来这中原的仙门,果然是衰落得厉害!你等杂鱼,都能让他们头疼几百年。”

    那道人挥过了雷幡,曲腿斜卧,笑着询问:“对了,吾这一路见了三次妖人,似乎都是往那淮南而去,是何缘故啊?”话说完了,又是一下挥舞。

    顿时,雷霆阵阵,劈得不少人惨叫连连,那胡秋更是皮开肉绽!

    他原本近乎修为尽失,几乎与寻常人相似,最多是靠着多年锤炼的肉身,得一点武道根基,几年苦修重炼,却还是差强人意,最多只是触摸到道基边缘,现在被这雷霆一打,当即惨叫起来,口中更道:“上仙收手,饶命!小人愿意禀明……”

    “先别说!”那道人哈哈一笑,“你们这些邪门歪道,不吃点苦头,说出来的话,十句道有九句是假的,别说话,先挨劈!”

    轰隆!

    话音落下,又是一连串的雷霆落下!

    众修士像是被驱赶的猪群,一个个奋力挣扎,东躲西藏,竟引得那修士哈哈大笑。

    “哈哈哈!都说中原修士厉害,如今看来,也是一般尔,你等虽是妖邪,但说到底,也是中原修士,能在中原折腾这么久,该有些本事的,可惜啊可惜,竟无能人!浪得虚名啊,连这恶徒都做的不利索!无趣的很啊,也罢,还是送尔等上路吧,阴阳道远,修行苦难,你等解脱了!”

    人群顿时一阵惊慌。

    有人惊恐之下,直接高喊:“你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

    “哦?你说我以大欺小?”道人笑得更加欢畅,“果然是衰败了,若不是这次天机晦暗,有几十载大变之数,让吾等能再入中土,怕是你等还要日日坐井观天,不知海外修士厉害!听好了,吾乃应运而生,修行至此,不过三十载岁月,如今长生有道,拿捏尔等,如拿蝼蚁!就问你们服不服!”

    那东奔西逃的修士听得此言,满心的不忿,只是他们确实是技不如人,大部分人却只能忍着。

    只是那胡秋心头一动,一边疗伤,一边瞅着机会,道:“道长,中原仙门也有后起之秀,其名为陈方庆,乃陈国宗室出身,入太华之门,修行十余载,已是长生有道,道长何不寻访于他……”

    “哈哈哈!祸水东引之策啊,看来你与这个陈方庆仇怨不小!”那道人笑着笑着,将声音收起,收了雷幡,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几人,“不过,我还就吃这一套!”

    众修士见得此景,都松了一口气,却不敢聚集起来,分散各处,又不敢走,生恐引得那道人注意,只得小心观察着局面,。

    那道人伸手虚抓,那胡秋便被凌空摄起,在半空中就忍不住挣扎着,但到了一半,生生忍住,等落到了地上,赶紧拱手行礼。

    “跪下,拜我,将那陈方庆之事在心中默念。”道人瞥了他一眼,淡淡说着。

    那胡秋一愣,马上明白过来,赶紧跪地祷告。

    顿时,这心里有关“陈方庆”的念头,尽数化作香火青烟,从七窍中流出,落入那锦衣道人的手中,被他轻轻一捏,消散无形。

    “陈国宗室,浪子回头,太华神藏,长生有道!厉害,厉害啊!难怪师尊说,中原地大物博,哪怕道统衰退,炼气不存,也还是有能人的!也对,唯有见得这等人物,将之败于天下人面前,我楚争道方不枉此行!”

    “对对对!”胡秋赶紧出言:“正是要……”

    啪!

    他话没说完,忽然就被那锦衣道人楚争道一巴掌打在脸上,登时满口鲜血,口中的牙齿都吐出了几颗。

    楚争道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想借刀杀人?吾是你能利用的?”

    “道长……”

    他伸出手,点了点战战兢兢的胡秋,又指向那下方一个个造化修士,笑道:“你等也是一样,听说中原仙门压了你等几百年,压得你们一个个有如过街老鼠,结果到了现在,竟又拿那仙门后起修士来说,当真是恬不知耻!看来你们这造化道真是一帮酒囊饭袋!”

    这话一说,众修士脸色都是难看无比!

    可一个个偏偏无从反驳,毕竟,他们造化道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物!

    但人群中的关愉却忍不住出言:“谁说我圣教无人?”

    “哦?”楚争道眯起眼睛,一挥袖,那关愉就腾云驾雾,直接落在楚争道脚边,“你说你们造化道也有人物?叫谁名谁?说出来听听?”

    胡秋一见,脸色大变,生恐会被牵扯,顶着青肿的脸,连连使眼色,但随着楚争道对他瞥来一眼,赶紧低头。

    楚争道又看关愉:“说吧!不过,如果只想用言语来拖延,以求活命,”

    关愉深吸一口气,出言道:“我圣教英才,亦不弱于仙门,只是迫于仙门打压,不得彰显于世,否则巫毒道聂峥嵘之名,早就响彻天下!不会弱于他陈方庆!”

    “哦?巫毒道,聂峥嵘?”楚争道笑了起来,目光扫过其他修士,见一个个皆面有疑惑,多惊疑不定,又看了一眼面色灰暗的胡秋,“看来除了你们二人,其他人都未曾听闻过这个名号,到底是真有此人,还是你们借名拖延,还真不好判断。”

    他一甩双袖。

    “也罢,说说吧,此人身在何处?”

    此言一出,关愉与胡秋都是脸色陡变。

    毕竟,他们二人也已多年未见那聂峥嵘身影。

    “贤侄!忍一时风平浪静啊!”

    另一边,密林之中,苏定等人与陈错坐于一处,以玄法成镜观望,见得这一幕,都是神色变化。

    “这人该是海外散修,趁着天地异变,来中原生事,找的是仙门麻烦,咱们只要忍住,必然无恙!”

    “是啊!那可是长生修士!”

    “速速退去,方位上上之选!”

    “我看未必。”陈错却摇摇头,“毕竟……他人已注意到吾等探查。”

    话音落下,那镜中的楚争道忽的一转脸,竟朝着几人看来。

    “看了好一会了,吾故意让他们传出求救讯息,便是为的将你等钓出来!”

    “不好!”

    苏定面如死灰。

第三百六十二章 白玉棋盘金字窠

    苏定等人其实早已抵达。

    他们自从接到了同门求救的讯号,便有心要过来探查,只是同行的陈错却注意到,苏定这群人此来的目的,根本不是来营救。

    可惜,无论他们原本的目的是什么,现在都要改一改了。

    一道雷光劈开山路,竟生生将苏定等人身前的树林给打开了一条道。

    来带着苏定面前,那面用来远远探查的镜子,都被生生劈碎,化作一张符纸,转眼焦黑。

    一时间,苏定等人面色陡变。

    “看戏归看戏,既然来了,便该过来,让吾瞧瞧你等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那楚争道这话一说,胡秋几人这才意识到,竟有人隐匿在侧,而且听这意思,还是自家同门,分明是被自己等人所传出的求救讯息给引来,于是这心里不由冷笑起来。

    好嘛,肯定是早就来了,却一直冷眼旁观,直到此刻方被叫破!

    “贤侄,可还有挪移符?”

    苏定没有迈步,而是小心传念。

    “自是没了。”陈错摇摇头,道:“再者说来,这海外散修精通雷法,就是有挪移符,那金光也未必快的过雷光,不如过去一会,说不定还能有收获!”说话间,他顺着那条被生生开出的道路,看了过去,目光炯炯,跃跃欲试。

    因为,他已然注意到,这楚争道所施展的手段,对自己而言堪称惊喜。

    “收获!还能有什么收获?”苏定焦急传念,“贤侄,你是不知道,那海外修士的水,深着呢!”

    陈错就道:“听师叔这意思,该是知道不少的,不妨说说,也好让我提前准备。”

    苏定一愣,摇摇头,叹口气,意味深长的道:“聂贤侄啊,你到底是年轻人,刚才那有个女修提到了你的名字,将你和陈家子相提并论,你先前又带着吾等从陈家子的手上逃脱,或许一时之间,就生出了错觉,觉得自己真的堪比那陈家宗室,也怪吾等,看你是圣门后裔,相当于自家的子侄,于是嘴上抬了一手,让你有些误判局势了,实际情况是,你……”

    “先前是戴高帽,要迷我心念,现在就要直接扔下云端,贬低到泥土中不成?却不知,这真假高低强弱之间,到底如何,自有其妙法!”

    陈错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道:“修行不是为了比谁高,亦不是要和人争斗,这降魔手段固然不可缺少,但寻道之念才是根本,造化道本就是天地正道,玄奥莫测,要夺天地之造化,成自身之乾坤,道法玄妙,各家皆有所长,我欲探之,以全自身之路,若各位都是这般心思,见难则退,见利便往,委实是有些让人失望了。”

    “果然,你便是那聂峥嵘!”

    远处,山顶之上,楚争道哈哈一笑,抬手虚抓!

    “你说的倒是厉害,造化道效仿乾坤,凝练自身,确实是堂堂正道,可惜,那是上古之事,如今你等不过得了一点皮毛,更非正统,也配谈道?”

    这山上山下的众人,对他的这一动作,早就不算陌生了,一见起手,就等着一个人被摄来!

    就连那关愉,心有牵挂,听得那楚争道之言,便是心头一跳,但见得此景,也是不由担心,匆忙转头,视线的尽头,却是那人轻轻甩袖的一幕。

    无声无息,便将一股无形之力驱散。

    楚争道不以为意,却道:“确实有点本事,难怪这小娘子在紧要关头,不指望同门,却要提你的名字,但你既到了此处,想要离去,除非长生!”

    陈错并不回话,迈开步子,顿时就有五光十色汇聚承载,人间百态相随同行,令他飘忽而起,竟有几分成仙之态!

    “好个仙风道骨!”楚争道见了,也不由称赞,“我那师尊说,你们造化道自甘堕落,因着门人子弟越发稀少,于是便饥不择食,将那三教九流都一并收拢,于是泥沙俱下、良莠不齐,今日一见,还是有些上古之风的。”

    他的嘴可谓毒辣,一番话说得那周遭的造化修士,不免有几分难堪,只是再看那道乘风而去的身影,又不免生出几分与有荣焉的意思。

    “这人就是那离乱道两人提到的聂峥嵘?”

    “看着是有那么几分意思,咱们圣门何时出了这么一个人物?我看他也不惧那楚道人。”

    “不好说啊,且看看吧。”

    ……

    众修士有心观望,但在这般情境下,都不免对这“聂峥嵘”生出几分亲近之意,只是担忧他也不是对手,因而都在观望。

    但那与陈错同来的苏定,见着这一幕,却是心头惊疑。

    “这聂峥嵘的气度,有些不对劲!”

