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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战袍染血     一人得道txt下载     一人得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九章 待得月十五,往赴长生约?

    哗啦!

    伴随着水声,约莫七八尺高大的身影被陈错凌空摄起,一甩,落到了甲板上。

    整艘船都摇晃起来。

    祖正照等人一见,便是一阵惊呼。

    “这是何物?”

    “妖怪!”

    “恩公威武!”

    这被摄起之人,浑身覆盖着通红铠甲,面庞干瘪,顶着两个硕大眼睛,一看就不是人!

    “虾兵蟹将?”看着来人,陈错想着之前的事,“鲤鱼精的人?来给他报仇?”

    他拿住了鲤鱼精后,也听灵崖师姐妹提过,说那妖精在水下布置了片府邸,号称水府。几十年下来,也有些积攒,聚了些虾兵蟹将,但陈错没兴趣搜查,任凭来去。

    “呸!”虾兵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未能如愿,于是啐了一声,“谁是那鲤鱼小儿的手下?我乃北河水君麾下虾兵统领,虾霸!”

    “你这名字是谁给起的?”陈错来了兴致,心中一动,就起了探究情报的心思,“北河水君又是何方神圣?”

    “我家大王,乃大河中段九百九十九里河道之主!司职行云布雨、消灾降福,而且长生有道,沿河两岸的官面也好,黔首也罢,哪个不是年年祭拜?我为大王麾下统领,身份尊贵,你这小小修士趁我不备,偷袭过来,折辱于我,祸患不小!速速将我放开!”

    陈错听着,联想到符篆碎片,就问:“你家大王既然这般厉害,你贵为统领,何必鬼鬼祟祟,在水下窥视于我?

    “哼!”虾霸冷哼一声,“我辈行走河道,就像是你等走在直道上,我乐意瞅着上面,你管得着吗?”

    陈错一时竟无言以对!

    角落里,小猪本就被这虾兵统领吸引过来,见着陈错言语吃瘪,猪蹄捂肚,咧嘴就笑。

    陈错叹了口气,故意道:“既然如此,那就放你离去,日后见着,也不多问了。”

    那虾霸又道:“慢着!”

    陈错好整以暇,就知道还有后话。

    虾霸见陈错不问,只得道:“今日过来,和你确实有点关联,我家大王看出你心怀不轨,暗中搜集神灵符篆,特意派我来警告你!你可知道,那符篆碎片本就是我家大王之物,你若识相的,速速双手奉上,不失为明智之举,亦能得我家大王赐宴一场!”

    “哼唧!”小猪原本笑呵呵的,但听得符篆之事,立刻留神起来,听到此处,脸色陡变,就要冲上来理论!

    陈错拦住小猪,冲虾兵道:“你说符篆碎片是你家大王之物?我未曾见过你家大王,所得之符篆也有来历,总不能来个人,随便编一句话,就说东西是自己的吧?”

    “要什么凭证?”虾霸理直气壮的道,“我家大王说是,那就是的!”

    “好个蛮不讲理!如此看来,你实是来夺符篆碎片的?”陈错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既然如此,那你我还得做过一场……”说着,作势要动手。

    虾霸当即摆了摆手,马上改口道:“休要动手!你们人中圣贤不是说过,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吗?我是来送请帖的,要请你赴我家大王之宴!”

    陈错道:“你方才说过,若要赴宴,得先交出符篆碎片,我却是不愿意交,只能拳头上见真章了!”说话间,一股威压落下,那虾霸当即心火跳动,生出惧意!

    随后,它哆哆嗦嗦,硬着头皮道:“你们这些人,就知道打打杀杀!”那语气已经软下来了,硬是定着禁锢,猛一抖落,落下一块扇贝来,内里蕴含着意念光辉。

    陈错定睛一看,心有所感,当即就要禁锢住那块扇贝,但那扇贝之中意念升腾,勾勒出一道威武身影,威压散溢,瞬间将定海星光的禁锢之力撕裂,令虾霸脱身出来。

    “多谢大王!大王神威盖世!好叫大王得知……”这虾兵统领浑身一抖,正要再说两句,却见那威武身影撇去一眼,直吓得这虾兵佝偻起来,浑身颤抖,终于不敢多言,一个转身,跃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陈错也不阻止,他知道这虾兵只是小角色,犯不着与之计较,那背后之人才是关键,就盯着那道身影。

    那威武身影也看向陈错。

    顿时,陈错重压临身!

    连带着整条船都生生下沉了几寸!

    那浓烈威压有如泰山,压得他浑身筋肉隐隐震颤,似乎连骨骼都要承受不住这股压力了!

    偏偏除了他之外,那祖正照等人只是一脸好奇、警惕,明显没有受到影响!

    而且这股感触,陈错实不陌生,他自书洞中领悟化身之时,就曾经切身的感悟过,只是当时是以长生化身感触,现在真身领教,真就是另外一层感触了!

    长生!

    陈错已然清楚,面前这道投影的源头,已然长生久视!

    “不错……”

    威武人影忽然点点头,声音中有几分赞许。

    “能在本王的威压下保持着镇定,是有些本领的,从你的样子来看,过去该是见过长生?”

    祂淡淡说着,有股高高在上的意思:“本王看得出来,你对长生并无敬畏,该是有些出身的,但本王要提醒你一句,长生之威,非一介道基就能测度!有时看着只是一个境界之差,似有一步之遥,实乃天壤之别!”

    说话间,这人威压又隆盛几分,伴随着淡淡话语,直入陈错心间。

    当即,陈错便明白过来,对方是要以言语在自己心中种下畏惧,让自己逐步臣服!

    不过,他本就有三火神通,如今更是参悟了一点聚厚歌诀的心毒之意,立刻就将那一点畏惧之念收拢起来,不动也不摇。

    “嗯?”那道人影疑惑起来,“你到底是何人?绝对不是无名之辈!说出你的来历,或许本王看在你背后之人的面子上,会网开一面。”

    “何为网开一面?”陈错不动声色,问道:“阁下所要的是何物?”

    “明知故问!”那人摇头轻笑:“也罢,你若真对那道符篆感兴趣,本月十五,来北河水府,本王会为你解惑!”

    “那本王等着你!”一句话落下,那道身形骤然破碎只留下一点冰晶。

    “十五?今日初五,还有十天,我若是不去的话,又当如何?”

    看着那道冰晶,陈错陷入了沉思,忽的,他问向旁边瑟瑟发抖的船夫:“岸上是什么地方?”

    船家小心翼翼回道:“乃是荒野,不过往前几里就能抵达姚襄城。”

    “那该是方才那位水君的地盘了,九百九十九里之水君,那符篆若与此人有关,这背后有何牵连?难道这人是庙龙王前辈的友人,受托得了符篆?”陈错沉思片刻,摇摇头,“从口气来看,一点也不像,那就有可能是机缘巧合得了庙龙王前辈的符篆,要占为己有,但符篆为何破碎?当然,前提是符篆得真是前辈的才行……”

    这般想着,他看了一眼忿忿不平的小猪。

    “或许该去探查一番,只是那人乃是长生,我纵能借力,却不持久,不知突然爆发,能否将祂的本体打杀?最好再搜集一些情报,看能否提前布置。”

    一念至此,陈错忽又问那传家,道:“我记得你提过,自姚襄城往东,可抵晋州城?”

    刷!

    剑光一闪!

    威武身影荡漾起来,宛如水中倒映,旋即恢复,随后他屈指一弹,便打碎剑光,将对面的典云子禁锢在原地。

    典云子面露诧异,发现难以挣脱后,反而平静下来,笑道:“长生之威,果然非同凡响,值得吾辈追求!”

    那威武身影点点头,道:“此番七人中,只有你典云子敢出手对本王的一念化身出手,本王愿称你为最强,你还有底牌,足以与长生一拼,不过也代价不小……”莫名的,祂心中闪过了陈错的身影。

    典云子面露自信笑容,道:“待得真正见面,不会令阁下失望!”

    “本王拭目以待!”

    留下这一句话,威武身影消散,只留下一团冰晶。

    “有趣!”典云子看着冰晶,眼中跃跃欲试,“这河东地界,终于有个值得我全力以赴的了!”

第一百八十章 汉儿不识汉魏,只知生则齐周

    “这就是晋州城啊。”

    钱媛探头出马车,看着低矮的城墙,发出了感慨。

    刘难从另一边探头出来,道:“这城墙怎的这般破烂,咱们先前去过的许多小城,都比这座要强。”

    “晋州城墙被打碎了几次,还能有这般模样,已算不错了。”祖正照笑着讲解起来:“周国、齐国打了好几场仗,每次都会涉及到这河东之地,如今河东北边为北周所得,而河东南面还在齐国手中,这平阳郡更是齐国在此地的立足根基!”

    他们所乘的这辆马车很是宽敞,是改道陆路后好不容易才雇到的,而后陈错便以赶路为理由,令祖正照三人同程,五天下来,三人自在了许多,已没了开始的紧张和不自在,才会侃侃而谈。

    而听到这里,陈错也主动问起河东局面。

    “晋州是平阳郡的首府所在,”祖正照的语气当即恭敬起来,“此郡在曹魏时设立,晋时亦是北方要紧之处,周国、齐国在河东争夺不休,地盘犬牙交错,这平阳也就越发关键,不仅常有兵祸,还有不少驻扎,汾水两岸就有不少屯兵。”

    陈错点点头,他初至此地,还未进城,已然能察觉到肃杀之气,尤其是那座城池,更是散发着不祥气息,该是兵争过多所导致。

    一念至此,他笑道:“祖兄真是博闻强记,历史典故、天下局势都是信手拈来。”

    祖正照赶紧谦虚起来。

    倒是钱媛道:“祖叔叔的祖上,乃是北伐英雄祖车骑,可谓家学渊源,更关心天下局势!可惜,如今北方为胡人占据,好多人已然忘却祖上之名,甚至在这北国朝廷的刻意控制下,连过往朝代都不知道了,更不要说郡县的历史沿革!”

    祖车骑就是祖逖,在南朝名声不小,陈错自然听过。

    正在说着,那马车忽然停下,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几位,前面有兵卒设卡盘查,咱们是直接过去,还是转道?”

    “这里就有人盘查?”祖正照有些意外,旋即露出愁容,他也不隐瞒,就对陈错道:“我等不是齐国之人,先前伪造了些许路引、官文,可被那逆子追击时,都散落在野外了,若是被人问起,怕是隐患。”

    说完,他又补充道:“按理说,河东乃是周齐对峙的前线所在,双方争夺不休,除了土地,更夺人口,对流民都有安置之法,晋州周边就有不少安置之处,有些会被送往齐国腹地,以填补几十年战乱的空缺,所以轻易不会严格排查,因为很多流民见着这般阵势,就会生出退却之心。”

    陈错心里几分清楚,该是那位赵郡王世子在推动,但他并不明言,何况自己从太华山下来,更没什么路引,也不可能表明南国宗室的身份,就道:“既然如此,就先改道,去汾水河畔,寻一座定心观。”

    定心观之名,陈错是从灵崖口中得知,那观中有一位道人名为张房,按灵崖的说法,此人消息灵通,她能知晓符篆碎片,都是此人告知,陈错便想着,能否就北河水君之事,打探一番。

    他这边一发令,车夫当即调转车头,居然对那定心观所在很是清楚。

    倒是那祖正照想到了什么,主动请示道:“这晋州透着古怪,不如让某家去探查一下消息,也好禀报恩公。”

    “也好。”陈错看了对方一眼,没有阻止。

    “定心观的人还挺多。”

    马车前行,绕过一座小丘陵,便能看到汾水了。

    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但沿途还能看到不少人,钱媛问了几个得知,都是去道观拜神的。

    刘难就道:“这道观好大的名声啊!”

    车夫听了,笑道:“定心观的真人是个有本事的,更是个大善人,不仅时常施粥,还会治病救人,又不收诊费,这十里八乡的都喜欢去那观中。”

    刘难道:“原来如此,难怪刚才一说定心观,大叔你就知道地方了。”

    “我们乡里经常有人来此,我也时常接送,不过那道观在一座小山上,再往里面,就得诸位自己走上去。”

    果然,很快便到了一处狭窄山路——那道观虽是依山傍水,却是建在一座小丘背面,因此车马南行,陈错见状,自是要走过去,却将刘难和钱媛留了下来。

    二人不敢多言,只得看着陈错离去,随即,钱媛松了口气,但刘难却有几分遗憾。

    小丘不高,山路也不陡峭,走几步就能见着上山、下山的人,这些人说说走走,有不少红尘气息,令陈错心有所感,忽然,一阵谈话落入耳中,让他心念猛然一震。

    “真人真是活菩萨,没有因我等是周人,就不给治病。”

    “是啊,对比之下,那晋州城的兵卒,一听说咱们是周国逃难来的,立刻就不给好脸,处处刁难,唉。”

    “那些周人着实霸道,还自诩高人一等,可我听真人提过,过去根本不分什么周人齐人,都是一国之人。”

    “你说的大魏国,这才过去几年啊,你们这些年纪轻的就不知自己本是魏人了!当初元氏皇帝……”

    “老丈,你说的那是元魏,我说的这个啊,好像是叫……叫曹魏!听说也是个北方大国!”

    “不可能,我这么大年纪了,从来没听过!”

    “我也听过,说是不光有魏国,还有个什么汉国呢,皇帝姓孙,是个女的。”

    “汉国?匈奴的那个汉国?”

    ……

    听到此处,陈错倒是不再急着赶路了,那心灵殿堂中的人道金书翻转起来,默默的收拢众人之念……

    “典云子师侄,按说你的修为道行都在老道之上,老道不该多言,可北河水君颇为神秘,受祭祀三十多年,却几乎未曾露过面,可很多事的背后都看得到其人影子,着实深不可测,祂骤然现身,说是设宴邀请,只怕宴无好宴,是鸿门宴!”

    道观后院,老道士张房满脸忧虑,看着面前的典云子,语重心长的说着。

    典云子只是笑笑,道:“张公好意,我是知道的,但我此番下山就是为了出山磨砺,顺便凝练白帝剑光诀,离神藏开启没有几年了,按着我的谋划,该是一入神藏便得长生!那长生水君乃上好的磨刀石,你也莫担忧,我有底牌,就是局面不利,也不会失陷……”

    “便是道基圆满,与长生之间亦是咫尺天涯!”张房摇了摇头,他看出这位昆仑骄子不会改变念头,却还是劝着,“三年以来,有不少宗门弟子来此,都是静不下来心,仿佛只争朝夕,但往往事与愿违,想来与那独占榜首的……”

    “我非不能,而是不想!”

    典云子打断了张房之言,起身道:“此来,主要是向张公探查北河水君之虚实,既然知道的差不多了,就不打扰张公清修了,正好,晋州城中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他一走,张房摇头叹息。

    却有个小道士端着一壶茶水进来,见着空荡荡的内室,不由诧异。

    “人走了,看看外面可还有客人,去给他们喝吧。”

    小道士打量了师父两眼,就道:“师父何故这般烦恼?可是典云子又说了什么失礼之言?”

