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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战袍染血     一人得道txt下载     一人得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四章 苍径有命涉神灵

    “神祇遗蜕,不见得就是仙蜕。”

    脚踏青石,走在蜿蜒曲折的登山路上,陈错心中思量着。

    他能走上求道之路,与老乞丐那一夜的现身有着关联,而越是修行,陈错就越觉得老乞丐高深莫测,对其人留下的话语,自然要多思量几分。

    “但话说回来,以我了解的情况来看,如那庙龙王,本质上是聚念而生,并无实体,严格来算,其遗蜕就是那座泥塑,那应龙为上古神祇,所谓遗蜕,不知又藏有何等玄机……”

    陈错如今道基稳固,香火之道近乎圆满,想更进一步寻求长生,就要等五气皆全,然后以香火为性,以五气为命,性命合一。

    既要前行,自然得清楚性修、命修之别,所以他在书洞中就曾查阅过相关记载,也曾询问过其师,心里已经有了概念。

    “神祇多以性修为本,甚至就干脆就是念头聚集而成,而遗蜕之说,多数指的是命修躯壳,这也就涉及到了神祇的命修法门……”

    心中思虑着,陈错前行的步伐却未终止,沿途绿色越发浓郁。

    “如庙龙王那般以庙中泥塑存身,那泥塑就是祂的命,除此之外,那些祭神、念神、奉神的虔诚之人,其躯壳其实也算是神祇之命。不知那上古应龙,属于哪一种……”

    他正想着,脚下忽然微微一震!

    咚咚咚……

    阵阵脉动,自地底深处传来,周遭更多了一丝丝无形涟漪,随风而来。

    陈错默默感应,回想起言隐子在洞中说过的话——

    “上古应龙陨落太华山,撞断了山脉,令灵脉扭曲,处处悬崖峭壁,不过断裂的灵脉没有消散,而是被困于山中,其中的大部分就聚集于苍龙岭,埋于地底不得疏导,因此积蓄了几千年、上万年,只是灵脉断裂后参差交错,宛如惊涛骇浪,修士若入其中,如入风暴。”

    回忆此言,陈错灵识延伸了一会,就隐隐感到,那地底深处,似乎有一处狂暴风眼,暴躁多变,透露出无穷风险,似乎意念一到,就会被撕得粉碎!

    于是他果断收回灵识。

    “我此番是来寻那乙木之精的,至于应龙遗蜕、灵脉风暴,能有收获固然好,没有亦无需挂怀。”

    从应龙陨落到如今时节,沧海桑田,大地都变了模样,历代修士来此潜修、探查、寻宝的不知凡几,陈错本没有抱什么希望,并不因此而乱心,反有几分游览、欣赏的意思,灵识活泼,探查四周,并无明确目的。

    渐渐地,他就注意到了,越是往上面走,这沿途的植被就越发茂盛,尤其是许多一看便树龄古老的林木,更散溢出一层薄薄的生气。

    伸手一抓,就有一缕生气被陈错抓在手中,轻轻一撮,显露出其中一点生机来。

    “此处的草木山林,已经得了几分木行精华,所以才会这般旺盛,我该是离乙木之精不远了。”

    念头落下,他继续前行。

    果然,又行几步,周遭的林木间丝丝缕缕的生息已然浓郁起来,甚至在感受到陈错靠近后,主动缠绕过来,依附在他的身上。

    慢慢的,一缕缕的生机渗入血肉,让陈错身上的些许损伤愈合、恢复,精神更是越发充沛起来。

    随着生机渗入,他的血肉亦慢慢散发出一股清香,居然吸引着越来越多的生息汇聚过来。

    隐约之间,陈错感到有星星点点的绿光,在血肉深处衍生出来。

    很快,随着生息聚集和渗透,他的身躯逐渐沉重,脚步越来越慢,却也不驱散生息。那灵识倒是越发灵动,携着念头在身躯内外穿行,察觉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是一股暖流,微弱而又坚韧,混杂在浓郁的生息之中,若非陈错心灵境界高绝,恐怕难以这般迅速发现。

    “莫非……”

    “师兄,你觉得,扶摇子多久能察觉到乙木之精?”

    竹居之内,言隐子刚回来,还未坐下,就忍不住问起。

    “以他的天资,说不定已经发现了。”道隐子抚着胡子,面带欣慰笑容。

    言隐子一愣,旋即笑道:“好嘛,人一不在,你倒是敢说了。”

    道隐子摇摇头道:“不是见他不在才吹嘘,而是理应如此,但你有句话说对了。”

    言隐子脸色一变,意识到自家师兄又要说教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道隐子就道:“扶摇子天赋是高,但你不该时时刻刻挂在嘴上,须知……”

    “我知道,芥舟子入门时,师兄你就教训过,”言隐子直接接过话来,“说我这般,不仅有碍弟子之心,容易让弟子滋生骄傲、承受压力,更不利于日后教授,不过师兄也该看得出来,扶摇子道心坚韧,哪会因这一两句就自满懈怠?”

    “为兄担心的不是扶摇子!”

    道隐子摇摇头,语重心长道:“你总这般说,奚然他们听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若时间长了,说不定要觉得咱们将心力、精力都放到了扶摇子身上,而心生怨怼,你该还记得,师父当年离去之前交代的话。”

    “如何能忘。”言隐子闻言,脸色也郑重了几分,就道:“说咱们日后为师长,领人入道,该记得传道、授业、解惑并列同行,不可废其一。”

    “这便是了,不光要教他们本领,还教做人道理,不让他们走上歧路,”道隐子叹息一声,“扶摇子天赋高些,所修又杂,接触得早一些、多一些也算正常,其他弟子天赋不如他,但一样是太华根基,不该让他们心中生疑,这样有碍于求道之心,亦不利于山门。”

    “师兄教训的是,”言隐子点点头,语气越发正经起来:“我也知道,师兄你那般节俭,灵果都不舍得吃一个,最看重的就是弟子门人,怕我乱了他们的道心!”说完,他又笑道:“这道心总要慢慢建立,不过师兄也要对自家弟子有点信心,咱们太华山能落到这般地步,可不就是因为弟子至纯吗?”

    “你这话说的……”道隐子哭笑不得,正要再说,忽见星罗榜上四个名字微微震颤。

    言隐子也注意到了异动,当即来了精神,道:“扶摇子攀登苍龙岭,要参悟乙木之精,不可能分念榜中,这肯定是有人拿捏了时机,推算了此刻,不愿意让咱们太华山独占鳌头。”

    道隐子笑道:“凡事自有定数,能得这一会,倒也够了。”

    话音落下,星罗榜上的四个名字同时朝着一品之列跃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今朝不成,且看来日

    榜单之中,一道道身影盘坐不语。

    忽然,最靠近光圈的几个人身上泛起光辉,随后一个个接连跃起!

    不多不少,正好四人。

    他们像是提前说好了一般,同时选在这个时候出手。

    冥冥之中,自有算计。

    高白自然是其中之一。

    他与师兄焦同子,在师门长辈的提醒下,选在这个时候出手,自然有几分势在必得,见着偕同子在内的昆仑弟子,也忽然暴起,却也没感到意外。

    “这陈方庆若难以分神,他在星罗榜中的这具化身,自然无从抵挡,是最好的挑战时机……”

    他这般想着,忽然心中一跳,跟着就见盘坐在光圈之内的陈错,忽然一抬头,脸上露出恼怒之色,眼里升起一点火光!

    “不对!”

    高白暗自惊呼,旋即竟感到念中生火,周遭的八宗杂念呼啸而来,将他的这点清醒意识震荡出去!

    他头疼欲裂!

    那榜中化身更失了掌控,再次被陈错扫出圈外!

    高白的意念更是要被排斥出榜!

    不过,在最后时刻,他亦看到了,其他三人也同样被扫了回去!

    旋即,意念中火光大盛,杂念纷乱之间,他的意念回归本体。

    “有点意思。”

    看着星罗榜上,自己的名字再次跌落到二品之列,文士打扮的焦同子捏了捏眉心。

    他的额头正中,有着一颗红点。

    旁边,灰鸽子扇动着翅膀落下来,惊讶道:“不会吧,连师兄你都未能夺回一品之位?”

    “我本不想过多参与,只是碍于师门压力,不能让人压在咱们终南山头上吧?”焦同子看了鸽子一眼,“与其来我这里,不如去师弟那边看看。”

    “师弟虽然恼怒,但他并未昏头,加上已经有过经验,还是无须担心的,”灰鸽子说着,话锋一转,问道:“师兄,上次是你在闭关,难以顾及榜中之念,那这次是因为何故?”

    “方才是没有准备,”焦同子不以为意,“待我再去,总能探查一二的。”

    这时候,青衣童子端着一壶酒进来,放在桌上,拱手道:“见过两位师叔,师祖令弟子送来这壶温神酒,让焦同子师叔蕴养一下心神,才好再探。”

    “无需如此。”

    焦同子微微一笑,眼睛一闭,一道意念再次落入榜中。

    灰鸽子见状,摇了摇鸟头,心道:“师兄还是在意名次啊,若不是他无秘法与法宝,不能像小师弟那样隔空入榜,根本不会在这里和我说话,早就不归一品不罢休了,不过这次,他该是要拿出真本事了,刚才应该是大意,毕竟……”

    他正在想着,却见焦同子忽的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点杂乱意念,脸色凝重起来。

    “嗯?”灰鸽子一愣,“看师兄这表情,莫非此番也未能如愿?”

    焦同子看了他一眼,道:“稍微出了点意外,我这次闭关虽有所得,但损伤了点心神,本该静修,但为了师门门面,当下却不能退缩。”说着,他一伸手,将那壶酒凌空摄到手上,也不啰嗦,对着嘴,“咕噜咕噜”的灌了两口,便双目泛光,神清气足!

    随即,焦同子收敛心神,又闭上眼睛,那灵识心念再次集中到了星罗榜上!

    灰鸽子的鸟眼中,透露出凝重之色,察觉到一点不对。

    “有点邪门,焦同子师兄资质上佳,道行高深,若不是功法拖累,早就该踏足长生了。此番星罗定名,别人位列一品,是实力达到了一品,但焦同子师兄位列一品,那是这星罗榜的最高品阶只有一品,这样的人物居然被人扫落下来,这也就罢了,现在居然上不去了?该不会,马上再次睁眼吧……”

    灰鸽子正想着,倏的一愣。

    焦同子果然再次睁开眼睛,眼中透露出疑惑与惊讶。

    “太华山的扶摇子……”他眯起眼睛,面露沉思,“到底是何方神圣?”几息之后,他起身就往外面走。

    “师兄,你要去哪?”灰鸽子赶紧问起。

    焦同子头也不回的道:“扶摇子师该是领悟了榜中之法,以我如今手段,无法重回一列,得去重新闭关去,待得出关日,再来一试!”

    “又要闭关了?这是难以破开阻碍?”

    灰鸽子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转头再看那榜上。

    一品之列,依旧只有一个名字。

    而之前跳动着的四个名字,无一例外,都尽数重归二品。

    “有意思!”

    昆仑山中,一名披头散发的男子,看着碧玉榜单上的名次,哈哈一笑:“正要有这等人物,修行之路才能精彩!”

    边上,偕同子也从入定中醒来,摇头叹息道:“便以八宗杂念压迫,以神通虚影应对,依旧难以重回一品,按理说,此刻该是陈师叔参悟之时,为何他还能如臂使指的引领那道榜中意念?”

    “交手了几次之后,你还是这般看法?”那披发男子瞥了过来,“以为坐在榜中的,只是一道意念化身?”

    “莫非不是?”偕同子当即拱手,“还望师叔指点。”

    “扶摇子师弟该是领会了心境奥秘。”

    披发男子露出一丝敬佩之色,道:“你、我、连同终南山的二人,便是底蕴再深,被八宗威压限制,能施展的手段也有限,而扶摇子的意念化身却就有几分战天斗地的味道,该是将一点真灵投入榜中,要以八宗杂念磨炼真灵,妙妙妙!能想到这般法子!他看重的不是名次,而是参悟,和他一比,之前我倒是落入了下乘!”

    说到这里,他兴奋起来:“我那斩三尸的法门,困在瓶颈二十年,今日却见了曙光,前路分明就在这星罗榜中!在那扶摇子的身上!”

    一念至此,男子便迫不及待的起身要走。

    偕同子一看,就道:“师叔这是认输了?可不像是你,贫道还以为您这一辈,没人能让师叔退缩,若是……”

    “这有什么?人外有人罢了!”那男子摆摆手,不以为意,“这实是好事,我今日与他意念交手,看到了前路,待参悟之后再次念入星罗,自能分出胜负,不过,他对我有指点之恩,到时,我只将他扫落一次,不会阻挡他重回一品的!”

    说罢,此人大步流星的离去!

    偕同子看着远去背影,收起笑容,又回头朝榜单看去,目光落在独占鳌头的那个名字上。

    “既然如此,贫道如何能认输?”

    “又都落下去了?”

    竹居之中,太华二子见着星罗榜重归平静,一品依旧一名,居然不怎么惊讶了,有几分习惯的意思了。

    “扶摇子这小子,还真是……”言隐子端着一杯茶,吹了一口气,清饮一口,正感慨着,忽然神色一变,脸色古怪,“好嘛,他竟摸到了乙木之精的玄妙。”

    道隐子闻言,却是苦笑起来:“原本咱们觉得九年时间不够教授,只能先捡术法重点,现在看来,该担心他万一九年便长生,要怎么应对了。”

    沙沙沙……

    巍巍高山,道悬如龙,绝壑千尺,如履薄刃。

    越是往高处走,越发凶险。

    陈错的身影,却已经快要走到道路尽头,只是现在的他,每迈出一步,都要承受着莫大的压力,因而缓慢而迟滞。

    更有星星点点的光辉,萦绕在他的身边,而沿途的悬壁之上,又诸多树枝绿叶,在他经过之后,都会隐隐震颤。

    终于,在穿越了漫长险道,陈错踏足山巅。

    瞬间,无数草木在他脚下冒芽生长,转眼将人包裹,化作一片林木。

    周围随之恢复安宁。

    虫鸣鸟叫,绿意盎然。

第一百六十六章 山中无岁月,三年一弹指【二合一】

    清晨,阳光洒落下来。

    山林之中,云雾聚散。

    春雨新落,春雷阵阵。

    一道华光驱散雷云。

    山巅之上,飞舟穿行。

    “乙木之精散落在这山脉各处?”舟上,已然是少女模样的奚然,正好奇的打量山涧,“我记得,当年,四师兄曾想着拿着乙木之精去找小师弟,要直接给他,以示诚意。”

    “那是要请师父、师叔出手,抽取一些乙木之精凝成结晶,拿去给小师弟吸纳,”略显稳重的垂云子坐在船尾,“但这般吸纳,哪里比得上亲自在这苍龙岭走一遭?这一走,不光能吸纳领悟乙木之精,更能参悟长青之谜,毕竟此处不仅是古神遗颓,更有建木断节。”

    “我听师叔说,乙木之精极难凝聚,一次吸纳,至少要沉淀三十年才能恢复。”奚然扒着舟边,朝远处眺望,“这苍龙岭上光秃秃的,一点迹象都没有,那截断木真的在下面?”

    垂云子点点头,笑道:“是在山体之中,说是被应龙神蜕揽着,不得落根成长,散溢的乙木之精只能融入周围,催生草木之精,山中几个小妖也是因此入道,只是它们终是异类,不得人身,不好修行。”

    说话间,飞舟缓缓下降。

    奚然还在看着,忽然蹙眉:“那猢狲又来了!”