    他看着凌空而行的陈错,脑海中一直以来的种种违和之感,竟是串联起来。

    “这小子就算天资再高,但终究是出身于圣门小宗,这人的气度格局,主要是看时间沉淀,但他年纪不大,修行日短,沉淀见识必然有限,所以必然会受到门派格局的影响,就像那陈方庆,虽然修行的短,但宗室出身,从小立足于上,自是气度不凡,可这聂峥嵘出身巫毒道,那巫毒道的典籍固然高深,但一代代传承下来,如今已是下九流的路数,能培养出如此气度的青年才俊?”

    想着想着,他忽然想起一事。

    “该不会……这也是个未曾觉醒的尊者吧?”

    就在众人转念间,陈错却已是落在楚争道的面前。

    “聂君!”

    关愉一见,便激动起来,旋即又道:“你要小心,此人……”

    “又见面了,这位的根底我大概是看出来。”陈错冲她一笑,收回目光,看向楚争道,“阁下,该是炼气士吧。”

    “圣教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让道友见笑了。”

    云雾山巅,有两人对弈。

    两人面前棋盘赫然是白玉所制,黑白子分落各处,纵横之间,竟有山川城池之影!

    那楚争道、胡秋、关愉,与诸造化修士的身影,赫然就在其中!

    啪!

    一人起手落子。

    子落,有五光十色在棋盘上飞舞。

    此人白发披肩,面如青年,他轻笑低语,语声苍老,俨然是个老人:“但话说回来,你等倭国自汉时受封,得镇东海之气,一直安稳,此番借机渡海踏足中土,却先来找我圣教的麻烦,可是怕了昆仑一脉?又或者,与海外四岛共镇海眼时间长了,已然归于原昆仑八宗?”

    说话间,这白发之人盯着苏定等人,眼底蕴含着不满。

    对面,坐着一名老者,体态富盈,头挽发髻,白须垂雄,鹤发童颜,闻言笑出声来,竟是声如黄钟。

    “涂山道友,这话可是误会了贫道,贫道年幼时随祖师东渡,与同门扎根东瀛倭国,但一直心念故土,时刻思量着归来,哪里会存着门户之见?那海外四岛如今说是昆仑一脉,但上溯几百年、一千年,那可都是造化传人!这一点,你们百宝宗,该是比我明白的。此番归来,也是因为海眼异变,海外散修显现纷争,才会来中土求援。”

    那涂山老人额头隐显青筋,道:“看你这几个弟子的行事,可不像是来求援的。”

    “总要让他们见识见识天下英雄,否则焉能服气?何况……”富盈老者说着,话锋一转,“神藏既显,大争之世已然拉开序幕,又有八十一年天地断绝,连阴司之力都衰减许多,正是各方落子之时,天下三国,各有其表,各门下注,贫道等海外散修,既想重归中原,又如何能错过?”

    说话间,他手中一子落下。

    棋盘上,那楚争道的虚影已然与陈错之影对峙起来。

    二老皆注目其中。

    棋盘上,隐约有两团雾气聚散。

    其中一团,夹杂着阵阵雷光,一道道雷蛇穿梭跳动。

    另外一团,外面五色斑斓,浑园如珠,内里却有金光跳跃,竟散溢出些许威严气息!

    涂山老人凝神看着那团五色气团,眉头微皱,眼露疑惑。

    富盈老者却道:“但不得不说,这个巫毒道的后生,确实有些门道。那巫毒道上承瘟祖玄法,乃是造化外门之最!其法洞察人心,一举一动皆可引得人心欲毒,心瘟遍布天下,足不出户,灭绝一国亦非难事,乱世争锋,此人出山,确实正当其时!”

    涂山老人摇摇头,捏着棋子的手不由用力,嘴上却竭力维持平静,道:“巫毒道的根基源于聚厚歌诀,靠的就是对天下人心的洞察,修行到高深程度,确实一念染千里,心瘟无孔不入,但正因如此,最重厚积薄发,往往要遍查人间,方能凝结长生之根,这聂峥嵘小小年纪,天资再高,学了聚厚歌诀,也要受到阅历限制,除非生而知之、大能转世,否则此时出山,就是操之过急!”

    富盈老者却笑道:“道友这番话,是不愿意让此人为造化代表,不想他承载气运,被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占一点便宜,这般小气,如何成大事?据贫道所知,你等造化道的布局,可是分于三国,无论哪家得利,你们都不亏!”

    涂山老人深吸一口气,脸上笑容渐消,道:“道友这是要当面揭人短啊,你该也是知道,如今圣教局面,可谓四分五裂,各门看着尊一号令,其实各行其是,各有所求。何况,你分明也已看出,那聂峥嵘不是令徒对手,毕竟如今圣教弟子,以左道入门,最是被雷法克制……”

    不等其人将话说完,却见那棋盘上忽然风云突变,楚争道仰天长笑,雷幡舞动,雷霆接连落下,直指陈错!

    结果,陈错一挥袖,那一道道雷霆竟是接入袖中,不见了踪影。

    “这……”

    二老见状,皆是一怔。

    “不对!”

    涂山老人心头一动,暗道:“这聂峥嵘有古怪,先前氤氲之色就有出入,现在这一手轻描淡写,滚滚雷霆拢入袖中,毫无异样,丝毫也不被克制,但那巫毒道的筑基之法,该是罪孽不浅,难道……他是旁人假冒?”

    正想着,一抬头,见着对面那富盈老者脸上凝重神色,这涂山老人却是心念一跳,收敛了种种念头。

    “管他呢,先看看再说!”

第三百六十三章 多寡厚薄,随我心意!

    怔住的,还有楚争道与造化诸修。

    之前楚争道凌空摄人不成,在旁人看来只是小手段,现在祭出了雷霆,却依旧未能建功,给人的感受就不同了。

    倒是胡秋、关愉并无多少异样。

    “果然有手段!”

    楚争道意外之后,却哈哈一笑,他看着陈错,点头道:“难怪这两人记得你的名号,确实有些本事,很好,不然都是些杂鱼,也是无趣,今日既然碰上了,那不如让我指点你一些,也好让你品味一下上古真修的传承!”

    话语中竟有几分欣慰,接着他一挥手,身旁侍候着的两个侍女便捧着那根雷幡后退了十几丈。

    “我就是来看你的道。”陈错语气平静,眼睛里却透露着探究之意,“祖龙第二次绝地天通之后,先天灵气衰竭,炼气之道近乎断绝,得靠着天材地宝才能延续,你的炼气法门,是什么样?是靠着吸纳五行至宝?”

    楚争道仰头大笑。

    “好志气!也罢,让你开开眼吧!”

    说着,他手捏印诀,当即浑身雷光点点,却不似方才那般凶猛,反而多了几分灵动,天上登时乌云密布,隐约能见着五道肃穆身影,朦朦胧胧,雷霆所聚!

    不过,随着楚争道微微后退,那五道身影也逐渐平静下来。

    只是这一静,居然令这天地间越发凝重,山峰周围的沉重压力更加浓郁,让人喘息起来,都觉艰难!

    楚争道面露傲然之色,道:“这是吾的五位血亲,化身五雷,血祭为神!是为五行之根!”

    “这是?”

    云雾山巅,涂山老人见着棋盘上风云密布,五道神光显化,五色流转,血光内蕴,顿时明白了几分。

    “养神血祭之法?这是一来到中土,就把随行的式神给放出来牧养了?”涂山老人看了对面那人一眼,“这都有脸面自称正统?”

    自那“聂峥嵘”小露一手之后,这涂山老人的语气越发的不客气起来,这一句话更带有一丝嘲讽之意。

    “上古法门繁杂众多,千家千面,但凡能流传到后世,总归是有可取之处的,何况当年祖师奉祖龙之命东渡,而倭国荒芜,穷山恶水,若无非常手段,如何能够开山立宗、传承至今?再者说来,血祭凝灵的手段脱胎于点化生灵,也是元始正道!”富盈老者笑呵呵的,眼中却流露出精光,“你们造化道,当年不也是找那些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去再造乾坤吗?”

    他捏着胡须,笑道:“有没有用,要看能否成道!”

    “五尊神灵?分属五行?”

    陈错感受着五道颜色各异的雷光,在云层中穿梭不休,这心里的好奇之念越发强盛起来。

    “不错……”楚争道正说着,就见陈错一抬手!

    顿时,风卷云涌,那天上的五道身影,连同云雾,都朝陈错的长袖落去。

    楚争道不惊反笑:“不知天高地厚!才占了一点便宜,就这般嚣张了?”

    说着,他两手各自动作,一手捏印诀,一手化掌,朝陈错压了过去!

    顿时,五雷震动,那天上云雾沸腾起来,五道朦胧身影更是要落下来,融入其身!

    霎时间,天地震颤,恐怖威压降临,竟令周遭修士生出要顶礼膜拜的冲动,不由惊惧起来!

    “这等威势!莫非此人乃是长生巅峰!?”

    苏定等人亦是心惊胆战,已然生出了逃遁之念。

    那压向陈错的一掌,更是与五道模糊身影隐隐呼应,那五色雷霆汇聚过来,其中涌现出一道道奇异身影,模样怪异,姿态扭曲,似是五种奇兽!

    但陈错不闪不避,一颗万毒珠在指尖形成,五色斑斓迸射出来,对着冲击过去!

    霎时间,那五色雷霆便掺杂着种种色彩,然后骤然炸裂!

    楚争道原本面带笑容,这时候一瞪眼,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竟是脸色一白,积极后退,惊疑不定!

    在他的身边,一道道雷霆炸开,竟分化成一道道跪地祈祷的虚影。

    不过,在这些虚影的头颅处,却盘踞着五种色泽。

    陈错微微眯眼,已然窥破虚实,种种景象在他的眼前闪过。

    于是,陈错笑道:“你这是血祭至亲,将他们催化为神灵,又给百姓灌输五行之念,让他们日日祭拜,不对,不是灌输,该是通过贩卖恐惧、焦虑,让他们内卷起来,争相祭拜,甚至人为的培养出五行之族,如火族、水族之流,由此奠定五行之气,生生不息,日日祭炼,为炼气之根!”

    他在神藏之中为一方神祇,又和十二元辰交手,收拢各种长生之基,在灰雾加成之下,念感大荒,如今对神道的理解更是深刻,只是一眼就看出虚实!

    “你不是道基!刻意隐藏伪装,要扮猪吃虎?”楚争道笑容全失,面露怒意,感到被人愚弄,“既是长生,为何藏头露尾?”

    说话间,他眼中涌出精光,周遭雷霆炸起,五色涌来,要将陈错淹没。

    伴随着雷霆而至的,竟还有层层叠叠的低语。

    那周遭的造化修士只是被雷霆余波波及,一个个就感到头晕目眩,脑海中竟多了许多记忆,仿佛经历了一场场恩怨情仇!

    “看着架势不小,但内里空虚!”