    张房道:“为师担心他在河东出了事,到时候昆仑问起,咱们一座小观,如何能受得住?”

    “他为何这般不知天高地厚,非要招惹那水君?”

    “倒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张房摇摇头,“年青一代中,他是佼佼者,天赋资质道行都远远超过旁人,只是性子太过锋利,功法为剑,人亦如剑。”

    那小道士又道:“他这么厉害,为何在星罗榜上还被人压了一头?”

    “这……”

    张房迟疑片刻,才道:“为师未曾见过太华陈方庆,他这三年可谓销声匿迹,连相貌都没几人知道,但为师听终南山的人说过,陈方庆能占得头筹,主要是修了一门功法,能在星罗榜中施展……”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眼如渊

    陈错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走到道观门前。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夜色初显,道观中点了灯。

    抬头看月,陈错心里生出一股物是人非的感慨,淡淡的人念光辉被心中道人握着,其中念头翻转不休。

    “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感悟着人念核心,陈错长叹一声。

    “这北方先是十六国厮杀,跟着元魏一统,但没多久,就又分成东西两国,纷纷扰扰,便是上层的士族都几经波折,文脉纷乱,有些地方近乎断绝,而黎民百姓就不用说了,别说读书,连字都不识几个,乱世之中,挣扎求存,明日都不见得能看到,又有几人还会关注过往,那过去的历史渐渐地,就不存于人心了……”

    心中道人灵光凝聚,将那人念光辉中的共识提炼出来,隐隐呈现出八个模糊的篆字,但旋即破碎,重新化作光辉。

    “还不够,聚集的共识还不够强烈,或许我该多看看这个世道,就像小猪说的那般,得接接地气了……”

    一念至此,他将那团光辉收入人念金书,继续拾阶而上,忽然心有所感,抬头一看。

    正好见着一名男子从道观中走出。

    这人背负长剑,一双眼睛锐利如剑,只是随便看过来一眼,就让陈错面皮隐隐刺痛,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哦?”那人面露诧异,朝陈错看了看,笑道:“你是哪家的弟子?能察觉到无形剑气,道行不低。”

    “我?”陈错有些诧异,居然从对方的语气中,感受到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欣赏。

    不过,不等陈错回应,那人却忽然朝着晋州城方向看了过去,眉头一皱,道:“真是不巧,过些时候再与你论道,希望到时候你不要让我失望……”

    话落,他竟是毫不避讳,长剑出鞘,剑光卷着自身,便破天而去。

    “……”

    看着那远去的光影,陈错不由摇头,想着,这人怕不是修行修坏了脑子,莫名其妙的很。

    随即,他收回念头,迈步入观。

    道观中还有几人,但看样子也要离去了。

    陈错打量了几眼,就打算正式去拜见张房道人,随即就感到又淡淡涟漪在周围荡漾,心中灵光和胸中火木两气隐隐跳动。

    他当即明了过来。

    “这观中有阵,能探人修为!”

    但陈错并无收敛的意思,他本就不怕暴露,此番来此,正是为了探查消息。

    反倒是那后院的张房,原本端坐静室,以为只是寻常宾客上门,结果这一探查,才发现是个道基修士。

    “兴许又是因水府符篆事而来,唉,真个多事之秋啊,自星罗榜问世之后,这仙门也好、旁门也罢,越来越浮躁了。”

    一念至此,于是招了徒弟,果然,让他去前院将人请来,想着等人来了,怎么都要劝诫一番。

    小道士一听,便快步前往前院,心里思量着:“几日可真热闹,我也算是大开眼界了,但无论哪个,都比不上那典云子狂傲,不知这位如何?”

    等他见着陈错的时候,后者正盯着三清殿的坛上泥塑看。

    “咦?”

    只是一眼看去,小道士忽然一阵恍惚,竟觉得那人与泥塑格外和谐,似是融为一体,化作了一幅画!

    古怪!

    等他定睛再看,和谐之感消退,一切如常,但等走近两步,见陈错丰神俊朗,更有一股难言的气度,语气不自觉的就恭敬起来:“有礼了,阁下可是来寻我家老师的?”

    “听人谈及观主之名,特来拜见。”

    “请随我来。”

    随着小道士穿过三清殿时,陈错又看了三座泥塑一眼。

    他方才在其中看到了莹莹光辉,知晓都是人念香火,本着和佛光的对比之心,便运转无名吐纳法,吞吐了几丝,却发觉比之佛光,要驳杂得多。

    “寺院佛像本是心庙法的一环,能凝聚人念,归善寺又是大寺,还位于京城,相比之下,这座道观确实要简陋许多,或许因此才显得驳杂。也不知这些人拜祭三清,是否真能寄托到那三位大佬身上。”

    这般想着,他穿过一条长廊,到了后院,远远地就见到了一名道人,立于屋前。

    那张房这几日除了典云子之外,也见了不少同道,更知晓了水府邀约之事,本以为陈错也是个寻常同道,得了消息来询问,没想到这会一看,那泥丸宫中神光跳动,引动心血来潮!

    他知道厉害,当即定住心神,暗暗吃惊。

    “当初典云子初至,我便神光跳动,心血来潮,以听闻之法推算,知晓并不平静,之后果然应验,怎的这人一来,比那典云子的反应还要大!那典云子乃是昆仑高徒,转世之仙,更是星罗榜中的一流人物,位列二品,这位又是什么来历?”

    张房正思量着,陈错已经过来。

    “见过真人。”

    “当不得真人之称,那是归真之境才担得起的,”张房摇摇头,“贫道与道友一样,都是道基之境。”

    他有心要询问对方来历,可方才自己一时疏忽,让徒弟前往请人了,总不好杵在这,于是一抬手,道:“里面请。”

    期间,张房运转听闻之法观察着陈错,结果越看越是心惊,感觉是在看着一潭深水,深不见底!

    陈错听着这话,也不迟疑,跟着进去,心中思量着,这道观之阵,果然是探查出了自己的修为,前后不过几息时间。

    “不知是什么阵法,这么快就探出我的道行了,好在不动用神通法宝,我与其他道基境修士,该是没有太大区别,眼下还不用太过在意,但话说回来,确实该修个隐藏修为之类的功法,说不定能省去不少麻烦,就比如方才门前遇到的那个人,他明显是一眼看出了什么,才生出了战意。”

    他一边想着,一边被领着落座。

    对面的张房看着看着,越发小心起来,正想着,直接询问来历,是否太过唐突的时候,院外忽然传来阵阵声响,跟着一个洪钟一般的声音传了进来——

    “张老道!快快出来,我得了那个什么北河水君邀请,让我这个月十五去赴宴,你赶紧给我参谋参谋!你不是说那水君神秘莫测,不是个好东西吗!”

    一听此话,张房的脸色当即难看起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唯难可阻心,奈何……

    “是贫道族中血亲,让贵客见笑了。”

    张房告了个罪,正要起身出去。

    可还没等他起来,就有个雄壮汉子当先进来,他人高马大,满脸的络腮胡,一走进来,还带来一股风。

    等见着陈错,汉子露出诧异之色,摸了摸脑袋,道:“原来你这有客人!”

    陈错笑了笑,微微行礼,道:“你提及的那北河水君……”

    “你听到了?”汉子摆摆手,“这不是你能插手的,张老道,让这客人回避一下,先把我这事处置了……”

    “张竞北,休得胡言!”张房赶紧拦住,随即冲着陈错拱拱手,道:“道友莫怪,我这侄儿乃一浑人。”

    “无妨。”陈错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该说此人出现的恰到好处,便道:“恰好那北河水君,也给了我一份请帖……”

    “你也有请帖?”张竞北面露惊讶,随即似乎明白过来,“原来如此,难怪你来拜访张老道。”旋即,他一屁股坐下,对张房道,“正好,老道,不如一并说清楚吧,省得这人再问。”

    张房脸色一黑。

    这张竞北乃是他俗家兄长的独子,更是他们这一代的独苗,备受宠溺,因而行事任性,但这次,他是决计不能放任此子胡闹,那北河水君神秘莫测,他可不愿自家侄子被牵扯进去!

    一念至此,张房也顾不上探究陈错身份,只想着让张竞北知难而退,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招来小徒弟,吩咐了一句。

    小道士面露诧异,跟着快步离开。

    张房重新坐下,看着对面两人,道:“算上你们二人,五日以来,已有五人来此询问北河水君了。”

    五位?

    陈错忽然到了在门口碰到的那位修士。

    张竞北却道:“这是好事,若非水君闹腾,你这道观能有几人过来?”

    张房闻言,心里就有怒火升腾,但看着陈错在侧,又生生忍住,道:“也罢,既然来问贫道,那这水府之宴,确实有一言说与尔等……”

    陈错与张竞北都凝神起来。

    “不可前往!”

    张房说的斩钉截铁。

    陈错神色不变,那张竞北却是面露疑惑。

    正好这时候,小道士端着一个小木盒走了进来。

    张房拿过来盒子,打开之后,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血红色冰晶。

    当即,就有一股混乱、血腥的意念蔓延开来,影响着满屋人的心念跳动。

    张竞北脸色大变,心神一阵摇晃,眼前幻象丛生!

    张房护住徒弟,压住心中杂念,道:“此物就源自那北河水君,尔等也见了,这其中血腥杂念根本无法……”

    一句话还未说完,陈错忽然伸手一抓,那血红冰晶便震颤起来,那血红之色竟如水波般荡漾起来,随即丝丝缕缕的剥离出来,聚成一团血雾,一飞,被陈错拿在手中,细细打量。

    这团血雾,蕴含着浓烈的杀戮之意,暗合聚厚之法,本就值得探究,加上他注意到这意念一出,连张房道人的心神都受了影响,便就出手了。

    “……驱除。”张房的话这才说完,随后一怔,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冰晶。

    冰晶已然洁白。

    “张老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张竞北深吸一口气,恢复清明,方才被杂念干扰,没有听清张房之言,“这东西好厉害!”说着,小心的瞅了陈错一眼,没敢多言。

    张房眉头紧锁,盯着陈错手中那团血雾,哪还顾得上回话。

    张竞北啧了一声,再看张房手中的冰晶,疑惑道:“老道,这冰晶……你也得了邀请?”说着,就伸手去拿。

    张房收回目光,任凭张竞北将冰晶拿走,说道:“这块不是请帖,乃是贫道十年前所得。”

    “十年前?”陈错复看张房道人,眼前最重要的无疑还是水君之事。

    听着陈错询问,张房道人镇定几分,找回了几分主场感触,只是看向陈错的目光,却越发慎重起来,心中思量着,这修士道行不低,但自言行举止来看,岁数不大,能有这般修为手段,绝非寻常之辈……

    张竞北这时问起:“不是请帖,那这块冰晶,是做什么用的?”

    张房闻言,语重心长的道:“那北河水君长生久视,信徒众多,自那北朝权臣尔朱荣死后,便占据了大河千里之段,自此大河两岸战乱不断,而且此人心思难测,几十年来,还资助了不少精怪和修士。”

    “资助精怪、修士?”陈错心头一动,“如何资助?”一边说着,一边朝那块冰晶看去。

    “道友该是猜到了,这冰晶之中封镇着神灵符篆的碎片!”张房的脸色有几分凝重。

    张竞北面露惊奇,就盯着冰晶看着:“这里面也有符篆碎片?”说着,便运转玄功,要捏碎冰晶。

    陈错却问道:“听道长话中之意,这北河水君和那尔朱荣有关?”

    这名字他听过,北魏的军阀权臣,杀性浓烈,一个河阴之变,将北魏上层勋贵屠戮的十室九空!

    不过,此人亦难逃权臣下场,血溅宫廷,但北魏乱局也由此而起。

    “是否有关,尚且不明,只是年月相近。”张房见张竞北捏着冰晶,憋得满脸通红,便道:“别白费劲了,若无口诀,难破冰晶,那符篆碎片并非实物,对香火念头天生有着感应,若不彻底封禁,如何能安稳十年?”

    “这般邪门?”张竞北见自己怎么都打不开,便有几分气馁,看着陈错手中血雾,心念一动,递给陈错,道:“你来试试。”

    陈错看了张房一眼,见对方微微点头,便收拢血雾,接过冰晶,凝神感悟之下,果然是彻底隔绝,察觉不到内里分毫。

    张房见状,心下却有几分惊疑,没有再贸然开口。

    陈错又看了一会,忽然心中一动。

    “从外面无法攻破,从里面也被封禁,但若是内外感应共鸣呢?值得一试,若如我所料,顺便还能测试一下,这符篆与庙龙王前辈,是否真有关联……”

    这般想着,陈错也不犹豫,心念一转,暗运三生化圣道,将梦泽中的一点金光投影心中。

    心中金光震荡,他双目放光,视线如针,刺入冰晶!

    随即,一点微弱的共鸣滋生于念。

    “果然如此!”陈错默默感应,“不过该是碎片残缺,所以威能不全,因而共鸣微弱,还不甚清晰……”

    一念至此,陈错想到了庙龙王的遗留心得,当即有了主意,那心中道人神光一扫,人念金书中飞出六十四枚烫金字符!

    这心得字符源于庙龙王的遗留之念,蕴含意志印记,曾杂有遗憾之念,但被陈错剔除,存入金书,现在又从书中提炼出来,汇聚一起,融入心中金光,又借目光,勾连手中冰晶!

    顿时,那微弱感应越发清晰,逐渐攀升!

    边上,

    张房观察许久,见陈错只是看着,这才微微放心,想着这次总算能借机告诫二人,但他正要开口,忽然见陈错手中冰晶微微震颤。

    咔嚓!

    清脆的声响中,一道细微裂痕在冰晶浮现。

    一点金光显露。

第一百八十三章 此道至神,玄珠形兆!

    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的碎裂声中,冰晶表面的裂痕越来越多,听得张房是心惊肉跳,更看得那张竞北啧啧称奇。

    哗啦啦!

    忽然,碎片跌落,冰晶散落,一道金光冲出,被陈错一把抓住!

    嗡!

    光与手接触,又涟漪荡漾。

    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是心神震荡!

    “好家伙,这是什么?”张竞北满脸惊奇与骇然,眼前一阵恍惚,隐隐见着一座庙宇!

    陈错心中,六十四枚烫金字符震颤变幻,与外界金光遥相呼应,他的额头上,一道竖目若隐若现,隐约间,一座桃源村庄的虚幻之境浮现眼前!

    头上,一点虚幻花朵若隐若现。

    那人念金书中,诸多人念沸腾起来,尤其是他在秘境人间,自“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中凝练出的一道“绝”念,更是升腾变幻。

    跟着,他在山道上听沿途之人交谈,凝聚的一点人念也雀跃起来,在金书中翻腾之间,隐隐也凝成一字,但模糊难变。

    怀中,《九歌》注解震颤起来,有缥缈而虚幻的歌谣在众人耳边萦绕!