    “驱赶了便是,”垂云子不以为意,“那只猴妖被点化后,不过五年,宛如人中孩童,难免贪玩,小师弟炼化乙木之精,有浓郁生机散溢出来,自然吸引一些精怪。”

    话语落下,飞舟停在山顶,他一步迈出。

    奚然也一步跳下来,随后挥手一抬,就有光晕成圈,扫过周围。

    顿时,地上的尘土、落叶都被驱散干净。

    “叽叽叽叽……”

    不远处有一头小猴,趴在一堆碧绿树丛上,本来向内窥视,结果被那道光晕一扫,当即露出惊恐之意,匆忙转头,瞅着过来的两个人,立刻慌乱翻身,一跃落地,手脚并用的奔跑,但跑的不远,攀上了旁边一根从峭壁中长出的树枝,躲在树叶后面,小心打量着两人。

    “叽叽!”奚然学着猴子叫声,冲那猴头叫了几下,便收回目光,随后不知从哪取出一把大剪刀,在那堆树丛上修剪起来。

    咔咔咔!

    一根根枝叶被剪落地,都会有一缕淡淡绿光升起,融入树丛。

    垂云子在旁边看着。

    他的眼中绽放着光芒,微微点头,道:“灵脉没有再现混乱迹象,不会再扰乱到小师弟的参悟了。”

    “这就好。”奚然动作很快,已将那树丛修剪了一遍,随即停下动作,“这半年来灵脉时常紊乱,小师弟又参悟到了紧要时刻,若因此让他功亏一篑,可就不好了。”

    “待他吸纳了乙木之精,自然就能出关,”垂云子看了奚然一眼,“师妹真正担心的,是怕星罗榜中的一品位置,被旁人抢走吧?那些都是外物……”

    奚然瞥了他一眼,笑道:“也不知道是谁,半年前迈入四品,兴奋的整宿睡不着。”

    “……”

    “其实也不算是咱们在意,”奚然跟着又道:“前几日,那焦同子一出关,就放出话来,说此番定能重归一品,还有他那个师弟,出身齐国宗室的处连子,每月都要冲击一次名次,都是欺负小师弟闭关不理外事!”

    垂云子听到这,忽然道:“你先说终南山,其实真正担忧的,还是昆仑吧?”

    奚然果然露出了担忧之色,她道:“旁人冲击一品之列,往往半途就会跌落回去,可那偕同子可是都落到了一品之列,过了好一会,才被重新扫落下去的,更不要说……”

    “不光是昆仑、终南山……垂云子主动说了起来,“崆峒、东海、黄山、清微教等,一样惦记着一品,他们的弟子,之前底蕴不够,所以安居二品、三品,但几年下来,不少人已有冲击资格,就连最近签名上榜的小门都有不少三品人物,这些人是想要争一争的。”

    说着,师兄妹二人的目光落到了那一堆树丛之上。

    “小师弟到底何时才能出关?”

    咔嚓!

    话音落下,忽有一道清脆的声响传来,似是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两人听着,不由一愣,随即就朝声音的来源看去,见着那一团树丛震颤起来,随后处处断裂,一根一根的树枝跌落下来,尚未落地,便先萎缩,最后砸在地上,化作粉末。

    很快,那树丛崩溃大半,露出了里面的人。

    这人约摸十七八岁,长发及腰,一身玄色道袍已有不少破损、古旧,他盘坐在那里,身上萦绕着树藤、花朵。

    淡淡的涟漪波动散发开来,扫过周遭,泥土中生出一根根嫩芽。

    奚然和垂云子感到血肉之中,生出一点暖意。

    他们对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惊讶和惊喜。

    “师兄?还有……”

    陈错睁开眼睛,散溢出去的涟漪迅速回返,聚集在他的身上,他的眼中,一点绿光闪过,随即又有一道红光浮现。

    他盯着奚然,有些诧异。

    “你是小师姐?你怎的这般模样了?好像是突然大了好些岁数。”

    奚然一听,哭笑不得。

    “我可不就是长大了吗?”

    “我不过是睡了一场,居然就过去了三年,果然是山中无岁月,修仙不知年。”

    山溪之中,陈错缓缓走出,身上的水滴迅速蒸腾,一招手,玄色道袍落在身上,又将长发随意束起。

    他赤脚前行,一根根嫩绿小草从泥土中冒出,聚成碧色地毯,一路延伸,看得奚然、垂云子不由咋舌,暗道小师弟这次不知道又领悟了什么神通。

    等陈错穿戴完毕,奚然就忍不住问了起来。

    她的模样比三年前有了不小变化,不再是女娃,而是个少女了,却还是穿着红袄。

    “并非神通,无非一点元气运转,”陈错一笑,抬手在身边树枝上一点,就有一朵花绽放开来,“真正展现玄妙的,是这枝叶本身,我无非是借此感悟生长之意。”

    奚然却不管各种缘由,只是称赞。

    垂云子也赞叹了几句,才道:“师弟既然出关,先去见见师父,他吩咐过,若你醒来,就带你去见他。”

    “有劳师兄、师姐这些年来的照料了。”陈错点点头,也不迟疑,跟着二人乘坐飞舟离去。

    他人一走,四周就安静下来。

    突然,一点声息传来,先前那头小猴子冒出头来,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到了陈错盘坐的那堆树丛边上,左嗅嗅,右闻闻,最后趴在其中。

    穿过了一道隔膜,在淡淡涟漪中,陈错已经回到了太华秘境。

    “……小师弟,你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本来我还担心着呢,现在你出关了,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千万别让其他几宗阴谋得逞!对了,我如今也入了八品!”

    陈错点头称是,随即放眼看去,灵识扩展,那好大一片区域中的绿植隐隐震颤,与之共鸣,反馈信息,让他知晓不少。

    旋即,陈错便感到这秘境之中几乎没有变化,那秘境人间更是一如从前。若不是时光在奚然身上留下了痕迹,恐怕他根本意识不到,已经过去了三年。

    “不过,仙门三年几无变幻,人间就不一样了,当初感悟乙木之精之前,小妹也拜入了一家山门,不知现在如何了。”

    带着这般疑问,他到了竹居,一眼就瞧见了那张碧玉榜单。

    看到自己的名字,还是挂在最上面。

    道隐子坐在屋中,见着陈错过来,露出笑容。

    “你来了。”

    “见过师父。”陈错躬身行礼。

    “不错。”道隐子打量着陈错,露出笑容,“五行已全其二,此番你凝聚了乙木之精,炼成一口长青气,木虽生火,但你有三火神通,能抑制心火,这寿元更是足足增加了百年有余,暂时不用担心寿元不足了。”

    “全靠师门成全。”陈错诚心说着。

    他一梦三年,炼化乙木之精,如今木气入肝,五气有其二,虽无本质提升,但寿命提升,自身的恢复力亦更上一层楼,长生有望。

    “木行既成,那第三行该去着手了,神藏之前,该全了五行才好,”道隐子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除此之外,有一件事得说与你知,两年前,你四师兄得了一点消息,与息壤有关,于是外出搜寻……”

    “扶摇子于三年前上榜,直入一品之列,扫落旁人,独霸魁首,这三年中不光原本的一品修士,就是其他人也早有挑战之念,尤其是几位转世仙人,更是虎视眈眈……”

    终南山上,焦同子面带笑容,听着灰鸽子介绍。

    听到这里,他从容不迫的道:“听说扶摇子这三年来,也在闭关参悟?”

    “正是。”灰鸽子点点头,跟着就道:“但他该不至于一点都不关注榜单变化,说白了,这独占一品,过去彰显其能,如今已成了负担,师兄等人三年未归一品,旁人都见怪不怪,但他若是跌落,这三年积累成空,怕是也要生出心结!”

    焦同子笑而不语。

    灰鸽子见着,鸟眼微眯,道:“看师兄模样,该是十拿九稳了?”

    “这三年,我闭关所得不少,多在一念之中,算是在性修之道上更进一步了,算不得大成就,但用来重归一品,没有多大问题。”

    灰鸽子笑着抱起翅膀,道:“恭贺师兄了!”

    焦同子随即问道:“处连子呢?”

    “高师弟啊,”灰鸽子发出笑声,“他这三年,几乎每个月都要挑战一次,可惜都未能如愿,也没有领悟出多少道理,但道基境却是稳固住了,各种神通手段都打磨得精纯,师父说,只待他能领悟戒急用忍的道理,说不定顷刻长生!”

    焦同子眉头一皱,道:“他乃转世仙人,神藏未曾开启,倒是难以踏足长生,着实可惜,不过到底是转世之仙啊,这般岁数,就已经触摸长生了,不像我,修行了这么多年,才堪堪摸着一点。”

    灰鸽子一听,当即笑道:“师兄啊,你这也是长生有望了,也对,若是连师兄你都难以长生,旁人可就更难了。”

    “还要几年沉淀和蕴养,”焦同子摆摆手,表情淡然,“还是有一点心结,待我重归一品,这心结,也就纾解了。”

    灰鸽子笑道:“原来如此,难怪师兄要先通报太华,原是要有仪式,方好去了心结。”话语中,满是敬佩之意。

    焦同子却道:“不光是我,那昆仑的稻业子,应该也是一般情况。”

    灰鸽子就道:“那稻业子新晋出关,便在蜀地斩杀了三百年的老妖,而偕同子虽然不见行走人间,但听昆仑之人谈及,都说其人威势日盛,越发高深莫测了。”

    “师弟还是这般消息灵通,”焦同子微微一笑,“那你定也知道昆仑那两个转世仙的动向了。”

    灰鸽子扇动翅膀,就道:“那两位转世仙人亦是风头正盛,那青相子且不说了,三年就步入道基,不过听说他原本根基深厚,只是走了歧路,废功重修,而那典云子更是厉害,半年前下山游历,就在齐国境内,一剑破五怪,在江北留下名头,民间有人称之为青锋仙!”

    “如此看来,这几位都在准备,要一举入一品!”

    焦同子微微一笑,道:“这样也好,待得一同出手,这件事才算有些兴致,不至于让我一人寂寞。”

    “师兄是势在必得了。”灰鸽子见着自家师兄的模样,微微点头,“不知打算挑在什么时候?”

    “便在这两日。”焦同子的声音中有一点感慨,“这次也算是我和那稻业子再一次隔空交手,看看谁人更胜一筹。”

    灰鸽子听着师兄之言,生出些许感慨,他道:“那这星罗榜,又要翻开新的篇章了。”

    “哦?”焦同子一听,就来了兴致。

    灰鸽子就道:“如今说是有两个篇章,第一篇自是定榜之时,说是众星闪烁。”

    焦同子笑道:“那第二个篇章,就是太华山的扶摇子独霸榜单了。”

    “正是,”灰鸽子随即笑道,“但这其实算是要捧杀他。”

    焦同子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耽搁了,待得此心结解开,也好全心修行。”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下山逢得真龙陨

    “四师兄失了联系?”

    听着师父之言,陈错的表情凝重起来。

    “这几年,你四师兄都在外游历,感悟天地广袤,底蕴越发深厚,他在这星罗榜上已有了两品之评,所修行之功法更有南冥纳百川之意,与神通相合,注重厚积薄发,进境比不得其他几人迅速,可一旦步入长生,便会脱胎换骨……”

    道隐子似是心有所感,说起这件事后,又说了南冥子许多事来,更提及其俗家来历,居然和北周李虎一支有关。

    陈错听着耳熟,但并不细思,只是安静的坐着。

    “……为师门下诸弟子,多数都在外游历,”说到此处,道隐子忽然提到:“对了,还有几个师兄,你未曾见过吧?”

    陈错点头称是,跟着又道:“二师兄倒是见过一面,只是当时还未入门,只是惊鸿一瞥,却犹记得风采。”

    “芥舟子三年前接引你入门,随后去了蜀地游历,遇到了些许变故,现在该是在那西牛贺洲,一时之间是见不着了……”道隐子眼中露出思念之色,然后话锋一转,“除了你二师兄,你那大师兄晦朔子也远在他洲,他本是北俱芦洲出身,被为师收入门下,如今亦在北俱芦洲……”

    陈错暗暗思量,这西牛贺洲、北俱芦洲,再算上师门所在之南瞻部洲,光是自家太华山,居然就已牵扯了三大洲。

    “还有你三师姐泠然,她是你师伯的亲传弟子,亦是唯一弟子,承其师命在外奔走,也是有些年不见踪影了,你五师兄图南子性子跳脱,喜好游山玩水,你入门前,他倒是在门中,在你闭关时也曾回来过,可惜总是错过,我今日将南冥子的消息传给了他,此番你该是能见着的。”

    越是说着,道隐子身上越有几分萧索气息,他亦不刻意掩盖,待得一番话说完,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七师兄正气子,亦是天仙转世,但唉太清之难中失了肉身,并且和一户韩姓人家结下因果,如今正在秘境蕴养魂魄,二百年后当转世重生!到时候,你们师兄弟,少不得的照料奔走一番。”

    “这是应该的。”

    陈错蒂点点头,心里思量着。

    大师兄晦朔子、二师兄芥舟子、三师姐泠然仙子、四师兄南冥子、五师兄图南子、六师兄穷发子、七师兄正气子、八师兄垂云子、九师姐奚然仙子。

    最后便是自己这太华第十徒,扶摇子。

    整个同门倒是清楚了许多。

    不过随后,他又不免疑惑,怎的师叔言隐子不曾收徒?

    却想着其中或有缘故,并未贸然询问。

    道隐子也不提这茬,说着:“你天生聪慧,为师与你说这些话来,你该是猜到缘故了。”

    陈错就道:“这求道一事,老是门中静修,终是失之变化,还是要外出游历的,弟子闭关三年,参悟木行之道,如今已至瓶颈,而且除了胸中五气,还有心中香火,也免不了得去人间走一遭,参悟悲欢喜怒,何况四师兄引我入门,与我有恩义,他因为五行之事失陷,于情于理,我都该走上一遭。”

    “南冥子道基圆满,他如果真个失陷,于你而言,也有凶险,不过他在门中和榜中都寄托了念头,身上还有太华白玉,若真有性命之忧,早就反馈过来了,应该只是被困住,你若是过去,能历练一二,见着凶险,也记得要提前躲避。”

    “弟子谨记。”陈错点头说着。

    道隐子又道:“说到底,牵扯到五行之宝,你总归是要去瞧瞧的,但也无需太过担心,为师也说了,你那五师兄也得了消息,他前几年踏足长生,虽然时日尚短,但也有些手段,关键时刻,也能照看于你。”

    陈错点头称是,暗暗估算了一下,不免意外起来。

    他们太华门下十弟子,人数不多,但踏足长生的,却着实不少,除了名列星罗榜的,余下的晦朔子、芥舟子、泠然仙子、图南子应该都是长生在位,而四师兄也已触摸境界……

    这般景象,也不愧是玉虚八宗、元始传承了!

    “按理说,你新晋出关,该修养些时日,但这寻宝求缘也不好耽搁,加上行走人间,其实也算是一种修养,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为师便不强留你了,”说到这里,他一挥袖,“走之前,挑个山峰做道场去吧。”

    陈错颔首起身,先看了那榜单一眼,见着三妹的名字赫然还在八品,也不觉得失望,就要拜别离去。

    忽然,那榜单微微一震,本在二品之列的两个名字——

    拓跋江和高白,忽然一跃落到一品之列,而后震颤不休。

    道隐子见着,笑道:“这榜单终是外物,既然下山历练,倒是不用太过在意。”

    陈错点头道:“师父说的是,不过我这三年炼化木行,有了一点心得,不如与他们隔空论道吧,以定心念。”

    话落,他念头移动,眼中浮现一点绿光,包裹着念头落到了榜中。

    跟着,他也不去深究关注,拜别师父,飘然而去。

    道隐子扫了星罗榜一眼,面中带笑。

    “这扶摇子,真将榜单当城凝练念头的磨刀石了……”

    榜中,偕同子和高白的念头化身,正施展神通!