    陈错摇摇头,手中万毒珠一转,心头意马一跃而出,落入珠子里面,顿时无穷遐思扩散开来。

    “聚厚歌诀,自身为天,念笼周遭,以有余而补不足。”

    陈错站立不动,遐思涌动之间,构建出一派堂皇景象,山川河流在他周边流动,爆发出汹涌吸力!

    楚争道心中一惊,周边的一道道人影竟被吸引着,都朝陈错身边的山川落下。

    “巧取豪夺?”楚争道意念一动,竟不能阻止,随即冷笑一声,五神驾驭雷光,神影涨缩不定,像是呼吸一样,律动蔓延,竟引得陈错气血与之相合,亦随之震动,筋骨之间噼啪作响,似有雷霆酝酿。

    雷霆落下,还未及身,陈错这身上的气血,竟有几分要脱出掌控的征兆!

    “作用于他人气血的法门?”

    但见他身前万毒珠子再一转。

    那一个个人影头上盘踞着的五色光芒升腾起来,化作五种念头。

    火色化作激烈愤怒,木色化作连绵仇意,水色化作阴狠毒辣,金色化作睚眦怨恨,土色化作厚重不甘……

    情绪激荡,气血相随!

    但陈错心念一沉,聚厚歌诀运转。

    “以天统人,用有余而补有余!”

    一念落下,他挥动衣袖,驱使着五色念头浩浩荡荡的飞出,尽数融入那五道神影之中。

    水乳--交融。

    顿时,五道神影急速膨胀!

    楚争道浑身气势暴涨,道行境界竟是水涨船高,修为亦不受控制的膨胀起来!

    他本能大喜,道:“你弄巧成拙矣!”

    “你这欢喜,可为我刀剑!”陈错一伸手,仿佛有一只无形之那手,跨越种种,落到了楚争道的心中,抓住了那不断滋生的喜悦。

    “心念欲望,节制生善,纵容衍毒,过度了,就有毒!”

    轰!

    楚争道笑容凝固。

    喜悦逆转,化作心瘟!

    嘭!嘭!嘭!嘭!嘭!

    五道神影接连炸裂!

    楚争道惨呼一声,双目赤红,口中鲜血狂喷,身上雷霆四散,整个人倒了下去,周遭的种种异象,竟是一扫而空。

    这一下来的突然,在场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好……好家伙!”胡秋张开嘴,大口喘息,“这才几年啊,竟是又有精进!”

    关愉美目流转,眼露崇拜。

    众修士更是个个惊骇!

    “少主!”

    两个侍女面色大变,正要靠近,却被陈错一指点出,聚厚歌声入两女之耳,顿时悲尽喜来,又喜极而泣,心念散乱,不能自已,亦是当空跌落!

    这众人的心念变化,皆有涟漪,被陈错感知。

    “福祸相依,悲喜相合,多寡厚薄,随我心意,聚!”

    冥冥之中,他感到有两道目光,从虚空深处透射过来,便知还有人窥探此处,也不理会,而是伸手虚抓,层层叠叠的斑斓色彩,携带着点点雷霆,从楚争道身上渗透出来,尽数融入圆珠。

第三百六十四章 自欺至极无羞耻

    噼啪!噼啪!噼啪!

    本就五色斑斓的万毒珠,霎时间又有雷电缠绕。

    只是这雷电跳动之间,竟有几分湮灭毒念、澄清玄珠的意思。

    “以血亲为祭品,凝出五道阴神,又用万千百姓香火,将阴神祭拜成香火之神,分属五行,凝出一口神气,吐纳祭炼,手段诡异、狠辣无情,邪道中的邪道!但香火道不是上古之道,你说自家乃是正统,看来也不尽然,还是有吸纳、改进的迹象,这本非坏事,世事境迁,本该与时俱进,可你拿旁人的东西当做自家,自居正统不说,还去说道旁人,未免太不厚道了,脸皮忒厚!”

    陈错看着那颗珠子,感受着其中变化,手指轻轻一点,竟有五道光芒流转而出,慢慢凝聚成型。

    “这种被生生祭拜出来的神灵,从一开始就被抹除了自我意念,是名副其实的傀儡。被拜祭的再多,也是给人做嫁衣,不过你一人修行,就要占据五神,若是同门修士都要用此法修行,代代传承,神灵残留,难道要凝聚出千个、万个神灵出来?最后百万神灵居于一隅之地?怕是要卷个天翻地覆了!”

    “你!”

    楚争道这时挣扎起来,但越是挣扎,体内心瘟越是浓烈、旺盛!

    砰砰砰!

    一道道霞光,从他的身体各处迸射出来!

    这是心瘟扩张,心念杂乱,体内灵光法力失控,掺杂一起,要冲破阻碍的迹象!

    “怎会如此?为何吾竟连一击都挡不住?!”

    “心念太邪,却觉得自己是正道,洗脑洗得自己都信了。但再是自欺欺人,心中魔念难消,是上好的引子,自然是一点就着,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待着吧!”

    “一派胡言,你等丢了上古传承,使得中土蒙尘,我等才为正统,此番来此,是要再现荣光……啊!”

    陈错不等楚争道说完,便拿手一按!

    那一道道霞光,居然硬生生的被按了回去!

    那楚争道整个人的血肉身躯,竟是急速膨胀几分,似要爆体!

    不仅如此,更有一只只白马虚影在他心头闪过,引领着他的心念四分五裂,一时之间,连完整思考都做不到!

    随即,陈错收回手掌,顺势朝着万毒珠上一抓。

    呼呼呼!

    疾风吹过,已然成型的五道身影内,有雷光不住显现。

    “自欺至此,寡廉鲜耻,不,该是廉耻皆无,已无羞耻之概念。不过,他这套以血祭凝结出来的阴神法门,确实有些门道,阴邪之法,却能驱使雷霆……”

    他眯起眼睛,额头上微微裂开一条缝隙,隐约从那雷霆中,看到了些许王朝紫气。

    这紫气与中土宗室有别。

    “该是源于域外王朝,炼气之道,结合香火,自称古修正统,居然还牵扯王朝气运,有趣,着实有趣……”

    陈错在这思量着,却是将旁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毕竟方才还不可一世的楚争道,几乎是转眼的功夫,就被击倒!

    “那可是长生修士!”

    苏定心头的逃遁之念已然破碎,看着那道正在凝聚阴神雷霆的身影,念头狂跳不止。

    “这等能耐,莫非……”

    “这个聂峥嵘,就是你造化道在这大争之世中的底牌之一吧?”

    云雾巅峰之上,对弈的二老动作尽数僵住,那富盈老者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警惕与惊讶。

    他抬起头,看着涂山老人,低语道:“你可不要告诉贫道,你们造化道无缘无故的,就能蹦出一个长生修士,还是这般年轻!你们造化道,心机深沉啊!”

    说着,这富盈老者又看向那棋盘。

    “聂峥嵘有如此修为,还能耐得住性子,几乎没有名望传于世间,这心机和城府也着实让人敬佩!”

    “嗯?”涂山老人看着这富盈老者的表情,感受着其人的不甘之念,不由抚掌笑道:“这可就是冤枉吾等了,这聂峥嵘所在的巫毒道,之前名声不显,他能有这等能耐,老夫先前也是不知道的。”

    “呵呵。”富盈老者冷笑两声,根本就不相信,“那听你这意思,你们造化道还真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掺和天下几国?是机缘巧合,走了运势,才在这般紧要关头,出了一个人杰?嗯,这么说,其实也说得通,从来时势造英雄,大劫降临,总有几个应劫之人出世,不过是恰好出现于你造化门中罢了……”

    涂山老人一听这话,眉毛就是一挑。

    净说大实话!

    单纯从他掌握的情况来看,这老儿所言,可以说是正中要害,而且……聂峥嵘到底是不是圣教出身,目前还要打个问号。

    可……

    这也太挂不住面子了!

    一念至此,涂山老人面色不善的道:“你这老儿,好生愚笨,老夫方才分明是不想让你难堪,所以说个场面话,只要是眼不瞎的,谁能看不出来,这聂峥嵘乃是圣教栽培出来的,否则他巫毒出身,门中连个长生长辈都没有,如何成长的起来!今日既然暴露,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日后自会有更多人见得他的厉害!可笑你却还在这里正话反说,丢人!也不嫌害臊!”

    富盈老者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好!总算是让你说了实话,好好好!今日贫道是认栽了,楚争道技不如人,也该有个教训……”

    说着,他一挥袖,将面前棋盘直接扫乱!

    顿时山川云雾尽数消散!

    这老者也不去理会自家弟子了,直接驾云而去!

    “哼!”

    见着其人远去的背影,涂山老人先是冷笑一声,继而捂面,半晌无语,最后放下手,摇摇头。

    “那聂峥嵘到底是个什么路数,可得弄个清楚,不然这日后……”

    说着说着,那散乱的白玉棋盘上,忽有几缕白雾升腾,朝其人汇聚过去。

    涂山老人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受用之色。

    “唔,不管怎么说,此番老夫是得谢谢这聂峥嵘,正好苏定等人也在,让他们跟着,探探虚实,对了,还可以借着那淮南之事,来试探一番……”

    “噗!”

    另一边,富盈老者离去之后,落到一座山头,忽然一口鲜血喷出,浑身气势衰落不少。

    “此番交锋,竟落下风,折损了寿元气运!”

    原来,那楚争道与造化诸修争斗为表,这二老对弈为里,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这时,忽有两张符纸落下,破碎之后,化作两道投影,皆是青年模样,抱拳行礼,口称师尊。

    富盈老人眼中迷雾翻滚,露出几分惘然之色,但旋即恢复,道:“你等情况如何?”

    一个道:“师尊放心,道教旁门固然势大,但高手不多,归真不过几人,只要他们不出,吾等必然不会落败!”

    另一个却道:“望气真人还未从昆仑脱身,局面不明,师尊这里又受挫,造化道的局面不曾探个分明,那试探仙门之举,是否要暂缓?”

    “不能缓!咱们是过江龙,借着八十一年的变数而来,最重气势,气一泄,便要溃,所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后退!还是依计而行!你等放心,这造化道是事先埋了个一子,但现在聂峥嵘既然暴露,威慑大打折扣,也不再是变数,其实是好事!”

    “那仙门那边……”

    “仙门还是以扶摇子、青锋仙等人为引,那青锋仙身在昆仑秘境,但陈方庆行踪可探,他不似聂峥嵘,早已暴露天下人眼中,咱们这次派去的人,更有针对之意,万无一失!”