    而后,陈错手中金光不受控制,自双目而入心头,与六十四枚字符结合,勾勒出一道模糊身影,无想无念。

    这心中殿堂乃是陈错道基根本,他不敢掉以轻心,正要探查、禁锢,未料那身影似是受到牵引,直接入了小葫芦。

    当即,梦泽之中降临一道模糊身影,与原本的符篆碎片结合为一,化作一颗混元珠子,沉寂下来。

    种种异象接连消散!

    这一连串的变化,陈错尚有几分措手不及,但随着那身影步入梦泽,总算是告一段落,只是先前诸多变化的余韵尚在,他心里有几分感悟,本该好生参详,奈何那神灵符篆碎片可不是自己的东西,一时入了葫芦,那就拿不出来了,总该有个说法。

    对面的张房,在见着陈错头上的虚幻花朵后,就哆嗦了一下,眼中满是惊疑和敬畏!

    张竞北则揉了揉眼睛,眉头紧锁,想不清楚,索性也不想了,冲陈错暑竖起拇指,道:“厉害!我用尽劲力都没能将这冰晶打碎,你只看了两眼,不仅冰晶碎裂,更生异象!”

    “术业有专攻,兄台不善此道罢了。”陈错说着,对张房拱手道:“还要向道长告罪,一时感悟,未控制住,纳了那块碎片!”

    “不碍事!不碍事!”张房赶紧摆摆手,一脸诚恳的道:“此物合该与道友有缘!理应如此!”

    陈错听着古怪,这话让他想起了西方某教,便道:“再是无意,总是拿了道长的东西,只是情况特殊,一时也难以拿出,不知什么地方能帮上忙?又或者道长有什么可让在下效劳的?”

    他心里想着,要是实在不行,他就在去寻一块还来。

    虽然应下小猪之请,更以庙龙王心得引领共鸣,几乎确定了符篆碎片来历,但这次实在理亏,总要补偿,至于其他,日后再计较。

    张房一听,心里是又惊又喜。

    他让徒弟取来血冰晶,本想用实例说服侄子知难而退,结果多年难题,在这位客人手上迎刃而解!

    只看那符篆碎片最后迫不及待的一冲,宛如游子归乡,张房就知道此事并不简单,再想着那朵虚幻花朵,更是知晓厉害。

    那符篆他本就不打算留着,现在更是不愿再提及了,只是,看着张竞北那副模样,张房就知道今日苦心告吹。

    再看陈错一副认真模样,他心中一动,有了个主意,便道:“实不相瞒,这枚碎片就是那北河水君派人送来的,贫道留着也是浪费,入得道友手中,总好在在贫道手中蒙尘,但既然恰逢此事,贫道确实有一事相求。”

    他看了张竞北一眼,继续道:“贫道这俗家侄子争强好胜,又不知进退,日后在那水府宴席之中,还望倒下能护持一二,至少保其性命!”

    “张老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张竞北当即不乐意,他指着陈错,“我承认这小哥手段不凡,但看他模样还没我大,我哪需要他来保护?还有,你怎么就觉得,我去了水府就得出事?”

    张房并不理会。

    陈错也不含糊,点头道:“我若是前往那水府之宴,在力所能及的范围,自当护佑令侄,但那位北河水君毕竟长生久视,我不能与你保证。”

    张竞北嚷嚷道:“说你胖还喘上了,这话忒得托大,好像你能与那长生水君一战时的!若真这般厉害,我以后就叫你大哥,让我往东,绝不往西!”

    张房还是不理侄子,只对陈错道:“多谢道友。”

    “既已说定,那我先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陈错看这气氛,知道不好再留了,当即告辞离开。

    他此番过来,本就为了打探北河水君虚实,现在得了些许情报,更意外得了第二块符篆碎片,反倒是欠了这道人人情了。

    “这人到底是谁!”

    等人一走,张竞北还在嘀嘀咕咕

    张房却是擦着冷汗,长舒一口气。

    那小道士瞧着疑惑,就凑过来,问道:“师父,这般让他离去,可还没问出他的来历呢!”

    “好家伙,说了半天,你还不知他的来历?就和他说了这么多!”张竞北又诧异起来,“就不怕他是那水君的探子?”

    张房摇摇头,道:“这河东之地,就没有北河水君不知之事,哪里还要堤防?”

    “这么厉害?”张竞北心头一跳。

    张房瞥了他一眼,道:“知道厉害了?那水府宴还去不去?”

    “怎么不去?”张竞北一瞪眼,“这是两回事。”

    张房摇摇头,不复理会,只对那小道士说道:“方才那人的身份,为师已经猜到几分,但他既然不说,为师就不能问!”

    “老师知他是谁?”小道士很是惊奇。

    “不错,”张房脸上有着后怕,“结合其人的道行、年龄,以及一点命数气息,自是明了了,了不得啊,了不得啊,难怪能压住群雄!独占鳌头!”

    小道士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过来,面露惊奇,道:“如此说来,他是靠着真本事占着位置?我还真没看出来,如此说来,这人比典云子厉害多了,结果那典云子却比他还狂傲!”

    张房就道:“过几日,在水府宴上,二人怕是就要碰面了……”

    张竞北听得云里雾里,宛如猫儿挠心一般,就道:“张老道,方才那人到底什么来头?听着很厉害啊,有多厉害?听你的口气,比典云子还要厉害?那……我岂不是真要认他做大哥了?”

    张房闻言,却是眼中一亮。

    走出道观,陈错行于山路,感悟着心中与梦泽变化,过了一会,神色古怪。

    “那梦泽中的混元珠子不染意念,难以探查,还有和长生化身的气息相似,莫非还要再寻碎片,才能明晰奥秘?相比之下,倒是那第二道人念共识,有了几分凝聚迹象,似乎随时可以凝聚出来!或许,我该往人口密集之地一探,以此为突破口。”

    他正想着,忽然心有所感,而后加快了脚步,没过多久,就碰上了就碰上了满脸忧色的刘难和钱媛。

    二人行色匆匆,见着陈错之后,那刘难更是快步上前,急切道:“恩公,世叔似是在城中出了事,有人带着他的口信过来,说是让我等找个地方隐匿,暂时不要如城……”说着说着,他低下头去,有些羞愧,觉得自己给陈错惹了麻烦。

    “无妨,此乃应有之事,你们先找个地方落脚,我去城中看看。”

    陈错早有预料,吩咐了两句,安排了二人,也不停留,径直前往晋州城。

    “正好,看今日能否凝聚第二道人念共识……”

    想着想着,他抬眼远望。

    夜已深。

    晋州城安静伫立,城中众人安眠,一道道人念交缠变化,城池北方,隐约能见着一团金光,含而不放,但蕴含莫大威严。

    “似有高僧坐镇。”

    一年落下,陈错身上泛起涟漪,转眼变了个模样,成了那巫毒道的聂峥嵘。

    “今日入城,还得顺便去一隐患,未免麻烦,得先套一层马甲……”

    几日赶路,陈错不光参悟聚厚歌诀,亦了解和熟悉了心魂幡投影,知道此番一魂魄包裹真名,覆盖变化,连命数都能遮掩不少,是名副其实的小号利器,他心里存着念头,肯定要先做准备。

    “聚厚歌已经掌握了三成,辅之三火神通,足以以假乱真,配合记忆碎片和魂魄命数,就是聂峥嵘的同门当面,我也自信能以假乱真……”

    这念头刚落,虚空中忽然一点意念涟漪传来,被他收到。

    陈错不由一愣。

    那涟漪源头,赫然是造化道的同门求救之念!

    “还真是巧了,正好打探消息,倒也不用真个援助,不过,谁逼得他们求救?似乎不是那位高僧……”陈错念头一转,亦按着造化法门传出意念,与涟漪源头遥遥呼应。

    “有圣教弟子在城外,说不定可谓援手!便是不成,也能拉着做个挡箭牌……”

    城池夜色之中,有一男一女两道身影,皆着黑衣,狼狈奔行!

    两人身后,是气定神闲的典云子。

    “还不把藏匿诸金的地点说出来,真以为我不敢要你们的性命?”说着,屈指一弹,一点精芒飞出,将那男子贯穿!

    那人惨叫一声,刺激精血元气,强忍着不倒,但心头惊恐,回头道:“典云子,你莫嚣张!我圣门高手已至!你若真个下手,休想活着离开晋州!”

    “门中高手?”典云子摇摇头,朝着城外看去,“那我还真是有几分期待了,希望这位造化高手,不会让我失望。”

第一百八十四章 剑指峥嵘势相敌

    见那典云子居然放慢步伐,逃遁的两人松了一口气,旋即那女子传念问起来:“你方才的求救消息,到底是得了何人回复?来的是哪家高手?””

    男子强忍剧痛,苦笑传念道:“哪有什么高手,我亦不知回话者何人,无非是见他追得紧,拿话诈他一下!”

    女子立刻回道:“你疯了!这典云子明显是修行修得疯魔了,是武痴之流!你用此话将他诓住,骗的一时,待他发现受了愚弄,必然恼怒,到时局面更糟,怕是真个求死不能!”

    男子抱怨道:“总好过当场死了!他对你倒是怜香惜玉,我就惨了,这身上处处伤口,别说了,省得被他看出破绽,待得到了城外,见着那人再说,说不定还真是门中好手!”

    女子嗤道:“好个说不定!此处周齐交替,除了咱离乱道,还有哪家会来?对了,还有一家,咱们是循着五毒教的痕迹来的,可他们经历内乱后,哪还有什么高手?就算有,又怎能击退典云子?这人太邪门!太厉害了!他在星罗榜上的排名,根本做不得准!恐怕,他才是真正的星罗第一人!”

    “便是个是巫毒道的,也能做个挡箭牌!”男子兀自争辩。

    “还不是你贪那几个铁块子,非要自那高整信处骗出来,这才惹恼此人!就告知他如何?”

    “都许了尊者的使者,如何还给他?”

    “可传够念了?”

    忽然,典云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声音清朗:“我虽不能辨明你们传念内容,但希望之前言语,不是为了拖延时间,否则,你等必追悔莫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二人越发惊恐!

    他们此番过来,本想占点便宜,谁知竟招惹了这典云子。

    这人过去不显山、不露水,二人本想着双方境界相当,又是以二对一,该是进退随心,结果甫一交手,便溃不成军,更被打碎了法器,连修道根基都动摇了,只能落荒而逃!

    此刻,他们已是被打得彻底怕了!

    这心里一惧,念头一乱,散溢出来,就被典云子捕捉,他叹了口气,失望起来,不由又想到了那个人。

    “那人有一手赤光诀,与白帝剑光源头相同,本想试剑明心,炼器定本,就去挑战,随后静待神藏来时踏长生,谁曾想,下山至此,都未见像样对手……”

    想着想着,他没有急着动手,还是驱赶,打算将城外那个一并料理了,随后将被骗走的诸金找回来。

    三人前逃后追,转眼到了城西。

    城墙上下有巡查兵卒的火把摇晃,但逃遁的二人已经顾不上隐匿踪迹,一跃而出,自低矮城墙上翻过。

    “什么人!”

    巡查兵卒立刻警戒起来,可跟着又见着典云子御风而来,衣袖飘荡,飞过城墙,纷纷愣住。

    “这是……”

    有兵卒举起弓箭,却不敢贸然释放。

    “放下弓箭!”

    兵卒头领有知晓厉害的,赶紧下令定下兵马,随即令人前往郡府禀报!

    另一边,造化道的两人落地之后,循着感知,认准了方向,便直奔陈错而去,很快,视野尽头,就出现了陈错的身影!

    “聂峥嵘!”男子远远一看,认出了那人身份,就传念说着,话中有着难言的失望,“巫毒道的小辈,聂怀宇的侄子,勉强算是你我师侄!唉!”

    女子闻言,已然明白,这位巫毒道的弟子怕是指望不上。

    果然,就听那男子道:“若是聂怀宇来了,或许还能借力为之,现在……不过,他既是巫毒道的人,毒功肯定是会的,说不定还能帮着拖延一二!”

    一念至此,男子也不迟疑,传念过去,亮明了身份!

    “聂师侄,我等是离乱道门人,我为胡秋,这是我师妹关愉,我等此番过来,是为了圣教大事!因此才被昆仑派人追杀!你速速阻拦后面那人,我等才能脱身传信,八里外的山中还有一位长生境的长老,是被派来接应的!”

    转眼间,这人就编出了前因后果,一股脑的传递过去。

    这说谎草稿都不打一下,信手拈来啊!

    陈错摇摇头,知道这人是要拉“聂峥嵘”做个挡箭牌。

    “造化道这风气,着实处处塑料门派情!算了,我还是不要掺和了。”

    他当然不想被人当枪使,何况又认出了追击之人——

    正是自己在定心观外,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

    “此人从观中出,该是仙门同道,我欠张房道人一个人情,这人和他不知什么关系,总不好伤了,暂时退去,造化道的情报以后再探也不迟……”

    一想清楚,陈错也不迟疑,就往后退。

    他这一退,让胡秋脸色一变,知道自己的图谋被这个同门看穿了,随即当机立断,就要朝身后典云子喊话,给“聂峥嵘”栽赃一番!

    “典云子,你要找的那些个陨铁、玄铁……”

    没想到,不等他把话说完,典云子已是一指点出。

    寒光一闪,精芒破空,直指陈错!

    “邪门歪道,你既然来了,就一起留下来吧!”

    典云子说完此言,便不复关注,仿佛看到了结果,目光又落到了离乱道二人身上。

    “至于你们,既用言语蒙我……”

    他言语淡漠,身后长剑不动,却有道道剑芒自周身迸射出来,朝着二人落下!

    胡秋和关愉脸色苍白,眼中倒映着十几道剑光,露出绝望之色。

    就在此时。

    啪!

    轻响传来,典云子面露诧异,漫天剑光尽数停下。

    他朝陈错看了过去。

    那道精芒,在触及陈错身前的瞬间,其中的剑意骤然膨胀,跟着竟是自行碎了!

    “有意思。”典云子眯起眼睛,“这两人或许并未骗我,既然如此,那就再看看你有没有资格,让我拔剑!”

    话落,停滞的一道道剑光齐齐转向,都朝着陈错刺去!

    霎时间,陈错四面八方的道路尽数被剑光封闭!

    杀意浓烈,要将他的肉身彻底毁去!

    “他……”关愉死里逃生,转头看去,面露担忧。

    “他什么他,走!”胡秋闷哼一声,便要遁走,但突有一道剑光落下,将他贯穿!

    “啊!!!”

    他惨叫一声,浑身飙血,瘫倒在地,被关愉护住,渡去一点真气。

    典云子看也不看二人,只是盯着陈错,就见被剑光笼罩陈错两手一挥,那一道道剑光中的锋利剑意急速膨胀,瞬息撑破剑光,尽数破灭!

    典云子双目放光,身后长剑“锵”的一声,便露出一截寒光!

    但此剑尚未飞出,他的鼻子里忽然多出了股腥臭味,心头更有一股邪火升起,身子晃了晃,但旋即恢复过来,眼中露出惊奇之色。

    对面,陈错不再后退,目光幽幽。

    “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下杀手,可不该是名门所为……”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伤性命只伤心

    典云子笑道:“不要妄想用言语祸乱我心,你今日若想离开,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挡住我的剑!”