    比之三年之前,二人越发从容,不是被八宗杂念挤压神通,而是主动施展,居然高歌猛进!

    这偕同子二人此番也算是背水一战,要赶在另外两人出手前,有所建树,因此并不保留。

    就见那心猿念头被压得节节败退,不由恼怒暴躁,却又无计可施,三年之间,这道念头的极限,已然被他人探查清楚,眼看着两人就要落入圈中盘坐起来,却见陈错那道身影上泛起一点绿光,衍生出念头连绵不绝的意境!

    顿时,那心猿之念圆转变化,生生不息,似有了无穷念力流转,不仅抵住了神通虚影的压迫,半点不退,更是生生挨了小半个时辰,令那偕同子和高白念头疲惫,借着伸手一扫,又将两人扫出圈外。

    “唉!”

    二人功败垂成,不由捶胸顿足,但比起三年前,还是平静了许多。

    显然已经习惯了。

    翌日。

    太华山中,险峻小道。

    一边是陡峭山壁,一边是万仞悬崖,却有两道身影快步前行,如履平地,正是陈错与穷发子。

    “师弟,你好些年没下山了,不如让师兄先带你好生逛逛。”穷发子一边走,一边说着,“不如先去长安城看看,那里乃是周国都城,比起你家建康城,也是不差的。”

    陈错没有应下,反问道:“师兄,长安不急着去,我且问你,四师可是去了蜀地?可有详细地点?”

    穷发子一拍脑袋,道:“若非你问,险些忘了,接着!”话落,他屈指一弹,便有一块白玉飞出,被陈错抓在手中。

    低头一看,见着玉石之上遍布血丝,与自己入门时所得一块差不多,只是并无字句刻印。

    “此乃寻人玉石,其中蕴含四师兄一滴真血,你我一人一块,凝神感悟,能得方位……”穷发子也拿出一块。

    陈错也不啰嗦,当即凝神入内,感悟方向。

    穷发子见着了,也是如法炮制。

    片刻之后,二人各有所得,同时开口。

    穷发子道:“该往南,果然是在蜀地。”

    陈错却说:“该往东,或在齐国。”

    随后二人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这……”

    陈错正要说话,忽然身上一震,有几缕紫气自身上毛孔中渗透出来,凌空凝聚,化作一条巴掌大小的真龙,发出哀鸣,随后迅速消散!

    “嗯?”

    陈错与穷发子都是一愣。

    旋即,陈错忽然心惊肉跳,生出冥冥感应,那心头的一点心火忽而汹涌,蒸腾气血!

    竹居之中,道隐子神色微动,掐指一算,脸色有了几分凝重。

    “南朝皇帝,崩了!”

    随即,他一招手,招来两物。

第一百六十八章 白玉伴道,再临凡尘

    “王朝气运有了波动。”

    陈错定住体内翻腾,随即猜出缘由。

    “若南朝整体有什么风波,师父、师兄该会提醒我才是,况且我亦无心血来潮之类的感应,或许是南朝的皇帝出了什么事……”

    他入道之时,机缘巧合之下融合了一缕九龙神火,有了火行根基,但神火凶猛,乃三重三昧,哪怕只是一缕,亦非寻常肉身能够承受,当时恰好又有南陈的王朝紫气落下,同样被陈错吞纳,他便以王朝紫气抑住了神火。

    紫气动荡,原本被中和的神火自然要闹腾。

    崩!

    一点火光在他的眼中跳跃,居然让穷发子有几分心烦意乱。

    穷发子一惊,随即守住一念,将杂念压下去,一抬头,有些惊疑不定。

    “师弟,你这是……”

    陈错已经闭上了眼睛,默默运转三火神通,以君火定住心神,过了好一会才重新睁开,道:“心火有些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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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了王朝紫气的镇压,哪怕他有心火神通,终不能时刻约束,总有失手之时。

    穷发子也猜到几分缘由,见他安定下来,就道:“不如先去禀报师父,你归家看看……”

    陈错摇头道:“无需如此,若是家中有灾厄,血脉感应之下,我自然清楚,现在该只是族中兴衰,不好随意插手,还是四师兄的事要紧。”

    穷发子也不坚持,就道:“四师兄之事颇多古怪,你我以玉石感应,得了一南一东,该先去哪边?”

    陈错沉吟片刻,就道:“不如兵分两路。”

    穷发子一听,点头道:“也好,你我道基之境,在人间行走,只要不牵扯太深,不会有太多危险,你要往哪边?”

    陈错沉吟了起来。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向东,沿着大河前行!”

    穷发子循声一看,不由一乐:“师弟,这不是你那伴道之友吗?”

    出声的,正是顶着绿色小龟的小白猪。

    陈错打量几眼,见这小猪几年不见,不仅不见憔悴,还圆润了许多。

    “看什么,道隐子那老道亲自找到俺,请俺出马与你同行。”小猪瞅着陈错,表情傲然,“俺本想拒绝,但一想,你毕竟也算是老龙传人,还是要管一管的,听俺的,沿着大河走,吃不了亏!哼唧!”

    “师父请你出来的?”穷发子不住的笑着。

    小猪当即恼怒,道:“你别不信!还就是老道士亲自出面,否则俺还不乐意出山呢!哼哧!”

    “叽叽咕咕!”

    小猪立刻急了,红着脸道:“谁说的!谁敢吃俺!”

    穷发子还是笑呵呵的。

    陈错隐约明白了师父的用意。

    “紫气衰退,神火升腾,再加上木行入肝,催生火盛,一时半会不会安稳下来,长此以往,甚至还要牵扯精力、损伤道行,想要稳固下来,须得再寻平衡。”

    再看小猪,听其言语,他如何还不明白,这新的平衡从何得来?

    水火相济,阴阳相合!

    一念至此,陈错的思路顺畅起来。

    “此番下山,事还真不少啊!”

    一番折腾,陈错将小猪、小龟收入包裹,背在背上,正要拜别穷发子。

    穷发子则道:“为兄想了一下,师弟此去齐国还是得小心点,上年,那齐国的国主才将皇位传给了儿子,这两年齐国从上到下都折腾得紧,透着邪乎,而且这高家的皇帝都是一言难尽,国中妖孽不少,你若只是行走人间还好,那山林水涧最好不要深入……”

    “传位给儿子?可是有什么变故?”

    陈错前世对北齐了解有限,却也听人提过,说那高家一家子都是人才,很有精神病,莫非这个传位,是如宣武门之变一样,乃儿子强行上位?

    哪料,穷发子却道:“小皇帝还是个半大孩子,我听好友提过,好像原来的皇帝突发奇想,一时想要当个太上皇帝,还有的说,是原来的皇帝觉得当皇帝不好玩耍,因此传了位,自此潇洒自在。”

    “……”

    拜别穷发子后,陈错放开了奔走,虽未施展神通,还是有几分缩地成寸的意思,很快就抵达了大河边上。

    随后,他沿着大河前行,不时拿出白玉感应,但既不见白玉再有反应,也不见小猪有什么异样。

    待走了一日夜后,陈错终于问起,此行是否与庙龙王的考验有关。

    “自然是有关系的,但你也莫问俺地方,那东西又不是俺藏起来的。”小猪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陈错也不着恼,只是问:“那何故要我沿着大河前行?”

    “该是就在这大河的某一处,或者某处支流,只有接近地方,俺才能有所感应。”

    听得此言,陈错点点头,不再多问。

    复前行,约莫三十里后,陈错神色微变,那怀中白玉忽的震颤,他拿出来,凝神感悟,得了一个方位。

    “此处离着官道也不远,循着方向找过去,说不定要入了哪家村镇。”

    “正好,俺也饿了。”小猪用蹄子抚了抚肚皮,“这两年整日吃山果,也有些腻味了,正好换换口味,吃些凡俗饭菜,吞点人心香火。对了,你这小子三年修行,越发出尘了,得赶紧找个凡人聚集的地方,接接地气,哼唧!”

    “猪兄所言甚是。”

    说着,陈错认准了方向,直入山林,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没有多久,忽然听着前方吵闹,有火光隐隐透出。

    陈错灵识一扫,又察觉到白玉微颤。

    “倒是巧了,还未抵达官道,半途先就遇上了。”

    “世子,这人留不得!”

    官道一侧,密林丛中,一片火红。

    一群兵卒拿着火把,将一大片密林映得通红、明亮。

    群兵中间,躺着一个中年壮汉,他虽然衣衫破损、蓬头垢面,但依旧能看出是个相貌堂堂的汉子。

    当下,这汉子面色苍白,正被一名妙龄女子搀扶着缓缓起身。

    边上,有一个浓眉青年护在一旁,满脸戒备之色。

    这群兵卒领头的,是个身着甲胄的将领,留着浓须,大腹便便,带着谄媚笑容,与身旁的华服男子说着话:“世子,祖正照的来历你是知道的,又这般妖言惑众,留着必是个祸患!”

    那个浓眉青年当即何喝道:“祖坚!祖世叔是你的亲父!咱们可是堂堂正正的汉儿,你家祖上更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真的甘心认贼作父,去做那鲜卑夷人不成?”

    “住口!”华服男子脸色一变,“我高氏也是汉家后裔,哪是鲜卑种了?你刘难依附的周国,才是真正的夷狄之种!”

    “我……”那浓眉青年张口欲言。

    “咳咳……”躺在地上的男子咳嗽两声,冷笑道:“北齐高氏所作所为、所行所倡,哪还有一丝汉家气象?说是夷狄之种,半点都不过分!”

    他显是受了不轻的伤势,中气不足,说了几句之后就猛地喘了几口气,才又朝浓眉青年道:“贤侄,不用管我了,这逆子认贼作父,无家国大义,子不教父之过,死在他的手上,是我咎由自取,却不能连累了你,你和钱姑娘速速离去。”

    “谁都走不了!”华服青年一挥手,“都给我拿下了!”

    “世子,该就地格杀!”大腹将领凑上前去,劝道:“万一走漏了风声……”话说到一半,他神色一变,冲一侧丛林,厉声喝道:“谁在那?!”

    这一声说出,当即人人变色,都朝那里看了过去。

    就见陈错不慌不忙的走出来,笑道:“不想看了一出家国恩怨,不过我来此处,只是为了问一点事。”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可闻其名?

    “你是什么人!”

    面对突然出现陈错,在场的人都是满脸警惕,那个大腹将领,更是用与身材不相称的速度,一跃落到陈错跟前,目光微动。

    就有两个兵卒直接出手!

    看得出来,这两人是要试探。

    但陈错没有半点逗弄的心思,念头一动,两个兵卒被压倒在地,深陷泥土之中!

    大腹将领脸色一变,道:“你是来救祖正照的?”却没有贸然动手。

    他刚才亲眼见着陈错手脚不动,就将试探的兵卒击倒,手段诡异,哪里会掉以轻心?

    “贤侄,此人说不定是咱们的转机!”倒是躺在地上的那个汉子,见着陈错之后,眼中一亮,低声说着。

    旁边的妙龄女子也小声道:“他自林中而来,但一点风尘痕迹都没有,见着兵卒聚集,却丝毫不惧,神色从容,肯定有所依仗的。”

    那浓眉青年刘难一听,投注目光,终于看出一点端倪。

    陈错身上那件宽大的道袍一尘不染,长发被随意的扎了起来,颇有几分名士风采——若不是他还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的话。

    他游目四望,很快,目光落到了那浓眉青年的身上。

    怀中白玉的异状,正是指向此人。

    “你最近,可曾见过一位少年道人?”

    他那位四师兄南冥子,因功法之故,不仅厚积薄发,而且成长缓慢,虽已是几十岁的人了,但依旧面如少年。

    “少年道人?”那浓眉青年下意识的回忆起来,随后摇了摇头。

    他身边的妙龄少女却是神色微动,拉了一下青年的衣角,道:“好像有点印象。”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时候,那华服男子走了过来,表情平静,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听你的意思,只是来寻人的?我看你也有些本事,今日的事,先不与你计较,只是请你随我回去,过些时候再放你离去。”

    “哦?”陈错看了过去,“这般霸道?便因为你是齐国的宗室?”

    那大腹将领这时凑上来,眼中露出一点精芒,道:“想来你也看出来了,咱们家世子乃是大齐贵人,此番过来是追捕逃犯的,这几个都是朝廷要犯,每一个都是诛九族的重罪,你和他们牵扯到了一起,是分辨不清楚的,识相的,还是不要掺和了,速速退去!”

    那华服男子一听,面露不快。

    他才说要让人跟自己回去,就是怕走漏了消息,没想到自己这个属下,竟然擅作主张,要把人放走?

    一念至此,这华服男子冷声道:“谁知道此人偷听到了什么,万一他出去胡言乱语,田博德……”

    “世子,这人有古怪!”那将领田博德退后两步,小声说着。

    “我不管,此事关系到我的名望,更关系到父王清誉,我高整信绝不能放任消息传出去!”那华服男子面如寒霜,不理田博德的劝阻,下令道:“左右,将此人也给我拿下!”

    那躺在地上的汉子祖正照忽然斥责道:“畜生!你是什么高整信,你是祖坚!数典忘祖,认贼作父!”

    华服男子高整信脸色难看,道:“给我将这老东西的嘴堵上!”

    随着两道命令传出,众兵卒纷纷行动起来,其中一大半朝着陈错冲了过去,前进之间明显有着行伍章法,那言行举止间更是悍不畏死!

    死士!

    “我可没时间和你们在这里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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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错摇摇头,他听得此事牵扯北齐宗室,本就不想掺和,毕竟此次下山事情不少,哪一个都耽误不得,奈何他不招惹,对方却不愿意罢休。

    毕竟,听这意思,这个高整信的身世颇有玄机,乃是其人七寸,不愿意有任何疏忽。

    念头落下,陈错衣袖一甩,无形涟漪四散,那世子也好、大腹将领也罢,连同一众兵卒尽数神情恍惚,愣在原地。

    跟着他眼中闪过火光,君火震颤,落入众人心头,让他们一个个脸色大变,面露混乱!

    最后,陈错一把抓出,将一缕缕意念和记忆自这群人的心中抽出。

    这些人就像是失了魂般“扑通扑通”的接连倒地,不省人事了。

    前后,不过几息时间,本来闹哄哄的场面,就为之一静!

    陈错再一挥手,那一根根落地的火把接连熄灭,其中火焰都被陈错吸摄过来,落在手中,一捏而碎,化作星星点点,消散无形。

    “林火无情,慎防有责。”

    做完这些,陈错这才朝那三人看去,入目的正是三张惊骇面容。

    “这是仙家手段!”妙龄女子最先回过神来,眼中一亮,就拉着浓眉青年上前,拱手道:“多谢恩公出手相救!吾等没齿难忘!”

    陈错双手笼袖,看着三人,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随我来吧。”话落,转身前行,背后包裹鼓鼓囊囊。

    身后三人见之,相互对视了一眼。

    那青年刘难将祖正照扶起来,小心询问对策。

    祖正照道:“这位,该是和前几日咱们见过的那位道长一般,都是神仙中人,我这逆子何等嚣张,手下死士皆是好手,放到江湖上,都能独当一面,却不是此人一合之将,吾等如何能拒绝?且跟过去看看,再随机应变吧。”

    那女子却道:“刘哥哥,祖大叔,也无需担忧,说不定还是机缘呢,总好过被认贼作父的小贼抓回去吧?”