    说着说着,富盈老者神色微变,连忙掐指一算,面露疑惑。

    “咦?怎的阴司竟有动静,似有鬼差来了阳间,不知所为何事!这又是个变数,但该是不会牵扯吾等……”

第三百六十五章 呼之则应

    “大哥,前面就是淮阴城了,那南康王陈方泰,如今就坐镇于此。”

    广袤荒野,三人前行。

    为首的是那张竞北,虽面容衰老,却精神矍铄,一马当先的在前面引路,颇有几分老当益壮,为人带路的意思。

    跟在他后面的,则是陈错的金莲化身,他远远眺望,眼中精芒闪烁,看着远处城池。

    “如今淮南周遭风云变幻,这一路上有兵卒,有流民,有修士,有武者,三教九流数之不尽,皆来此处寻找机会,可谓纷乱繁杂,而这座城,就是核心,有南国郡王坐镇,能牵一发而动全身,该是个能试着履行道念的地方……”

    他这化身经过几次蜕变,离了本体依旧是栩栩如常,不知道内情的人,根本看不出这是一具化身。

    走在最后的狼豪,这心里其实存着种种疑虑,因而一路上都在小心的打探着,奈何就是看不出什么破绽。

    之前,他们被人追杀,一路奔逃,却还是被法器盯上,差点就着了道,好在陈错及时出手。

    得知陈错要往淮南,张竞北的几个友人明显心有忌惮。

    这般情况下,陈错也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主动让张竞北等人找个地方修养、安歇,毕竟他们的寿元都有损耗,气血衰败,便是长生修士碰上这事,都要修养几年才能恢复元气,更何况张竞北等人最高不过道基?

    不过,张竞北与狼豪却不愿如此,主动请缨。

    他们两个本身修为就不低,尤其是张竞北,在世外河境中收获不低,几年潜修下来,修为大进,已然接近了道基圆满!

    那狼豪则是异类成精,修玄门正法,底蕴深厚。

    二人一得陈错元气补充,尽管气血折损,寿元有亏,但底子尚在,加上胆气亦存,这般跟随过来,不光能在前引路,还能给陈错介绍那淮南之地的情况。

    “现在这淮河南边的几座城,尽数都为陈国占据,而北岸也有几座城被那吴明彻拿下,如今正成为陈国北伐的根据点,与齐国军队进行拉锯。”

    张竞北说到这里,还忍不住感慨道:“这齐国的国势,还真是衰颓的厉害,听说北边在河东也是节节败退,损兵折将不说,汾州等地已经被周国拿去,这南北两边都在丢城失土,看样子这国运是要急转直下了!”

    “嘿!”狼豪听到这里,却是冷笑起来,他道:“你到底是年轻,若如某家这样,活个百八十年的,那就该是知道,这王朝更替、诸国兼并分裂,才是天下常态,如那汉朝一般天下一统,四海归平的,才叫反常呢!如今这世道,人人都觉得,自古以来,列国并立才是常态!”

    张竞北一听这话,立刻就不乐意了,他道:“你这老狼,没有学过历史,不知大汉有四百年天下,为天命之所归,虽然从那之后,天下纷乱至今,但按着我叔父的说法,这纷乱了几百年了,更是人人都思量着要天下一统,这天下一统,才是自古常态……”

    “哈哈哈!”狼豪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哪有这种说法,你当这列国都是摆设?纷乱几百年下来,还有几个人记得汉朝?咱们是修士,活得长,见识多,但这天下的百姓多数字都不认识几个,天天在自家的一亩三分田转悠,早就忘了什么过往朝代了,说不定都不如那些逃荒的流民知道的多。”

    陈错听到这里,不由微微侧目。

    他所凝聚的五种人念里,正蕴含有这部分思量。

    “这不过是你一家之言!”张竞北兀自要争辩。

    陈错这时问道:“先前追击你等的那人,也是造化道的,你们最早在何处见得他,最后一次摆脱他的追击,又是在何处?”

    这话一说,一下子让张竞北和狼豪回过神来。

    “这淮阴城在东边,而吾等之前是从西边逃遁。但最初见得那人,是快在淮阴南边的广陵城外,因打不过他,便先南下,经过了历阳、合肥,最后从西边寿阳城转而向北!”

    张竞北说到这里,摸了摸脑袋,有几分不好意思,“吾等之前闹出了不少风波,算是一路打过去的,结果引出了那个白发狠人,一个照面,寿元精血就被吸去了不少,一下子就衰弱了,然后老狼就看出其人乃长生修士……”

    “他奶奶的!”狼豪直接接过话题,“长生修士!这等人物可不常见,为了逃脱追击,某家几个的底牌都用得差不多了!”

    “可不是么!”张竞北也是一脸感慨,“那人该是存着玩弄的心思,一开始隐藏了修为,否则吾等断然是没有机会逃脱出来的!”

    陈错听到这里,却道:“这般说来,他原本就没打算将你等诛杀,而是要用你们做诱饵,把你们幕后的人给引出来。”

    “嗯?”

    张竞北和狼豪都是一愣。

    “不错。”

    一个淡淡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不愧是这五十年来,昆仑一脉最有天赋的修士,陈方庆,你果然通透。”

    一听到这个声音,狼豪、张竞北脸色陡变。

    “是他!”

    二人顺着声音看去,正好见得一名白衣修士飘然而至。

    此人长发飞舞,白面无须,相貌英俊,模样年轻的很,该是二十出头,偏偏那双眼睛,却冷漠的不似人类,透露出一股沧桑、古老的意境。

    “我将他们这群小老鼠放出去,本意就是要探查清楚,到底是何人要往淮南伸手,”白发男子在十丈外停下脚步,“但我却没有想到,你陈方庆居然真的敢来。”

    微微眯眼,他面露恍然。

    “哦,你已长生,走的似是佛门北宗路数,若这就是你的底气,那这次过来,就注定是有来无回了。”

    白发男子淡淡的说着,朝周围指了指:“佛门北宗,一心想要建立地上佛国,更改中土历史,扭曲过往,野心极大,你将他们的功法修了,牵扯的因果就大了,再者说来,你陈方庆本就是陈国宗室,再牵扯到佛运之争,是嫌自己修为进境太快,想要缓一缓、绕一绕?”

    “佛门路数?”

    听得此言,张竞北和狼豪都是一脸诧异,回头去看陈错。

    只是二人与陈错之间境界差距太大,根本就看不出端倪,只是感受着陈错身上那股子混杂着慈悲与威严的气息,思路混乱起来。

    “好一套攻心法门。”陈错神色如常,“简单的一句话,找的却都是能破开心防的关键点,先前我就在想,这自来神通施展,总要有些迹象,但按着张竞北他们的说法,却几乎是与你一个照面,便被吸去了寿元气血,防不胜防,现在想来,这里面的关键,应该是在……话中!”

    “好见识,可惜晚了。不过,吾之言,并非只在破开心防,只要言语有了回应,这内外乾坤,自然就连接在了一起!”

    白发男子轻轻一笑,猛然张口一吸!

    顿时,陈错浑身剧震,而后一点金光飞出,伴随着阵阵佛语低吟,都朝着白发男子落下。

    白发男子的表情,一时间凝固在脸上。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一点涟漪显风云

    在白发男子出现的时候,张竞北与狼豪就已是暗道不妙,等听着陈错与白发男子的对话,二人的神色就不住变化,一见此人施展神通,更是把心提起。

    张竞北更是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大哥小心,这人是在吸你寿元、精气!”

    他的脑海中自然而然的回忆起,自己被这长发男子偷袭时的情景!

    当时他同样是身子一阵剧烈的震颤,跟着那浑身的气血便不受控制的,从全身上下的毛孔中渗出,凝结成一道道血光,宛如长虹,携着气血精华、寿元根基,尽数被那白发男子收拢。

    旋即就是浓浓的衰弱感,以及自身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一头黑发,也变得斑白!

    “吾等被吸摄的时候,若不是反应的快……嗯?”

    话说到一半,他才注意到不同的地方,怎的陈错身上涌出的不是血色长虹,而是阵阵金光!

    难道,这位的血液,已然化作金液?

    转念间的功夫,那一道道金光,已经被白发男子抓在了手上,一捏,就化作一颗丹丸。

    丹丸绽放光芒。

    他深深地看了陈错一眼,道:“不是气血,而是……佛光?你早有准备,早就料到了我这神通的效用?”

    “你这手法乃是天赋神通,就算知晓效用,一时半会,想要逆推出原理,做出防备,也是不够的。”

    他这边话音刚刚落下,对面的白发男子,居然再次张口一吸!

    这一次,周遭狂风汹涌,四周沙尘滚滚,似乎连这周围的丛林泥土,都要被他一口气给吸过去!

    结果,陈错身上还是涌出一阵金光,而后就被长发男子拿在手中,再次化作一颗金丸。

    “……”

    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来。

    “原来如此。”

    跟着,这男子竟是拱拱手,对陈错道:“既然如此,那我在留在此处,也是毫无意义。”

    说着,他居然又后退两步,再次郑重其事的给陈错行了一礼。

    看的张竞北与狼豪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局势,这追杀自己的大神通者,接连施招,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斗法分高下的意思,但自家这老大却只是站着不动,居然就使得白发男子态度大变。

    原因何在?

    “无论如何,能有这等神通手段,都是值得敬佩的,先前是我小瞧了你,将你当做寻常的长生修士了。”白发男子说话间,轻叹一口气,“既然如此,那等你到了淮南,你我能真正论道一番!”

    “我自是要去的。”陈错也不避讳,“不过不是要和你斗法,却是来求道。”

    “求道?好大的口气!”白发男子眯起眼睛,看了陈错好一会,点头道:“那我等着你!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记住了,吾乃乾坤宗至元子!”

    说罢,竟是半点都不含糊,架起遁光,破空而去!

    “跑了?”

    看着那道消失在天边的身影,张竞北满脸的意外,随即转头看向陈错:“大哥,不去追他?”

    “还不是时候,我来此处,不是要和他分高下,就是将他镇了,那也只是附带,关键是要明晰心中之道。”

    此处虽只是一道金莲化身,靠着化身特性,杂糅了些许灰雾,得以投影一颗玄珠,用来维持化身运转,加上有佛门之法为长生之基,又凝聚了“居于上”的道念雏形,便是和同阶修士动手,也丝毫不惧!

    “好家伙!”

    不过,张竞北与狼豪不知其中缘由,听着陈错这般一说,心神为之而震!

    狼豪叹道:“到底是尊神啊!果然是高瞻远瞩、高屋建瓴,境界不是一般的高啊!那至元子何等厉害,竟丝毫不入尊神眼中,轻描淡写一个镇之附带,比吾等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张竞北则问:“不知吾等可做何事?”

    陈错笑道:“此去淮南,牵扯王朝,其他修士避之唯恐不及,你等也无需深入,那失了的寿元,我自会找机会帮你等取回。”

    说着,他迈步就走。

    张竞北与狼豪对视一眼,急忙跟上。

    待得入了城中,陈错心有所感,化身之中念头跳动,竟有一点紫气衍生出来。

    嗡!