    陈错点点头。

    既然对方如此,那他索性就不退。

    不过,为了免去日后狗屁倒灶的麻烦,当然要以当下这个小号身份为对敌根本,其中关键,就是不可动用与“陈方庆”明显相关的神通术法。

    他在离山之前所得所学之手段,都能追溯到“陈方庆”,可离山之后,有了心魂幡遮盖命数,就难以察觉。

    聚厚歌诀和梦泽中的万毒珠,无疑是很好遮掩。

    这般一想,陈错索性不再犹豫,三生化圣道运转之间,梦泽中的万毒珠凝聚出来,在心底滴溜溜的一转,无穷毒念蜂拥而出。

    愤怒、憎恨、怨毒、后悔、妒忌、仇恨、痴怨……

    一道一道意念,宛如瘟疫,凝成五毒之物的虚影,就要在陈错的心中肆虐,但旋即君火落下,笼罩五毒之念!

    被火焰一烧,五毒之念哀嚎起来,纷纷匍匐。

    君火为君,一念定生死,五毒不能逆。

    万毒珠又是陈错以三生化圣道召唤出来的。

    这诸多毒念立刻就被彻底驯服、驯化,如臂使指。

    不过,他对聚厚歌诀的掌握到底不够娴熟,还是有些许毒念散溢出来,化作腐朽雾气,朝着周围扩散。

    顿时,以陈错为中央,周边的泥土渐渐腐化,那地上的花草树木逐步枯萎,转眼蔓延十几丈。

    这一幕,便是惊恐的胡秋和关愉也看的心头念跳。

    “这般威势,岂是非凡可为?”关愉低语一言,“这聂峥嵘怕也已经踏足道基!”

    胡秋并未回答,他简单处理了伤口,见着情况,又兴起趁机逃遁的念头,想着这聂峥嵘说不定真能拖一拖。

    至于说,击败典云子?

    胡秋心里根本没有这个念头。

    在他看来,造化圣教年轻一代中,根本无人有这个本事!

    “好好好!”典云子见着这般威势,不惊反喜,长剑出鞘,落在手中,“正该这般,才好动剑。”

    说着,他将长剑斜指:“方才我以剑意攻伐,甚至不能沾染你身,看来是那剑光中的意念被心瘟污染,自行溃散了,正好以实剑斩你!”

    长剑震颤,泛起莹莹白光。

    狂傲!

    在陈错的感知中,那典云子自从拔出长剑,本身便如一把锋利至极的长剑,纯粹至极,寒光照古城!

    陈错已然意识到,单纯靠着半途修成的聚厚歌诀和三火神通,面对对方至纯至极的剑法,怕是有些不够看。

    “这就得动用其他力量了,而且最好和过往没有联系的力量,嗯?或许能顺便试一试。”

    在这个关键时刻,陈错忽然心念一动,竟是想到了另外一颗珠子。

    符篆碎片所化浑圆玄珠!

    “那浑圆玄珠难以探查,不知能否借力,若能借力,无疑就是参悟的突破口,若那位北河水君真和符篆碎片有关,我若能参悟奥秘,说不定那因果之间的联系就能立起来,多一张底牌!”

    这般想着,他默运功法。

    梦泽中,那颗沉寂的圆珠微微一颤,随后分化出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辉,自葫芦中涌出!

    旋即就被心中道人一抓,凝聚在手上。

    随后,这心中之神猛然膨胀,浑身灵光暴涨,光辉刺目!

    连带着陈错的一道道念头都猛然膨胀起来,转眼壮大了十倍!

    甚至有星星点点的金光散落,落在君火和五毒之念上,那君火当即旺盛起来,竟是直接超出心灵范畴,在陈错的身体表面浮现出来!

    一时之间,陈错整个人便被虚幻火焰笼罩起来,那双目之中更是散发着霍霍灵光!

    不止如此,那腐朽雾气翻滚起来,地上的枯萎范围一下子扩张开来,瞬间便将离乱道的两人包裹进去!

    “唔!”胡秋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感到浑身伤势加重了几分,那身上的气血更是迅速衰退!心头的念头更是纷乱起来,脸色变幻!

    他马上就认定,这是聂峥嵘在报复自己方才的言语,可看着其人身上那升腾的虚幻火焰,胡秋竟是不敢贸然开口。

    再看关愉,已是脸色苍白,好在她身上伤势不多,情况要好上一些,却也在凝神运功,抵御毒念!

    另一边,那扩张的腐朽范围,已然进逼到了典云子身前,却像是被无形剑气劈开了一样,被生生截断!

    陈错则是掌控住了暴增的念头,安抚、收拢,心下惊讶。

    “竟是最为纯粹的空白念头!宛如白纸一张,能肆意作画!能让我的念头膨胀十倍!莫说对香火道而言,就是对性修道法而言,都称得上至宝!”

    他明白到了这颗珠子的价值!

    “这是凑了两块神灵符篆的碎片,若再增一块,不知又会如何……”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不过转念便成,只是他这般气势大涨,无疑引得典云子警惕,也让他战意浓烈。

    “看来你也知道,不拿出全力是不成的。”

    他手中长剑凌空悬浮。

    “我修的白帝剑光诀,并无其他特异,唯有锋利一道,我欲斩天下万物,以求登峰造极,今日你当为磨刀石,为我之剑道增一点光辉。”说完这些,典云子目视陈错,问道:“出手之前,你不妨留下姓名,日后至少还有我记得你。”

    “不可说出姓名!”那关愉犹豫了一下,却忽然出声道,“此人之神通……”

    “好个狂傲之人……”陈错笑了起来,已然猜到几分,却还是爽快的说出了小号身份,“吾乃造化道聂峥嵘,你且记好了!”

    别说小号名姓,就是大号名字说出去,他都没有心理负担!

    “唉!”关愉叹了口气,“此人道行不低,却对自己太过自信……”

    “好!”

    典云子点点头,随即眼中精芒大盛!

    “聂峥嵘,斩!”

    当即,那飞剑由静转动!

    沿途,处处皆斩!

    滋啦!

    四周意念震颤,而后尽数被那剑光斩碎!

    “这一剑,斩命斩性亦斩名!”

    剑光所指,陈错感到致命威胁!

    他意识到只要那道剑光斩在身上,怕是要性命两消!

    更不用说,还有股莫名之力笼罩过来,定住了心魂幡上的聂峥嵘魂魄,若他是聂峥嵘本人,被这般笼罩,便无法挣脱离去,只能面对这一剑!

    “神通!涉及到真名的神通!”

    不过,马甲罩身,他半点也不挂碍,却知道要在隐藏身份的前提下,挡住乃至击败那施剑之人,亦不能留手!

    于是他念头一转,梦泽之中,那混元玄珠的边上,又是一颗一模一样的珠子被复制出来,亦有光辉涌出!

    霎时间,双倍的金光在心灵中涌动,尽数灌入君火与五毒之念中!

    二十倍的念头增幅,瞬间令心中殿堂都鼓胀起来,像是吃撑了一样!

    心中道人身上的灵光,更是炸出几朵思维火花!

    轰!

    心外,陈错身上的虚幻火焰猛烈升腾,乃至照耀半边夜空!

    心火虚幻,勾动天地间的离散人念,冥冥之中,一道源自晋州城中的禁锢之力,被微微触动。

    火光之下,关愉和胡秋惊骇莫名!

    随即,毒念余波来袭!

    “这巫毒道的弟子,怎么……怎么……”感受着心头乱窜的念头,关愉艰难挣扎,勉强抵挡毒念余波的侵袭。

    而胡秋因伤势过重,在惊骇过后,已被毒念余波侵入体内,当即念头混乱、颠倒,居然难以维持玄功运转,那全身的伤势当即不受压制,鲜血飙射,嘴里流出白沫!

    好在这时,那暴涨的虚幻火焰,被陈错迅速收拢——

    再是膨胀的念头,都还是他的念头,被心中道人艰难汇聚,最后在阴阳劲的引领下,旋转着灌入那万毒珠的投影之中!

    咔嚓!

    万毒珠浮现一道道裂痕!

    珠子里,心火、五毒旋转不休,色彩斑斓!

    “这样,恐怕还不够!”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寒芒,陈错冥冥感悟,于是再不犹豫,鬼面脸谱被心中道人戴在脸上,那鬼面的第三目睁开,森罗之念蜂拥而出,融入珠中。

    顿时,五光流转,光影掺杂,色彩侵染化作漆黑,跟着珠子投影彻底破碎,但无碎片,而是向内坍塌。

    最终,一个黑点浮现陈错身前!

    随后,他身上虚幻火焰与周遭的腐朽雾气,疯了一般朝黑点汇聚,尽数融入其中,再被他一指弹出。

    “这一招,不伤性命只伤心。”

    黑点跨越空间,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典云子面前。

    “雕虫小技!”

    他轻笑一声,念头如剑,刺入其中。

    下一息,念头破碎,被吸入黑点!

    “嗯?”

    意识到不妙,典云子心生警兆,也不操控剑诀了,伸出一根手指,点向黑点。

    但那黑点一震,其中蕴含着的庞大念头爆发开来,直接冲散了典云子的心灵屏障,而后入其心中。

    顿时,他与剑都停滞下来。

    周遭,一道道涟漪扩散,越过了正朝此处赶来的高整信等众人,触碰到了晋州城。

    嗡!

    城池之上,浮现一根根锁链,摇晃不定。

    锁链一头延伸向天边,另一头则汇聚于城北。

    “嗯?”

    城北,大雄宝殿中,盘坐闭目的僧人神色微变。

    随即,他睁开眼睛,眼底闪过诸多梵文字符。

    身后,一座雄伟铜人隐隐震颤,点点光辉从几道裂痕中透射出来。

    “城外何人,竟引动了一点被镇住的汉家气运?”

第一百八十六章 剑落元知万事空

    “快到了,就在前面。”

    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中,高整信等人焦急前行。

    抬眼遥望,已能看到种种异象,空气中更是多了股腥臭味,又行几步,更见着火光冲天,照耀半边夜空!

    众人心神震颤,好些人露出惊恐之色!

    田博德脸色难看,嘀咕道:“咱们可能已经来晚了!”

    “就不该将世子牵扯到这种事中!”叶楠瞥了田博德一眼,面露不快,又道:“世子,毕竟是修士之争,咱们真要掺和进去?不如等等……”

    田博德脸色难看。

    高整信的脸色变幻不定,若说不怕,那是假的,但想着这争端实因自己而起,便越发不安,再加上还指望着仙门修士出力相助,于是一咬牙,坚持要去!

    叶楠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否则赵王世子在自己治下出了事,他是担待不起的!

    一行人又走几步,便见着满地的枯萎草木,越发骇然!

    忽然,一阵疾风吹来,卷起沙尘漫天,众人遮面闭眼,待得风沙过去,急急往前一看,首先入目的,是满身狼狈的离乱道二人。

    高整信立刻就认出来,这正是先前打着仙门旗号,将自己搜集的诸金带走的两人。

    但这两人不是此时主角——

    胡秋和关愉也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的模样,看着从容前行的“聂峥嵘”,心中近乎空白。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实是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典云子居然输了?还输给了圣门的年轻一代!?这……”

    碎叶随风飞舞,枯萎草木丛中,典云子静立不动。

    一把飞剑自空中落下,被一只手捏住剑尖,摘落下来,屈指一弹。

    当!

    余声荡漾,剑中蕴含的锋利剑意散落,被陈错以聚厚歌诀渡了点木行之气过去。

    生生不息之意融入剑意,充盈、膨胀。

    剑气四散,所过之处,枯萎的草木重新泛起嫩芽。

    霎时间,以陈错为中心,绿色扩张开来,一直延伸到高整信等人身前!

    顿时,这群人惊慌失措,几个差役模样的男子当场跪下,口呼仙人。

    高整信、叶楠这样的也是心头惧震,看向陈错的目光里夹杂着畏惧和惊疑!

    典云子茫然抬头,眼中失去了锐气。

    “剑未斩人,而心已衰,我,输了?”

    无尽空虚袭来,原本的自信、自傲、自负尽数消散,甚至连求道之念都被一点黑点吞噬,过往的一切记忆,似乎都变得不甚重要。

    聚厚歌诀的本质,乃是扰乱人心——削去本就缺少的东西,放大本就充盈的东西,但陈错还记得此人和定心观的联系,抬了一手,不伤性命只伤心。

    天道有常,当留一线。

    不过……

    “你出手无情,招招致命,总要有所表示的,否则岂非助涨这般风气?”

    说话间,陈错一挥袖,散去三生化圣道法门,投影出来的万毒珠随之消散,被万毒珠坍塌后的黑点约束着的众多念头就要爆发开来。

    不过,这些念头之所以如此凶猛,也是陈错投影了两颗浑圆玄珠的关系,现在功法收拢,不光万毒珠消散,玄珠力量同样急速消退。

    没了玄珠中纯粹之念的加持,心火、五毒之念、森罗之念自然衰退。

    不过,力量不再,不意味着对典云子造成的创伤不存在。

    他怔怔出神,连陈错将长剑插在身前,都没半点反应。

    随后,陈错顺手一抓,从其人身上摄取一点金色光辉,拢入袖中。

    “典云子被伤了心神!道心可能都受损了!”关愉看得分明,脸上还残留着惊骇余韵!

    她与胡秋被典云子一路追杀过来,被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找来此处,也是胡秋想要找个挡箭牌。

    谁曾想,这挡箭牌一跃成了更为恐怖的人物,在正面抗衡中,生生击破了典云子的道心!

    这可比直接斩杀了肉身、灭了魂魄,还要困难!

    这时,陈错朝着二人扫来一眼,让关愉一个激灵,心下震颤,畏惧的低下了头,表示恭敬。

    至于受了重伤的胡秋更加不堪,他本就瘫倒在地,又被二人交战余波波及,浑身鲜血淋漓,念头一团乱麻,被陈错这么一看,当即心绪大乱,拿捏不住气血,又咳出几口血来!

    不过陈错只是看一眼,便收回目光,目光投往晋州城。

    他的眼中倒映着一根根诡异锁链。

    心念感知,即使隔着很远,依旧能从锁链中察觉到压抑气息。

    “这是什么?”

    陈错眉头皱起,生出一股不安,继而是不祥之念。

    另一边,震惊过后,高整信与田博德认出了“陈错”的身份。

    正是与田博德有交情的聂家叔侄!

    只是这两人自从离去后就了无音讯,今日那祖正照现身晋州,还是高整信的人发现踪迹,如今正在追捕,所以对聂氏叔侄,高整信多少有些轻视。

    谁曾想,这聂峥嵘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看着情形,竟是击败了那位不可一世的青锋仙!