    刘难一听,却有些犹豫,问道:“世叔,要不要将……”

    “不用了,”祖正照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那倒地昏迷的华服男子一眼,叹了口气,道:“这逆子固然该杀,但他现在倒地牵扯齐国赵王,若不是心甘情愿的随咱们走,强掳反而后患无穷,何况咱们也不知那位的心思……”

    这般说着,一行三人终于跟了上去。

    “头好疼……”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高整信呻吟着缓缓醒来,揉了揉脑袋,看着满地兵卒,脸色大变。

    正好这时候,田博德也醒了过来。

    “田博德!”高整信赶紧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世子……”田博德见着眼前情景,当即吓了一跳,赶紧起身,但回忆了好一会,越想越是迷糊,居然不知原因,更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此处,“我记得属下得了祖正照的行踪,正想着禀报给您,然后领人追捕,怎的……”

    “你居然也只记得这些吗?”高整信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我也是记得你禀报了那老不死的消息,正要亲自追捕,为何会在此处,对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高整信一看天色,眼露惊恐。

    “深夜了……”

    随后,众多兵卒一个接着一个的醒来,纷纷表现出了记忆偏差,高整信和田博德越发惴惴不安。

    “莫非是撞邪了?”

    高整信深吸一口气,回想起一些事来:“眼前的情况,和年前那邪祟出现时相似!”

    田博德面露惊慌,猜测到:“难道那祖正照和妖邪搅到一起了?所以此番追捕,才会……”

    “怎么会!那老东西自忖正气,会与邪祟联手?”高整信惊疑不定,最后一咬牙,“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那老东西离去!只是这邪祟……”

    “属下倒是有个想法,或许能搞清楚,是否邪物作祟,若真有邪祟,更能诛灭!”田博德凑近两步,低语起来,“若能请动一人,则一切迎刃而解!”说着,他的眼中流露出敬畏与憧憬之色。

    高整信忙问:“谁?”

    “世子是否听过青锋仙之名?”

第一百七十章 三三不止,九九方歇

    “青锋仙?”

    听着这个名字,陈错眯起了眼睛。

    对面盘坐着的祖正照点点头,道:“恩公问我等是否见过道人,某家思来想去,觉得能被恩公这等人物提起的,定然不会是寻常之人,唯有那位青锋仙,可堪入恩公之目。”

    提到这个名字时,他下意识的露出了敬畏之色。

    这时,外面有一阵浪头涌来,几人乘坐的船只摇晃起来——离了林中,陈错为方便小猪感应至宝,干脆领着三人乘舟而行。

    “那青锋仙,是什么样子?”

    尽管觉得对方描绘之人应该不是四师兄,但陈错还是得先确认一下,另外,他对那位青锋仙,倒也有几分好奇。

    “吾等也是机缘巧合,才能遇到这位真修,当时正是我那世侄遭难,唉,不说也罢,还是说回青锋仙,他在江北有好大名声,曾一剑击破五名江洋大盗,听说那五人都非常人,个个岁数过百,有过仙缘,寻常人物连近身都难……”

    祖正照介绍起来,言语中压抑着激动,显是对那青锋仙很是敬仰,乃至崇拜。

    但陈错听了几句后,却意识到,这祖正照所知,大部分也是道听途说,说来说去,不脱江湖之技。

    陈错首要目的还是寻得南冥子,何况那白玉所指的并非祖正照,而是那浓眉青年刘难,于是抽了个间隙,他就对刘难招了招手。

    “恩公叫我?”刘难挪动过来,面露警惕之色。

    祖正照默默摇头,点醒他道:“恩公是世外之人,救下吾等凡俗,但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都该尽心尽力!”

    刘难挠了挠头,点头称是。

    陈错出这青年颇有几分木讷,若是仔细盘问,也难有准确结果,索性凝聚一道念头,勾勒出南冥子的模样,传入刘难心中。

    刘难先是吓了一跳,但想到陈错的手段,又镇定下来。

    陈错遂问:“你可曾见过此人?”

    “像是见过,但……”刘难面露迷茫,“又似乎未曾见过。”说完,他也觉得说了废话,很是不好意思。

    陈错哑然失笑,随后道:“既然如此,只好我亲自探查了。”

    刘难一听,正想问一句要如何探查,但话未出口,就感到心神疲惫,倦意袭来,被江风一吹,那身子一晃,仰头便倒,不消片刻,发出如雷鼾声。

    面对这一幕,祖正照和钱媛只是微微惊讶,便明白过来,看向陈错,跟着就见这位高深莫测的恩公,眼中隐隐有晶莹光辉。

    二人不由越发敬畏起来。

    过了好一会,陈错收回念头,眉头皱起。

    “南冥子师兄,居然在半个月前,于梦中传他武道功法?这是何意?想要收为传人?”

    疑惑之中,他再次打量刘难,目光如炬。

    刘难其实资质一般,心思念头倒是纯净,但头部该是受过重创,所以有几分愚钝,并非是理想的修仙种子,可若是学武,成就该不小。

    “可四师兄与门中失了联系,为何要在梦中,给此人传功?有这个功夫,不如求助于同门。而且这事发生在半个月前,之后再无动静,梦中迷离,以至于刘难几乎忘却。”

    这般想着,他又取出白玉。

    但白玉已无反应。

    线索似乎是断了。

    再次收好白玉,陈错觉得该思考一下,自己的思路是不是有了偏差。

    忽然,他回忆起高整信提过的一句话,就问祖正照:“刘难与周国有什么关联?”

    他记得高整信曾说过,刘难依附于北周。

    祖正照猜到了陈错心思,就解释道:“我这世侄身世坎坷,本事南朝出身,但幼年时流落周国,机缘巧合之下被唐国公府收留,得了重用,但并非依附。”

    “唐国公?”

    陈错眼皮子一跳。

    心里的一根线隐隐串了起来。

    哪怕他再是对历史只知一鳞半爪,也知道这南北朝之后,经历短暂隋朝,正是唐朝的大一统时代!

    而那李唐王朝的祖上,好像就是北周的唐国公一系。

    “不仅如此,四师兄的俗家姓名为李於,亦是唐国公府出身!是否因此,他才传功刘难?又或者,是受到制约,只能循着联系,找到刘难,想借此留下什么信息?”

    陈错正想着,却钱媛说道:“我刘哥哥也不是毫无底蕴的,祖上也有豪杰,乃是晋时名臣,一曲胡笳救孤城的刘并州!”

    “一曲胡笳救孤城?”陈错历史知识有限,对这个典故并不熟悉,但他听得出来,刘难祖上也是有些来历的。

    “如此看来,这刘难本人或许也值得探究一二。”

    一念至此,陈错干脆说道:“你们最近几日,有什么地方要去?”

    祖正照等人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钱媛欲言又止。

    祖正照踌躇片刻,试探性的道:“恩公救我等出水火,我等自是感激不尽,只是墨家那逆子爱惜羽毛,不愿有风言风语流出,因而对某家穷追不舍,若我等留在恩公身边,恐有牵扯。”

    “若是有人追踪,提前避开便是,实在避不开的,我也不惧。”

    无论考虑出身来历,还是关于下山目的,陈错都不想和齐国宗室牵扯一起,但既是南冥子之事的线索,总要探究清楚,这时就不能优柔寡断了。

    况且,他也不打算诓骗隐瞒,索性说开了:“也不瞒你们,我此行是为了寻人,和刘难似有牵扯,作为交换,我当护尔等安全,事后你们是去周国,又或南下陈国,我都可以相助一二,若是不愿,我不会强求,只是要留下他的一点东西。”他指了指刘难。

    随即,陈错见那钱媛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心中一动,就问:“钱姑娘莫非知道什么?”

    钱媛先道:“恩公要寻的那人,小女子其实不知,先前故意言语,是想借恩公之助脱困。”

    陈错点点头,这个他早就看出来了。

    但跟着就听这女子道:“但若说我刘哥哥和恩公所寻之人有牵扯,倒是有可能的,因我家哥哥命数古怪,曾得一蜀中算命人批命,说是‘命中多难,三三不止,九九方歇,但大难不死,该能成祥’,所以刘哥哥自幼受着诸多苦楚,吸引了不少离奇之事,想来恩公所寻之人,也是他命中一难!”

    “还有这般说法!”

    陈错是真的来了兴致,他未曾修过观命之法,刚才以目探查,只见刘难资质,看不见命数,可听着钱媛“三三九九”之说,不由想起了著名的“九九八十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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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这刘难,正好就名一个“难”字!

    只是他正要提问,忽然心有所感,抬头一看夜空,见得一轮明月悬挂,一点碧绿落下,被他拿住。

    “这是谁家门人,他要冲击一品,居然还定下仪式,让我的意念加持过去!不过,倒是一次难得的参悟机会,反正乘船无事……”

    一念至此,陈错摇头失笑,对面前几人道:“你等且坐,我有一事,需冥想片刻。”话落,从怀中取出一个葫芦,定下禁制术法,随后低头垂目。

    祖正照和钱媛对视一眼,哪敢多问。

    倒是刘难翻了个身,酣睡正香。

    忽然,外面的船夫道:“好叫几位客观知晓,将入河湾,多暗流、激流,要颠簸了。”

    “知道了。”

    船外,深水之中,却有一团黑影缓缓上浮,有金光不时在其中闪过……

第一百七十一章 鱼藏符篆,人求长生

    “嗯?”

    船舱角落,一个包裹忽然扭动了一下,随后露出了一个有些惊疑的猪头!

    那小猪四处打量着,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它这一露头,就被船舱里的其他人看到了。

    那钱媛蹙眉道:“见恩公手段,当也是仙门中人,纵然不如那青锋仙,也是潇洒出尘的人物,我本就疑惑,他为何要背着一个包裹,现在一看,里面居然是一头小猪?更是疑惑了!”

    这时,小猪或许是不习惯船上的环境,一个颠簸之下,猪失前蹄,趴倒在船板上,随后一个小乌龟便咕噜噜的滚了出来,看得钱媛一瞪眼。

    祖正照本也心存疑虑,看着小龟后,却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该是恩公的预备口粮,我估摸着,仙门之人当是追求食材新鲜,所以就把活得带在身边。”

    “原来如此。”钱媛还是觉得古怪,但一想自己这般凡人,哪里测度修士心思,便说服了自己。

    倒是小猪听得此言,气得七窍生烟,若不是小龟伸脚拦着,“叽叽咕咕”的劝阻了几句,怕是当场就要口吐芬芳。

    饶是如此,它哼哼唧唧了好一会,才钻回了袋子,恼怒之下,都忘了为何要探头出来了。

    “就在那艘船的下面,好像要袭击船上的人,三师姐,要出手吗?”

    河岸边上的草丛中,正有两道身影潜伏,她们观察着河面,目光锁定在陈错所乘的那艘船上,但目标却在船下。

    说话的,是个身着青衣的姑娘,她的一双眼眸闪烁光泽,倒影河面景象。

    “不急,咱们跟了半个月,但这头鲤鱼精一直谨慎,忽然这般显露身形,该是有缘由的,或许和这艘船有关,再看看,出手的时候才能奠定局面。”

    被称为三师姐的,是个披着黑色霞衣的女子,正是崆峒派的三师姐,灵崖。

    青衣姑娘欲言又止。

    灵崖见着她的模样,就道:“灵梅,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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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梅犹豫了一下,才道:“鲤鱼精本身的道行稀疏平常,可毕竟得了块神灵符篆的碎片,已是这三十里河道之主,占据地利,与半神半妖对决,与我等实在不利,他现在还未真个出手,咱们还能救下船上的人,晚了,就要费一番功夫了。”

    灵崖轻笑一声,道:“我自有主张,此次不光要救人,还得拿到那块碎片!”

    灵梅叹了口气,知道师姐这几年心有不平,才会这般逞强,想要一鸣惊人,只是那鲤鱼精肆虐多年,知道的人不少,却不见有人能成事,已然说明问题。

    想着想着,灵梅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提议道:“不如从长计议,或集结人手……”

    “这河东地界,眼下就你我两个门人,如何集结人手?”

    “听说昆仑宗的典云子在山东诸州出没,他这两年名望不小,还是转世仙人,星罗榜上名列二品,若得他相助,定然万无一失!”

    “名列二品,不还是未至一品吗?”灵崖话中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况且,让昆仑高徒出手,如何致谢?他出手拿下了这妖精,符篆碎片能轮得到咱们?”

    她见师妹还要再说,摇摇头,正要再说,忽的心中一动,看向水中。

    “收心、凝神,那妖精有动静了!”

    话音落下,本就湍流的河面上,忽然冒出了汩汩水花。

    与此同时。

    星罗榜内。

    “扶摇子师弟,有礼了。”

    焦同子的意念化身缓缓起身,神色栩栩如生,与周围一道道裹名之念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不过,表现出特殊的不只他一人,还有坐在他边上的那个——

    这也是一道意念化身,披头散发,神色惬意,目光在焦同子的意念化身上扫过,就朝着圈子里的陈错化身看了过去。

    陈错的化身已经睁开了眼睛,起身行礼道:“见过两位师兄,不知如何称呼?”

    “果然!”披散头发的男子眼中一亮,“此处的这道化身,必是你斩落的一道意念!躁而不定,该是心暴躁和混乱之念,如此才能解释得通,之前三年,你的意志未曾加持,为何此念化身还能这般灵动!”

    说完,他打了个稽首,道:“是了,我还未报名,昆仑宗稻业子,痴长你几十岁,便厚颜叫你一声师弟了。”他指了指身旁的焦同子,“此人是终南山的焦同子。”

    一番介绍过后,稻业子又对焦同子道:“这打赌是我赢了,你那炉丹过几年我亲自去取!”

    “就等你来!”焦同子微微一笑,神色如常,目光回到陈错身上,“师弟,我今日以定神之祭,请你过来,就是为了有个了结。”

    “愿闻其详。”

    却是稻业子当先开口,他道:“我与焦同子卡在道基最后一步上,过去倒也没什么,但现在多了个星罗榜,上面有个一品评定,按理说,我与他该身在其中,奈何出了师弟这般人物,他留下一点心结,若是强行踏足长生,心灵上不免留下瑕疵,那长生本就是性命合一,本命打磨好了,心性上若有缺陷,日后就是隐患,他才会这般纠结,怎么都要站回一品。”

    说到此处,便不复多言,但其中意思已十分明白。

    焦同子叹息道:“正是这个理,不过……”他看了稻业子一眼,“你稻业子也有心结?”

    “我若说根本没放在心上,必然是假话,在榜上输给扶摇子师弟,多少是不服的,但此事对我也有助益,”稻业子说着,露出笑容,“兴许,再过些时候,我便能战胜师弟,重归一品,即便是不敌,也有收获。”

    焦同子就道:“那你今日何必应邀而至?”

    “你与扶摇子师弟都是一时人杰,以念交战,如何能错过?”稻业子笑了起来,毫不遮掩心思,“若在外界,修士斗法既看道行底蕴,也看法宝道术,但此处只看念头强弱!正好一观龙争虎斗!”

    焦同子还是叹息,又道:“稻业子师兄逍遥自得,着实令人佩服,只是我此番必是要纾解心结、好求个长生的,今日来此,也非玩闹……”

    稻业子摇摇头,道:“我如何是玩闹?今斩了一缕执念于此,便是收拢自我意念,不复关注此榜,这一缕意念化身也要执着于冲击一品,但还是比不上扶摇子得天独厚,能得八宗杂念之助,今天不好与师弟车轮战,日后却要时时请教!”