    整座城池微微一震,冥冥之中,一股滂沱大势落下。

    “时代浪潮、王朝大势!如此伟力,虽术法通玄,亦不可敌,果然是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如今这淮南为陈国所控,我为宗室,气运相连,倒是能借之成事……”

    这般想着,他停下脚步,闭上眼睛,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点!

    叮!

    旁边的张竞北和狼豪,竟是听到虚空中一声轻响!

    而后,无形涟漪荡漾开来,转眼掠过淮阴城,又朝着整个淮南之地辐射出去!

    将军府中,陈方泰突然眼前一阵恍惚,脑袋一晕。

    边上,那道人景华年原本笑着说话,却瞬间停下。

    后院厢房,刚刚落座的至元子眼皮子一跳,旋即双目泛光,遍查虚实!

    与此同时。

    在那淮阴城北,三层客栈,顶楼原本有一人醉卧,忽然起身,宛如惊醒!

    他长发散落,头生双角,眼有双瞳,眼中隐现迷雾。

    “哦?这等动静,莫非是那陈家宗室到了?那我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正好将他为垫脚石,在中土传一下名号。”

    城外青山,道观坐落山腰。

    那观中有一道人闭目,忽的眉头一跳,睁开眼来,旋即起身,冲着北边拜了拜,口中道:“遵福德掌教之令。”

    话落,他迈步便走。

    山外,一名僧人翩然而至,坐于岩上,笑而不语,似在等候。

    淮南一角,空中忽生裂痕,一道漆黑门户打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迈步走出,一个长着牛头,一个生着马面。

    祂们凝神一看,将淮南景象收入眼中,见得那淮阴城中气血涌动,下映三万陈兵,淮河边上煞气阵阵,藏着八千齐国精锐。

    “倒是热闹。”

    牛头人冷哼一声,收回目光,定睛朝那淮阴城看了过去。

    “这王朝争霸,吾等不管,修士下注,只要提前登记造册,日后献上祭品,也是无妨,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眼下这肆意乱入之人,却须得审问惩戒……”

    凡此种种,皆有涟漪掠过,冥冥反馈。

    “肉身血亲、造化弟子、海外散修、仙门修士、佛门传人、阴司使者、王朝兵卒……”

    城门前的陈错睁开眼睛,眼中闪过诸多身影。

    “我这一指,涟漪荡漾,倒是窥见了不少人物,大部分都算得上是居于上位,但又有不同,虽然琐碎,但称之为契机,那是无错的。”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世事正宜静候,黑白才好分说

    收敛了心念,陈错迈步前行。

    张竞北与狼豪一看,也赶紧就跟了上去。

    “淮阴城倒是热闹。”

    走在街上,张竞北左右看着,见来往之人步履匆匆,不由嘀咕着。

    “这可不是错觉。”狼豪也在打量着周围,“此处的闲杂人等,是真的比其他地方的要多。”他指着迎面的几个男子,“就像那几个,按着这凡俗的说法,都是武林门派的传人,其中甚至有一个有着道基境的修为,这在武林中可以说是绝顶高手了!”

    “武林中人?”

    得了这个提示之后,张竞北再去凝神观察,终于看出了不少迹象,随即便疑惑起来,道:“这武林的所谓侠客,不都是好勇斗狠,多数都被通缉,怎的突然有这么多来到此处?”

    “所以说你见识少。”狼豪哈哈一笑,“你是不知道,这群人平日里厮杀,却还是讲所谓道义,尤其是那些南朝的修武之人,每逢这国有大事,都很是喜欢掺和,现在无非是先前那个南朝将领北伐了,所以南朝武林人士就都是打了鸡血一样,都凑过来了呗。”

    张竞北一愣,跟着就道:“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些,看来多活几年,还是有用的。”

    狼豪又笑了起来,他道:“其实也不需要活多久,咱们先前过来探查,不是曾经和几个武林之人交手吗?虽然那几人不堪一击,你甚至都懒得去探查其身份,但他们嘴里还是有些情报的,就比如说,这次就有六个门派派人过来,不过据说之前那姓吴的将领领军时,对这些修武之人是排斥的,并不让他们轻易入城,但现在当家的,可不是姓吴的了……”

    陈错点点头,道:“这就该是民间自发的行动,但因着有着武林门派作为组织,于是就有了这些人物,不过这都不是此番我要探查的东西……”

    说着说着,他一路前行,熟悉的穿过一条条街道,直接走进了城北的一座三层客栈。

    “那人……”

    街边,有几个青衣仆从,原本正随意挑选着路边小摊上的物件,但其中一人无意间抬头,看到了陈错了之后,便猛地神色一变。

    “像是二少爷!”

    几人说着,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就上赶着要过去,但马上就有人将他拦住。

    “不管是不是二少爷,都轮不到咱们去认,得是王上才能决定!”

    几人对话之后,便急急离去,很快就到了这城中的将军府。

    这将军府原本乃是齐国的郡守府,那吴明彻领军攻克此城之后,就令人将原本的牌匾杂碎,换上了这三个字,但他领军在外,并没有在此地久留,很快就领军离开,继续北上,这府邸就被空了出来。

    等到南康郡王陈方泰匆忙上任,来此管署淮南九城,就挑了此地为治所,入住了将军府。

    府中,莺莺燕燕,美轮美奂,仆从如云,女使如雨。

    几个仆从穿过人群,来到了后院。

    这后院的气氛立刻就不同了,有着淡淡的云雾弥漫,人一走进来,吸了几口气,立刻就浑身舒坦,有种飘飘欲仙的错觉。

    “几位仙长入住之后,此处果然是变成了仙境了!”

    几个仆从感慨了一句,然后又贪婪地吸了几口,这才急急赶路,待禀报了后院管事,被领到了后院堂屋。

    陈方泰正闭目垂首,盘坐在一个蒲团上,身后立着一块屏风,上面画着一尊威武将军图;陈方泰的两边各放着一座香炉,一个飘出袅袅青烟,一个冒着汩汩红雾,都被他一点一点的吸入鼻中。

    待得几个仆从进来,陈方泰睁开眼睛,一抬头见了来人,就问:“你们说,在城中见到了二弟?”

    “回禀王上,正是!”一个仆从出面,简单的将几人所见之情景说了出来,末了还道:“吾等在王府的时候,时常能见到君侯,但如今也过了许多年,君侯那时年龄还小,如今若是变了样子,或许会认错。”

    “那肯定就是认错了。”陈方泰笑着摇头,“我那兄弟在仙门中求仙,日日闭关,那仙家一睡,可能就是十年、百年,我那兄弟入门也不过十年上下,如今该是在仙山进修,哪里会出现在此处?你们定是看错了。”

    几个仆从一听,先是面面相觑,旋即就纷纷点头称是,自认是认错了人。

    结果等几个仆从一走,陈方泰就对屏风后面道:“果然如道长所料,我那二弟该是来了。”

    “甚好。”屏风后面传出声音,而后那一身道袍的景华年从屏风后走出来,双眼霍霍生辉,道:“这本就是应有之事,也是王上的应运之兆。”

    “应运,应运……”陈方泰笑了起来,“那本王就等着他来上门拜见了,也不知他在仙家学了何等手段。”

    景华年又道:“到时王上切记,不可多言,也不可谈及仙家之事……”

    “道长放心,本王记得,只说凡俗事,不说长生话。”陈方泰笑着应着。

    景华年点点头,又与陈方泰说了几句,便起身告辞,直接入了后院深处,在厢房中拜见了乾坤宗的至元子,然后开口道:“师叔,已经吩咐过了,那陈方庆若是来了,要乱大阵,还请师叔出手镇住其人。”

    至元子微微抬眼,只是看了景华年一眼,微微点头。

    景华年见状,拱拱手,也不多说,转而退去,到了园子里面,仰头看天。

    “有借力用力,有长生援手,有同门布局,更有其他诸多安排,加上这陈方泰归心,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手,就是陈家子再有手段,也该是万无一失了!”

    “吴明彻坐镇的时间不长,但城里城外都是猛士,将军府里都是好汉,个个英勇,才能连破数城!”

    “不错,结果那南康郡王一住进去,猛士好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那些个莺莺燕燕……”

    “塞爷,您可少说两句吧!七老爷交代了,这次走商万万不可再出差池了,不然咱们奥府,又要衰落几分!”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塞少,久仰久仰……”

    “客气。”

    ……

    三层客栈的一楼大堂,摆着不少桌子,作为酒馆,来往之人众多,其中不乏狼豪口中的江湖好汉。

    陈错坐于其中,叫了酒菜,一边吃着,一边喝着,听着左右之人交谈,颇有几分自得其乐的意思。

    却看得张竞北和狼豪一阵疑惑,想着都这等时候了,怎的竟在这里悠闲饮酒?

    张竞北到底是沉不住气,在狼豪使了几次眼色后,开口道:“大哥,这……不先去拜见郡王吗?”

    “不忙,要有个先后顺序。”陈错说着,微微抬头,看向楼梯口的一人,“还需等待几位客人。”

    “等待客人?”张竞北面露疑惑,“你在这里约了人?”说话间,他顺着陈错的目光看了过去,入目的是一名散着头发的青衣男子。

    那人脚步轻快,从楼上走下,正朝着自己这边笑着,但笑容中却有一股自傲之意。

    “这是哪家的弟子?”

    只是一眼,张竞北就认识到此人来历不凡,但不等询问,忽然周遭一静,原本吵杂的人群,竟是一个个都停在了原地。

    淡淡的寒气蔓延开来。

    这从嘈杂到死寂,不过转瞬,如此强烈的变化,令张竞北和狼豪本能的感到毛骨悚然,不由打了个寒颤,随即心有所感,朝着大门口看去。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迈步走入。

    “到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判笔皆可录,窥虚即本装【资深二合一】

    满脸虬须的壮汉端着酒碗,与身边几人一起高举着,似要大口喝酒;

    面容英俊的小生,与身旁女扮男装的女子交头接耳,好像是有悄悄话要说;

    面容英俊的老者,端坐在椅子上,其模样不怒自威,充斥着沧桑的眼睛,正看着堂中众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

    如这般人物,在这个风云际会的淮南、这个南康郡王坐镇的淮阴城中,几乎处处都是,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的过往,在武林中都堪称一场传奇。

    不过,现在他们一个个都仿佛凝固了一样,一动不动,宛如泥塑。

    黑白之气缠绕在他们的身上,一枚枚字符蹦出,组合在一起,悬浮在四周。

    “这些是什么字?怎的看不懂?”张竞北眼眸微转,看着那一个个如梦似幻的文字,列于众人身边,尽管难以辨别字意,却莫名的生出一种感觉……

    “这些字罗列在一起,却好像组成了文章,在介绍这些人的生平!”狼豪艰难言语,而后顶着一股澎湃压力,努力朝着大门处看去。

    “这两人是什么来历?”