    犹豫片刻,高整信一咬牙,迈步前行。

    叶楠等人一见,虽然畏惧,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上去。

    “见过……见过仙长,不知仙长归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高整信微微颤抖,心中紧张,看着陈错的目光,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但在眼眸深处,却隐藏有一缕热切。

    当前这个情况,对他来说,最坏的情况并未发生。

    “啊!”

    忽然,一声惨叫响起。

    竟然是一名差役靠近了那青锋仙几步,竟被无形气刃刺伤了身躯,惨叫着跌倒。

    高整信猛然惊醒,侥幸之念骤然消失,再次露出惊慌之色。

    “先让他在这待着。”陈错指了指典云子,“你安排人手在周围护持,不要让其他人靠近。”

    “好,好,我这就去吩咐!”高整信连连点头,随后又一脸希冀的道:“仙长,可要随我……”

    “我会去找你,但不是现在……”陈错摇摇头,他套上小号马甲,要入晋州城,除了搜集人念共识之外,还要去除隐患,防止在齐地游历时被凡俗之事牵扯。

    这个隐患,正是这赵王世子。

    不过,许是残留的纯粹意念还未消散,那高整信一靠近,陈错居然心有所感,心灵深处的人念金书中,两团人念共识隐隐震颤,生出共鸣。

    “嗯?莫非此人身上,有什么可供提炼的共识,可以牵扯到‘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主题?”

    尽管疑惑,可陈错还是决定先押后,因为眼前还有事,要先行处理。

    一念至此,他也不啰嗦,一挥袖,将两个离乱门人卷起来,随后化作一阵黑风,破空而去!

    “”看着远去之人,田博德刻意在那叶楠面前道,“我这友人,果然是大神通者!”

    当即,叶楠眉头一皱。

    高整信深吸了一口气,不理两人的勾心斗角,按着陈错的吩咐行事,待得一番忙碌过后,他看了那青锋仙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直接打道回府。

    结果刚入城,一行人却被两个小沙弥拦住了。

    “郡守,我家祖师有事要与你说,你看何时方便?”

    “哪里能让大师久等?下官这就去拜见!”一听此言,叶楠不敢怠慢,甚至顾不上和高整信再说两句,就匆匆赶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高整信皱眉不语。

    “师……聂君,望你看在咱们同门一场的份上,饶过我等!”

    另一边,陈错驾着黑风,落在一处山头,将离乱道的两人甩到地上。

    那胡秋便挣扎着起来,硬撑着伤势,痛哭流涕,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陈错却只是看着,看着两人越发忐忑。

    犹豫了一下,关愉就道:“聂道友,今日之事,将你牵扯进来,实属无奈,我等也实在是……”

    “先不说这个。”陈错打断二人,“关于这晋州城,你们知道什么?此处是否封禁着什么?”

    一听这话,离乱道的两人面面相觑。

    “聂君……你竟不知道?”

    关愉小心问了一句,见得陈错脸上疑惑,这才道:“晋州封禁的并非一人、一物,当初尔朱荣炼制的四座金人,有一座就在城中,用以镇压汉家气运!”

第一百八十七章 契胡铸金压汉运!

    “用于镇压汉家气运的金人?”

    陈错眉头皱起,这已经是他一天之内,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而且,镇压汉家气运?

    哪怕陈错已然削去了不少杂念,道心圆润,却也是生出几丝波澜。

    随即,他注意到关愉脸上的疑惑之色,知道这个消息,在修行门派中该是比较普及的,自己或许是因为入门时间短,加上闭关三年,出关既出山,又或者是太华山并不关注此事,或者干脆是牵扯到王朝之事,师父不愿意告知。

    总之,这事他事先确实并不知晓,不过现在套着小号,也没有多少顾忌,又震慑住了对方,索性就问个明白。

    那关愉倒是不疑有他,毕竟这事问谁不是问?况且,人家实力摆在那,自己的小命捏在对方手中,哪里有什么选择余地。

    “这事的根源,实在魏国的孝文帝身上!”

    北魏孝文帝!

    这个名字陈错可就熟悉了,比对陈朝皇帝都熟悉,那可是上了教科书的人物,乃是一代汉化先驱。

    没想到自己问起来的事,居然能牵扯到这位身上。

    “那位孝文帝整顿吏治,设三长,行均田,集权于身,南征北战,奠定气运,有气吞山河之相,奈何英年早逝,中道崩殂,不成天下一统。唉,当初我离乱道,便曾在这位陛下麾下效力!”

    关愉说起这位皇帝,眼中流露出了憧憬和敬佩,好在还记得正事,便将话题拉了回来:“太和改制,革除了鲜卑旧俗,倡导汉家习俗,改汉姓,定名分!更扶植了好些个崇尚汉家的勋贵与大臣,令好些个汉家士族重新崛起,一度令魏国昌盛!却也埋下隐患,引得不少过往贵族的不满。”

    陈错问道:“尔朱荣就是不满的人?”

    “尔朱荣乃契胡小族,陛下驾崩时他不过孩童,却不知被哪家怂恿,视汉儿为眼中钉。”

    关愉说着,进一步解释道:“此人本寂寂无名,借六镇之乱壮大,抓住了孝明皇帝和胡太后的矛盾,得以入洛,以河阴之变血祭邪神,将推崇汉化的勋贵大臣、汉地世家屠戮一空,断了大魏的气运根基,又担心汉化复起,便铸金人四座,分置于北方四地,镇压汉家气运,晋州正是其中之一!”

    他忍不住感慨:“北地汉统越发衰颓,魏国处处烽火,如今演变为东西两国,皆源于此,而四座镇运金人,又压得汉家微弱,连带着将南方王朝都牵扯了,使之慢慢衰落。”

    “……”

    感觉自己躺着中枪了。

    陈错抛开杂念,将注意力放回事情本身,骤然发现,若是严格来算,此番下山所遇之事,多多少少,都和那尔朱荣有着关联!

    那刘难之事,牵扯着高齐皇室,追溯根源,是六镇起义的后果之一,而北齐的奠基人高欢,曾是尔朱荣的部署;

    鱼妖符篆牵扯出的北河水君,听张房道人之言,也和那尔朱荣有着密切关联,甚至有可能是其人死后转化!

    “如此看来,若能弄清楚其中关键,配合符篆碎片的根源,因果神通施展的可能,无疑大大增加!”

    想到这,他又问道:“那晋州的金人,位于什么位置,你该是知道的吧?”

    “位于城北的普渡寺中。”关愉提醒道:“坐镇寺中的,是个名为昙断的沙门和尚,俗家姓王,出身河东,为太原王氏的旁庶,听说和周国云居寺的昙延大师有关联!”

    太原王氏……

    陈错忽然想起那篇《画皮》,开篇就是太原王生!

    忽然,他心头一跳,心血来潮,冥冥之中,竟出一点宿命之感。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摇摇头,他熄了前往普渡寺一观的念头,看向两人。

    关愉立刻紧张起来。

    能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后面就到了处置自己二人的问题上来了。

    相比于关愉,胡秋无疑更为担忧,尤其他重伤难动,真个生死操于“聂峥嵘”之手,忐忑惴惴,又不敢开口。

    气氛一时凝重起来。

    最终,还是陈错打破了沉默,他问了一句:“与我交手的是何人?”

    关愉一愣,道:“是昆仑宗的典云子。”

    “典云子?”

    出关之后,道隐子和陈错提了几个人,典云子是其中之一,还指明了其人在星罗榜上的苏家姓名。

    “你等方才祸水东引时,说是被昆仑的人追杀,倒不全是谎言。”陈错笑了起来,却笑得两人心惊胆战。

    胡秋心急之下,已顾不上伤势,道:“师……聂君!且听我说,这事并非全是杜撰,我等来这……”

    “你现在根本把握不住念头,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一目了然,还是老老实实的交代吧。”陈错瞥了胡秋一眼,看出这人伤势很重,根基受损,今后后患无穷,怕是要日日活受罪!

    胡秋一愣,赶紧住嘴,越发惊恐。

    还是关愉老老实实的道:“这事和聂君也有牵扯,我等是顺着你与你叔父的踪迹来的……”

    她似乎已经抛开了种种,索性彻底说开:“……我等见那赵郡王的世子在搜集金属矿物,其中有两种,乃是圣教尊者之使所需,于是就起了念头……”

    接下来发展,倒是平平无奇,无非是二人拿出仙门身份,再应下高整信请求,最后将搜集之物拿到手上。

    可惜,被典云子发现,展开了一场追杀,杀得两人心胆皆寒,随即又遇到了“聂峥嵘”,如今更是心惊胆战。

    “你说他搜集的,都是各种金属和矿物?很是珍贵?”

    陈错听着听着,却心中一动。

    他要成就五气,金木水火土缺一不可,这金属、矿物,能否拿来一用?以作金行根基?

    对面两人一见陈错表情,就知道这位也惦记上了,不由苦笑,但他们眼前的情况,比之前还要凶险几分,生死被人拿捏,哪里还有讨价还价的心思和胆子?

    尤其是胡秋,他自家知自家事,这聂峥嵘既然是圣教中人,怕是将自己直接打杀,不要诸金,都不会放任自己这个离乱道门人去讨好尊者。

    不过,陈错正要进一步询问,忽的神色一变,朝着半空看去。

    寂静夜空中,忽有一道金光洒落下来,慢慢勾勒出一道身影。

    “贫僧有理了。”那身影模糊,散发着淡淡的光辉,令人心情安宁、平静,如沐春风,“贫僧等与贵门有过约定,施主何故要违反?若只是无心之失,那便罢了,只是镇汉封印松动,需得耗费七七四十九日修补,在这期间,还望施主不要入城!”

    话音落下,这位不速之客意味深长的道:“汉家气运衰退,乃命中注定,为免大局有变,望施主忍得一时。”

    离乱道的两人见着这道身影,脸色骤然变化,露出敬畏之色。

    这也是二人今日连受重创,心境已乱,无法掌控情绪了。

    陈错镇定如常,他眯起眼睛,问道:“昙断大师?”

    那身影双手合十,道:“正是贫僧。”

    陈错就道:“听说大师是河东王氏出身,怎会在这里镇压汉家气运?你这是数典忘祖,还是皈依皈得心神错乱了!”

    胡秋和关愉听得脸色大变,但根本来不及阻止。

    那身影并不着恼,只是道:“施主,莫被家国族群之说蒙蔽眼睛,眼前种种,不过虚妄,唯有建立了地上佛国,方能度化世人,人人安乐,望施主能参悟灵光,忘记一时的血脉传承,共谱人间大慈悲,须知再过得几百年,哪还有什么周人、齐人、陈人之分,更不会有人还记得过往的汉室、晋室,皆为佛国子民!人人喜悦安康!”

    话音落下,金光散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外魔当斩!

    “好大的口气,可惜鬼话连篇,给我说这一套,可真是找错人了。”

    看着空荡荡的夜空,陈错并未压抑怒意。

    “如地上佛国这般理想,森罗之念中不知凡几,更不要说前世还有更为崇高之念,一旦显露,怕是连诸界掌控之人都要亲自下场应对!至于佛国之说,更是傲慢之言!”

    他虽对历史细节所知不多,但大的历史脉络还是知道的。

    “以后确实没什么齐人、周人、陈人了,但可不是成什么佛国子民,而是为隋人、唐人!”

    那和尚听着语气平稳,其实高高在上,其中的轻蔑之意,更是不加掩饰,看着是来与陈错交涉,其实无异于是在命令、警告!

    却令陈错心中不快。

    “先前定心观外,一众汉儿朝不保夕,尚且谈论、探究过往源流,纵有错漏,却已难得;这昙断和尚出身汉土世家,世家垄断知识、传承,他能修成神通,定然明晰前因后果,却甘为胡神张目,亲自坐镇一方,守护镇汉金人,听这意思,不仅蔑视过往,似乎连祖宗都舍弃了……”

    一念至此,他倏的想起前世的一些人。

    “皈依异国,处处攻讦母族,哪怕因异国而死,都甘之如饴,前世尚且如此,此世神圣显化,拿捏人心之法众多,或许难以避免,只是这等人往往比异族更为凶残……”

    想着想着,心念如火,渐渐成势。

    周围气氛陡然凝重,有威压四散。

    那胡秋当即一声闷哼,看向陈错,惊疑不定。

    他如何看不出,这“聂峥嵘”心有怒火,念头牵扯外界,造成了威压混乱。

    只是,缘由何在?

    难道是因为被那昙断和尚隐隐威胁心有不甘?

    关愉亦是心神震颤,忍不住出言提醒道:“聂君,你心生杂念了,该尽快磨灭!”

    陈错听得此言,看了过去,轻轻摇头,道:“不是杂念,是怒意,是心有不平。”

    关愉犹豫了一下,道:“心中不平,也该舍了去,须知是世间纷乱,本就无穷无尽,皆为命定,吾等既然修行,便该做一看客,超脱凡俗,观红尘悲苦,却无碍于心,否则时间长了,就要衍生为心结,阻碍求道之念!”

    陈错还是摇头。

    但那怒火却如关愉所言一般,连心中道人都受了感染,灵光摇曳,忽明忽暗。

    这一幕,却看得那胡秋又惊又喜,他惊的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圣门高手,居然心境有了纷乱迹象,喜的是自己或许有机会脱身了。

    关愉没有想那么多,还要再次开口。

    胡秋有心阻止,却又不敢表现明显。

    正在此时,陈错忽然笑道:“我既修行,却不是为了磨灭人性的。”

    心中浮现回忆——

    在星罗榜中,终南山的焦同子为了斩掉心结,与自己意念交锋,最后沉寂下去;

    他与典云子交战,对方一战不成,心气消退、意志消沉的一幕。

    无论太华心诀,亦或三生化圣,又或者聚厚歌诀,都有红尘炼心的法门,分磨灭之法与通达之法。

    “若身陷虚幻之境,衍生虚幻念头,魔生于内,自该即时磨灭,从而窥破虚妄,磨砺道心。”

    他看了一眼远处城池。

    “现在汉奸当面,化为外魔,心无挂碍那才奇怪,这种念头都要磨灭,还修个什么道?既然魔在外,当然要斩了外魔!难不成,还要反省自身不成?”

    此话一出,陈错念头通畅,明悟自生,那人念金书中,早就被束入其中的心猿,隐隐显露身影,张牙舞爪,似乎要挣脱出来。

    “不是召你出来,老老实实的回去!”

    陈错念头一动,将那心猿按了回去。

    那心猿不情不愿,重归金书,随即怒火一转,与灵光相合,令心中道人越发强盛,有了几分不摇不动的意思。

    “修道之路,果然不是有个葫芦就能一帆风顺的。我太华心诀的前三层心境,分别为‘重眼前’、‘得智慧’、‘无所求’,而第四层为‘不动心’,当初我借森罗之势曾短暂触及,实是入门则返,不算真个参悟。所谓‘不动心’,不是万事不挂心,而是万事皆可一力平之,从而无扰无虑不动心!”

    一时迷惘既去,陈错心思通彻。

    “不过,要斩这个外魔可不容易,那和尚至少是个长生久视!”