    焦同子一听,不复多言,对陈错道:“那今日,还请师弟不吝赐教。”

    话说完,他一点额间红点,当即神情大变,先前还是风度翩翩,转眼却是神情冷漠,目无余子,宛如换了个人一般!

    顿时,一股泰山临身的重压袭来,陈错也不啰嗦,就道:“自当全力以赴。”

第一百七十二章 方逞一时威

    太上忘情,万物混元。

    焦同子的一缕意念化身,仿佛化身天地,充斥榜内,挟着排江倒海之势,朝陈错压过来!

    “不愧是仙门高宗,底蕴深厚,不管是之前的高白,还是这焦同子都是手段精妙,即使一开始受困于八宗之念,如今却已化为己用!”

    陈错闭关三年,并未时时关注星罗榜的变化,但意与榜中之念相合,几年遭遇便了然于胸,更看出这焦同子一出手,就借了八宗杂念之势,以太上无情之境界催动杂念攻伐!

    他也不含糊,以心猿驱动八宗杂念,予以迎击!

    霎时间,八宗之念显化斑斓光彩,在二人间碰撞火花!

    紧跟着,陈错感到一股冷漠而坚定的意念,正一点一点压迫过来!

    那意念浑圆如石,驾驭杂念而不被侵染,有滂沱之势,像是高山倒向海中,缓缓朝着压来。

    稻业子冷眼旁观,见着甫一交手,焦同子就大占上风,却不觉意外。

    “焦同子颇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意思,倒因此心念坚定了!榜中交战,神通虚影也好、八宗杂念也罢,都是念头驾驭。三年前,我被扫落一品,看出扶摇子是斩落一念,那念如生灵,坐镇榜中,能驾驭八宗杂念,若不能坚定道心,就该学他一般,也斩一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焦同子走的却是坚固道心之路,以不动之念,压迫杂念,直指本质!”

    转念之间,焦同子身影凌空落下,任凭杂念擦身而过,佁然不动,直落光圈之内!

    不过,陈错是意念化身尽管落入下风,却生生不息,内里念头仿佛无穷无尽,也看得稻业子啧啧称奇。

    “扶摇子意念连绵,哪怕是被八宗杂念消耗、被焦同子的道心磨损,也能迅速恢复,这般来看该是个持久战!”

    话音落下,他见陈错神色微变,身形模糊了一下。

    “嗯?扶摇子似被外界之事干扰了!”

    一念至此,他才忽然想道:“焦同子只顾着将扶摇子之念请入榜中,却不问这位太华山的师弟正在什么地方。如今莫非在现世中遇险了?若是如此,焦同子可是大占便宜,有几分胜之不武了。”

    他正摇头,却听陈错道:“本想与师兄好生切磋,奈何忽有变故,只好得罪了。”

    话落,陈错深吸一口气,眼中刺出两道火光!

    那火一出,就点燃了斑斓杂念,将那八宗杂念所化斑斓光影点燃,化作汹涌火焰!

    那火焰有顺着联系,朝着周边蔓延,竟将陈错与焦同子一同吞没!

    滋滋滋……

    焦同子道心坚若磐石,但念头却有极限,加上周围满是杂念,有如干柴烈火,火势不绝,转眼被烧得近乎殆尽,只剩薄薄一层裹名之念,重新落回二品之列。

    稻业子惊道:“好家伙,什么火?若非星罗榜的护持,连这最后一层裹名念头都要灼烧殆尽,那样就不是落回二品了,怕是要被除名了!”

    “取巧而胜,胜之不武。”陈错叹息一声,他自领悟了生生不息之念,这道榜中的意念就连绵不绝,又是自家的君火神通,因而安然无恙,冲着稻业子拱拱手,就重落圈中,跟着本念离去。

    “神通术法,如何说是取巧?”

    看着身边那道暗淡身影,稻业子摇摇头,念离星罗。

    “此番虽让我窥得扶摇子一点根底,但他这念火之术如此凶猛,和八宗杂念相得益彰,若无应对之法,就算是我,想要重回一品也难,莫非这星罗榜之争,要就此落下帷幕?可惜了,那焦同子的一点心结怕是难解了……”

    榜中之争,榜外名颤。

    但最后尘埃落定,一切如故,众人见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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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南秘境,焦同子坐于静室,怔怔不语,气息渐渐衰颓。

    河面之上,突然风云变色,波涛汹涌!

    船如孤叶,左摇右摆,船上人东倒西歪。

    船夫奋力操控,想让船靠岸,但水面上巨浪连绵,一个漩涡连着一个漩涡,他纵然拼尽全力,亦难掌方向,眼睁睁的看着自家船只被一个个漩涡牵引着打转、摇晃!

    倾覆之灾,有如在侧!

    “船家!靠岸!靠岸!”

    祖正照抓着船舱一侧,探头出来叫喊,巨浪一大,水花落下,身上湿了大半。

    “撑不住!你等抓好东西!”船夫扯着嗓子回应,声音打颤,“无风起浪,许是怒了河神!你等莫非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什么!?”

    祖正照一愣,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在大梦初醒的刘难身上扫过,露出苦笑,跟着心头警兆陡生!

    庞大黑影笼罩船身!

    他转头一看,长大了嘴巴。

    岸上,灵梅远远看着,急道:“师姐,那鲤鱼精露面了!好大的威势,那船上的人怕是危险了……”

    灵崖瞬息权衡,当机立断道:“那妖精一直隐匿不出,现在显露身形,指不定是船上有什么玄机,机会难得,正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杀他个猝不及防!”话落,她瞅准时机,一挥手,头上银白发簪飞出,快如闪电。

    “只要被我这双眼睛看到了,便躲不过定魂簪!”

    话落,那发簪已然贯穿船前那道庞大黑影,就听一声惨叫,整个河面沸腾起来,那黑影一转身,遁入水中!

    “他魂魄被定了,一身神通,都难以施展!万万不可浪费这个机会!快追!”

    话落,灵崖腾空而起,已然冲杀出去!

    “师姐,何不再用法器遥遥攻伐!?”灵梅一跺脚,但心中担忧,还是跟了上去!

    “若让此妖遁入水中,便难寻了!”

    灵崖回了一句,可人刚到河上,前面就有道铺天盖地的巨浪升起,挡住二人去路!

    二人一惊,随后各施剑法、道诀,却发现那巨浪柔不受力,攻击不仅不见效果,反而催得浪头节节攀升,宛如一张巨口,朝两人扑来!

    灵崖脸色大变,道:“不好!妖精或许早就发现你我,速退!”

    忽然,一个阴冷之声传来。

    “走得了么?仙门小辈,也敢算计本座!都留下给本座做压寨夫人吧!”

    巨浪中,一道黑影破水而出,竟是个威风凛凛的大汉,嘴上两根长须,头戴武冠,身穿锁子甲,手执长戟,踩着水流,浑身漆黑。

    他头后有一道金光,隐隐能看出模糊字符。

    “妖精!”

    灵梅脸色大变,就要后退,却忽的发现身后也被巨浪围住,她这一退,直接撞入浪中,转眼就被吞没,没了踪影。

    “灵梅!”

    灵崖脸色苍白,但还未慌乱,强自镇定,手捏印诀,就是一道精芒刺出。

    那大汉哈哈一笑,眼中金光一闪,河水深处一道道纹路浮现,构成大阵,绽放雄浑光辉,堂堂正正,定住一方!

    瞬间,灵崖连同她的神通术法都被当空凝固!

    “本座放着到嘴的灵童肉不吃,就是要诱你等到这河面上,好一一擒拿,你等小辈,不懂神灵权柄之威,不知天高地厚……”

    灵崖眼眸震颤,奋力挣扎,却挣脱不得,终于露出了恐惧之意,偏偏连话都说出,记得眼眸乱颤。

    “莫慌,本座不会立刻便吞了你等,如此细品嫩肉的,又是仙门修士,正好拿来做鼎炉……”

    说着,他伸出带蹼大手,要捏住灵崖的白皙小脸。

    “嗯?”

    就在此时,灵光一闪,有七星慧剑落下!

    “雕虫小技!”大汉嘴角带笑,抬手一指,就定住慧剑光辉,“没想到,船上还藏着一个……”

    灵崖一怔,旋即升起一缕希冀之色。

    “莫急,抓来做个下酒菜!”大汉嘿嘿一声,转身挥动长戟,顿时一道道巨浪朝着那座浮船扑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便把头来献

    灵崖看着那浪头汹涌澎湃,更夹杂着点点金光,就要将那艘船吞没,便又提起心来!

    大汉笑道:“只要是在这河上,任凭你来多少,都是白费功夫!”

    灵崖心中清楚,这鲤鱼精修为一般,莫说他人,就是自己,只要能近其身,一样有机会打杀,奈何此妖掌了神灵权柄,能号令河段,引动神禁……

    她正想着,那艘船中有黑白两光涌出,扫过四周巨浪。

    顿时,那一道道巨浪竟是纷纷调转方向,有的快速后退,有的相互碰撞,大半化作水点,散落开来!

    那鲤鱼精神情微变。

    “有点本事!本座倒要看看,你能有几分手段!”

    话音落下,河面上狂风骤起,将翻腾的河水一卷,漫天飞舞,宛如狂风暴雨,每一道水滴中,都隐隐透射出一点金光,随后奇重无比!

    那艘船瞬间千疮百孔,若非一层淡淡光辉笼罩,已然破碎!

    忽然!

    风雨中,一道赤光从船中激射而出,直指鲤鱼精!

    鲤鱼精冷冷一笑,伸手一抓,金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像一根根丝线,捆住了那道赤光!

    赤光迟滞,愈来愈慢,还未触及鲤鱼精,就被定在半空,被他抓着,一捏!

    咔嚓!

    红光四散,消散无踪。

    看得灵崖目光暗淡。

    “神通倒是古怪,留不得……”鲤鱼精挥了挥手,感到手掌上火辣辣一片,于是眼中金光一闪,河道当即翻腾,一道道光辉从水中冲出,如刀如剑,绞杀那船……

    砰!

    倏的,被定在半空的七星慧剑骤然炸裂,涌出一道道森罗之念!

    那念头灵动无比,更有连绵不绝之意境,交缠间化作一道道锁链,瞬间缠绕周围,将那鲤鱼精笼罩其中,宛如大茧,无数意念景象喷涌而出——

    油炸、水煮、酸菜、藤椒、红烧……

    千百烹饪,鱼宴丰盛!

    鲤鱼精的脸色瞬间铁青,脑子却是被无穷无尽的杂念充斥,一时之间头昏脑涨,眼眸中倒映一点火光。

    忽然,他的心头一道模糊身影浮现,金光一闪,清醒过来!

    “不好!”

    便是清醒过来,却还是中了招,鲤鱼精的眼中火光内缩,浑身惧震!

    民火燃身!

    他当即感到浑身燥热,张口喷出一口黑血,脑子一晕,浑身各处的精气开始衰败,处处皆有疲惫、倦怠之感,连念头都迟钝起来。

    对面,陈错分开风雨,踏浪而行,转瞬即至!

    “此人……”

    鲤鱼精见状,奋力运转念头,心头的一道模糊人影,骤然大放光芒!

    霎时间,河水翻腾,河底处处显露大阵!

    陈错的身影也凝固在中途!

    却有一点星光从他袖中飞出!

    那星光凌空一转!

    顿时,那鲤鱼精赫然发现,自己居然也被定主了!

    他当即看着那点星光,心中念头翻滚。

    瞬息之间,陈错浑身一震,雷光电蛇蜂拥而出,手脚不动,那雷霆凝聚成一头凶兽轮廓,扑了出去!

    冥冥之中,恐怖威压落下!

    近在咫尺,那鲤鱼精根本躲避不开,直接就被雷霆笼罩!

    虽有一道道金光汇聚过来,化作护罩,但那密集的雷光,四散的森罗杂念,还是令他背脊发凉,心神颤抖。

    “莫非是大妖前来?”

    陈错看出这妖精心神起伏,正是惊疑难定之时,便催动心中道人捏出印诀,人念金书翻开,自秘境人间领悟的香火“绝”念飞了出来!

    威压、杂念、雷霆之威,早已扰乱了鲤鱼精的心境,便让一点“绝”念渗入心中,立刻让鲤鱼精警兆大生,他惊骇发现,自身与河道之间的联系有瞬间的断裂!

    只有一瞬。

    但就分出了胜负、生死。

    三色光芒闪过,一颗头颅飞起!

    “怎么……”

    鲤鱼精的头颅凌空旋转,须子甩出一串串水滴。

    他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解之色,随即回过神来,面露惊恐、愤怒与不甘。

    “神篆敕令!护我魂魄!”

    一话既出,鲤鱼精头后的那团光辉一晃,摄了此妖魂魄,包裹起来,破开层层森罗之念,落入河水之中,转眼冲进了深处!

    “不好,那鱼妖仗着神灵权柄,要逃!”

    灵崖赶紧出声!

    眼前的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电光火石一般,先前还凶威滔天的半神鱼妖,就已经身首异处,不过,看着那一团精光,她还是回过神来,出言提醒!

    “此妖得了一点神灵权柄,乃是此处河主,若是擒拿不住,就得速速离去……”

    “他走不了!”

    陈错大袖一甩,说了个“收”字,他那袖中狂风一卷,竟将逃入水中的那道金光生生扯了回来,没入袖中,不见了踪影!

    砰!

    鲤鱼精的无头尸体跌落水中,在飞溅的水花中,化作一人高的无头鱼身,鳞片四散,鲜血流淌,染红了一片。

    呼啦啦!

    汹涌狂暴的巨浪接连落下,河面的旋涡也逐渐消弭。

    狂风停歇,雷电消弭。

    陈错踩水前行,抬手将悬于半空的星光摘下,跟着又凌空一抓,把一人从水中摄出,揽在手上,正是被巨浪吞没的灵梅,跟着就到了灵崖跟前,问她情况。

    “多谢公子相救,我无碍。”

    灵崖稍微定下心神,心思复杂,目光中透露着敬畏。

    她是被那头鲤鱼精以神灵权柄禁制,本身并未受到伤害,此时玄功一转,精气神便恢复了几分。

    陈错轻轻颌首,又问:“这头妖精是何来历,姑娘可知?他手段不俗,我不能留手,以至于杀得快了,都未弄清楚来历。”

    灵崖一听,不由怔住。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阵呼喊,陈错听着,便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先上岸吧。”

    一番折腾,众人离了那船,到了岸上,生火取暖。

    祖正照等人小心翼翼的聚在一起,不时偷偷瞧着后面,神色敬畏。

    几人的视线尽头,陈错与灵崖相对而坐,边上放着好大一个无头鱼。

    “原来如此,那头妖精竟是此处河道之主,难怪有那般神通,偏偏肉身孱弱,只是……”陈错得知了大概,却还有疑问,“这神灵权柄往往源自敕令,他一个妖精,怎会这般容易成了河道之主,还不受制约,随意害人性命?”

    灵崖惊魂未定,被陈错一问,却也没有和盘托出,只说了个大概,现在逐渐平静,听着陈错之言,才想起还未问清楚对方的姓名来历。

    她正要开口,却见一头小猪一颠一颠的跑了过来。

    陈错随即告罪一声,抱着那头小猪走到边上。

    “我听那边几人说了,这小猪是这位君子带在身边的。”

    端着一碗热汤、披着一件大氅的灵梅凑到了灵崖边上,压低声音道:“师姐,问清来历了吗?”