    大门外的两个人一走进来,张竞北和狼豪便心头惧震,四肢越发沉重,连转头都变得十分困难。

    等他们看清楚来人的样貌,却是心头一跳,随即眼前一晃,视野中失了种种色彩,只剩下黑白两色。

    就在这般诡异的情况下,那两个人的模样,终于映入了二人眼中,让他们大吃一惊!

    这赫然是两名壮硕之人,一个头生两角,赫然是顶着牛头;一个脸颊甚长,长着一个马脸!

    “异类修士?”狼豪在愣神过后,便生出猜测,但感受着周围莫大的压力,仿佛整个天地都朝自己挤压过来!哪怕鼓动法力灵光抵抗,却也无法抵抗,身子越来越重,越来越僵硬,让他越发畏惧起来,“这两人到底是什么修为?这是什么神通?怎的感觉,这威势比之尊神,还要强上几分?”

    这么想着,心里不由就嘀咕起来。

    与此同时。

    张竞北则是神色突变,看着两道身影,心头生出一股熟悉混杂着陌生的感觉,莫名的,他的心头闪过了孟家兄弟的面孔!

    “这两人身上的气息,和那孟家两人很是相似,但那两人据说是被阴司幽冥之人附了身,莫非这两人……来自阴司?”

    不光是张竞北二人有着反应,此刻这客栈内外之人,几乎尽数凝固,却还有能维持如常的——

    “嗯?”

    那本来就自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的青衣男子,这会依旧步履如常,只是看着这一黑一白的牛头马面,面露诧然。

    “阴司使者?”

    旋即,他目光一转,落到了依旧坐在桌上饮酒的陈错身上。

    “原来如此,是为了此人而来。”

    想到这里,他微微眯眼,停下了脚步,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陈氏子,陈方庆。”

    牛头马面走进来之后,看也不看旁人,直接盯着陈错,就道:“你可知罪?”

    陈错放下酒杯,抬头看了过去,笑着道:“不知是何罪?”

    说着,他起身道:“两位该是阴司使者,来此就是为了问罪?我却不知哪里冒犯了阴司,以至于要让两位亲自上门。”

    牛头上前一步,冷笑道:“你身为修士,掺和凡俗之事,干扰王朝运转,这便是罪!”说话间,他从袖子中抽出一卷卷宗,一抖手便就打开!

    那里面赫然是一张画卷,其中画着宽广的河面上,几艘大船正在航行——并非静止不动的画面,是真的在航行。

    青色和紫色的氤氲笼罩在为首的大船上。

    突然,雷霆落下,陈错的身影降临,于是河水骤然汹涌起来,浪头拍打,天翻地覆,那笼罩大船的氤氲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混乱的黑气!

    只是一眼,陈错便明白过来,这幅画描绘着的,正是自己击破乌山宗七人,掌控了齐国两个宗室的景象!

    不过……

    这两个阴司之人若因此来降罪,不去寻自己的本尊,反而找上了这具化身,这里面又有什么缘故?

    况且,只是这点事,就派出牛头马面这等标志性的人物,不免让人生出小题大做的之感。

    “这背后,莫非有人在推动……”

    想着想着,他福至心灵。

    “擒拿齐国的两三个宗室,哪怕是身有官职的皇亲国戚,但到底还是个人行为,单独来看,只是一个个别事件。我既未夺取两人的权柄,也不曾杀伤他二人性命,算是有所克制,若挟持一番,就要引来阴司问责,亲自派人过来,那这阴司必然是深入干涉凡俗,这痕迹藏都藏不住,但这显然与现实不符。”

    “按我了解情况,修士干涉凡俗,该是先记上一笔,削减其人福德、阴德,日后或是有天劫降临,算是及时惩戒;还有的是身死之后,魂入幽冥受苦,甚至一些典籍上还记载着,因生前罪孽深重,死后不仅不得安宁,来世转生为牲畜,由此看来,阴司对于修士干涉凡俗王朝,是先记上一笔,延迟惩戒,以此约束修士行为,但现在直接派人过来,严格来算,已经是第二次了……”

    “不过,若将这河上夺船之事放到整个时代背景中,将我的身份,从一个修士,扩展成一个有着王朝背景、能干扰王朝进程,甚至改变王朝兴衰的宗室修士,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如此一来,这扣押两个齐国宗室的事,就可能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我的这具化身,更是亲临淮南,来到了这个时代的关键地之一……”

    陈错的思路逐渐打开。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众人,看着那凝固在原地的一个个身影,感受着缠绕其人的一枚枚字符,暗暗称奇。

    盖因陈错的灵识蔓延,赫然能从那字符所组成的篇章中,感受到一个个走马灯般的景象,赫然是这些人的人生片段。

    “这些字符虽是复杂,不同于阳间文字,却近似于香火青烟,内里蕴含着念头,组合起来,切切实实的在展现着这些人的生平!这群人大部分不是修士,甚至不是武者,但人生一样精彩,否则也不会敢在这个时候,来到淮南这等风云交汇之地!不过,好些个人字符晦暗,似有血光之灾……”

    感应之后,陈错赫然发现,这客栈大堂中,近半的人气息摇曳,尤其是在牛头马面进来之后,黑白视界降临,勾勒众人轮廓,一时令这些人呈现出一种遗像韵味,仿佛命不久矣!

    “莫非,这就是生死道的玄妙?真能操纵生死,或者窥见他人生死?”

    陈错的修行时间虽然不长,但经历却着实丰富,不仅见过诸多修行之道,甚至还看到过七棵道树,隐约已经触摸到了世间脉络。

    比起其他诸多修行道路,这阴司所代表的生死道,却一直显得扑朔迷离。

    不过,陈错出身王朝宗室,多多少少都接触过阴司律令,这心里早就存着许多猜测,这会都涌上心头。

    想着想着,他察觉到这化身之内,又有紫气显现,但一跳一跳的,隐隐生出一股脉络,竟和那副画卷上的氤氲之气呼应。

    于是,陈错凝神看了过去。

    “你还有什么话说?”牛头将画卷铺开之后,目光炯炯的盯着陈错,“铁证如山,你可还要狡辩?”

    霎时间,充斥周围的压力,居然又增大了几分!

    张竞北与狼豪,这时已是与周围那些寻常之人一样,也是难以动弹,甚至连转头都已经做不到了,但五感尚在,听到此处,心中骇然!

    “竟真是阴司使者!”

    这阴司的名号,在修行界中近乎无人不知,但真正接触到的却不多,但正因如此,才显得神秘,如今见着有阴司之人现身,矛头直指陈错,都不由担心起来。

    不仅如此,随着他们的身躯逐渐凝固,竟也渐渐被黑白两色侵蚀,整个人的轮廓变得单调起来,甚至还有一股无形之力正朝二人体内渗透,要摄一丝念头过去,却被二人运念抵挡着。

    一时之间,这大堂中,只有少数的色彩还维持着独立,不被黑白淹没。

    陈错正是其中之一。

    他却不慌不忙,道:“若只擒拿齐国两人,无需两位亲自过来吧?”

    牛头一怔,旋即就道:“你以为这是小事?你乃陈国宗室,擒了齐国之人,还要来这淮南……”

    陈错听到一半,便摇头失笑,一脸遗憾的道:“真个让人失望啊。”

    牛头又是一怔,皱眉问道:“失望什么?”

    “失望阴司好大名头,先前在我心头,一直神秘莫测,无处不在,偏又无迹可寻,可惜一见了面,才知道你们阴司之人,也不过就是欺软怕硬!”

    马面冷冷说道:“阴司行事,自有律令,你这话是何意?”

    “先前那北方镇运大阵,镇压北地汉运,牵连无穷残魂,使之难入幽冥,甚至困于其中不得超生,怎不见阴司使者出面?现在我抓了两个齐国贵族,反而找上门来了!”

    “哦?还有这等事?”

    楼梯上,那青衣男子闻言诧异,扬了扬眉毛,道:“这阴司自来神秘,但若如此人所言,还真有几分欺软怕硬。”

    他这一开口,似乎才引得牛头马面注意,朝他看了过去。

    这满屋子的人都被重压凝固,陷于黑白两色,连张竞北和狼豪也不例外,但这青衣男子依旧是例外。

    “东海龙族?”

    一眼过后,牛头眉头皱起。

    那男子笑道:“两位无需这般,我不过恰逢其会。”

    马面却道:“阴司行惩戒,无关之人该退避!”随即又对牛头道,“说这么多做什么?把人擒了,削去寿元、阴德,再说其他!”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支判官笔与手札,瞬间展开!

    轰!

    四周,黑白色调骤然震颤,旋即一道道黑线从虚空中蔓延出来,直接朝着陈错笼罩过去!

    陈错手捏印诀,身上佛光大盛,阵阵佛音萦绕。

    但那黑线竟半点都不受影响,直接落在陈错身上,层层缠绕,转眼就将他给捆了个严严实实。

    “这两人的修为境界……”只是受了这一下,陈错便心有所感,“莫非还在长生之上?”

    他心里想着,嘴上却道:“怎么?被说到了痛处,所以直接动手了?以你等的本事,既能将我镇住,又何必坐视北地残魂化作无根浮萍,被封镇于大阵之中?”

    马面却不理会,判官笔一甩,直接落在那手札上,笔走龙蛇!

    轰隆!

    虚空雷霆落下。

    这客栈震颤着,楼外竟生出阵阵虚空裂缝,像是和人世间分离开来一般!

    那原本近乎凝固的张竞北、狼豪,乃至已然沉寂的虬须大汉、英俊小生、威严老者等人,都好像是在这一声雷霆中被惊醒。

    一个个无论原本是何等动作,在这一刻竟都是浑身一颤,宛如大梦初醒,睁大了眼睛。

    随即,一个声音缥缈而至,落到了众人耳中!

    “陈氏子,陈方庆,出于陈国宗室,享南国气运,本应与国同休共戚,国灭而身死,但得太华山看重,得入仙家,从此跳出血脉藩篱,本该不再沾染王朝气运,奈何其人贪心不足,竟欲以神通而涉凡俗,以玄法而乱气运,因此得罪,当削去五十年道行!以警世人!”

    满屋之人皆闻此言,随后个个震惊,心头被一股肃穆之意充斥着,冥冥之中,他们仿佛看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庞大宫殿,伫立在只有黑白两色的单调世界中。

    一道威严的、伟大的身影端坐其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顿时,人人五感震颤,连那青衣男子的身子都晃了晃,面露惊容。

    “酆都?”

    另一边,陈错则惊讶的发现,那缠绕自身的一条条黑线,居然朝着金莲化身的深处渗透,但慢慢的由实化虚,由一个有着实体的丝线,脱离了原本形态的局限,朝着一种认知改变转变。

    联系!

    这丝线竟是超脱了局限,不再纠缠于这具化身,而是借助化身和本体的联系,直接朝着陈错的本体蔓延!

    顿时,正领着一群造化修士前行的“聂峥嵘”微微顿足。

    “这敢情好。”

第三百六十九章 纵诺替人许,人亦吾所需【传统二合一】

    轰!