    关系到汉家气运的事,若是个道基境坐镇,才说不过去。

    “不过,按那和尚之言,就算我不去寻他,此人怕是也要来寻事端,我虽与长生交过几次手,但都取了巧……”

    想着想着,陈错忽然心头一动。

    “我今既有玄珠,内蕴纯粹念头,倒可以再去参悟长生化身,而且……”这般想着,他看了一眼右手袖子。

    刚才与典云子对决之时,陈错就察觉到典云子身上,其实有两块符篆碎片,最后作为惩罚,他取走了其中一块。

    “若这第三枚碎片也汇聚其中,不知玄珠又会有什么变化,能供我使用的纯粹念头,是否会增多!”

    想法既定,陈错神色重归平静,浑身气息缥缈,心境升腾之下,连带着周遭都生出曼妙气息,令关愉和胡秋隐隐也有一点感悟,不由目瞪口呆。

    “刚才还心境纷乱,怎的一转头就心境提升了?这天资也太惊人了吧!莫非此人真要在圣教中崛起?”

    两人面面相觑,又忍不住回想昙断和尚的话,想着里面莫非有什么机锋玄机?

    但想来想去,却不得要领,就估摸着,所谓的地上佛国之说,藏有什么玄妙?

    两人正想着,就见着陈错盘坐下来,闭上了眼睛。

    胡秋与关愉对视一眼,想着这该是要沉淀心得。

    “祖正照跑了?”

    回到府邸,高整信见着派出去的人过来回报,说是十几个好手去抓捕祖正照,本来都将他围住了,却不知从哪里蹦出一个红衣女子,轻松分开人群,把人给救走了!

    “要你等有何用!”

    他当即恼怒起来,但旋即想到那位聂家修士迟早要来,便稍微放下心来。

    倒是田博德听得几人之言,又过去问了几句,随即眉头一皱,在高整信身边道:“那红衣女子有几分像是民间传说的红纱女!”

    “红纱女?”高整信心头一跳,“那个反贼头子?她为何要救祖正照?”这下子,他是坐不住了,“这祖正照落到她手上,莫非是这伙反贼想要借机生事?这……”

    只是他话音未落,便有个清朗之声从外传来。

    “世子莫慌,我等来助你!”

    “谁!”田博德一下子警惕起来,转头朝屋外看去,做出戒备之色。

    随后,却见三道人影缓缓走了进来,乃是两男一女。

    一见他们,高整信和田博德微微放心。

    这三人乃是赵王府的门客!

    之前高整信就曾令田博德求助于王府,这三人无疑就是援兵了。

    为首之人身姿颀长,浓眉大眼,手拿折扇,可谓英俊潇洒,名为曾勃恩;

    后面跟着的女子容貌端庄,一双眼睛灵动有神,仿佛能看穿世间,名为何越莱;

    再后面那人面容棱角分明,却涂抹胭脂,双目细成缝,浑身散发着阴冷之意,名为吴丹方。

    高整信松了一口气,上前两步,苦笑道:“曾君等人既至,我总算有了得力帮手,如今局面复杂,接下来怕是要辛苦几位了。”

    曾勃恩笑道:“世子放心,我等定不负所托!”

    与此同时。

    茫茫梦泽之中,陈错现身其中,他并未直接去那玄珠跟前,而是一念挪移,到了那黑幡的面前。

    黑幡本来百无聊赖,忽见陈错现身,当即精神一震,支棱起来,而后恭敬道:“陈君来了,可有什么吩咐的?”

    嗯?

    陈错立刻察觉到这黑幡的态度转变,却不深究,只是问道:“我且问你,先以心魂幡真名遮盖身躯,化作他人模样,被一长生见了,待得此番去了,以本来面目示人,可能被那长生看出端倪?”

    他这是想到昙断和尚说过,四十九日内,不许“聂峥嵘”入城。

    他虽已有打算,但短时间内还是不愿贸然冲突的,需要有个布局时间,何况他此番入城,还有聚集人念共识的打算,自然要搞清楚。

    那黑幡一听,先是桀桀一笑,随即停下,恭敬道:“好叫陈君得知,以老夫之能……额,以陈君之能,以福地之法凝聚心魂幡之影,但凡有个五成威能,莫说长生,就是归真当面,都无法看破!”

    陈错对这态度越发不习惯了,更是注意到一个词来。

    “福地?”

第一百八十九章 辟地为君,金光化生

    “所谓福地,便是此处!”黑幡笑道:“陈君为仙人转世,前世有大神通,只不过如今都不记得了。”

    我是什么仙人转世,天外邪魔降临还差不多!

    陈错想着,但对方愿意多说,他自然不会阻止。

    不过,他此番见着黑幡,对方态度恭敬,不知是在打什么主意?再想着那句“遇黑莫信”,便想着这黑幡难道是打定主意,要开始诓骗自己了?

    这么一想,陈错就留神起来,顺势道:“据我所知,那仙人乃世外之境,是修行的第五境,又称五步世外,掌握桃源,不知这福地又有什么说法?莫非与神藏有关?”

    “神藏珍贵,多为上古神灵所留,或为遗蜕,或为洞府,也有仙人所留的,又或是世外映照投影,可谓变幻万千。但仙人不会为了单单一个神藏就转世……”

    黑幡桀桀怪笑:“从古至今的神藏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其中不乏名头甚大的,有些内蕴锦绣,不仅对一人又利,甚至惠及宗门,乃至有助上界;但也有那种进去就遭遇凄惨,有害无益的。”

    陈错不由奇道:“你对神藏颇为了解?”

    黑幡笑道:“桀桀,老夫曾随人入过三个不同的神藏,而那三大神藏又各有不同,见闻不少,因而知道,这神藏的利弊,只有开启之后踏入其中才能知晓。”

    这倒有几分盲盒的意思。

    陈错暗暗思量。

    “说远了,”黑幡主动停下,并不细聊三次经历,回到之前话题,“仙人一转世,要舍弃道行、记忆,实有大风险,会做出这般选择的仙人,往往因修行所需,又或陷入瓶颈多年,甚至走错道路,难以更进一步,才会做出这般决定,其实罕见。”

    “罕见?”陈错眯起眼睛。

    黑幡又是怪笑,才道:“正因如此,每次仙人转世都有算计,这次的所谓神藏,于转世之仙来说只是顺手为之,于各大宗门而言,才是重中之重,只不过那宗门花言巧语,令转世之仙本末倒置,不去修行,反而想着神藏,说到底,是欺负转世之仙忘了前尘。”

    说到这里,黑幡顿了顿,颇有几分语重心长的道:“陈君啊,仙人与宗门之所求,有些时候是不同的,乃至是相悖的。”

    果然开始挑拨了!

    陈错并不回应,毕竟太华山气氛宽松,若不是那星罗榜之事,怕是不会令自己一定要入神藏。

    一念至此,陈错反而道:“你刚才说仙人之所以转世,多是为了更进一步,那即是说世外之后,还有境界?”

    “仙人也分三六九等!”黑幡似是来了精神,“五步世外,是得了桃源,但桃源虚实不定,无道也,唯有引入天地间的某一道,才能稳固下来,是为辟地,亦即六步辟地!那稳固下来的桃源,就是福地,与桃源有天壤之别,而有此境界之仙,可称仙君!”

    说到这里,黑幡郑重道:“此处就是福地,阁下前世乃是仙君!”

    “六步辟地?梦泽福地?前世仙君?”

    陈错闻言,表情古怪。

    他本非仙人转世,这梦泽来历也很离奇,但和所谓福地,怕是没有关联,是这黑幡误会了。

    但这并不妨碍陈错打探虚实。

    毕竟在被人误会成转世仙这件事上,他经验丰富,只不过,原本最多被误会成普通仙人,到了黑幡这,居然成了仙君了!

    还真是步步高升。

    “福地,就是有道之地,遵从某种道理,自有运行之法则,和所属仙君的功法、秉性相互照应,千人千面,各有不同,陈君的这片天地似能化假成真,如那假心魂幡……”黑幡刻意加强了语气,“就有几分老夫的威势!但假的终究是假的,自然是比不上老夫本尊!若是老夫本尊……”

    陈错很是干脆的打断话语,问道:“既有第六步,那后续该是还有更高境界吧?”

    “不错,”黑幡上下摇晃,“但老夫却不能多言,因那后续境界隐秘玄奥、超脱想象,境界不到的人贸然听闻,不仅难以记住,甚至还会被干涉神魂心念,严重的,被某些大神通者注意到,甚至会被扭曲自身之道!”

    陈错听得此言,心头闪过一点灵光。

    而黑幡更有几分告诫,道:“仙人魔头如今是不能降临凡尘了,但若是依附于道,依旧能借着契机干涉此界,也是陈君有此福地,能阻异道侵蚀,庇佑一方,否则就连这第六步的境界,老夫也是不敢说的,说了就要有祸患。”

    这么邪门?

    陈错不免意外,却不能确定真假,见着对方确实不再多言,就道:“此番,多谢前辈指点,受教不少,要有所回报。”

    黑幡一听,当即起立。

    却见陈错一挥袖,旁边一阵电光闪烁,大猫一般的凶兽狴犴瞬间成型!

    “前辈在此无聊,你需好好陪伴!”

    “嗷呜!”狴犴根本不听陈错说了什么,当空一扑,却已扑了个空。

    落地之后,这凶兽很是暴躁,来回踱步之后,盯上了那根黑幡。

    “……”

    “六步辟地……”

    一步挪移离开,陈错却尚在思虑。

    “黑幡误将梦泽认作福地,才说出这番话来,若其所言是真的,就证明这里确实可以阻挡侵蚀干涉,不过,他说那些仙人魔头依附于道,可以干涉人间,这个道,难道指的是香火道、元始道、修真道,这样的道?又或者,半真半假,有意迷惑?”

    他虽然疑惑,却未细问,就是为了防止透露出需求感,被那黑幡利用。

    “无论如何,都该留意一些,毕竟按着黑幡的说法来看,所谓地上佛国,就有几分五步之后的仙人佛陀干涉人间的意思,那个昙断和尚甘心为走狗,莫非是被扭曲了心中意志?”

    一念至此,陈错再不迟疑,念头一动,长生化身凌空落下,再一抬手,玄珠成型。

    “得尽快参悟了这化身玄妙,至少得更进一步,否则面对长生之境毫无办法,什么想法都是虚的。”

    念头落下,那玄珠中涌出金光,汇聚于陈错之身,充盈其念,令一道道念头越发晶莹,念中金黄之色越发明亮。

    随即,他合身一扑,入了长生化身。

    嗡!

    一阵意念涟漪朝着四方扩散,长生化身睁开眼睛,浑身绽放光辉。

    “嗯?”

    忽然,他露出诧异之色!

    “这……”

    陈错惊疑不定,旋即再次闭上眼睛,感悟片刻,浑身念头雀跃起来。

    “将玄珠中的纯粹念头融入长生化身,竟能延长我掌控化身的时间!这一颗珠子的金光,足以支撑十个呼吸的化身降临!”

    他又惊又喜!

    与此同时。

    晋州城北,普渡寺外。

    郡守叶楠正缓缓走出,面色凝重,他匆匆前行,还未归府就唤来从属,交代下去:“速速关闭四方城门,等会有寺中法师往城中各处巡查,你等随行听令,法师之令,就是本官之令!”

    “喏!”

    寺中,金人跟前,昙断僧神色漠然,一缕一缕的佛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融入金人,那金人震颤,虚空中传出锁链碰撞之声!

    有一声声呐喊、叹息,在这和尚耳边浮现,但他的神色不变分毫。

    忽然,一名小沙弥走了进来,小心踱步,到了跟前,立定问道:“法主,僧众已经集合好了。”

    “告诉他们,本座以佛光意念加持僧众,若是遇到反抗的,别问哪家哪宗,又或者哪个族群,都一并镇压了!七七四十九日之内,晋州城中不可有修士随意行动!”

    “遵法旨!”

第一百九十章 断绝过往,扭曲当下!

    “走走走,今日不许有人入城!”

    “你求我有什么用啊,我等也是奉命行事,你当这是好差事?”

    “去去去,别拿这一套出来,你便是再有钱财,咱们也不敢收,今日上面可是说的很清楚,拿了你这钱,我也得有命花!”

    “滚!在我这耍横?找错地方了!”

    “七爷,不是小的要为难你,塞家的威名谁个不知?这不是上头有令嘛,行行好……”

    ……

    一大清早,晋州城的几处大门,就聚集了一堆人,三教九流,各有喧嚣。

    却都被堵着不得入城,无论是威逼利诱,还是苦苦哀求,那守城的兵卒就是不放人进去。

    不光是城门,就连那低矮城墙上,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备严密。

    陈错远远看着,随即脚步一迈,就已落在城中。

    先前他以心魂幡覆身,实际上气息已经被那昙断注意,如今却是本来面貌,进来之后遥遥感应,心中未有波澜。

    “心魂幡一去,在他人看来,我和聂峥嵘该是没有半点联系的,不过还没和昙断和尚当面见着,在长生面前管不管用,还不好下定论。”

    此时再思及昙断,陈错已有了几分底气。

    “况且,便是之前不曾发现,但我接下来要做的事,说不得还是会吸引一些注意……”

    一念至此,他抬起头,朝天上看了过去。

    冥冥之中,仿佛有锁链碰撞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伴随其后的则一阵若有若无的哀鸣。

    “这镇压着的,恐怕不止只有气运啊……”

    念头落下,陈错抬手一抓,淡淡的人念从四面八方的汇聚过来。

    这些人念,有的是从城外浮现,有的是自周围的屋舍中飞出,还有的是直接从苍穹之中落下。

    感悟到天上落下来的几缕念头,陈错的眼睛眯了起来,闪烁一点寒芒。

    人念金书中,自定心观外所得人念共识悬浮起来,越发凝实。

    隐约之间,那人念与周遭共鸣,让他看到了这城池一角的过往。

    一道道人影忙碌、繁衍,有欣欣向荣、万象更新,也有山河破碎、百姓离乱,周而复始,治乱循环。

    “嗯?”

    正当陈错感悟之际,那过往的景象中,忽然多出阵阵梵语歌音。

    伴随梵歌的,还有一道道金光,化作一根根锁链,将过往的治乱循环、古旧传承封禁起来,沉于岁月深处!

    那原本忙碌和繁衍的众多身影便陷入了迷茫!

    茫然之念,慢慢汇聚起来,化作八个字——

    “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这可就不是单纯的传承中断了!”

    陈错眉头一皱,心神恢复清明,感悟着人念金书中,那近乎成型的共识之光,泛起疑惑。

    “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若单纯镇压气运,做得未免有些太绝了点!这是要彻底斩断历史,难道那所谓的地上佛国,要先断绝历史?”

    忽然,陈错早先布置的一点禁制被触动,他朝一个方向看去,目光越过空间,锁定在一群人身上。

    “也罢,先去看看那边的情形,看能否找到头绪……”

    身子一晃,失去了踪影。

    没过多久,就有一名僧人缓步走来,一直走到陈错刚才待过的地方才停下来,身上金光闪烁。

    “阿弥陀佛,果然有个修士来过,似乎还有心盗取人念,如此行径必是邪魔外道,”僧人微微点头,面露笑容,“既是邪魔外道自当擒拿镇压,此为扬善!”