    灵崖摇摇头,道:“未来得及问,看他样子,该是初次下山。”

    “应该是初下山来的,否则见着师姐这般人儿,头一件事就该是自报家门,”灵梅嘀咕着,“不过他能斩杀掌篆之妖,说明道行高深,哪怕是新下山,也是个人物,说不定快赶上那位青锋仙了,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年龄也不会太大,定是名门出身!在星罗榜上说不定也有高品,额……”

    一说到星罗榜,灵崖的脸色就有几分难看,灵梅赶紧住嘴,转变话题,传念道:“说起来,大妖既被这位君子斩杀,符篆碎片呢?”

    一说到这个,灵崖的脸色又难看几分,也传念道:“尚未详细说此事,也只是说了个大概,待会试探试探,此人到底是敌是友,尚不好说,还是得小心一些。”

    “俺在那死鱼身上,察觉到了一点熟悉气息。”

    小猪的神色难得有几分郑重:“和老龙气息相似,俺估摸着,那死鱼或许与老龙的遗泽有关联,若是能寻得它的残魂,或许能得一点线索。”

    “哦?”陈错闻言诧异,“这头妖精道行稀疏平常,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得了神灵符篆,掌握部分权柄,莫非与此有关?”

第一百七十四章 圆鳞金光出寒水

    “龙王符篆,源于水域,符篆气息若是相似,该是水流相同……”

    陈错当初观想心中神时,曾得庙龙王遗留之念的指点,更曾一念入过往之境,看了那座龙王庙的兴衰。

    “但今日这条河乃大河支流,和龙王庙旁的那条河似乎不同,能是同一条?又或者,因年代久远,山川变化所致?”

    思量着,陈错看着小猪那张脸,问道:“若有神灵符篆,你能辨认出是否属于庙龙王前辈吗?”

    “俺不能。”小猪说的理直气壮。

    “……”

    小猪跟着又道:“神灵若殁,符篆上的印记都会消散,除非……”它露出几分迟疑之色,旋即摇摇头,“老龙的符篆该是不在了。”

    陈错沉吟片刻,道:“有何玄虚,也不难探查,请猪兄为我护法,我好一探究竟。”

    “哼哼,让俺护法,你算是找对猪了,你放心的去吧!”说着,小猪便趴在陈错身前。

    陈错听它说的古怪,但也不深究,当即盘坐下来,一念入梦。

    一步踏入梦泽,他立刻感到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触。

    “三年闭关,未入梦泽,但我将小葫芦炼化为本命法宝,为心中神执掌,等于是蕴养、沉淀了三年,联系越发紧密,连带着和梦泽之间的联系,也越发紧密了。”

    目光一扫,陈错就看着不远处的一团金光,正要过去,忽然心中一动,身形消失在原地。

    “桀桀,你这狴犴,不知好歹,老夫何等身份,想与你说说话,你居然不理不睬!真个作孽!”

    云雾深处,正有一根黑幡当空招展,杆身上能看到一节节痕迹,赫然是拼接而成。

    黑幡边上,趴着凶兽狴犴,浑身电光闪烁,一脸烦扰,忽的,它神色微变,吼叫着就朝一处扑去,但刚扑到一半,就骤然消失,不见了踪影。

    随即,陈错显露身形。

    黑幡一愣,旋即透出喜意,道:“你可算是来了!好后生,老夫想通了,大道面前哪分门户?你若想学造化之法,尽管来问老夫,你这般资质的弟子,多少宗门求都求不来!老夫又怎会拒绝?”

    陈错笑道:“前辈该不会是三年寂寞,无人诉说,憋闷难受,才有这套说辞吧?”

    “居然三年了?”黑幡闻言感慨起来:“那狴犴一灭一生,不过一瞬,就像是睁眼闭眼一般,殊不知老夫却熬了三年!此处无日夜交替,除了白茫茫一片,一切皆无,哪是人待的地方!”

    “前辈说笑了,寻仙求道,磨炼道心,怎会畏惧孤寂呢?”

    黑幡道:“老夫又不是修士,无需修行,更不能入定,尔等修士一个入定十年、百年就像是大梦一场,难道要让老夫在旁边生生看着,这是人干的事吗?话说回来,你想学那套功法,只管来问!”

    陈错摇摇头,道:“太华功法尚未习练纯熟,暂时不想涉猎太多。”

    黑幡一愣,接着便担心陈错离去,赶紧道:“小子!不学功法,老夫也有大用,造化道之人既已对你出手,必然还有后续,他们或许不敢再在太华山上动手,可你若是离了山……”说到此处,忽然一顿,道:“你该不会已经离了太华山吧?”

    陈错并不回答,反问道:“前辈可知,造化道为何对我出手?”

    “老夫不知……”黑幡摇摇晃晃。

    “……”

    黑幡赶紧解释道:“老夫是在太华秘境中被那女娃唤醒,他们都是用时才让老夫醒来,哪像你,扔在此处不闻不问!”说话间,居然有几分幽怨之意。

    陈错轻咳两声,道:“既然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告辞!”

    “别急!”黑幡立刻道,“老夫固然不知他们出手缘由,但对造化道之事所知甚多,你时常与老夫说说话,碰到事情让老夫参谋一二,说不定就能窥得玄机,反过来去算计他们!”

    陈错沉吟片刻,笑道:“前辈这是要以言语框我,谋划着脱身呢。”

    黑幡有几分急了,道:“老夫也不求脱身,你不是会三生化圣道吗,老夫可以让你借力,让老夫出去透透气就好……”

    “若是借力,要先解封,前辈真个一点诚意都没有,告辞!”陈错说着,便要离去。

    黑幡马上接话:“老夫也知道,一时之间难以取信于你。不如这样,老夫先将造化道的同门辨别、传讯之法传授给你,等你见着造化道的人了,就知道老夫所言不虚!”说着,也不管陈错理不理,便凝聚一点念头,当空铺展开来,陈述一套功法。

    陈错只看了一眼,就记忆下来,太华心诀一转,便知了大概,果然是一套用来辨认、传讯的同门之法。

    “桀桀,造化道渗透天下朝廷,外门弟子多从官府、世家中招收,你掌握了这套功法,也能调动他们,不知道能省去多少事,更能借机探查虚实。”

    “怕是一个不小心,也要泄露行藏。”陈错收回目光,摇摇头。

    黑幡就道:“这事老夫也有法子,你也知晓,老夫幡中能藏真名,你日后只要得了哪个造化门人之名,自然能冒名顶替,把人一宰,便无破绽,而且不止造化道,就是其他宗门……”

    “说到底,还是要与前辈解封……”陈错轻笑一声,想着若用梦泽复制一根心魂幡,能否借力用之。

    但这要日后慢慢谋划,当下他也听那黑幡聒噪了,一步迈出,已是挪移离去,再次到了那团金光跟前。

    走近进步,陈错尚无动作,那金光已然震颤起来,一条鲤鱼虚影在其中游荡起来,隐隐有寒气散溢,透露出一股挣扎意念!

    随即,云雾聚拢,梦泽之力镇压下来,强行令那金光平息下来。

    陈错默默看着,心中明镜一般。

    “梦泽之力可以镇压这道符篆,却无法将那鱼妖与符篆分开,既然如此……”

    念落,他一挥手,放开了梦泽的部分压制,问道:“我且问你,你是从何处得的这道敕令符篆?”

    那金光一跃而起,勾勒出鲤鱼轮廓,道:“你这修士,速速放了本座!本座乃是三十里河神,河水不干,神灵不灭!你便是囚了本座也无用……”

    轰!

    话未说完,一个道人凭空落下。

    这道士少年模样,额生一目,三目皆闭,气势如渊如岳,镇得那鲤鱼轮廓溃散,重新化作金光!

    长生化身!

    “这是何方神圣?”鲤鱼之魂瑟瑟发抖,随即福至心灵,居然开始哀求,“原是真仙当面!还望真仙饶命,小妖愿意归顺……”

    陈错立于化身之侧,还是问着:“你从何处得的符篆?”

    话音落下,威压更重几分,那金光忽明忽暗起来!

    鲤鱼魂魄更是心惊,颤颤道:“小妖,小妖……不敢说,还望仙长饶命!饶命啊!”

    陈错闻言,神色漠然,道:“既如此,我只好亲自探究了!”话落,便化作一念,遁入长生化身!

    当即,那化身睁开眼睛,浑身光影变化,转眼从少年长成青年,长发及腰,散落开来,身上衣衫一荡,还是玄色道袍,一手抓出,那金光便显出模糊符篆,被直接拿入袖中!

    跟着,化身崩溃,重新显露陈错本尊模样,手中拿着一团金光。

    对面,鲤鱼魂魄颤颤发抖,噤若寒蝉。

    就在陈错接触到金光的瞬间。

    某一处,有座漆黑庙宇微微一震,显出一点光亮,竟是一双血色眼眸,霍霍生光。

    “二百年了……”

    剧烈震荡之中,一对巨大的翅膀缓缓展开,遮天蔽地!

    哗啦!哗啦!

    伴随着一阵铁链声响,浓烈的妖气散发开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符篆牵得几家事

    看着手上的这一团金光,陈错依稀能在其中看到模糊的符篆文字,但处处皆有裂痕,明显是某个字符的一部分。

    “这是块符篆碎片!”

    眯起眼睛,陈错的灵识延伸过去。

    瞬间,江河之景就落入他的心头,隐约能听到波涛阵阵。

    陈错顿时生出一种感觉,只要一个念头过去,这条河上、水中的一切都能随心所欲的操控,莫说是那河中的鱼虾,便是河底的沙粒,河上的风云,都能随念而动。

    一种随心所欲、大权在握的感触,在心底不断滋生。

    不过,很快那江河之景逐渐淡去,只余下三十里河道。

    随即,又有许多过往的记忆片段接连浮现,正是上一位河段之主施展神权的情景。

    于是,陈错果断的收回了灵识。

    “神灵权柄果然诱人,只要拿到,立刻就能执掌一段河流,为所欲为。但当初那龙王因触犯规则被斩,为何这条鲤鱼精却能以河神之位格,吞食活人,还不受惩戒?我在东观时,黑白二老提过,天宫诞生不过几十年,难道与此有关?”

    里面的缘由陈错想不通,也不打算费力想,对他而言,眼前更重要的,还是确定这块符篆碎片,是否与庙龙王有关联。

    “还是得去让小猪辨识辨识。”

    符篆碎片既然入了葫芦,出现在梦泽之中,想出去就难了,但陈错以三生化圣道,还是能短暂借力、展示于外的。

    一念至此,他就有了决定,看了那鲤鱼魂魄一眼,便一挥手,就有云雾落下,化作囚笼,将其镇压。

    “日后,说不定要从它身上获得信息,先留着,镇在此处,只是该有的惩戒,也一样少不了的。”

    做完这些,陈错一挥袖,那囚笼沉入云雾深处,跟着念头又一转,便离开了梦泽。

    心有所感,小猪一转头,注意到陈错睁开了眼睛,便凑过去,露出询问之色。

    陈错也不多言,玄功一转,心中道人一晃手中葫芦,就喷出一道金光,乃是一团符篆碎片的投影。

    那碎片一显露,先是不住震颤,随即像是得了灵性,就要往心中道人身上蹭,但道人一甩袖子,便将这碎片弹了出去,直接落到了陈错的手上。

    陈错便弯下腰,将这碎片拿给小猪看。

    盯着金光,小猪神色有几分恍惚。

    与此同时,这符篆碎片的光辉一显,边上的长河登时沸腾了起来,浪头此起彼伏,鱼虾沉浮不定,一下子就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尤其是灵崖、灵梅,先是一愣,继而就明白过来,朝陈错看去,瞅见了金光。

    灵梅当即问道:“师姐,那块符篆碎片果然落在了这位君子手中,你打算怎么办?”她眼含忧虑,却不是忧虑碎片被人拿到,而是担心自家师姐想不通。

    灵崖深吸一口气,表情复杂,好一会才道:“若非这位公子,你我都要遭难,总不能因为一块符篆碎片,就忘恩负义……”她摇摇头,脸上露出了不甘之色。

    灵梅松了口气,又看了过去,面露好奇:“这位君子到底是何人,反掌灭杀一河之主也就罢了,还这般轻易就将神灵权柄分离出来,他拿给一头小猪看,难道是要扶持这头猪,做此段河主?”

    灵崖当即眼皮子直跳,没有说话。

    那边,小猪已经凑上去,猪鼻子闻了闻,脸上越发透露出疑惑。

    “这……还真有几分老龙的气息,有他的一点印记留存,可这说不通啊!”

    边上,小龟慢悠悠的爬了过来,也盯着那团金光看了一会,就“叽叽叽叽”的叫起来。

    小猪听着听着,脸色几变,先是摇头,继而点头,最后抬头看向陈错,道:“陈小子,俺有一事相求。”

    “猪兄但说无妨。”陈错隐隐有了猜测。

    果然,就听小猪道:“这枚符篆碎片可能真与老龙有关,但按理说,祂早就不在了,纵能留下符篆,也不该还有印记,更不该流落至此,偏偏这枚碎片中能找到祂的一点痕迹,俺估摸着,兴许是关系着祂当年的布局,或许正是要让俺引领传人过来,碰到此物。”

    “你想让我去搜集这些碎片?”

    “正是如此,”小猪抬起头,“你要寻水行至宝,得沿着大河前行,这些符篆碎片也从大河中显露,说不定本就得先集齐了这些符篆,才能更好寻得至宝!哼唧!”

    话虽如此,但它说话的时候,却小心打量陈错,察言观色。

    这时候,小龟“咕咕”叫着,小猪一听,点点头,又道:“俺们可不是诓骗你,你若寻得符篆,其实好处诸多!你可知,老龙当年被人祭拜,实是脱了地域制约,并非局限于河流小溪,你多集几块,炼化凝聚,以心神驾驭,不仅不用担心坏了香火修为,更增手段!”

    陈错认真听着,问道:“这些碎片,果真源于庙龙王前辈的神灵符篆?”

    “得多寻几块才好确定,不过里面确有祂的痕迹,”说着,小猪有些担心的道:“俺知道这事不好办,毕竟你不是俺这般人物,旁人得了符篆碎片,甭管原本实力如何,都能借得天时地利,对战起来并不容易,但……”

    这话说的极对,远的不说,只说那鲤鱼精,陈错虽是一鼓作气直接斩杀,但几乎动用全部手段,连离山前,道隐子给他的两件法宝,都用了一个——正是被重新祭炼的定海星光。

    这还是鲤鱼精道行不高,只靠着符篆权柄对敌,若碰上个本身根基深厚的,更难拿下。

    但……

    “我能入道,多亏了庙龙王前辈的心得,至今仍然受用,我也自承是庙龙王前辈的传人,这事是责无旁贷。”陈错没有提出条件,却说出了一点问题,“不过……”

    小猪本来松了一口气,听到后来又紧张起来。

    “那头鲤鱼精能得符篆碎片,似乎还有隐情,问它,它却不敢说,我还不善于搜魂,日后才能探究,不过这背后若有隐情,要搜集碎片,怕是还有风波,所以我也不敢夸下海口。”

    小猪当即猪蹄拍胸,道:“这算什么,有俺们助你呢!”