    装扮成“聂峥嵘”的陈错本尊刚刚停足,周围就有黑白两气轰然落下!

    霎时间,周遭的空间瞬间凝重!

    走在“聂峥嵘”身边的几人,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浓烈的不适——前一刻他们还健步如飞,后一刻竟是连脚都难以迈出,一个个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不仅如此,还有一股冰冻彻骨的寒气,从陈错体内爆发出来,宛如一阵寒流,朝着周围扩张!

    那苏定、胡秋等人立刻就打了个哆嗦,感到四肢百骸更加不听使唤了。

    只是不等几人反应过来,陈错便两手一挥,一股斥力爆发出来,直接将众人给推到了十几丈之外!

    这一离开陈错身边,众人身上的异状就都恢复了过来,然后一个个惊魂未定的打量着前方,纷纷露出了惊容。

    如那苏定,更是眼皮子一跳,看着那渐渐弥漫在陈错周围的黑白之色,竟在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周遭色彩,就猜到了这股力量的来源。

    “生死之力?阴司有人对聂峥嵘出手?”

    说完这话,苏定与周围几人面面相觑。

    此刻,跟随在陈错身边的,除了他们这七名道人之外,还有胡秋、关愉等五名修士,都是之前被那楚争道困住的造化门人。

    在陈错击败了楚争道,将之当场封镇之后,大部分的造化道修士虽然都对陈错表达了谢意,但最后还是选择四散离去。

    真正跟在陈错身边的,连带着那七名道人,也只有十四个人。

    这十四个人,不是每个人都看得出阴司手段,可在听了苏定之言后,却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毕竟,这苏定可是乌山宗的长老!

    “莫非是阴德牵扯,天劫降临?”胡秋小声说着,目光看向苏定,明显是在请教。

    “并非天劫!”苏定摇摇头,“贫道亲眼见过三次渡劫的景象,以三灾五难为主,不是这般情景……”他看着被黑白两气波及,一半枯萎、一半茂盛的草木迎风摇曳,一半碎裂,一半飞舞!

    “这该是有生死道的修士,亲自施展咒法!”

    听得此言,众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关愉面露焦急,看着被黑白之气缠绕的那道身影,慌忙问道:“生死道的修士,不是说多是阴兵、鬼修,难以踏足世间吗?前辈先前不是说,天地异变,有八十一载封禁,世外难入人世,怎的那幽冥鬼修,居然还能亲自出来施展咒术?看这样子,还是隔空咒攻!”

    “贫道如何得知?”苏定摇了摇头,“这生死道在诸道中最是神秘,往往只闻其名,不知其踪,见得神通,亦不明其法,甚至连如何修行都有千百种传闻,”他看关愉神色,已然明白几分,就道:“你也不用多担心,圣门各个支系皆有祭祀生死、献祭阴司的法门,巫毒道也不例外,就算对生死道不甚了解,总不至于在生时就被阴司所拘!”

    胡秋也道:“咱们圣教三宗六道,都有躲避阴司惩戒的秘术,聂君乃是咱们圣教翘楚,没有理由不懂!”

    轰!

    几人说话的功夫,却见那之前被黑白之气包裹和笼罩的陈错,忽的浑身气息荡漾,层层叠叠的斑斓色彩,从全身各处蜂拥而出,穿插变化,然后慢慢聚集,竟在陈错的身边,聚集成了一颗万毒珠!

    这万毒珠一转,竟像是个洞口一般,将弥漫四周的黑白之气,尽数收拢过去!

    一见此物,苏定顿时留神起来。

    他们这七人,原本被那陈方庆给擒拿,镇压在大船舱底,一心想着要逃脱出去,结果突然蹦出一个巫毒道的后起之秀,协助他们逃出来不说,更是展现出了长生境界的修为!

    以苏定等人对圣教弟子的了解,他们当场就意识到,这绝对是个招惹是非之人,就想着赶紧远离,结果却突然得了圣教门中长老的命令,只得硬着头皮跟随。

    这时细细打探,自是留意观察。

    “又是施展万毒珠!传说这巫毒道的人蕴养万毒珠,稍有小成,可以用之对敌,但毒珠凶猛,每一次施展之后,都要再次蕴养一顿时间,否则万毒反噬,损伤肉身根基,可这聂峥嵘似无顾忌……”

    他还在想着,却见那万毒珠得了黑白之气,其中斑斓色彩反而越发浓郁,一个个人生缩影呈现出来,演绎悲欢,呈现生死,竟有许多生离死别的场景投影周围,荡漾起浓郁的念头波动,有如香火青烟一样,竟慢慢承托着那颗万毒珠,缓缓升腾!

    “啊这……”

    看着这一幕,一众造化修士的脸色又是一变,都快成变色龙了。

    “他这是在祭炼万毒之念!”

    “这样都能祭炼?”

    “生死道的修士隔空咒杀,不思抵挡,反而借机搁这祭炼神通?”

    众修士面面相觑,有不解,更有震惊。

    苏定这时说道:“万毒之法脱胎于聚厚歌,我等虽然没有见过功法秘本,但先前攻……与巫毒道的同门切磋、论道,多多少少知晓了内涵,这万毒珠的毒,已然超脱了寻常的凡间毒物,是将生灵的情感、意念看做心毒,这人之情感,莫大于生死间的大恐怖啊!”

    仿佛是为了印证其人之言,那诸多人间投影,忽然尽数沸腾,然后被黑白火焰吞噬之后,又朝着万毒珠聚集过去!

    冥冥之中,众人仿佛看到了一张马面,坐于虚空,一手握着笔,一手捧着书册,正满脸嘲讽的看着这一幕,还在冷笑。

    正是那位于淮阴城中的马面。

    他施展神通之后,看着金莲化身被丝线缠绕,黑白之气源源不断的渗透进去,立刻借着联系,遥遥感应,注意到了陈错的本体所在,虽不能清楚把握那本体周围的情况,却也能探查到本体的所作所为,不由冷笑起来!

    “不自量力,这赏善罚恶之气,源于生死磨盘,乃是天地间最为精纯的本源气之一,你居然想要用以炼化神通?”

    说着,这马面手上判官笔又是一划!

    顿时,这客栈内外,被黑白线条笼罩的众人,更是浑身颤抖,那些漂浮在身边的字符篇章,直接凝结成一道道虚幻身影,被黑白之气吸引着,融入其中!

    霎时间,无数精彩人生涌入其中,演绎生命之重!

    “能在此时来到淮阴的,果然都有些底子。”马面微微点头,笔尖一点,那人生之影浓缩成一点,朝陈错额头上落下,“既然如此,吾等便用这些人的过往,给你陈方庆的人生加一个注脚!”

    一个个人生片段,循环往复,悲喜重演,仿佛没有尽头,渐渐化作一个个光环,顺着神通联系,直接朝着陈错的金莲化身落下,像是一个个头箍、头套,要圈住真灵!

    佛光无从抵挡,陈错亦没有阻挡,便见着那光环顺着联系,直接传往本尊!

    那一个个光环骤然出现在化身“聂峥嵘”的陈错本尊头上,就要一个个落下!

    陈错心头微微一皱,无需灵识探查,冥冥感应之下,便已然清楚,被这些圈子一套,自己接下来就要与许多人产生关联,等于是平白落下许多因果纠缠,被人越俎代庖,强行替他许下诺言,若是日后不去履行诺言……

    “修行之人,立下誓言而不履诺,先不说阴德有损,便是道心都难免会有损伤,严重的,从此不得寸进都不罕见,甚至因此诞生心魔……”

    一念至此,他亦不得不惊叹,这生死道的阴司使者一出手,这手段着实有几分匪夷所思,不光要即时伤人,还要持续不断地干涉、影响、削弱,乃至捆绑枷锁!

    面对这等情景,陈错不慌不忙,伸手一指,那颗万毒珠“滴溜溜”的一转,主动迎了上去,斑斓光影投影人生百态,将一个个光环收拢下来,要纳入珠子之中!

    “哼!”

    虚空中,马面使者已然察觉,却是冷冷一笑,再次挥舞判官笔。

    于是,整个淮阴城,在这一刻都震颤了起来,稀薄的黑白之气,以这座客栈为核心,朝着整个城池蔓延出去!

    随后,一个个光环从城池各处飞起,朝着客栈聚集而来,在那马面走笔之间,尽数落到了陈错的化身上!

    甚至连那青衣男子都受到波及,不得不运转灵光,抵挡黑白之气的侵袭,同时面露惊叹。

    “好汹涌的威势!”

    目光一转,他的视线落到了陈错身上,随即眼神微变,看到陈错的衣衫模糊起来,隐隐化作金色轮廓,顿时明白过来。

    “化身?”

    旋即,他的表情阴晴不定起来。

    “可惜了……”

    “嗯?”

    将军府中,坐镇后院的白发道人至元子有所察觉,随即屈指一算。

    “阴司使者?竟找上了那陈方庆的化身?”

    咚咚咚。

    门外传来声响,是那景华年又来请示。

    至元子知道他的心思,直接传念:“你无需理会,只管布局去吧。”

    景华年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下,出言问道:“阴司使者轻易不会现身,吾门中典籍记载,但凡使者现身,往往都是凡俗龙庭废立之时,如今出现在淮阴城中,莫非是冲着这齐陈之战而来?那可是直接牵扯到陈方泰……”

    “使者此来,该是为了那陈方庆。”至元子说完,不等对方再问,就道:“你不是担心陈方庆的出现,会乱了在陈方泰身上的布局吗?若贫道所料不差,此番这陈方庆要被驱逐出淮阴了。”

    “驱逐出淮阴?”景华年闻言既惊又喜,想问一句判断缘由,但察觉到屋子里的人已不愿多说,于是拜别离去,只是走的时候却松了一口气。

    等人一走,至元子却摇摇头道:“那陈方庆若亲自来此,都未必能抵挡阴司使者,如今只是一具化身承载这等威势,自然是有败无胜!如此一来,他的真身该是很快就将抵达,那也就是了结之时了!”

    同一时间,淮阴城外,一僧一道联袂而至,但两者隐隐又保持着距离,待得二人同时踏足城墙,看着那城中一个个此起彼伏的光环,都停下了脚步。

    那道人叹了口气,道:“这阴司之人果然霸道,凡俗之人的命理生辰,轻而易举的就被玩弄于鼓掌!”

    僧人则笑道:“此乃人间不能一统,更无神主,因而无人为万民做主之故!”

    “哼!”道人冷哼一声,“佛门狼子野心,就无需再说了,还是想着如何去应对劫难吧!”说着,迈步前行。

    僧人紧随其后,笑容不变,口中道:“劫难乃是考验,渡劫自有新天地,就如同眼下,太华道门的那位扶摇子就是在应劫,他承了此番劫难,落入红尘五蕴,承载万千诺言,等于落入苦海,能否脱身,要自渡,也要他渡。”

    “仙门之事,与佛门何干?”