    随即,他眉头微微一动,感到周围一阵意念波动,便摇摇头:“居然妄图撬动历史片段?想以陈年往事作怪,真个不让人省心,这过往不除,如何能从根子上、从长河中树立新风气?”

    说着,他低头诵经。

    淡淡金光自天空洒落,将历史片段重新尘封。

    好一会,他睁开眼睛。

    “那修士是不得不除了。”

    “大当家的,我挡住他们三个,你领着人赶紧走!”

    狭窄的巷子里,刀剑碰撞的声音不断传来,伴随着一声暴喝,一名身材高大的虬须男子手握粗棍,挡在巷口之处,挥舞兵器,生生堵住了道路。

    “钟勇!”

    巷子的深处,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中浮现晶莹,跟着一咬嘴唇,重重点头,转头道:“我们走!这些血债,迟早要让他们还了!”

    余下还有十几人,见状都是面色肃穆,只有一人神色略有不同,似有几分不忍,正是那祖正照!

    “迟早?你们可是没有以后了……”

    淡淡的声音传来,随即一道血光闪过,钟勇被直接拦腰斩断,惨叫着跌倒在地上!

    “大……大当家的,不要,不要过……”

    被斩断的钟勇奋力攀爬,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红,颤抖着伸出双手,抱住了来人的双腿,但跟着就被一把剑贯穿了头颅。

    “真个恶心!当真是卑贱之人!”收回长剑的曾勃恩满脸嫌弃,随即又插了几下,然后一笑,“总算是清净了。”

    “你!”那女子两眼通红,但随即就被从两边落下来的何越莱与吴丹方缠住,进退不得。

    那何越莱挥舞长鞭,而吴丹方则舞动判官笔,霎时间真气纵横,便将女子等人一同压制下去。

    很快,就有更多的兵卒从各方汇聚过来,堵住了女子等人的退路。

    “好了。”曾勃恩笑着下令,“他们走不了了,可别伤了人,那就不好交代了。”

    何越莱与吴丹方点点头,逼退红衣女子,后退两步。

    那红衣女子深吸一口气,也停下手来。

    一时之间,气氛凝重。

    倒是那吴丹方,自顾自的拿出一本手札,又掏出一根细笔,圈圈勾勾,似在纪录什么。

    曾勃恩打破了沉默,他温和的对那女子道:“听说你也是自南边逃来,逃都逃了,又何必自甘堕落,和这群卑贱血脉之人勾结在一起?”

    “你是曾勃恩!”红衣女子看着这人,语带寒霜。

    曾勃恩挑了挑眉毛,道:“哦?你知道我?”

    红女女子语气冰冷:“当初就是你在大梁宣扬北国政治清明,人人安康,还说南国朝廷卑劣,官吏腐朽,我那父亲就是信了你的一番鬼话,历经千难万苦,才到了北地,却发现齐国才是个吃人的地方!我等南人在他们眼中,如畜生一般!我如今都还记得他死前的悔恨……”

    “不知感恩的东西!”曾勃恩脸色骤变,像是被触到了逆鳞,“你等之所以被看做低贱之人,就因还保留着南国习气,若能学会鲜卑习俗,哪会被人看低?被人看低了,那说明你学得还不够投入,不够虔诚!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却去埋怨大齐,大齐处处如此,难不成旁人都错了,就你对?不看看吾等,吾等为何能得主子看重,手掌大权!”

    祖正照听到此处,忍不住道:“你们三煞算什么手掌大权?不还是人家的三条狗!而且你等都是汉家儿郎,但如今杀起汉家人来却最是狠辣……”他看着那惨死的汉子,回忆起之前还一同饮酒吃肉,不由攥紧了拳头!

    “住口!”曾勃恩冷冷说着,“谁说我们是汉儿?我等现在是齐人!至于那什么汉、晋之类的,不要说给我等听!很快,天下便不会有人知晓这些无关之国,到时候,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拿这些琐事来说话!”

    祖正照满脸怒气:“好个数典忘祖!”说话间,他又忍不住瞥了钟勇的尸体一眼。

    “真正害死此人不是我等,是你!”忽然,那何越莱开口了,“若非你与世子为敌,不愿束手就擒,根本不会有今日的事,若你之前就被擒拿了,又如何会连累到这些人,最终让他们多年的潜伏毁于一旦,你不感到惭愧吗?”

    祖正照一听,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眼中闪过一点愧疚。

    吴丹方摇摇头,道:“何必废话?”他将手札重装入怀中,“这群人的丑态,我都已经记下来了,面对朝廷恩义,妄图螳臂当车,虽然在最后关头痛哭流涕,跪地求恕,却已是晚了,所以还是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祖正照怒道:“你怎能这般造谣捏造!”

    “你们这般模样,不就图个身后名吗?才会那般义正言辞,我偏不让你们如意!这就是诛心!”吴丹方哈哈一笑,满脸快意,转头对曾勃恩道:“这群人已经不可救药,是听不懂道理的,反而觉得自己那一套才是对的,能救他们的,不是说理,而是刀剑,省得他们在世间受罪,送他们上路吧!”

    “也好!”曾勃恩点点头,目光一扫,“张虹和祖正照留着,其他的,一个不留!”

    话落,三人身上气势暴涨,暴起扑杀!

    红衣女子与祖正照等人并未废话,满脸坚毅的不退反进!

    就在此时。

    呼!

    忽然,一道疾风落下,猛然爆发开来,将交战的双方都掀开。

    待得尘土散去,陈错立于两方中间,先是看了红衣女子、祖正照一眼,随后朝着曾勃恩三人看去,面露惊奇。

    “你们这等汉奸,居然也是一种共识道路,当真讽刺……”

第一百九十一章 杀得弎人诛其心

    “你是何人?”

    面对突然到来的陈错,曾勃恩警惕起来,但并未惊慌失措。

    “恩公?”

    红衣女子身后,祖正照认出了陈错,满脸错愕。

    “哦?”曾勃恩眼露寒芒,笑道:“看来是同党了,说实话,我很佩服你们这种义士,可惜啊,你们都看不透这世间大道,为了错误的信念白白丧命。”

    红衣女子察觉到了祖正照的情绪变化,生出一点疑惑。

    但不等她细思,对面的吴丹方盯着陈错,忽然眼中一亮,露出了一点喜色。

    “你是南朝宗室!”他开口说着,眼中流露出兴奋之色。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尽数兴奋起来。

    “南朝宗室?你姓陈?”曾勃恩双眼放光,看着陈错仿佛看着稀世之宝,“既然如此,那就更放不得了!左右,将这人也拿下!”

    那何越莱亦是目露异色,知曾勃恩是要先试探一番。

    莫说他们,就连那祖正照都是面露诧异,他也听说过这赵府三煞的名号,知道这吴丹方是前两年才从南朝跑过来的,原本也是个世家子弟,见过南朝宗室不算意外,可自家的恩公,居然是南朝的宗室……

    正想着,红衣女子那探寻的目光已经投了过来,可祖正照又哪里能说得清楚?

    不过那周围的兵卒却已经开始动手逼近了。

    但陈错没有和他们纠缠的心思,他仔细打量了曾勃恩之后,听得吴丹方之言,不安道:“看来你离开南方也有年头了,否则见了我,不该是兴奋而应尽快离去!”

    “嗯?”

    曾勃恩三人心头猛然升起一丝警兆,可不等他们回味过来,那一个个飞扑过去的兵卒,就已经纷纷倒地!

    他们甚至都没有看清面前这个人,是如何出手的!

    那何越莱神色一变,忽道:“不对!他用的不是江湖手段!这人是修士!退!”

    但她话尚未说完,身边的两个同伴,就已经转身逃遁,速度极快!

    何越莱心头一惊,正要行动,陈错已经到了跟前,旋即就察觉到,自己竟是动弹不得!

    “你……你……”

    她吓得浑身颤抖。

    陈错则问道:“听你们的意思,是刻意想要让自己忘记秦汉魏晋的汉家传承,好让自己能在这北地待得舒畅,不受心中煎熬?”

    何越莱似乎是看到了一点希望,赶紧道:“我在齐国看了很多,已然洞彻了齐人虚实,知道此国隐患众多,更与不少齐人权贵熟稔……”说到最后,她面露哀求,“不要杀我,我很有用,真的……”

    “我要这些做什么?我只是来斩外魔!”话音落下,陈错与她错身而过。

    随即,何越莱整个人轰然燃烧,那势头突兀,连带着红衣女子等人都吓了一跳,跟着就见何越莱在火中尚且来不及挣扎,便化作一堆焦黑。

    随即,一点真灵念头飞出,被陈错抓住,他依旧迈步前行。

    “快快快!”

    前面,提前逃窜的两人已是吓得亡魂皆冒,拼了命的想要逃离,可随后又惊恐的发现,任凭自己如何使劲,越是前冲,越是离身后那人越近,转眼就被陈错一手一个,掐住了脖子,宛如拎小鸡一般!

    曾勃恩和吴丹方试图挣脱,却已是手脚瘫软,难以动弹。

    “君侯!君侯!”吴丹方当即求饶起来,“还望君侯看在吴氏的份上……”

    陈错摇摇头:“现在倒是想起来家族了,我若是诛了你,那吴家反而要来谢我,你就安心上路吧!”

    “姓陈的!”曾勃恩却还在挣扎,眼中惊慌,嘴上却刻意道:“你若是杀了我们,你就输了!我等如今在大齐,也是有身份的人了,你为宗室,杀了我等,就是挑衅大齐,到最后两国闹出纷争,你担待得起吗?而且,你凭什么说我等是错的,无非还是你本是宗室……”

    咔嚓!咔嚓!

    一连两声,这二人的脖子扭曲起来,眼里还残留着恐惧和后悔,随即一点真灵被提取出来。

    “你等以为的最强之处,恰恰就是最弱的地方,没人会为几个叛逆小卒而兴师动众的,我又何必与你们辩经?”

    听到此言,那曾勃恩在悔恨和不甘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两道意念共识显现出来,被陈错握在手中,与之前那团融汇一起,其中光影浮动,各种恶毒和悔恨念头交替出现,慢慢凝聚成八个模糊之字,赫然又是一道人念共识的雏形!

    “只是三个人,居然就有这等分量,快赶上第二道共识的凝聚程度了。”

    陈错之前在定心观门外,听过往行人之言,心有所感,开始凝聚第二道人念香火共识,如今还未完成,又意外的从这三个人身上,得到第三道人念共识的雏形。

    “五行第三行尚无头绪,香火共识的进度倒是骤然加快了,果然这人念,还是得行走人间,才有收获……”

    这般想着,他将第三团共识意念也收入人念金书,随即心有所感,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说不定这第三道人念共识,反而要当先达成……”

    另一边,红衣女子总算从惊骇中缓过来几分——

    转眼之间,曾勃恩的拦截和封锁不仅土崩瓦解,更是接连丧命!直看的红衣女子等人目瞪口呆,落在陈错身上的目光,已经多了几分敬畏。

    “恩公……”祖正照上前两步,正要开口。

    陈错却对他们道:“这城中眼下可不安宁,如果有潜藏之处,先去藏匿一番,待有机会,尽快离城,若是在我周围,反而要危险!”

    祖正照闻言一愣,尽管有几分不愿,却哪敢拒绝。

    倒是那红衣女子似乎还有话说,但不等她的话说出口,陈错顺势一卷,便将那曾勃恩三人,连同一众兵卒卷起,直接架风而起!

    看着这般阵势,众人越发惊骇,但又莫名的有了一丝放心。

    “既然这位都这么说,那咱们还是尽快找个地方藏匿起来,”红衣女子这时发号施令,看着面前几人,“先去城东,找着机会就从密道出城,想来那些搜查之人,暂时是顾不上咱们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看向祖正照,道:“你神色犹豫,有什么打算?”

    祖正照就道:“此番事情,就是因我而起,我若还是跟着大当家的,恐怕还要招来祸患……”

    女子看了一眼几个兄弟,又回想起方才那人,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如随我等出城之后,再去他处,不然钟勇他们岂不是白死?今日被他们搜集出来,也不全是你的原因,我看那郡守叶楠的动作,分明是得了上意。”

    祖正照迟疑起来。

    女子便道:“不要犹豫,就是有什么打算,也得先留着命在!”

    祖正照终于有了决断,点头称是。

    一行人将同伴尸体收敛好,匆匆而去。

    没过多久,却有个僧人走来,他眼中泛着金光,朝着陈错离去的方向看去。

    “居然杀了三位忠勇之士,结合之前所为,必是个邪魔外道无疑了,该是贫僧降魔之时了!”

    念头落下,这和尚亦消失在原地。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掌长生佛!

    晋州城北,围普渡寺。

    那昙断僧在金人跟前闭目冥想,浑身金光缠绕,淡金色的涟漪不住地朝外荡漾、扩散,忽然,他心有所感,抬头睁眼,朝着一处看去。

    “倒是一根好苗子,若能度入我佛门下,或可得罗汉果位,待得谱写了长河新章后,更可为佛国干将!”

    随后,目光炯炯,关注一处,随即屈指一弹,就有一点金光飞出。

    定心观中,张房心有所感,随即来到院中,遥遥眺望。

    “老道士,你看什么呢?”张竞北凑了上来,低声询问。

    张房便道:“贫道忽然心血来潮,感到那北地封印又有变化,恐怕还要牵扯仙门弟子!如今这晋州内外,光是八宗弟子就来了三家,其中还有两个牵扯不小,希望不要有什么意外。”

    说着,话中蕴含担忧。

    滚滚波涛之中,忽有金光涌出,聚而成人,立于浪头之间,朝着北方看去,目光穿越空间阻碍,落在那晋州城中。

    随即,祂的目光迷离起来,浓烈的金光在其中浮现,随即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叹息。

    “可惜了……”

    “怎的还没回来?”

    府邸之中,高整信听着外面的传信,知晓城中行人越来越少,冲突却越来越多,他越发难以坐住了。

    田博德就在旁边安慰道:“主上,且宽心,晋州之所以关闭城门,并不是因那红纱女,更牵扯不到祖正照,再加上有曾勃恩等人出马,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高整信点点头,却还是安稳不下来,忽然神色移动,听得外面一声惊呼,跟着又有几声呵斥。

    高整信当即心头一动,就要出去。

    却被田博德拦住。

    “如今城中戒严,说不定有着危险,还是属下先去一探……”

    高整信点点头,随即叹道:“聂家仙长已然应下要来,就是不知何时,若他人在此处,哪里还要担心这些。”

    “主上静待便是,总归会来的。”田博德劝住主上,推开房门,就看到几个亲卫武士将一名男子围在中间的一幕。

    他警惕起来,将想要伸头探查的高整信挡在身后,便要询问局面,却忽的见那人身边几名武士一声不响的接连倒地!