    “……”

    一把捏碎手中金光,陈错直起腰来,朝灵崖两女看了过去,道:“这两人此番过来,就是为了那鲤鱼精,从她们的口中,也许能得些情报。”

    这般想着,他朝着二人走去。

    小猪亦步亦趋的跟着。

    等到了跟前,陈错还未开口,灵崖当先说着:“之前一时慌乱,忘了请教公子来历,我等乃是崆峒门人,小女子名为灵崖,这是我家师妹,灵梅。”

    “见过君子,多谢君子搭救之恩。”

    “我姓陈,单名一个错字。”陈错笑了笑,“师门倒是不方便透露。”

    他这次下山事情不少,梦泽中的黑幡又提醒了他,或许还得牵扯着造化道,不得不小心一些。

    灵崖闻言有些失望,“陈错”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假名,正常情况下,谁会叫这么个名字?但既然对方不愿明说,她也不好追问,只当陈错有难言之隐。

    略过此事,陈错又询问两女状态,最后便请教起符篆碎片之事。

    灵崖瞅着碎片已经落到了陈错手中,也不打算隐瞒了,就道:“我们此番出山,本就是游历寻宝,搜寻炼制法宝的材料,神灵符篆内蕴神通术法,乃是炼制禁制的绝好辅料,正好听闻此处有妖邪作乱,这才过来,跟随许久,不见此妖露面,结果被他设下陷阱,险些遭难,后面的,公子都知道了。”

    灵梅则补充道:“我家师姐其实也是好意,她请教了当地同道,知道此妖在几十年前得了符篆碎片,为祸一方,作威作福,每半年还要吞食一次童男童女,最近又到了上祭日子,这才选了他,过来除害!”

    陈错点点头,又问道:“两位的消息是从何处得来?那位同道的身份,可方便告知?”

    “是平阳郡中的一位道门前辈,名唤张房,在汾水河畔立下一座定心观,他对这河东之地的消息很是灵通,公子有什么想打探的,可以前往询问。”灵崖看出陈错心思,和盘托出。

    “多谢姑娘告知。”陈错拱拱手,不打算耽搁,但他也看出了女子心思,就坦然说道:“还有一事,要与姑娘说明,那符篆碎片与我实有些渊源……”

    “小女子与师妹此番得了公子相救,哪里还有奢求。”灵崖倒也干脆,“待得调息完毕,小女子便要告辞了,公子放心,相救之恩不会忘却,日后定当回报。”

    陈错笑道:“多谢姑娘理解。”

    与此同时。

    汾水河畔。

    剑光一闪,蛟龙授首。

    偌大蛟龙躯壳摔落下来,鲜血喷涌,化作血雨,滴落下来。

    “摄篆大河流先断,试剑汾水龙授首。”

    一名青衫男子微微一笑,撑开一把油伞,抬手一招,飞剑入鞘,再一抓,从跌落的蛟龙头颅中摄出一团金光。

    “第二块,”看着手上金光,他浑不在意的收入腰间锦囊,“不知集齐了这枚符篆,能否拼出完整的大河水君之职。”

    边上,有个年过五旬的道人走来,赞道:“贤侄当真不负青锋仙之名。”随后话锋一转,“是否水君权柄,倒是不甚清楚,只是三年以来,不知何故,这些得了符篆碎片的妖类便闹腾不休,若非贤侄这般名门弟子出手,放任下去,不知多少百姓要遭殃,贤侄还要再去斩妖?”

    “张公是长辈,叫我典云子便是,”年轻修士漫步血雨,“要斩,但不急着斩,万事皆有其命,百姓遭难是命该如此,妖邪被我斩杀亦是命定,而水君符篆为我所有,也是应有之命,从我一剑斩杀那五头妖邪,得了第一片碎片就已注定。”

    张公闻言面露迟疑,还是道:“几日之前,老朽亦托了两名崆峒弟子相助,如今却无消息传回,贤侄若有闲暇,不妨去看看。”

    “不急。”典云子笑容不变,“我得了邀请,得先去赴宴。”

    “不知是哪家?”

    典云子也不回答,朝前一指。

    张公顺着看过去,入目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将领。

第一百七十六章 空门事弥多,入夜闻客来

    “你等想让我出手?”

    富丽堂皇的厅堂之中,典云子面带笑容,坐于上首。

    赵王世子高整信坐在他的对面,正拱手相托。

    “望仙长相助,”高整信放下手,正色道,“我知仙长正在大河寻妖,愿意发动人手,为仙长分忧。”

    典云子摇了摇头,道:“我此番下山,是为了试剑天下,大河诛妖亦有此念,为何要为你等出手?”

    高整信闻言心中一凉。

    陪坐的田博德赶紧接话道:“我等此番所遇之事太过离奇,又靠近大河,便想着,说不定也是那河中妖魔作怪,才会请来仙长,仙长若是出手相助,兴许还有意外收获。”

    典云子还是摇头。

    高整信已有几分忍耐不住,他为赵郡王世子,平日哪见得这般无礼之人,却被田博德以目光止住,想起了这个心腹事前提醒,总算是坐住了。

    典云子看着二人神情,哑然失笑,起身迈步,道:“我若出手,一剑无回!你等想把我当剑,为自身分忧,单靠两张嘴说,那可不行。”

    高整信一听,明了几分,深吸一口气,问道:“仙长有什么吩咐,还请示下。”

    典云子既不回头,也回话,直接走了出去。

    高整信满心怒火,他这般低语求人,却得了这般结果,心气如何能平?遂呵斥道:“田博德!你从何处得知此人?到底是有真本事,还是虚张声势?”

    “世子息怒,”田博德苦笑不已,“属下之前与几位异人结交,是从他们口中得知,这位青锋仙是有真本事的,只是为人倨傲,或许……”

    “有本事?”高整信冷笑着,正要再说,目光一转,余光扫过典云子身前的那张矮桌,不由一愣。

    田博德也有所发现,走过去一看,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就见一连几列字迹,深深刻在木头桌面。

    “这是用手指生生写下来的!”

    “写的什么?”高整信也很惊讶,但更在意其中用意。

    “像是个什么方子……”田博德顿了顿,读出声来——

    “白银五斤、赤金三斤、玄铁两斤、寒铁两斤、血精铁五两、星辰钢三两、陨铁一两。”

    读完之后,两人都明白过来。

    高整信一咬牙,道:“这是将我当仆从使唤了不成?”他看向田博德,“你不是还认识其他异人吗?找他们相助,又有何不同?”

    田博德叹了口气,道:“属下知道了,这便去联络,还请世子莫要泄露,若是让王上知晓了……”

    “我自会为你守秘,”高整信点点头,“父王不许我问这些事,是怕我受到左道诱惑,不是让我生生吃亏的。”

    辞别灵崖、灵梅之后,陈错依旧乘船南下。但先前艘船已然破损,陈错拿出钱财补偿之后,又寻了一家。

    这次,祖正照等人的态度越发恭敬,甚至不敢与陈错同在船舱。

    这也难怪,之前陈错与鲤鱼精交战的时间虽短,但对他们这些凡俗之人恶言,着实惊世骇俗。

    当时河中浪头翻涌,陈错醒来,踏浪而去,跟着就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宛如天地倾斜,那场面,祖正照此刻思及,依旧心悸不已。

    “世叔,你说里面这位,比之那位青锋仙如何?”

    瞅着一个空挡,刘难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祖正照犹豫了一下,道:“这位一出手,整个江河都似乎翻转了,着实厉害!但那位青锋仙在传闻中,一剑破空,五个江洋大盗分散奔逃,其中一个更是一夜几百里,还是被一剑斩首……”

    “这般说来,还是那位青锋仙更厉害?”钱媛轻声一问。

    刘难却道:“有道是眼见为实,我可是看到里面那位仙长的手段,不觉得旁人可比。”

    钱媛点点头,正要再说,却被祖正照阻住。

    “这种事岂能随意议论,点到为止。”

    两人一听,便明白过来,纷纷住嘴,小心的朝船舱内窥视。

    陈错自然没心思理会几人议论,就是知道了,最多一笑置之。

    何况,当下他正有事要处置。

    方才,他在冥想之时,腰间白玉忽然震颤,传出一道意念来,乃是穷发子燃了一张千里传言符,给他传了信来——

    “小师弟,我一入蜀,便寻得了四师兄的踪迹!”

    “半个月前,他曾在剑阁现身,给一名少年传授功法,那少年和他有些渊源,乃是他一位故交的遗腹子,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线索了,为兄会在周围好生打探。”

    听到此处,陈错心头一跳。

    “又是传功?被传授功法的人,也和师兄有着渊源,是恰巧碰到?不,一次或许还是巧合,两次,明显就是刻意为之了,一个是现身传功、一个是梦中传功,……”

    忽然,他心中一动,察觉到了一点。

    “以血肉真身传道与蜀,以梦中阴灵传道于齐,正好是一命一性,莫非……”

    不等陈错仔细分辨思索,又被穷发子接下来的传念打断了思路——

    “对了,有个事得给你说下,咱们离去后,师父又让垂云子带着奚然下山了,说是找到了奚然的身世线索,恰好在北地,他们或许会与你通信,为兄先提前知会于你。”

    传念至此,方才结束。

    陈错却因此眉头紧锁。

    “垂云子师兄和小师姐也离山了?如此一来,山中岂不是只剩下了师父坐镇?这般模样,倒像是刻意找了事,让我等离去一样,莫非有什么事?”

    他思及自己离山之时,前脚出关,后脚就被告知了四师兄之事,当天晚上白鹤童子送来准备好的法宝,次日出发。

    “现在回想起来,确有几分仓促。不过,若真是师父刻意安排,必然有他的用意,更重要的是,以我的道行修为,就是看出缘由,也帮不上忙。”

    一念至此,他不由摇头叹息,忽然神色微动,侧头朝船外看去。

    岸边河上,两道身影分开草丛,缓缓前行,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二人都着黑衣,神色淡然。

    其中一个是年轻男子,他边走边说:“师叔,田博德当真值得拉拢?我等是将他做棋子,现在反要出手帮他剪除威胁,有点本末倒置了。”

    另一个则道:“田博德本人不算什么,但他是赵王世子的心腹,赵王高睿是高欢之侄,被高欢抚养长大,如今官居太尉、尚书令,人脉很广,乃齐国实权人物,若能接近辅佐,咱这一支在圣教中的地位必然提升!再者说来,你以为船上那人,为何能引得修士护持?”这人长须捶胸,脸上带着疤痕,神色从容。

    “为何?”

    “因为那人乃是赵王世子的生父!”那疤痕脸冷笑道,“若非如此,高整信早就让咱们出手了!”

    年轻男子神色一变,惊道:“居然有这么回事!那他为何又愿意了。”

    “还得多谢昆仑那群自视甚高的。”疤痕脸还是冷笑,随即话锋一转,“行了,留神点,拿出本事来!”

    那年轻男子却笑道:“祖正照在仙门中没什么跟脚,他请的修士道行必然不高,或许只是路过,随手相助……”说到一半,注意到叔父神色,他赶紧住嘴。

    那疤痕脸斥道:“不可掉以轻心,若那修士有逃命手段,若让人逃了,消息泄露,又是一场麻烦。”

    年轻男子点头称是,一抬头,却见莹莹月光下,已有一人立于前方。

第一百七十七章 芳辛知有毒,滴沥取无穷【两章合一】

    “你是何人?”

    疤脸修士警惕的看着那人,心道:能无声无息的抵达此处,只是这份隐匿手段就足够惊人,却不趁机偷袭,莫非是仗着修为高深?

    那年轻修士却已是按耐不住,一甩手,便是一道道银针激射而出!

    只是那银针转眼跌落,而那年轻男子更是闷哼一声,连退几步,面露骇然。

    “道基境!”

    这出现在两人面前的,自然就是陈错。

    他在船舱中察觉到有人靠近,便出来探查,稍微布置了之后,就主动现身。

    看着面前两人,陈错也不答话,捏出一个印诀,当即便有阵阵意念荡漾开来,与那两人相合。

    疤脸修士脸色难看起来:“你就是那个修士?居然是圣教同门?”

    说话间,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对年轻男子比划了一下,后者心领神会,后退两步,藏在袖子中的手,无声无息的捏了一个印诀。

    随后,这伤疤脸修士才道:“道友,我等此来并非针对道友,而是……”

    陈错露出倾听之意。

    结果那疤脸修士话说到一半,忽而满脸狰狞,笑道:“要杀了那祖正照,再擒了你,正好炼了你的造化,来全毒功!”

    言语落下,他身下的草木尽数枯萎起来,无形雾气扩散,淡淡的腥臭味随风蔓延。

    “好狠毒的心,居然一点都不顾念同门之谊。”陈错不慌不忙,抬手画了一个圈,阴阳劲流转,便将那诸多毒雾聚拢过去,但旋即却是心神摇晃,念头之中生出诸多歹毒想法,但旋即就被心中道人用葫芦尽数收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想着套问两句出来。

    “若是心中不毒,如何能成此功?不过你还有点本事,居然还能站着……”疤脸修士嘿嘿一笑,有几分猫戏耗子的味道。

    那年轻男子更道:“此人道行不低,不如让侄儿用万毒珠炼化了!”说话间,眼睛已是变得通红。

    “好!”

    陈错摇摇头,道:“你们以为,只有你们有所布局?”话落,眼中闪过一点红芒。

    “不对劲!”

    疤脸修士神色一变,感到浑身气血衰弱许多,心念更是一阵摇曳,但旋即意念一转,体内毒念沸腾,压下了渗入精血的民火!

    “雕虫小技……”他正要说话,身后却传来一声惨叫!

    “啊!”那年轻修士惨叫一声,浑身气血纷乱,心里滋生杂念,竟有一股邪火上涌,藏在心底的众多记忆翻涌上来,一桩桩、一件件,催动着一点恶念膨胀,最后都化作“造反”两字。

    “我……忍不住了!”

    狂吼一声,年轻男子手上印诀一变!

    那朝周围蔓延的腥臭翻转过来,都朝疤脸修士汇聚。

    疤脸修士身子一晃,脸色转而发青,猝不及防之下,竟是着了道,当即怒道:“峥嵘,你做什么!”

    “自我修行以来,你分明处处压制于我,是惧怕我的天赋?还是怕我知道当年真相?那年轻修士脸色狰狞,满脸青紫血管,“你窃了祖父根基,欺负我父早亡,更与我母有染……”

    “好个孽障!”疤脸修士心头念乱,原本压下去的民火重新翻起,更是衍生出臣火、君火,因而目露红光,恶念陡生,“你可知道,我是你爹!”

    “什么!”年轻修士的表情陡然一僵,“可……可我爹,我娘……”

    “我是你爹,你是我儿!”疤脸修士脸色铁青,“但我若是知道今日,当初该将你一同宰了,本想留你下来做个药罐,助我修炼‘聚厚歌’,没想到却养了个祸患!给我死来!”

    说话落下,这疤脸修士凌空一抓,那年轻修士惨叫一声,全身处处飙血,血液漆黑,腥臭四散,随即瘫倒在地上,口唇发紫。

    却有一颗绿莹莹的珠子破开他的额头飞出,落到疤脸修士手上。

    “虽未炼成,但已勉强能用……”

    陈错默默看着,此时才道一句:“好毒!”

    疤脸修士拿着珠子,淡淡说着:“万事万物,只要过度,便可谓毒!对吾等而言,你这挑动心火的神通,亦是毒!”

    话落,他身上的青色剥离出来,被那颗珠子吸纳进去,随后这疤脸修士又笑道:“道友,你我也算同门,今日之事算是误会,我付出一个儿子的代价,你将那祖正照交给我,你我两清如何?”

    “你儿子可是自己杀的,”陈错摇摇头,“我也没有想到,会这般发展。”

    疤脸修士嘿嘿一笑,道:“你该是知道的,我巫毒道若是施展开来,你或许无事,可这江河内外生灵,那就要遭了灾了。”说话间,他手中珠子散发出阵阵涟漪。

    顿时,那四周枯黄草丛中,一点绿色被提炼出来,不断聚集起来,转眼就成了一颗碧绿丹丸,被他拿着,屈指一弹,直接朝着江河落下,自己则是脚下一动,急速后退!