    道人头也不回的前行。

    这一僧一道,转眼到了客栈外面,却各自停住脚步。

    前方,满城光环落下,无穷人生在前,那股浩荡之势,聚集在一起,爆发出刺眼光辉!

    便是这僧道两人见之,亦不免惊叹。

    “聚沙成塔,众生合念!阿弥陀佛!”

    咔嚓!

    滚滚光环落下,无穷光影随行。

    众人生如海,一珠哪容得?

    带着那刺目光辉跨空而至,依旧万毒珠收拢过去,却这珠子哪里承受得住,直接破碎,化作无穷斑斓光影!

    心毒涟漪四散!

    “不好!”苏定等人见得这般景象,却是个个惊慌,“万毒祭炼苦难,是巫毒道性命之所寄,往往一生祭炼一珠都还不够,要传承后世,三代共修,如今承载不住,已然破碎!那聂峥嵘必然元气大伤,这是挡不住了!”

    “走!”

    胡秋更是干脆,转身就要离去!

    但旋即,他注意到那“聂峥嵘”看着满天落下来的光环,面无惧色。

    “众星拱而环,大小各有职。不动以临之,任德不任力。”

    清吟中,陈错随即两手摊开,竟又有两颗万毒珠一跃而出,直接挡在身前!

    “草莽绿林,龙蛇江湖,亦是秩序;人世变迁,过往循环,亦我所需!”

    他一念传心,有心猿躁动。

第三百七十章 炼头箍,乱冥府

    万毒珠既出,层层叠叠的斑斓光影再次浮现,其中所蕴含的心毒浓烈而纯粹!

    “这是人间之念啊!”苏定见之,又感慨起来,“聚厚歌聚集过来的心中毒欲,被参悟通透,反过来投影透射,散发于外,干扰旁人念头,是为人间之念!”

    陈错手捏印诀,两颗珠子凌空转动,震颤之间,隐隐共鸣!

    顿时,心毒衍生出的人间之念越发浓郁,极富有感染力,即使隔着很远,苏定等人也受到影响,心里头的念头一下子混乱起来,心底更是生出了一股躁动!

    “守住心念!”

    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修士,当即就镇住心中念。

    胡秋更是忍不住请教道:“不是说万毒珠乃是巫毒道的压箱底神通,往往要用一生祭炼一颗,怎的这一下子……”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陈错看过去,“这是两颗?不对,算上之前破碎的那颗,可就是三颗了!”

    苏定凝神看着,嘴中道:“这巫毒道的功法修行到高深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咱们都说不清楚,毕竟不是巫毒门人,想来这或是他门中秘法,一般人无法炼成,但这聂峥嵘天赋不凡,能不同于常人也是正常,更何况现在是阴司之人出手,他自然要拿出真正压箱底的本事!”

    咔嚓!

    说话间,两颗万毒珠在吸纳了一个个光环后,表面再次浮现出一道道裂痕。

    斑斓烟气从裂缝中渗透出来,竟而侵染了诸多光环,令光环上也开始呈现出斑斓之色!

    倏的,两颗珠子忽然膨胀,裂痕中爆发出强烈吸力,像是一张张张大口,将一个个光环拉扯过来,大口朵颐,鲸吞起来!

    精炼、提纯、吸收、消化……

    很快,那珠子吸纳了足够的光环后,居然也开始衍生出一个个光环,却是五彩斑斓,为陈错所掌控!

    “啊这……”

    遥遥感应的马面脸色一怔,感到被判官笔驱使着的一个个光环竟都有要脱离掌控的迹象了!

    “这……这些光环,乃是以命理簿律令人心,将活生生、还为死去生灵的过往经历和人念捏合出来,形成的众生之光,里面蕴含着生灵一生经历,堪称命理之章,用生死笔驱使,如何能被那陈方庆所夺?”

    就在他心生疑惑的瞬间……

    陈错的本尊一把抓住了两颗万毒珠。

    “既是源于人生经历、人心感悟……”

    满是裂痕的两颗珠子便碰撞在一起。

    轰隆!

    光影四散!

    随即,一个偌大五彩光环从中诞生,膨胀开来!

    斑斓色彩洒落而出,像是溅射四方的彩色墨汁,朝四周流淌。

    苏定等人心头大震,被光影映射在脸上,这心中竟是纷乱起来,一个个念头尽数散乱,躁动震颤,丝毫不能掌控!

    随即,便惊讶的看到,忽有一本金书悬于“聂峥嵘”头上,那书展开之后,一头暴猿的虚影一跃而起,仰天咆哮!

    “法相?”

    见得这一幕,众人又是大吃一惊!

    “若无天时地利、异宝阵法等加持,寻常长生可是无法衍生法相!这是道念具象啊!意味着化虚为实,是归真之征兆啊!这个聂峥嵘,到底是什么人!?”

    苏定深吸一口气,勉强将散乱的心念聚合起来,却是越发心惊,但旋即却发现,那头暴猿现身之后,回头看了陈错一眼,居然面露凶光,旋即一个跃起,居然就要离开!

    “嗯?”

    这时,虚幻的头箍在猿猴头上显化,它怒吼一声,捂住脑袋,跌落下来。

    “人心藏于内,躁动显于外,人世悲喜,江湖险恶,凝!”

    随着陈错一声令下,五彩光环猛然下降,直接和暴猿头上的虚幻头箍结合在一起,瞬间凝实,似是将虚幻之物、意念观想出来的头箍,化作了真实之物!

    只是这头箍如有灵性,扭曲不定,似未定型。

    四周,一个个光环彻底失控,接连跌落!

    “好胆!竟敢污秽这众生之光!”

    虚空中,马面怒而出声,口中念念有词。

    “请至尊相助!冥府大门,现!”

    跟着,他划出一笔!

    轰隆!

    天上,一扇古朴大门显化,阵阵漆黑的阴雷落下,冲刷暴猿身躯!

    汩汩汩……

    洗刷之间,阴雷竟是将暴猿的虚幻身躯冲击的要融化开来,哗哗水声,宛如铅汞流转!

    陈错指甲一划,就有一滴鲜血飞出。

    这血气血充盈,阳气浓烈,跳动不休,其中有五光隐没,更隐隐透露出一股变化不定的奇异念头。

    陈错盯着这滴血,额头上竖目张开。

    噼啪!噼啪!

    顿时,层出不穷的无数武者形象涌现,各自施展招式、功法、神通,演化出森罗万象。

    这森罗之念化作一束光,随着陈错意念一转,便落入那滴血中!

    嗡!

    那血倏的沸腾,竟有阵阵热息散开!

    这时,陈错的心中道人一扬手,三火飞出,携带之前凝聚出来的一道“造反之念”,尽数融入血中,将血液重新凝实。

    “世间坎坷,最是炼心,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去!”

    说话间,这滴血飞了出去,融入暴猿之身!

    猿猴将要融化的身躯,瞬间凝固起来,它怒吼一声,浑身爆发炽热热息,而阵阵阴雷在体表流淌,散发寒意。

    一阳一阴。

    冷热交替,那头箍彻底稳固下来。

    猿猴哀鸣一声,垂下头来。

    “阴阳一错乱,骄蹇不复理。天地孕冲气,万物归于心。”

    陈错看着那顶头箍,细细品味。

    他之前用自身意志凝聚头箍,约束心猿,但多少是受了前世神话影响,此刻见着这自人世命理中蜕变出来的头箍,却别有一番感触。

    恍惚间,他似是见得星空云海之下,广袤大地上,七棵道树边上,一棵小树又拔高了几分。

    一阵吼声传来,陈错收敛心思,目光一转,看着上方那扇门,抬手一指。

    “造反去吧。”

    “吼!!!”

    暴猿仰头咆哮,跟着直接朝着那扇门扑了过去!

    这声音传入苏定等人心头,他们都是一个激灵,随即便看着那道暴戾身影冲霄而起,一拳头就朝门砸了过去!

    霎时间,一道道阴雷落下,密集如雨,直接砸在那猿猴身上,竟是让猿猴重新落下来。

    “还缺一根棒子。”陈错捏了捏下巴,念头一动,身后浮现一具铜人,身生十八臂,各握着一把兵器。

    这铜人一显,便将手中兵刃尽数扔了出去!

    当当当!

    金铁交鸣,兵刃漫天飞舞,直接切断了阴雷,令暴猿再次冲起来的时候,毫无阻碍的来到了大门跟前,旋即就吼叫着,一拳头砸了上去!

    轰————

    撞击声在天地间回荡。

    苏定、胡秋等人浑身惧震,心念反冲,竟纷纷张口喷血!

    咔嚓!

    破碎声,古朴大门竟被打碎了几分,然后被生生锤开了一道缝隙!

    顿时,冰寒刺骨的幽冥气息泄露出来!

    那猿猴抓住机会,竟是一下子缩小,钻了进去!

    “噗!”

    淮阴城摇晃起来,整个城池竟下陷了几分!

    狂躁暴戾的气息冲销而起,竟将萦绕在城池上的紫气都给压下了几分!

    “这是怎么回事?”将军府中,至元子猛的站起身来,一步迈出,便没了踪影。

    “好家伙!”

    那一僧一道本是缓缓前行,见着这般景象,却是沉不住气了,对视一眼之后,各自捏动印诀,化作两道虹光,破空而去!

    客栈中,牛头马面同时张口喷血。

    马面更是面色狰狞的怒吼道:“小子,尔敢!心化猢孙,道宝破损!此乃重罪!”

    陈错的金莲化身轻笑一声,摇摇头,道:“你既欺软怕硬,不去找那镇运北方之人,而是来捏我这个软柿子,那我怎么着,也得垂死挣扎一下吧。”

    这话一说,楼梯上的青衣男子、屋外驻足旁观的一僧一道都是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牛头都是眼皮子一跳。

    这叫欺软怕硬?你是软柿子?这分明是迎难而上啊!

    陈错却不理会旁人心思,他一番话说完,便伸出手,凌空一点。

    叮!

    清脆的声响中,无形的裂痕从指尖儿蔓延开来,一股涟漪伴随着荡漾开来!

    随即,空间破碎,先是溢出寒气,而后一头暴猿从中一跃而出,身躯一阵扭曲,握着诸多兵刃,就朝马面砸了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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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得道介绍:
陈错来到了南北朝的陈朝,成了一位宗室,本以为该走的是历史路线,没想到画风突然就不对了。
“又是炼气修真,又是香火功德的,那说不得,咱也只能先求个长生得道了。”
这正是——
柳荫边,松影下,竖起脊梁诸缘罢;
锁心猿,擒意马,明月清风只说长生话。
又云:
天道幽且远,鬼神茫昧然。
日昃之离,眚于九。
————
读者Q群:221355482一人得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人得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人得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