    见那不速之客反掌之间,便将十几个精锐武士放倒在地,这等诡异手段,一下子就让田博德心惊肉跳!

    “修士!”

    他惊呼过后,强自镇定,见着对方走来,沉声问道:“阁下何人?此来何意?莫非不知道如今城中正在戒严……”

    “你们倒是不记得了,只是还不愿意安稳,”那人正是陈错,他指着高整信,道:“此番我来,是要借他一颗心用。”

    高整信的脸色“刷”的一下苍白如纸。

    “你不要乱来!否则便是修士,也吃罪不起!”田博德呼吸急促,却还是半步不让。

    陈错见着,道:“你倒是忠心!”

    田博德正要再说。

    忽然。

    “阿弥陀佛,面对贵人却要行剜心之事,还美其名曰借,实是让贫僧大开眼界,如你这般邪魔,若是不降服了,世人何时才能脱离苦海!”

    伴随着一声佛号,青衣僧人从容走来,就像是行走在自家一般。

    一见此人,那高整信和田博德也疑惑起来。

    “两位无需担心,贫僧普渡寺了然,此番是奉命在城中寻那修行之魔,将他们一一度化的。”

    “原来是普渡寺的法师!”

    一听这话,田博德先松了口气,他也听说了,那普渡寺动作不小,连叶楠都奉其命,似乎就是因为寺中僧人处处巡查,要找什么人。

    现在见着这僧人气度不凡,便觉得是个救星。

    未料,那了然僧人一迈步,宛如缩地成寸,来到了两人跟前,那眼中金光闪烁,上上下下将两人打探,随即笑了起来。

    他道:“原来如此,这位世子乃是位格错乱的局面,如此一来,倒是说得通这人为何来此了。”

    一番话说得高整信脸色僵硬,而田博德则是脸色大变,都要以为这个僧人也是与入侵之人一伙的了。

    未料那了然僧笑道:“莫担忧,贫僧不问凡俗琐事,亦不会插手王朝权贵纷争。”

    说完,这僧人就转过身来,看向陈错,道:“从阁下之前所为来看,也是个被他人之念操控之人啊。”

    陈错眯起眼睛,默默感应,随即一挥手,衣衫甩动之间,发出清脆声响。

    跟着,一道道金色涟漪就在周遭荡漾开来,像是水中波纹涟漪,但每一道都蕴含着镇压之念!

    果然。

    陈错方才就注意到,这僧人一出现,一开口,这周围慢慢有着变化。

    “阁下好感知,注意到这些变化,”僧人微微一笑,“贫僧所持言灵神通,靠的是通透真理,只要所言为真、为实、为正,就会显化神通,是以贫僧亦能看出,你被所谓家国之念束缚,被过往历史迷惑,见不得真实,杂念蒙蔽心灵,着实可怜可惜……”

    这话一说,那一道道涟漪便不再无序四散,而是朝着陈错汇聚过去,要化作牢笼。

    但旋即就被一道道心火灼烧起来,难以寸进。

    “哦?居然是念火神通,这等神通着实厉害。”

    僧人脸上笑容不变,双手合十,随即却叹息起来。

    “你不光思绪被国朝之念约束,更因血脉牵扯难以脱身,却未想过,若能抛去权势家国,全心修行,说不定便能踏足长生,一旦长生,寿命几百上千年,之前经历的十几年,在人生中何等短暂,为何要为了这短暂时刻的意念,而被束缚于所谓家国之事上?”

    淡淡的光辉从这了然僧的身上绽放出来,他更是露出一点诚恳之色,朝着陈错伸出一只手,道:“希望阁下能迷途知返,与我同归普渡寺中,得享真实,须知这世间……”

    “找到了!”

    忽然,陈错一出声,打断了对面僧人的喋喋不休,随即伸手一抓!

    “你这僧人,这么多话,无非是因为你这言灵神通看着镇压肉身,实是镇压心灵,以言语祸乱意识,从而渗透心灵。可惜,你看似强横,其实最强之处便是最弱之处,因为你的这般看法、认知本身,就是被旁人强行灌输进去的!你不过是个傀儡!”

    那了然僧摇头失笑,似乎并不认同,但旋即脸色一僵,跟着整个人震颤起来,竟是有无形金光,随着陈错这一抓,被生生从身体里抽了出来!

    旋即,原本被这佛光遮掩着的一道意志,便显化出来!

    那意志自天空落下,随着金光被抽取出去,那天上慢慢显露出一道道锁链,而那道意志,正是从锁链中落下!

    就像是一根丝线,落在这了然僧的身上。

    如今,也被他察觉到了!

    “我找上此处,乃是凭着自身之念,你呢?”陈错看着面前僧人,“你来到此处,甚至说了这么多,有几分是心中真意?”

    “贫僧……”了然僧脸色激变,在淡然从容和迷惘疑惑之间来回变幻,最后捂着脑袋,闷哼一声。

    倏的,一点金光落下。

    他当即浑身惧震,脸上表情尽数退去,抬起头,泛着金光的眼睛盯着陈错,淡淡道:“临汝县侯当真好本事,不过你既来了晋州,那就不用走了,在普渡寺出家为僧,待得五年之后,贫僧派你去南朝,普度众生!”

    话音落下,无数道金光落下,要将陈错捆住!

    但随即,陈错身上一道道火焰浮现,燃烧意念。

    那一道道锁链便生生止住,随即散去。

    “哦?心火神通?最近的修士,居然都喜欢在性修上多做修行了。”那了然僧神色如常,“不过你终是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周围街道上,几个原本正在缓步巡查的僧人,忽然像是得了授意,各自转向,朝着此处府邸飞奔而来!

    随后,那了然僧更是一掌拍出,佛光闪烁之间,周遭金光沸腾,构建出一道肃穆殿堂,将陈错包裹其中!

    无数梵音绕耳!

    澎湃意念之中,那高整信与田博德迅速下跪,满脸虔诚,双手合十!

    但陈错却眯起眼睛,盯着如同风暴一般的意念,迈开步子,一下子,居然就到了那高整信的身边,手一捞,便将一点意念取出,随即融入人念金书!

    顿时,那第三道人念共识的八个字,越发清晰,却还是差一点火候!

    “虽然被摄取心念之人都很有代表性,可终究是人数太少了……”

    嗡!

    就在此时,四周院墙上,一个个僧人抵达,同时拍出手掌!

    霎时间,那虚幻殿堂凝实下来。

    一座大佛凭空落下,顶天立地,随即也拍出一掌,掌心“卍”字旋转,直落下来!

    “皈依!”

    宏大而肃穆的佛音,挟着长生之威直落下来!

    霎时间,八方轰鸣,整座城池都生生下陷!

    这是长生在出手镇压!

    陈错抬头一看,眼中闪过一点精芒。

    “来得正好,这第三道人念共识还差最后一点!顺便,正好让我感悟一番佛家神通!”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五指之间有因果

    嗡嗡嗡!

    大佛顶天立地!

    那昙断的虚影在其中浮现,一手礼佛,一手为掌!

    那一掌化作佛陀金掌,五指如山,遮天蔽地!

    万般玄妙随着金光“卍”字落下!

    “涅槃不灭,佛有真我,一切众生,皆有佛性!”

    佛音如洪钟,笼罩整座城池!

    浓烈的佛光,在城北绽放开来,那巨大的佛陀身影,也逐渐显现出来!

    城中不少人皆有感应,纷纷探查起来,就连那寻常百姓,也有不少人听到了动静,朝着那个方向看去,随后便一脸惊叹的合十念佛,表情一个比一个虔诚。

    “莫非这般动静,和恩公有关?而且这个方向,岂不是就是那个逆子所在之处?”

    城东一处小院,祖正照看着天上异象,面露担忧,但隐约之间,竟也有了几分向佛之念。

    身后,红衣女子看着那尊大佛眉头紧锁,眼中露出挣扎之色,随即道:“这城中果然凶险,速速离去!”说着,她强调道,“这等阵仗,咱们就是留着,也无用处!”

    祖正照叹了口气,点点头。

    可两人便是这般说着,却依旧没有挪步的意思,还是看着那座佛陀!

    “这是那昙断和尚出手了吗?”

    城市一角,小心藏匿的灵梅看着天上景象,感到心念中一阵纷乱,似要脱身而去,投入那座大佛之中!

    “收敛心念!”

    忽然,一声娇喝在她耳边响起,正是其师姐灵崖!

    灵梅恍然惊醒,随即心头闪过一点清明,终于回过神来,随后满心的后怕!

    “好厉害的惑心之法!”她小心收回目光,而后默念师门玄法,护住心神之后,又小心翼翼的看过去,“不知是在对付什么人,难道是昨夜的造化妖道?”

    “这是《涅槃心经》!源自《涅槃经》的无上佛经,那昙断是涅槃师!”灵崖脸色凝重,“今日城中处处古怪,到处都在搜捕修士,该是与昨日的一战有关,毕竟是个能击败典云子的造化门徒……”

    说到此处,她忽然道:“此处也不安稳了,还是尽快离去吧。”

    灵梅一听,有些遗憾,就道:“不去瞧瞧是何人引得昙断法师出手吗?”

    “这不是咱们能掺和的了……”灵崖正说着,忽见那佛掌之下黑白光辉交替闪过,跟着那巨掌隐隐后撤,随即又凝固在空中!

    灵梅已经惊呼起来:“师姐,这黑白神通,和那位君子一般,莫非那昙断要镇压的人,是他?!”声有担忧。

    灵崖闻言,脸色闪过一点矛盾之色,不由着紧起来,而后瞳孔猛然放大,面露惊骇。

    跟着就见那大佛手掌猛然溃散,而后那佛光先是四散,跟着回卷过来,重新凝聚,一来一回,宛如轮回,再次凝成手掌,轰然下落。

    轰!轰!轰!

    黑白光辉节节炸裂!

    淡淡的黑白气息,居然融入了佛掌之内!

    “何必抵抗,天下万物皆有佛性,只是被这凡俗烦恼遮蔽,佛性这才不显,此为于上二说中间,执得佛之理为正因佛性!”

    “嗯?”

    城外,立于荒野的典云子迷茫抬起头,循着一点感应朝城中看去,眼中泛起一点佛光。

    “这便是佛法之光辉吗?这佛法,可否令我青锋更利?”

    他的眼中并无神采,倒映佛光,心灵迷茫却又有几分通透,心中闪过昨日情景。

    “那聂峥嵘之名,过去不曾听闻,该是造化道的后起之秀,我败于其手,是剑有欠缺,尚需打磨,还不是再度挑战之时,只是不知,他比之那位一品又如何……”

    正想着,却见城中忽有一点火光升腾起来,转眼便落在那黄金佛掌之上!

    随即那佛掌整个燃烧起来!

    那火光不断向内渗透,似要将佛掌整个瓦解!

    以典云子的眼光,却能一眼看出里面的端倪。

    “这般演化之法,和那星罗榜中第一人的榜内神通相似,出手的莫非就是太华山的扶摇子?”

    这般一想,典云子眼中总算有了几分神采,但紧接着,他就看到空中的佛掌再次碎裂,金光四散,与一道道火光纠缠在一起,漫天飞舞!

    空中,宏大佛音随之响起——

    “好个业火神通!竟直指五蕴六贼,不错不错,日后你入了佛门,可精研此道,早日窥见彼岸佛果,不过此法弊端不小,搅动的乃是妄识,妄识、清净识相合则为阿赖耶识,若得业火烧锻,蜕去妄识,只留清净识,无垢无碍,证得阿摩罗识!今日,贫僧正好借众僧之念,引金人精华,让你提前感悟!”

    旋即,金光火焰得了牵引,重新聚集起来,整个佛掌上就有金色火焰升腾,再次压下去!

    那手掌周围的景象都扭曲起来,像是水中观物一样!

    “阿摩罗识!《摄大乘论》!出手之人乃是真谛传人?摄论师?”

    典云子似乎清醒过来,旋即摇摇头。

    “长生佛者出手,那人就算真是那位星罗一品,但到底还是道基,怕是无法阻挡了,若他真个被度入佛门,自此真性蒙尘,就可惜了……”

    “那和尚果然厉害!幸好昨日聂峥嵘没有当面反驳他!”

    更远的山头上,满脸苍白的胡秋拄着一根断木,看着城中景象,满脸惊叹,旋即又惊叹道:“本以为聂峥嵘那般强横,连典云子都不是对手,比之星罗榜的第一怕也不逞多让,但若是他面对这等情景,也不是对手啊……”

    “你认出被镇压之人的身份了?”边上,关愉疑惑起来。

    胡秋咳嗽一声,才道:“大概猜到了,那黑白光辉该是一种神通,按我所知星罗榜一品的手段相似。”

    “原来是他!”关愉点点头,再次看去,“能在长生神通之下支撑至此,难怪是星罗第一!”

    “但到底还是只能抵挡,结局已注定……”胡秋话音未落,却又见得那佛掌之下,无数光影蜂拥而起,显化出一道道身影,皆为僧人,有的骑着白马,有的踩着芦苇,有的满身污垢……

    而后,这一道道身影念动佛经,居然引得那大佛金光摇晃,更有淅淅沥沥的金光汇聚过来,化作丝线,缠绕佛掌,令之渐渐凝固空中!

    “挡住了?”

    胡秋、关愉面露惊讶!

    旋即,就见那佛掌猛然震颤!

    轰隆!

    诸身影尽数破碎!

    “此乃小道,佛学皮毛,并无深意,”宏大佛音自昙断虚影嘴中传出,“诸法离他性,各自住己性,故说一切法,自性之所摄!只要守住真性,那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不会迷失,万变不离自我!”

    话音落下,佛掌震颤起来,隐隐显现两道虚影,宛如一化为三!

    “过去、现在、未来轮转之法!这是《阿毗昙心论》!”关愉见着这一幕,惊骇起来。

    那胡秋也是满脸惊疑:“怎么?难道昙断和尚其实是毗昙师?”

    话音落下,巨大佛掌终于落在地上!

    天地轰鸣,金光炸裂!

    佛掌收拢,如山生根!

    那府邸瞬间化作齑粉!

    陈错仰头看天,无穷佛光意念将他笼罩,又朝着他内里灵光侵入!

    佛念如洪水,奔涌凶猛!

    霎时间,种种阻碍尽数破灭,光入心头,包围心中道人!

    顿时,陈错的目光柔和起来,面露慈悲之色,双手合十。

    却有一点星光飞出,将他与佛光同时定住!

    “因果,成。”

    随即,他脸色一变,慈悲尽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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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得道介绍:
陈错来到了南北朝的陈朝,成了一位宗室,本以为该走的是历史路线,没想到画风突然就不对了。
“又是炼气修真,又是香火功德的,那说不得,咱也只能先求个长生得道了。”
这正是——
柳荫边,松影下,竖起脊梁诸缘罢;
锁心猿,擒意马,明月清风只说长生话。
又云:
天道幽且远,鬼神茫昧然。
日昃之离,眚于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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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Q群:221355482一人得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人得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人得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