    他竟已经存着逃遁的念头!

    “看来是套不出更多情报了,”陈错也不去拦那绿丸,反而问道,“你可知道,我方才为何不隐匿偷袭?”

    “嗯?”疤脸修士脸色一变,跟着凝固空中,对面那绿丸亦凝固难动!

    “这是……”他勉强转动眼珠,看向半空,入目的是一点星光,“定海星辰?你是乌山宗的人?道友,望你看在……”

    陈错根本就不回话,一道赤光贯穿了头颅!

    这疤脸修士扑倒在地,身躯迅速干瘪,一道道黑气蔓延出来,周围的草丛越发枯黄,便连土地都开始转黑,散发出腐蚀气息。

    “过度,便可谓毒。这巫毒道的聚厚歌委实有些韵味,似乎不是单纯的毒功,若能参悟、感悟一番,该有不少收获,看里面的寻道之术有何精髓……”

    看着眼前这一幕,陈错品味这句话,散去了三火神通。

    这无声无息中施展的神通,居然顷刻间就引得敌人自乱阵脚,局面崩溃。

    “君火乱心念,也要有念可乱才行,得是早就积累了怨怼,才能被一把火点燃,不过这事也提醒了我,神通道法不见得看谁的动静大,只要应用得当,再小的手段,都可能一举定乾坤!”

    他一挥手,神火大手掌成型,一抓,将两具尸体连同周围地皮、泥土一同铲起,随后火光交错,化作禁制,封锁毒念、毒雾扩散。

    但跟着,陈错神色微变,注意到自己的禁制都开始变质、腐化,当即凌空一抓,从中摄出一个绿莹莹的珠子来!

    那珠子不断震颤,有千百种味道、恶毒念头不断散溢出来,隔着老远,陈错的心神都被隐隐干扰,生出不少杂念。

    “好个万毒珠,竟不是虚张声势,反而名副其实,似乎不是法宝,却凝聚众多恶毒之念和毒物精粹,也不知是如何炼化出来的,一时之间还真不好处理,既然如此,只得如此了……”

    倏的,陈错变抓为指,又是一道赤光激射出去,贯穿了那颗珠子。

    咔嚓!

    珠子一碎,散成细微碎片,居然传出一声惨叫。

    随后就见那疤脸修士的面容浮现出来,惨叫连连,满脸恶毒的看着陈错:“竟连这般宝贝,你都下得去手!呜……呜……”

    而后,这张脸扭曲膨胀,随后急速变形,有蜈蚣、毒蛇、蝎子、壁虎、蟾蜍、蜘蛛等五毒之物的虚影从中冒出来,似乎无穷无尽!

    毒物间隙之中,更有一张张人脸浮现出来,每个都显露一种恶毒神态!

    浓烈的腥臭炸裂开来,伴随着千重恶念朝四周溅射!

    “收!”

    小葫芦一晃,落在陈错手中,转眼将那碎裂的珠子和诸多异象都给收了进去。

    瞬间,月朗星稀,一切如常,只剩下一片枯萎草地,背风一吹,露出贫瘠泥土来。

    “这万毒珠好厉害的威力,这个修士的身份怕是不一般,”陈错游目四望,心中思量着,“本来还想从他们身上套取一些情报,却是这个结果,不过他方才自报家门,说是巫毒道,该是造化道的分支之一,或许黑幡知道些什么,嗯?”

    随即,陈错心中一动。

    “倒是个测试的好机会。”

    “嗯?这股味道是什么?”

    梦泽迷雾之中,黑幡微微震颤,随即就看到了一团碎裂的珠子,伴随着诸多虚影和千百味道,一用落了下来。

    “万毒珠?”黑幡中流露出一点诧异,“这般浓烈的程度,说不定再过几道工序,就能蜕变为法宝,到底是祭献了多少血亲?此物要得是‘聚厚歌’才能凝练蕴养出来,那小子果然又和造化道的人交手了,如此一来,迟早要来请老夫出山,桀桀桀桀嗝?”

    黑幡正笑着,忽然一愣,竟是看到不远处,有一根心魂幡骤然成型,那一根根长幡铺展开来!

    “这是怎么回事?老夫的本体……怎的跑到那去了?不对!”

    黑幡身为法宝之灵,哪能分不出法宝真假,但更不会弄错栖身之地,一时之间竟是心念混乱起来,随即生出一个惊恐至极的猜测了。

    “莫非,此处并非桃源,而是……不对,那小子前世到底是何修为?莫非还在五步之上?”

    三生化圣,一念投影。

    陈错伸手一握,心魂幡便被拿住,跟着迎风一摇!

    前方禁制之中,便有两道虚影被招了过来,其中包裹着两个名字——

    “聂怀宇”与“聂峥嵘”。

    随即,两道身影落入幡中,许多记忆碎片蜂拥而至,更有些许残留的意念涌出,朝着陈错心头蔓延,但旋即就被心中道人抓住,提炼凝聚,炼化成一个“悔”字,收入人念金书。

    悔不当初,悔不该冲动,悔不该贸然前来。

    “今日之悔,皆过往之积累,亦是心中毒。”

    陈错摇摇头,念头催动那心魂幡的投影,将里面两道身影刻印下来,也借机明白了心魂幡的几分关键。

    “摄了一魂一魄出来,以名加持,能调动其人生前的部分神通术法,当初黑幡在太华秘境中,正是以此法门,驱使门中先辈想要打开通道,脱离秘境,不过这残缺魂魄包裹真名,倒是有几分接近星罗榜了……”

    魂魄之用,他在书洞中也曾涉猎,但叙述的并不全面。

    “不过,心魂幡摄取魂魄,亦得了些许记忆碎片,难怪那黑幡之前自信能说动我,这心魂幡被复制出来,黑幡意念却不在其中,倒是省去了隐患……”

    说话间,陈错将那心魂幡一展,覆在身上,转眼就变了个模样,赫然显化出疤脸修士,面露阴冷笑容。

    “吾乃巫毒道长老,聂怀宇。”

    话落,他身子一转,又变作了年轻修士,脸上带着几分倨傲。

    “我为巫毒道后起新秀,聂峥嵘。”

    随即,心魂幡离身,陈错又恢复了原本模样。

    “心魂幡覆神,魂魄为衣,就如画皮,不是幻想,而是真实变化,留有原本气息,配合记忆碎片,不见亲近之人,足以以假乱真,倒也有几分七十二变的意思了,不过黑白二老说过,史上并无猴王闹天宫,那七十二变的法门,不知有无?”

    想着想着,他心念一转,心中道人一举葫芦,符篆碎片显露投影,其中的大河虚影被道人拿住,朝外面一扔,便化作一道长虹,卷起那禁制中的两具尸体,划过夜空,落到了那三十里河道之中,直接镇压河底。

    金光阵阵,煌煌大阵显化,锁住毒物、毒念。

    “这符篆碎片果然好用,难怪引人争夺,想要聚集其他碎片,必然不会容易。”

    挥手散去心魂幡和符篆碎片的投影,陈错又朝着大河走去,待到了船上,看到恭恭敬敬的祖正照等人,便升起一个念头。

    “方才惊鸿一瞥,但最近的记忆碎片已经展露缘由,乃是那高整信请出这两人,之前小惩大诫,没想到这人反而变本加厉,开始请出修士,放任不管的话,还不知要招惹多大问题,我本不愿牵扯到北齐之事中,但既现成的背锅侠可用,也能走一遭了,否则这般让人惦记,反而要越陷越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念头落下,陈错重新踏上甲板,遂问道:“船家,要往晋阳,需要多久?”

    “客官,咱家这船怕是到不了晋州那边,那晋州在汾水边上,不如咱把你送到姚襄城,你改陆路东去?”

    陈错想了想,他还得在这大河之中探寻庙龙王遗泽、进而寻找符篆碎片,于是就道:“先送过去,到地方再说。”

    “好嘞!”

    那小船再次起航在,在汹涌河水中前行。

    陈错就坐在船头,感悟浪潮。

    待得次日清晨,这船穿过一片湾流,陈错忽然心有所感,放出灵识,朝着周围探查几眼,却未曾发现什么,不由皱起眉头。

    “这个修士居然有几分警觉,隐隐察觉了。”

    深水之中,水草摇曳,波光粼粼。

    斑斓光影中,一座宫殿若隐若现。

    那宫殿深处,一名威严男子看着身前的几面铜镜,露出笑容。

    “如此看来,这人倒也有点资格来本王宫中,若他识相的话,主动放弃符篆碎片,还是能留他一命的。”

    那一面面镜面中,各自倒映着几艘船。

    那船中有陈错盘坐身影,也有灵崖师姐妹,更有那典云子迎风而立的身影。

第一百七十八章 以身为天,驭心中意马

    晋州城。

    高整信一大早醒来,便立刻招了田博德过来,询问事情进展。

    “两日了,办得如何了?可有回信?”

    闻言,田博德面露苦笑,道:“两位异人并非属下家仆,属下是请托他们帮忙,二人若不回报,属下亦无所知。”

    话说这么说,但见着那两位异人一去无信,他也越发担忧起来。

    高整信一听,便显得格外烦躁,在屋里来回踱步。

    看着自家主上的模样,田博德叹了口气。

    这几年,他算是看着这位成长的。

    在高氏宗室之中,自家少主本来算是个异类,自幼好学,行止有度。

    一度让田博德觉得这高氏,也不见得都是荒唐之人,结果,一次变故之下,让他知道了,看起来是高家一股清流的世子,居然不是赵郡王的亲种。

    人家其实不姓高!

    不过,赵郡王尽管知道此事,还是待之如亲生,更是只有这个独子!

    田博德也很快重新效忠,并无二心。

    倒是高整信自从知晓真相,便性子大改,原本喜好的汉学不看了,反而处处学着其他宗室,疏远汉家亲信,亲近鲜卑诸人,乃至故意做出荒唐事,连汉魏晋之类的话题都不愿再听到,每每触及,都会令其勃然大怒,动辄惩戒,乃至学着其他宗室那般杀戮,最终人人噤若寒蝉。

    “少主的心结,在那祖正照身上,此人不存,自能恢复过往模样!”

    这般想着,田博德建言道:“主上若不放心,不如,还请青锋仙出手,两位异人本领如何,都是自己说的,但青锋仙的本事是有不少人亲眼见着的。”

    “那人如此高傲,还能请得动?”高整信眉头有一皱,“而且,我几日不曾再寻他……”

    田博德就道:“青锋仙一看就是出世之人,不会在意凡俗之事,关键还是他所需的那些东西……”

    高整信一听,又烦恼起来:“他要的东西可不简单,前几种还好说,后面几个我听都没听过。”

    田博德就道:“青锋仙既然留下名单,也该知道东西难寻,咱们保证给他找来,换他提前出手,总是说的过去的,总不能他就靠着一张嘴,便换来许多珍贵之物吧?”

    高整信沉吟片刻,点点头道:“也好,只是不知,那青锋仙是否还在城中?”

    “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可惜,等派去的人回来,结果却不尽人意。

    “离开定心观了?”高整信眉头一皱,“可曾问清楚,人去了何处?”

    “张房道人并未明说,只说过得几日便会归来。”

    “正好,”田博德立刻安抚道,“咱先把东西凑一凑,拿出几样,也能显出诚意,若是两位异人在这期间有结果传来,还省得在去请青锋仙了。”

    高整信认了这个说法,而且被打开了思路,就道:“也不能全靠着青锋仙,不如写封信给王府,看门客中是否也有能人。”

    田博德一听,就道:“这信一寄过去,定会被王所知,到时候……”

    高整信沉默片刻,眼神坚定起来,道:“父王始终待我如己出,不曾亏待于我,更曾直言,一切皆我本该得之,我是心存感恩,岂能背弃父王?祖正照之言一旦散播开来,不仅于我不利,更要动摇父王威信,绝对不能放任!想来父王也是明白的,不会阻止于我!毕竟,我已经在此了!”

    田博德拱拱手道:“如此,属下明了。”

    “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罪莫厚于甚欲,咎莫憯于欲得,祸莫大于不知足。”

    陈错坐于船头,低吟《聚厚歌》总则,渐渐有所领悟——

    他以心魂幡收拢聂家父子(?)之名,各得一魂一魄,又有记忆碎片,倒是将这部造化法门拼出了大概。

    “这句乃道德经上的语句,被巫毒道拿出来作总则,那巫毒道名字听着像是旁门左道,可门中功法却是堂皇大气,有几分气度,这套功法将人身比喻为‘天’,精气神运转,就是‘天道’,以自身之天道,强行干涉外界之人道,不是损有余而补不足,而是损不足强补有余……”

    他默默参悟。

    方才安居,正被学着撑船的刘难听到了,等过了一会,刘难闲了下来,就忍不住请教起世叔祖正照。

    “方才恩公那句话,到底有何深意?小侄愚钝,听着有些感悟,偏偏抓不住要点。”

    祖正照笑道:“此言出自《老子》,前一句,说的天下若是秩序井然,就将那战马交给百姓去耕种,天下若混乱无序,便大兴戎马于郊野发动征战。”

    钱媛也凑了过来,道:“刘哥哥,我知道后面一句的意思,说是没有比放纵欲望更大的罪恶,没有比不知满足更大的祸害,没有比贪婪想得到更大的过错。”

    刘难点点头,记在心里,道:“这么一说,我就懂了,这是做人的道理!恩公真是厉害!”

    祖正照和钱媛都出言附和,但心里则念头起伏,思量着这位高深莫测的仙长,为何要说出此言,难道是在点醒自己?又或者是在暗暗敲打?

    陈错没有那么多心思,听着两人解释,察觉到二人念头之乱,不由失笑,心道:“聚厚歌的核心,虽是这句,但不是为了遵从话中之意,而是要反着利用!”

    “天,代指人身;天道,就是精气神之运;而所谓‘马’,指心中之意。在他人心意安宁时,挑拨其意偏于杀伐,令其心乱;在他人念头兴奋时,强令其意内敛压抑,则其意衰,这一乱一衰,就有了空隙和反差,方便引诱其人放纵欲望、不知满足、滋生贪婪,提炼出心毒!”

    “此歌诀之要,和心中三火类似,我或可化用其中,不过以这套歌诀凝聚的,多偏向于负面念头,这一点我的小心对待,不过,聚厚诀注重欲念、恶念、毒念,不光是炼自身之念,也能用于探查他人贪念,明晰对方心底本意,甚至能遥遥感应……嗯?”

    陈错正想着,忽然有所感应,朝着水下看去。

    深水之中,正有一道黑影由远而至。

    一道阴冷的目光正冷冷盯着传递。

    “这修士真是好运,得了一枚符篆碎片。”

    黑影靠近之后,一双略显凶恶的眼睛逐渐清晰。

    “是不是找机会试试此人成色?看他有没有资格赴宴!以大王的身份,请昆仑典云子这等人物也就算了,这个船上修士看着平平无奇,不知有何来历……”

    只是,它的念头尚未落下,就有一点星光落下,将他定在水中,半点动弹不得。

    不好!

    黑影挣扎了一下,但哪里挣脱得开,随即就被一股无形之力拉扯着浮出水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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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得道介绍:
陈错来到了南北朝的陈朝,成了一位宗室,本以为该走的是历史路线,没想到画风突然就不对了。
“又是炼气修真,又是香火功德的,那说不得,咱也只能先求个长生得道了。”
这正是——
柳荫边,松影下,竖起脊梁诸缘罢;
锁心猿,擒意马,明月清风只说长生话。
又云:
天道幽且远,鬼神茫昧然。
日昃之离,眚于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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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Q群:221355482一人得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人得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人得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